冯时说的对,他和无常都是鬼,镜头是捕捉不到的,监控中邱泽就是自己平地摔昏倒。
但阮绵不同,她以不同寻常的出场方式出现,还一个人自言自语……就不太好,而且邱泽之后再有个好歹也容易刮着她,不好。
他转回头,再看向冯时时,乌漆嘛黑的眼睛又恢复了原状:“还是冯总思虑周全。”
这人是真心有为他家尊主考虑,不错。
冯时亲眼看着他的一系列变化,心里打了个突,对于自己刚刚在心中吐槽妹妹胆小的事突然就产生了一丝歉意。
他勉强保持笑容:“有记录……”
席骞态度极好,语气温和:“不会有记录。”
冯时保持干笑:“那就好。”
这边两人对于陷入深度昏迷不愿面对现实的死狗进行友好的交接,那边阮绵一个人踏着月色逛悠了一圈儿才溜溜哒哒的往回走。
进大门的时候,门卫小哥看到她,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阮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没有睡着呀。”
阮绵背着手溜哒进大门,语调慢悠悠的:“不怪你,我飞出去的。”
第21章 离魂大户
小哥顿时被逗笑,眼睛都弯得看不见了,说话时带着一点鼻音:“阮小姐真是幽默,时间太晚了,最好不要单独出门哦。”
阮绵看了他一眼,抬手隔空向他点了一下:“鼻子不通,多喝热水。”
小哥依稀看到她抬起手指点向自己时指尖带了一点微光,但太快了,也没看清,只以为自己眼花了,还是笑眯眯的:“好的,谢谢阮小姐。”
以前没发现阮家的这个大小姐这么幽默,嗯,心地也挺好的。
这里住的都是有钱人,很多人看不起他这种小人物,说他是看大门儿的,但阮小姐不仅说话平易近人,还很细心的注意到他鼻子不舒服,让他多喝热水。
他嘴里嘀咕着,转身往岗亭里走,突然发觉一直堵着的鼻子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通畅,脑袋一直昏沉的不适感也消失了。
他有些高兴。
【这次换的药还挺好使。】
阮绵慢吞吞的走在路上,偶尔抬头看看几乎看不见星子的天幕。
路灯发出的白炽光她到现在也不怎么适应,不过确实比灯笼亮得多。
只是她不熟悉而已。
走了一段路,她的脚步顿住了。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盏暖光低位的另类“路灯”。
她走近了几步。
果然,是个熟魂。
生魂,功德金光满身。
是之前送回肉身过的那个双开门大高个儿。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姿势,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变。
步峥穿着跟上次相同的黑色丝绸睡衣,坐在长椅上,微微抬头看着天。
似是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停在身边,缓缓转过头来。
看清来人后,他唇角微微上扬,温声道:“阮小姐。”
阮绵缓缓走到近前,回身坐在他的不远处:“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步峥依旧温和:“离魂症。”
阮绵点了点头:“怪不得。”
正常生魂离体,会像做梦一样没有实感,很难清晰的思考,浑浑噩噩的,而且很难自己回去肉身。
上次她就发现步峥的生魂几乎拥有正常的理智和条理性,与他沟通很顺利,原来是离魂离惯了,属于熟练工种,比较有经验。
她后背随意的靠在长椅靠背上,语调悠然:“那其实你自己是可以回去的是吗?”
步峥想了想,声音低低的:“有时候能。小时候自己是回不去的,后来次数多了,大多时候都能自己找回去,有时回不去,家里人发现我醒不过来,就会替我叫魂。”
阮绵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你这种情况,没找人看看么?”
步峥的声音淡淡的:“刚开始的时候家里找人看过,大师说我命格极阴,阳世半身,阴门一脚,没有办法,后来家里就放弃了。”
阮绵微微偏过头:“放弃了?”
步峥点头:“嗯。没办法的事,不放弃又能怎么样?”
阮绵想了想:“也未必就没有办法,我知道有一道镇魂符,应当可以镇你魂魄。”
步峥歪头看过来:“那我要怎么才能请到这道符呢?”
阮绵想了想之前冯时给她的钱,鉴于眼前人比较柔弱可怜,她斟酌着给便宜了些:“五万,你明日来寻我。”
步峥点了点头:“好,谢谢。”
阮绵单手支头,悠然开口:“我要走了,你自己能回得去吗?”
步峥垂眸沉默了一下:“能。”
阮绵站起身,自上而下的看向他。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半搭下来,像两把小扇子,偶尔还会微微的颤动。
她想了想,再次开口:“左右无事,你若坐够了,我也无妨再送你一程。”
罢了,生魂离体,与正常状态到底是不能比的,能维持些许正常思维都难,鲜少有自己能找回去的。
看他的样子是不想麻烦他人,自己逞强往回走,不知要在外面游逛多久,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就当日行一善了。
步峥果然抬眸看过来,眼神微微有些发亮。
他很快站起了身:“那就麻烦阮小姐了,谢谢。”
很好,与上次一样的身高压迫感,那点子可怜巴巴的气息瞬间消散了不少。
阮绵默默的离他远了一步,面色不变的点点头。
知道这位是个离魂大户,魂魄比较稳,也就不画固魂符了,直接上了一道引魂符,牵引着他往步家走去。
步峥很安静,像个气球一样乖乖的被拽着飘在后面。
阮绵暗叹,这人也就个头儿比较唬人了,乖软得像只绵羊,来个心术不正的还不得把他欺负死。
一回生,两回熟,熟门熟路的翻墙跳窗把人送回肉身,尊者功成身退。
等回了家,席骞已经回来了,看样子已经在窗外等了一会儿。
阮绵顺着敞开的窗口跳了进去,背对着默默跟进来的席骞开口:“人交出去了?”
席骞态度很恭敬:“是,已经交给冯时了,尊者的意思也交待给他了。”
阮绵点了点头,盘膝坐到沙发上:“说说吧,你今晚怎么回事?”
席骞皱眉,认真回答:“属下也不知原由,只是在那无常的法器袭来时突然发觉自己有些……身手。”
阮绵:“生前之事,你一点也不曾想起?”
席骞摇头,看样子也有些苦恼:“不曾,只是……”
阮绵抬眼:“什么?”
席骞的眉头深深的皱着:“属下总觉得,席骞应该是擅使长兵器的,有一杆银枪……”
阮绵挑眉:“你双剑用得很好,身法走的也是轻灵一路,不像是擅使刚猛长兵器的。”
席骞跟着点头,脸色带着茫然:“是,所以属下也很困惑,但席骞……确实应该有一杆枪的,可是我没有。”
啧,这个可怜的样子。
阮绵挥挥手:“既然想不起,那也不必强求,你魂魄有损,想不起前事也是寻常,我会助你补全魂魄,到时自然就会想起了,嗯……银枪,也会有的,今夜你也累了,先去吧。”
席骞大喜,单膝点地:“谢尊者!”
阮绵点头,摆手让他去了。
第二天,步峥如约而至。
这个时间点儿,家中照例没人,就连方莹雪也出门了。
据说是有个什么导演问她求一个本子,她推脱不过,就说去见见。
因为不出门,阮绵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身上穿着一身棉麻的居家服,主打一个宽松舒适,纤细的手握着刻刀,神情专注认真。
红唇雪肤,眼眉低垂,上午的阳光透过花房的玻璃墙投射进来,仿佛在她的身上披了一件光做的披风。
步峥被人带着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阻止了带路佣人出声提醒,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安静的等着她忙完。
阮绵是修者,五感比常人敏锐得多,有人进门自然发觉了,但她手中的“骞”字眼看着就要完成,便就没出声,一鼓作气的将那个字刻完才抬头。
步峥静静的坐在不远处的椅子里。
花房的椅子矮,他那两条长腿几乎无处安放,只能支出去,占地面积很大,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他那指骨修长的手握着手机,低垂着眼睫看着屏幕,连呼吸都是轻浅的。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但阮绵还是第一次在明亮的天光下面对面的看见他。
昨夜的时候阮绵就感觉他的睫毛似乎格外长,但因为是生魂,又自带外发光效果,很多细节是看不清楚的,此时高清版真人坐在面前,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他了。
这人的眼睛并非是大众审美最偏向的那种特别大或圆的,而是有些狭长,眼皮略薄,双眼皮也并不宽,眼尾自然上翘,是狐族常有的那种样子。
他的睫毛是她所见过最长的,而且很浓密,尖端微翘,那一抹墨色生生给他的眼睛搞了个天然眼线效果,鸦羽一般,每一次颤动都像是要原地起飞。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绵的注视,步峥收起手机抬起眼来,站起身微微笑了笑,向着阮绵伸出手:“阮小姐,终于正式见面了,昨晚谢谢你。”
他这一抬头,一开口,阮绵才注意到这家伙的唇色很……嗯,艳丽。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用“艳丽”这种词似乎不太合适,但却是眼下最合适的形容了。
它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赤灵果(修界一种颜色艳红的灵果)被切开了的果肉的颜色,带着那种成熟的、润泽的艳丽感。
而且他的唇形非常完美,多一分则厚重,少一分则凉薄,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人的天生冷白皮配着这么一副长相,因着命格极阴,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一股子阴气横生之意,就会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神秘感。
他似乎格外钟爱黑色,此时穿着一件黑衬衫和黑色修身长裤,肩很宽,腿很长,脱离了宽松睡衣遮挡的腰身出乎意料的劲瘦。
也许是肩宽将他的腰衬得特别细,在皮带的束缚下,收出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阮绵快速的上下扫了他一眼,抬手与他相握:“幸会。”
步峥收回手,复又坐回刚才的椅子里,神色看起来很温和,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刚才无言时的那种疏冷感荡然无存。
阮绵知道他来的目的,也不卖关子,直接拿过一边准备好的镇魂符递给他:“昨夜许你的镇魂符,贴身带着,保你魂魄安稳。”
步峥抬起手,修长冷白的指尖捏住黄符的一角,脸上笑意温和:“好的,多谢。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阮绵点头,与他互加了联系方式,看着那个乌漆嘛黑的头像沉默了一秒。
这个人的长相、气质、穿着,乃至头像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冷淡厌世感,可本人却总是语声温和、笑意浅浅,给人的感觉十分割裂。
两人并没有多聊,主要是阮绵今天还有事,没有时间陪客人聊天。
步峥非常的识趣,付过了符箓钱,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阮绵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花房门口时紧急偏了偏头才免于将脑袋撞到门框上,但在注意力集中在头顶的时候脚下又被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看来个高腿长也不全是好处,脑袋离地面太高,导致下盘都不稳,两条长腿看起来也不怎么相熟,各有各的想法。
刻完席骞的牌位,她又在牌位的背面刻了个小型聚阴阵,这才将牌位放回房间,换了衣服出门。
冯时亲自开车来接的她。
摆脱了摄灵咒的影响后,他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他身形算是比较高大的,也并没有怎么发福,五官很端正,那种疲惫消沉感褪去,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也算是个中年帅大叔。
怪不得年轻时能吸引到魏婉喻这样的女子对他死心踏地。
当然,如果头发能更茂密些就更好了。
阮绵懒懒的靠坐在后座上,单手支头看着窗外。
唉,她得学学自己开车,要不然出门不方便。
原主是会的,证也有,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上手练一练才行。
车子开到了城郊的一栋别墅,阮绵下车左右看了一眼:“这就是邱泽偷偷给他母亲买的房子?”
冯时笑了笑:“是,从今年年初我开始倒霉,他的财运就来了,这房子是他瞒着我妹妹偷偷以他妈的名义买的,里面都装修好了,只等我妹一没,就让他妈搬进去享福的。
他说他妈苦了一辈子,没住过别墅,让老人家也享受一回,只可惜啊,他妈终究是没那个福份住到这个房子。”
阮绵抬步向里面走:“他是个孝子。”
冯时还是笑:“确实,拿老婆的性命尽孝,谁能孝得过他?”
阮绵没再开口,直接进了大门。
邱泽是个孝子,以他的角度看也许自己是没错的,只是他只想着他老娘,却没想过那个被他牺牲的老婆也有亲人,吃了亏也有人心疼。
冯家兄妹从小失去双亲,冯时又当哥又当爹,把一个暖水瓶大小的妹妹拉扯大,出落得享享玉立,期间吃了多少苦头只怕说都说不完。
邱泽空口白牙就要人家的宝贝妹妹给他妈替命,人家大哥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只知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无法割舍,却不懂别人的相依为命也同样弥足珍贵。
这栋别墅是欧式装修,整体看起来富丽堂皇,细节处处可见真心。
想来一个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太太一朝住进这样的房子,一定是很开心的。
邱泽被关在二楼的主卧,一根宽布带将他牢牢的绑在靠背椅上,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他已经醒了,但精神很是萎靡,眼皮耷拉着,脸色灰败,开关门的动静也没有惊动他。
他的脸形略方,长相不突出,倒也不能算丑,单看外表的话,一眼看上去就像个最普通的老实人。
阮绵在冯时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上下扫了邱泽一眼,对冯时说道:“你让他向那个邪师求救了吗?”
冯时点头:“那个邪师给了他一张符,专门用来求救的,刚才上楼之前我让小玉给烧了。”
阮绵“嗯”一声站起了身:“克亲薄情之相,没什么本事,手段也不在他身上,等邪师来吧。”
一直没反应的邱泽突然抬起头来,嗓子有些沙哑:“你说什么?”
阮绵乐了,扭回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开口:“我说你月角塌陷,眉有尖锥左高右低,地纹折断鼻似鹰钩偏右斜,眼不定脑后腮,天生克母薄情之相,你不服?”
邱泽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都赤红了,显然被人说克母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阮绵却不管他,见他没什么要反驳的,转身就走了出去。
冯时嗤笑了一声,用下眼角瞥了邱泽一眼,语声轻蔑:“你总说你母亲不容易,生了个克母的儿子确实容易不了,你与其折腾那些歪门邪道,还不如直接自尽,她兴许就能好了。”
邱泽仿佛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怒声嘶吼:“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冯时却不管他,也跟着出了门,留他一个人在里面无能狂怒。
他站在二楼围栏处向下投去目光,能看到先一步出去的阮绵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落坐,冯玉坐在她身边,正在轻声说着什么。
虽然一眼看去两人的谈话大部分都是自家妹子在说,不怎么开口的阮大师显得很冷淡,但若是细心些,就能发现冯玉的每一句话几乎都会得到回应,哪怕多数只是轻轻的一点头。
阮大师这人看着好像不怎么爱搭理人不好相处的样子,但只要仔细去体会,就能发觉到她独特的那种温柔。
而且他总是隐隐有一种感觉:阮大师在把他们当孩子哄。
这种感觉很离谱,但他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了,这点看人的眼色还是有的。
就比如现在,自家妹子叭叭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间或还会抬手比划,阮大师就静静的坐着,在她每句话结束的时候轻轻点头。
自家小妹身在其中,在大师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中得到了鼓励,越说越起劲,而做为旁观者,冯时只想替自家妹子捂脸。
真的是太让人哭笑不得了。
他已经人到中年,妹妹也三十好几,而阮大师才二十出头,看起来却比他们还要稳重些,就真的很离谱。
冯时走下楼,隔得不远不近的听了几耳朵,听到冯玉在说:“我以前也感觉他真的很孝顺,但孝顺嘛,是好事,我是支持他的。
我自己没有父母,有时候也会幻想着,如果我爸妈还在,或许我也会这样,他养我小,我养他老,真的很美好。
可是我没想到他已经疯了,他妈确实不容易,但他妈不容易是因为他爸尽不到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是因为要拉扯他这个嗷嗷待哺的吞金兽,不是因为我!
凭什么他妈的不容易要拿我的命、拿我哥一家子的运势去平?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是我哥养大的,从小到大没吃过他家一粒米,我不欠他的呀,说句难听的,我对他妈好的每一分都是看他的面子,要不然我认识老太太是谁?她容不容易关我什么事?
哦,就因为我嫁给了他,这些就都成了我的债了?”
冯玉说着,逐渐上头:“所以说我为什么要结婚?嫁人嫁出一身债来,差点把我哥我嫂子我大侄子都搭进去了!
大师您不知道,我哥把我接他家里,我都不好意思看我嫂子!我都没脸见她!”
冯时双手捂脸。
【这都什么跟什么,妹子呀,你跟大师说这些干什么啊?】
【人家阮大师才几岁,她还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呀!】
【你不要太离谱!】
不过听到冯玉这样慷慨激昂,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段时间冯玉住在他家里,肉眼可见的沉默寡言,他知道她心里难受,对他也带着些愧疚,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
好在他家有他老婆这个镇家之宝,做为第一家主,魏婉瑜找冯玉谈了几次话后,冯玉的情绪才总算是好了些。
今天她能这样跟阮大师吐槽,说明她的心中是开阔了些的。
冯玉在说话间看到了他,不满道:“哥,你怎么还听人家墙角?”
冯时叹气:“你跟阮大师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冯玉如梦初醒。
是啊,阮大师是位大师、是高人,又不是普通朋友闺蜜,怎么能跟她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阮绵见冯玉有些局促,缓缓开口:“人生在世,多数事就是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有用的事?说说无妨。”
冯玉忍不住笑了笑,脸色轻松了些。
冯时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声音很温和:“大师说的是。”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而那个邪师一直没有动静。
冯家兄妹渐渐的有些坐不住,甚至开始怀疑求救符的有效性。
阮绵倒是老神在在,一直安静的坐着。
冯玉全程都没有上楼看过邱泽,似乎与他再也没有话说。
阮绵一直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她稳如泰山,兄妹俩的心也就还算安定。
一直等到天黑透了,阮绵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今夜似乎格外黑,月亮的光好像被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别墅不再有人说话,显得格外的安静,外面风声呜呜,如泣如诉。
冯玉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毛,情不自禁的往阮绵身边凑了凑,不经意间一抬头,依稀看到了一个白色人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抓住了阮绵的袖子。
冯时抓住了冯玉的手臂往自己的身后带了带,两眼警惕的看着落地窗的方向。
阮绵冷笑了一声:“故弄玄虚。”
她的袖子被冯玉抓着,便没有站起身,只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一挥,别墅大门轰然打开!
外面轻雾缭绕,阴气森森,雾气中隐约可见人影幢幢,让人不自觉的寒毛倒竖。
阮绵手掌连拍,“啪啪”两声给冯家兄妹各自拍上了一张驱邪符。
突然冯玉惊叫了一声,两眼死盯着头顶。
冯时随之抬头,眼睛瞬间瞪大。
只见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趴了个人,泛白的眼珠正幽幽的盯着他们。
不,不是人。
没有人能四肢扭曲、像个蜘蛛一样凭空贴在天花板上,也没有活人能有那样青白诡异的脸色。
它两眼泛白,脸色发青,半长不短的头发乱糟糟的,还在不断的滴着水。
阮绵并起两指捏了个剑诀,抬手一指,鬼影一声尖叫,“砰”的一声,像雾一般散开了。
正在这时,外面的阴风猛然变大,其间夹杂着凄厉的鬼哭,哭声入耳,让人感觉心都揪在了一起,分外难受。
冯玉吓得脸色惨白,恨不能缩成一团。
阮绵站起身,抬手在她的肩上按了一下,低声道:“莫怕,是自己人。”
冯玉愣愣的抬头。
【自己人?除了我们仨,还哪里有人?是自己鬼吗?】
阮绵实在不擅长安慰人,能安抚这一句已经很不错,她说完这句话,抬步向外走去,并嘱咐:“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冯时小声提醒:“楼上……”
阮绵看似悠闲,实则速度极快,一句话的工夫已经快要走出门口:“放心。”
她一步踏出门外,所到之处阴气凝成的薄雾纷纷散开,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米左右的真空带。
阴雾中数道人影来回穿梭,尖啸连连。
不懂的人听着会觉得恐怖,可阮绵听得分明,那都是阴鬼的惨叫。
阴雾面积很大,几乎将整栋别墅包裹其中,雾中大约十来只鬼影正在试图从各个方位进入,只是因为阮绵的布置,全都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在外面徘徊。
一道红影穿梭在雾中,每到一处,很快就能听到鬼啸。
阮绵眼睛微眯,目光盯着红影看了几眼。
当初收下席骞只是想当个免费的斥候来的,没想到这哥们儿战斗力还挺强,带给了她不小的惊喜。
这些鬼奴是有人供养着的,比外面那些孤魂野鬼可强得多了,在他的面前却没有一战之力,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给砍得差不多了。
也是,这货可是连无常都能硬扛一阵没吃着大亏的。
看他动手时的架式,这家伙生前说不得还是个武林高手。
这算是捡到宝了吗?
眼看着鬼奴们快要被砍光了,一直躲在后方的人终于按捺不住。
一道人影从阴雾后方显现,手中托着一只小鼎,划破指尖,以精血在鼎上画了道符,厉声喝道:“鬼雾成林,万鬼来朝!”
阮绵就等着他现身,岂能让他尽情施展?
她脚尖在地面上一点,整个人如鹰隼一般直扑那人,一个大飞脚将人踹出去五米开外,粗暴的打断了那人的施法,
那人摔扑在地,一时没爬得起来,手中的青铜小鼎也脱了手,“骨碌碌”的滚远了。
阮绵轻飘飘的一步上前,单脚踩在那人的脖子上:“把你的鬼奴收一收。”
这人是个瘦精精的男子,看着大概四十上下,脸型稍长,脸色白得发青,简直比他手下的鬼奴还像鬼。
他是个专门驭鬼的驭鬼师,在圈内算是个高手。
他们这一行讲究个神秘,他接活儿不是一次两次了,与人斗法也并非没有过,每次都是手下鬼奴冲锋陷阵,他身在幕后指挥若定,从没有遇到过对手冲过来跟他肉搏的情况。
今天遇到这个硬茬子不按常理出牌,十分的不讲武德。
脖子好像要被踩断,他连呼吸都困难,只能艰难的掐了个诀:“收……”
仅剩的几道鬼影纷纷尖啸着化成烟被小鼎吸了进去,阴雾快速退去,眼前终于清明了。
一身轻甲手握双剑的席骞飘然落地,平移着飘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被自家主子踩在地上的人:“这就是那个藏头露尾的邪师?”
他左看右看,感觉除了丑些也没什么不同,顿时失去了兴趣。
阮绵看了看脚下已经开始翻白眼的驭鬼师,终于抬起了脚,俯身将人捏着脖子提起来丢给席骞,自己走到那个滚远了的小鼎边将它捡了起来。
席骞学着阮绵的样子捏住驭鬼师的脖子,看见阮绵的动作又凑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去看:“尊者,这是什么法器?”
阮绵翻看了一番,轻笑了一声:“好东西,这个鼎中自成空间,阴元自生,是专门用来养魂的,与用于人魔战场的阴魂旗有异曲同工之妙。”
席骞眨了眨眼睛:“人魔战场?”
阮绵点了点头,看了看他及他手中挣扎得目眦欲裂的驭鬼师,将手中的小鼎掂了掂,语气轻松:“回头待我打发了里面的鬼奴,将它炼化一番,与你做个容身之所。”
席骞眼睛满是感动:“多谢尊者。”
别墅二楼
邱泽看着被五花大绑着扔进来的高大师,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本来还寄希望于高大师能出手收拾了这几个人救下自己,没想到一直神秘莫测的高大师竟搞得比他还狼狈。
那高大师正看着阮绵满脸的悲愤,他甚至顾不上怕别的,只是心疼自己的法器龙魂鼎。
龙魂鼎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了那个鼎,他就再也成不了驭鬼师。
这个女人抢走了鼎,就是抢走了他的饭碗!
如此怨愤的目光阮绵自然是注意到了,她摆弄了一番那个小鼎,饶有兴致的问:“这个法器你是怎么得来的?”
高大师刚要激情开麦,阮绵便补充道:“别说废话。”
话音未落,高大师的身后便凝出一团红雾,席骞一身血衣从雾中走出,一只冰凉的手缓缓从身后捏住了他的脖子,俯身在他的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