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莹雪对于女儿单独住总是不放心,拖了许久不肯放人。
阮绵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不放心,但却愿意体谅一颗慈母之心,至少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从而伤了她的心。
因为阮绵说想要尽量清静些的地方,阮承玉就挑了一些合适的房子让她自己挑。
她一眼就看中了远离市中心的一个双拼别墅。
能被阮承玉看中的房子自然是好的,那具小区的位置离阮家所在的碧水湾并不是很远,人口密度小,内部空间大,私密性强,各方面都很满意。
别墅相连的另一个单元还没有住户,如果她买了,几乎就是独栋的效果。
这一片小区是新开发不久的,离市区远,双拼别墅价格又高,眼下入住率不是太高,另一边什么时候能住人都说不准。
阮家几人是不太中意这个房子的,感觉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住在这种人烟稀少地方不好,但看阮绵特别满意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
整个家里唯一对这件事不发表意见的就是阮杉月,她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好像个局外人。
阮绵选房子的时候是按喜好和需求一眼选中的,然而选完一问价格,沉默着重新拿过阮承玉整理的房产信息册子去看别的。
不是房子不好,只是她的小钱包有点承受不起。
唉,在这个异世生活太难了,衣食住行都好贵,原主原本的小金库和分红之类她是不打算拿来用的,本来觉得自己赚了些钱还挺乐呵,结果看了个住处直接熄火了。
前世她起居方面都是宗门供养,坐上宗门长老之位后更是自己独居一峰。
修者辟谷不用进食,法袍一件几百年都穿不烂,一个闭关几十年过去了。
像她这样的苦修者起居几乎用不到什么花销,所操心的无非就是修炼资源,但那些东西大多都是能靠修为打来的,哪像现在?
方莹雪心思最是细腻,自然能看出她最中意哪套房子,见她又放弃了,忍不住追问原因。
阮绵言简意赅:“太贵。”
方莹雪一瞬间仿佛被巨石被击中了心脏,险些落下泪来。
她就说么,阮杉月回家这件事对阮绵的冲击真的很大。
虽然阮绵一直在说明白家人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变”,但自从杉月回来,阮绵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身为人母,她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阮绵做为家中的小女儿,从小娇养,过得潇洒肆意,买东西什么时候看过价格?
恐怕在阮绵的认知中根本就没有“贵”这个字眼,平时她的性子也张扬,那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的。
可是自从杉月归家,阮绵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大多数时间都躲在房间里不见人影,言谈之间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仿佛一夜之间就成长了起来。
也仿佛,那个任性恣意的小姑娘在某一个夜里静悄悄的离开了他们,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比从前,阮绵现在这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阮承玉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对阮绵道:“绵绵不用看价格,住的地方自然是你喜欢才好,哥哥买给你。”
阮绵翻页的手指一顿:“不用,我量力而行就好。”
阮修诚沉下神色:“胡闹!你大哥说的没错,房子是用来住的,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看价钱做什么?你只说你喜欢哪套就行了。”
阮绵把整本资料都翻过了一遍,这次着重看了报价。
看过一圈儿后,她无奈的合起了册子。
很好,阮承玉给她挑的,就没有便宜的……
方莹雪直接拿起那册子扔给阮承玉:“就买你妹妹最先挑中的那套吧,尽快都办好。”
阮承玉点了点头,拿着册子就要起身。
阮绵却单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阮承玉被她一手按住,竟丝毫也动弹不得,心中诧异,嘴上却下意识的哄着:“绵绵听话。”
阮绵一只手按着阮承玉,另一只手撑着微垂着的头,沉默的坐着,半晌没有出声。
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但一向干脆的她这次却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做下决定。
当阮绵再抬起头时,脸上面对阮家人时独有的那一点柔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为龙云尊者的冷硬。
方莹雪的呼吸窒住了,阮修诚、阮承玉父子面色也是一变。
在这一瞬间,他在这个女儿(妹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力,这让他们非常不安,本能的想要阻止些什么。
然而阮绵已经开口:“有一件事,我瞒了你们很久……其实我并不是你们的女儿。”
方莹雪的心神微松:“傻孩子,这件事不是说好不提的么?你……”
阮绵声音低沉的阻止了她的粉饰太平:“不,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你们的女儿阮绵。”
几人愣住了。
阮绵站起身,缓缓走到落地窗前,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阮家女儿,甚至不是被阮家养大的女儿,她与阮家没有血缘牵绊,也没有多年相伴的情感纠缠,却因无奈顶替了阮绵的身份,得到了阮家人的真心爱护,这让她时常感到不安。
她不想欠阮家太多的恩义,害怕将来会还不清。
阮家人买给小女儿的房子,这礼太大,她不能心安理得的受之。
她并非原主这件事,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
刚来时她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为了要稳定局势摸清环境只能将错就错,后来看到阮家父母一片爱子之心,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本想着先搬出去,慢慢拉远些距离,时间长了再提此事,对他们的打击或许就不会那么大。
可是……
正是因为他们的爱子之心真挚,她却突然发觉,也许对于父母而言,子女离去这种事,无论如何去拖延,都无法减小打击。
甚至拖得越久,反而越是无法割舍。
她回过身,声音低沉郑重:“我乃异世之魂,在渡天劫时殒落,机缘巧合之下才来到这里,借尸转生。”
不仅是阮家父母和哥哥,就连一直不发表意见的阮杉月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阮承玉强笑了一声:“绵绵,别开玩笑了,你过来……”
阮绵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我与从前的阮绵不同了,你们是有察觉的,不是吗?”
阮承玉唇角的笑僵住了。
阮绵的性情变化他们自然察觉到了,可是普通人谁会往换芯子的方向想啊?只以为是她受打击太大才改变了性情。
阮修诚抬手按了按额角,脸色很难看:“绵绵,你说这种话,自己不觉得荒谬吗?”
阮绵缓缓抬起手,两手手掌上“呼”的凭空蹿起两簇火焰,蓝色的火焰在她白皙的手掌上跳跃着,灵动得仿佛活物一般。
阮家众人:“……”
她在阮家四人的目瞪口呆中一翻手,掌中火焰又消失不见,好似刚才玄幻的一切从来不曾出现过。
站在窗前的女孩腰背挺直,单手负于身后,语声沉稳,落地有声:“我本名云筝,前生乃是修行之人,道号龙云,人称龙云尊者。”
方莹雪的脸色变得惨白,细腻柔白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声音有些发哑:“你说……你不是我的绵绵,那我女儿去哪儿了?”
阮绵顿了一下才回答:“她……阳寿尽了,天命如此,谁也无可奈何。我来时,她已经气绝,魂魄离体,无力回天。”
面对一个母亲的盈盈泪眼,她无法说出原主是无法面对日后的一地鸡毛,又想要报复家人才选择自尽这个残忍的事实,只能硬着头皮撒了个谎。
方莹雪的眼泪滚落了下来:“什么时候?是……那天宴会的时候?”
阮绵点头:“是。”
“你说……你来的时候她就已经……”
“是。”
“那天我们催了几次,她一直没有下楼,再下来的,就已经不是她了是吗?”
“是。”
方莹闭上双眼,将脸埋进了手心中,被阮修诚揽住的肩膀不住的颤动,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阮承玉怔怔的看着阮绵,像傻了一般,动也不动。
与其他三人相比,阮杉月与阮绵没有感情,自然也就谈不上悲伤,只是有些状况外,一脸的懵。
阮绵看了看他们:“来到这里非我所愿,但事已成定局,阮家女儿这个身份我只能继续下去,此事,是我欠你们的恩义,日后阮家有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落下,她人已经抬步向外走去。
在阮家的这段时间所体会到的亲情温暖,是她借他人之躯做的大梦一场,但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梦终究是会醒的。
她也该醒了,贪恋太久……不好。
然而她还未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阮修诚沉肃的声音:“你要走?”
阮绵顿住脚步,没有开口。
话已经说开,她再留在这里不合适。
阮修诚长长的叹气,声音带着沉沉的疲惫:“三更半夜,你一个小姑娘要到哪里去?”
阮绵微微侧身:“我与普通人不一样,黑夜于我并不危险。”
阮修诚还是叹气:“都是人,又有什么不一样?你先……你先上楼去休息,等我跟你妈妈……唉,我们要好好想一想,总之,你也别着急,我们都别着急,我们要想一下、想一下再说……”
他见阮绵站在原地不动,又红着眼眶催促:“你上去睡觉!”
阮绵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转回身,走上楼去了。
有时候她会想,或许不应该揭开这件事,就一直这样瞒下去,至少那三个人不会觉得失去了亲人,瞒多久,他们就能快乐多久。
可是她终究无法永远扮演成另一个人,她们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几乎没有什么重合的地方,就是想扮也扮不成。
更何况她是修者,与普通人的不同很快就能显现,很多本事的由来也无法解释。
如果这一关一定要过,她希望是由她来坦诚相告,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免得将来因此生出什么事端来。
回到房间,阮绵直接收拾了她的家当,随时准备走人。
她的全部家当有:席骞的牌位以及龙魂鼎。
龙魂鼎里面还有那个高大师养的鬼奴。
其中有两个穷凶极恶的,被阮绵物理超度了,还剩下九个是被胁迫来的。
鬼奴契被阮绵破除之后,九个鬼奴有两个选择去投胎被送走了,一个想要自由自在自己走了,剩下六个不想轮回又不愿再去漂泊的便留下来当了阮绵的阴兵。
这六个阴兵之中包括了当时趴天花板的那只水鬼。
当时那别墅被阮绵做了些布置,虽然一楼是薄弱了些,但依然挡住了大部分的鬼奴,只有那只水鬼突破防线跑进来吓了冯玉一跳,可见它在一众小鬼中本事是最大的。
龙魂鼎被阮绵带回来后,里面的鬼奴就被席骞审了一遍,想走的放走,不想走的留下,教育不了的打死,哦不,是超度。
这个被淹死的水鬼是个年轻女孩,怨气很重,自主意识不太清晰,被高大师拘到手下当鬼奴的时候是个主力干将。
因为当时她吓着了冯玉,被阮绵一个脑瓜崩儿给弹散了一次,被打服了,现在非常老实的听从席骞的领导。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其他鬼都是自主去留,但她怨气最重,又浑浑噩噩的不分是非,放出去容易惹祸,只能留在身边用龙魂鼎养着,等恢复意识了再决定去留。
总之,原本只有一个人的侦察兵现在扩充成了侦察小队,荣升队长的席骞更加忙碌了,不仅要巡逻,还要练兵。
不过成果不错,这一段时间下来,已经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因为龙魂鼎的存在,席骞的实力比从前又强了些,站在那里几乎可以伪装活人了。
他一直对自己应该拥有一杆长枪这件事耿耿于怀,他甚至记得那杆枪应该长什么样子。
阮绵便按他的描述扎了把纸枪,还在上面画了破甲阵烧给了他。
席骞捧着新得的兵器,再次感动得热泪盈眶,当下便给阮绵耍了一套枪法,只是有一招怎么也练不圆融,颇为挫败,为此自闭了好久。
这一夜,阮绵没有去猫窝,而是负手站在窗前,思绪纷乱。
第二天一早,阮绵下楼的时候,当先去看了方莹雪的状态。
果然,她脸色发白眼下青黑,一双眼睛肿得厉害,头发虽不至于蓬乱,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精心打理,整个人都很憔悴。
看到阮绵,她勉强笑了笑,像往常那样招手:“过来。”
阮绵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的走过去,像之前的每一天那样,坐在她的身边。
方莹雪盯着她的脸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眼眶再次红了,一滴眼泪不自觉的滚落下来:“吃饭吧……从前不知道,总是逼着你吃绵绵喜欢的东西,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你看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夹。”
整个阮家,阮绵最怕她,这会儿挨着她的半边身子又木了,终于还是拾起筷子夹了个汤包放在自己的碟子里。
阮家的厨师做汤包真的是一绝,自从第一次吃到,阮绵对这种食物几乎是个欲罢不能的状态。
如果说她对阮家的什么人最不舍,除了这几个亲人,就是那两个能翻着花儿来做美食的厨师了。
阮承玉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只是怔怔的发着呆。
整个饭桌上都没有人说话,安静极了。
直到吃完了饭,方莹雪才开口:“你……是叫云筝是吗?”
阮绵点头。
方莹雪似是想要笑了一下,却没有成功,只得又抹了抹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更得体些:“你来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昨晚,我一晚上没睡,回想了我们的所有相处,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好孩子……”
她说到这里,嗓子被哽住了,声音有些变调,只得停住了话头儿,稍缓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绵绵她……我也想了、想了我们的相处,让我感到安慰的是……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
自从她来到我的身边,我给了她我所能给的一切,只是……我们的母女缘分太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阮绵看着她,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下来:“您相信我?”
方莹雪点了点头,试探着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肿得不成样子的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我相信,我相信我心底的感觉。
你昨晚说……她阳寿到了,所以她走了,可她还那么小,她的阳寿为什么这么短?”
阮绵轻轻叹了口气。
方莹雪哭得她心中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开解。
母女亲情,她没有得到过,却是有幸见过的,多少能明白方莹雪的悲伤。
哪怕知道不是亲生女儿,可是二十多年的真情实感啊,昨日还疼爱入骨的女儿,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不是亲生”就能将爱意割舍了呢?
她不知道在原主的前世,原主自杀后阮家父母哥哥有多难过,但这一次,她消失在了他们爱意最浓的时候,这种难过几乎是无解的。
原主想要通过死来报复家人,其实很成功。
如果尊者没有被扔过来,依方莹雪的性子,在那天迟迟看不到女儿下楼,上楼看到她的尸体时一定会崩溃。
阮绵抬手握住了方莹雪不敢在她脸上过多停留的手,尽量去安抚:“您不必如此感伤,人的生死是一个轮回,死并非是结束。
我为她算过命格,她在前世有过大功德,积下的福报可保她两世,一世富,一世贵,如今她已入轮回,新的开始仍是好的。”
她并没有骗方莹雪,阮绵的命格是极好的。
有上一世功德护佑,她这一世是长寿富贵命,就算身份被挑破后她把路走进了死胡同也依然是富贵命,若她没死,阮家终不会不管她,任凭她穷困潦倒。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功德福报在身,在她第一世阳寿未尽却自杀身亡后,才会被丢了回来。
只可惜,她没有尝过真正的人生至苦,只觉得自己所经受的就是最苦了,所以依然不肯停留,执意想要离开,却不知她所摒弃的起点,其实是很多人达不到的终点。
两次自戗,终究损了她的福报,但即便如此,她的下一世依然不会坎坷,大贵虽然没有了,但却也比大多数人起点高得多。
人的命途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命格如何并不能决定所有,人生的起落际遇,都在一次次岔路口的选择上被改变,同样的命格,不一样的心性,就会走出不一样的结果。
只希望下一世,她能走出不一样的路吧。
曾有过大功德的人,不该这样潦草的结束。
方莹雪泪眼汪汪的看着她:“真的吗?”
阮绵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用另一只手揪了张纸巾递给她。
听她这么说,阮家几人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好了些。
哪怕轮回之事缥缈,谁也看不到,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对他们而言仍然是个安慰。
方莹雪用纸巾拭了泪,被阮绵握住的那只手反握得紧紧的,本就干哑的嗓音又低了些:“你说……你借了绵绵的身份,是欠了阮家的恩义,日后会有所报答,是吗?”
阮绵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属于龙云尊者的承诺,自然是做数的。
方莹雪再次将纸巾按在眼角上,坚持把话说完:“我也不要你如何报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离开我们身边,至少不要离我们太远,让我在想她的时候,能看到她的样子……”
阮绵再次叹气:“好。”
方莹雪长长的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阮绵,神色很郑重:“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你不要不开心。
绵绵是不可替代的,云筝姑娘自然也独一无二,你们是不同的,我不会把你当成她,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去缓冲,你能明白吗?”
阮绵眸光不由自主的再次柔和了些,轻声应答:“好,我明白。”
方莹雪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微垂下头,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压抑的低泣声再次传来。
阮绵第无数次叹气:“您……别哭了。”
方莹雪声音沉闷且不连贯:“那你先……不要走,留在家里……好不好?”
阮绵:“好。”
方莹雪没有抬头,但再次出声:“那我在人后叫你小筝……好不好?”
阮绵:“好,唉……”
尊者搜肠刮肚的想,却没能想到任何能止住眼前女人眼泪的术法,再次深深叹气。
阮杉月因为最近跟的项目特别忙,一大早就走了,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
一直默默听着的阮家父子听到这里才双双站起身,轮流上前抱了抱方莹雪,拿上外套出门了。
生活还要继续,无论有多么悲伤,都要收拾好情绪去上班。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太大的任性空间。
方莹雪这一早一晚哭得头痛,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今天不打算出门。
阮绵怕她又熬夜又伤神身体吃不消,正打算劝她上楼休息一会儿,就接到了冯时的电话。
冯时在电话中问她是否方便,他想要登门拜访。
阮绵看了方莹雪一眼,应了一声。
方莹雪听到来人是谁,一下子想起了上次冯时突然登门,还与阮绵单独说了话的事。
想到昨夜的阮绵展现出来的本事,不由得联想到,这位冯总所拜访的人想来一直是云筝。
既然云筝只能继续阮绵的身份,她想她应该了解一下这位尊者的具体情况。
于是她没有上楼,而是看向阮绵询问:“你们要说的事,我可以听吗?”
阮绵这一早上被她哭得也头痛,只要她不哭,听什么都无妨。
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后她不可能偷偷摸摸的活,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于是就点了点头。
说话间冯时已经被佣人迎了进来,看这速度,他打电话的时候应该就在门口。
冯时看到方莹雪愣了一下,在寒暄之余看了一眼阮绵,不知道她的家里人对她的这个“事业”是否支持。
阮绵点了点头:“有事直说吧。”
冯时这才放心开口:“阮大师,刚才步家的当家人联系我,说他家的儿子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状况,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之前帮我转运的大师,说是挺急的。
我想着他这个时间点儿亲自打电话给我,应该不是小事,就来问问大师的意思,若是您没有兴趣,我就回绝了他,他也好去想别的办法。”
阮绵心思一动,幽幽开口:“不寻常的状况,是他家的大公子一睡醒不过来了吗?”
冯时一脸的崇敬:“大师连这个都能凭空算到?!”
方莹雪不插嘴,但听得一愣一愣的。
冯时飞快的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很快又抬起眼来,满眼的星星都要漾出来了:“真的是!阮大师您真的神了!”
阮绵直想捂脸。
这个追随者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但好歹是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个追随者,她还是给了几分耐心:“那个醒不来的大公子,可是叫步峥?”
冯时头点得飞快:“对对对!”
方莹雪更怔愣了,她与这位冯总是打过交道的,她敢确定,她所认识的冯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阮绵没有注意到她的惊讶,说起了步峥这个名字,脑中不由浮现出长在路边长椅上忧郁的“暖色路灯”和在花房的暖阳下蹁跹的羽睫,于是站起了身:“走吧,去看看。”
好不好看什么的都是次要,主要是他算过她的镇魂符,本不应该再出现这种情况,她总要去看看镇魂符为什么会失效了。
这算是一种……嗯,售后服务,对,应该是这个说法。
她走了一步,回过头对方莹雪道:“您累了,需要休息,不要跟着去了。”
方莹雪以为她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她真正的“本事”,也没有强求,只是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没动。
阮绵带着跟班儿一样的冯时又走出几步,再次回头道:“今天也不要工作,您需要休息。如果实在想看,下次有事再带您一起。”
她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黄纸和一支醮了朱砂的符笔,快速画了一张安神符递给方莹雪:“您现在上楼,把这个放在枕下,可以助眠。”
方莹雪:“……”
冯时羡慕的看着她。
当大师的家人真好,大师亲手画就的灵符随随便便就能拥有。
被羡慕着的方莹雪愣愣的接过符,眨巴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阮绵。
这个小筝……是摊牌了,就不装女儿了,现在反而拿她当小孩子哄吗?
阮绵嘱咐过,见方莹雪并不排斥,这才转回身向外走去。
冯时跟方莹雪点头示意,紧忙跟上。
步家这个地方阮绵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从正门进院子。
门口有一位穿着贵气但面带焦虑的美妇人在等着,见到冯时带来的人是一个年轻姑娘时,明显愣了一下。
只是贵妇的涵养让她没有露出更多异色,在冯时介绍后,客气的将阮绵迎了进去。
不用冯时介绍,阮绵也能看出这位就是步峥的母亲。
因为真的很像。
步峥的下半张脸几乎是从这位女士的脸上等比例复制下来的一样,尤其是嘴唇,几乎一模一样。
等到走进大厅,看到迈着两条几乎从咯吱窝开始劈叉的大长腿大步走出来的大高个儿男士时,阮绵马上确定:他爸。
无他,容貌身形组合完毕。
在他妈妈的脸上看到了步峥的下半张脸,现在上半张脸也找着了。
同样高得离谱的个头儿,同样的浓眉和狭长微挑的眼睛,差不了。
她所见过的步峥几乎就是这两位的合成体,只是身高好像比他爸还要高上一线,身材比例也要更好一些,明显是在合成的过程中私自升级进化了。
做为中间人的冯时尽责的开始介绍:“阮大师,这位就是步翰池,步总。”
这位步总倒是比他的夫人更沉得住气,看到没有任何装备且如此年轻的“大师”一丝异色也没有显露,简单见过面之后,直接带人往楼上走。
步峥的房间位置不错,采光很棒,只是以黑色为主的装饰色调看起来有些沉闷压抑,待久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穿着那件眼熟的黑色丝绸睡衣平躺在床上,呼吸轻而浅,无知无觉,像个睡美人。
阮绵走上前,伸出两指搭在他的额头上。
果然,生魂不见了。
现在天已经大亮,他的生魂没有回来,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阮绵微微侧头对众人道:“先去外间等候。”
第37章 被镇住的僵尸
冯时是一个好助理,连忙将人划拉划拉劝出去,连同他自己一同关在了门外。
待到屋里只剩阮绵和躺在床上的睡美人,她才抬起双手,指尖一点灵光闪烁。
很快,一个以灵力绘就的招魂阵缓缓落到了步峥的额头处。
她并起两指在那阵上一点,一个小小的铃铛虚影缓缓浮现,在阮绵的操控下有规律的晃动起来。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道普通人看不到的流光飞速靠近,一头没入了步峥的眉心之中。
阮绵单手一抬,那泛着莹光的阵法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张镇魂符“叭叽”一下被拍到了步峥的帅脸上。
然后是一张清心符。
大概两分钟后,睡美人睁开了美丽的眼睛。
然后迎面看到了一片黄。
很好,是符纸。
步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具被封镇起来的僵尸。
阮绵见他醒了,伸手拿掉最上面的清心符,慢悠悠的开口:“回来了。”
步峥愣愣的看着她,轻轻舒了口气:“嗯,多谢阮小姐,你又救了我一次。”
阮绵:“你有一张镇魂符,本不该出这种事。”
步峥缓了缓心神,才慢慢的支着身子坐起来,抬手揭掉自己额头上的镇魂符,用细长的手指仔细的叠起来,声音带着刚刚起床的微沙:“我的符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