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洋马上按她所说的通知了里面的工作人员。
小刘和他的同事一听,本着人道主义壮着胆子回到停尸房把吓昏了的两个同事拖出来,打开了通道门,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番,才一人拖着一个同事走出来。
看到大门口定住不动的尸体时,他们又吓得一哆嗦,拖着人、溜着墙根儿,连滚带爬的挪到去往告别厅的通道口处,打开门飞快的溜了进去并再次锁上了门。
燕阳羽没有回头,低声对阮绵道:“这两具尸体不是无故起尸,而是有人控制,那人还在与我争夺控制权,你在周边找找,应该离得不太远。”
阮绵眉心一动,单脚在地面上一踏,人已经飞身上了房檐,站在高处凝目向周边看去。
殡仪馆依山而建,周边没有居民区和其他建筑,林木茂盛,在黑夜之中黑压压的一片暗影,很是影响视线。
阮绵双目微闭,浩瀚神识以她为中心,如水波般迅速铺开。
忽的她眼皮一动,神识如剑,向林中一处刺去。
只见西南方向的某棵树梢一动,一只飞鸟被惊起。
阮绵轻飘飘的自房檐跃下,在黑夜之中如同一只大鸟,几个起落间就不见了踪影。
方洋和他的同事们已经傻眼了。
是他们集合眼花了吗?这特么是什么大片儿特效?!
而这边的燕阳羽抬脚向前走了一步。
尸体们则齐齐后退,晃晃悠悠的差点倒地,糊成一团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却神奇的能看出它们对面前人的惧怕。
燕阳羽再进。
尸体再退。
警察跟在燕阳羽的身后也一步步向前推进,也不知是谁在护持谁。
预想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警察们就看着这个被阮绵带来的长发男子迈着悠闲的步子,如闲庭信步般将两具可怖的尸体赶回了停尸房。
尸体们甚至自己回到了各自的冷柜,乖乖躺好,好像面对的是天敌一般,乖顺得不得了。
燕阳羽用一根手指分别将尸体们的柜子推了回去,回过身时,双眼已经恢复得与常人无异。
刚才过来的时候燕阳羽一直站在前方,大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现在停尸房里灯火通明,方洋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类似中山装的黑色立领上衣,左胸口处大片的刺绣图案,浅金色祥云做底,自底襟向上延伸,心脏至肩头的位置是看起来像一只鸟的刺绣图案。
那长长的尾羽看着像凤,通体纯白,只有喙部一抹嫣红,非常漂亮且神秘,极有视觉冲击力。
与上衣同色的长裤包裹着一双长腿,这一身装扮配上束着高马尾的长发,面色冷凝不苟言笑,淡淡的一眼看过来时,简直不像真人,倒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天潢贵胄。
天潢贵胄赶完尸,并不理会这些警察,又走到外面去,就看到阮绵正飞身落下来,他上前一步道:“找到了吗?”
阮绵:“确实有人,受了些伤,跑了。”
燕阳羽绷着一张面瘫脸:“能在你的手下跑走,来人有几分本事。”
阮绵不置可否:“尸体回去了吗?”
燕阳羽点了下头,回头看了一眼。
警察们已经将那两个藏起来的工作人员找出来了,那两个昏倒的也醒来了,四个人在地上瘫坐在一排。
阮绵看着他们,声音淡淡:“这么多尸体,对方单单要这两个,想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知会不会去而复返。”
燕阳羽淡声道:“烧了吧,我们还能一直在这里守着不成?”
殡仪馆晚上是不开火化炉的,但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两个工作人员各方打电话,与领导沟通过后,将专管火化的同事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连夜开炉。
人来是来了,但两具起过尸的尸体谁也不敢碰,最后还是阮绵将两张黄符拍在尸体脑门上,工作人员才敢壮着胆子上手。
这边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凌晨时分,车子开回来时,看到无常站在了步峥的房顶。
阮绵一惊,一脚刹车踩下去,快速下了车,一跃跳上步家院墙,远远的招呼道:“无常又有公务路过?”
无常看到她,飘然来到她的面前:“是啊,你是外出刚回来吗?”
阮绵点了点头:“嗯,无常在这里停留,可是我的邻居有什么问题吗?”
无常似是一愣,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没有,我只是远远看着你的车子回来,就停下来看了一眼。”
阮绵真诚的笑了笑:“那行,无常自去忙,我回去了。”
她嘴里说着回去了,却不忙着走,像是要等着无常先走。
无常无奈,只得应了一声,飘然去了。
阮绵看着他远去,直接翻身上了步峥房间外的小露台,拉开门走了进去。
深蓝色的大床上安睡着一个美男子,穿着他心爱的黑色丝绸睡衣,美人如玉,呼吸清浅。
阮绵上前一探,很好,生魂又没了。
第156章 该是我的,就该还给我
阮绵左右看了一眼,见自己给步峥的镇魂玉被板板正正的放在床头柜上一个雕花精致的盒子里,好似在上供。
伸手拍了下床上人的脑门儿,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亲手刻下镇魂玉,是用来给他镇魂的,不是用来供着的,这家伙可好,给摘了下来放在床边。
她就说,明明有了镇魂玉,这家伙怎么还是会离魂。
但是能怎么办呢?终是不能不管他。
阮绵认命在床边坐下,抬手在步峥的额间划了几笔,一个脑瓜嘣弹过去:“魂兮归来!”
很快,一道流光疾驰而来,没入步峥眉间。
又等了一会儿,步峥睁开眼来,看到阮绵在床边坐着,轻轻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阮绵伸手拿过床边盒子里的玉丢到他的身上,无奈的教训:“我若不来,你生魂被无常当成游魂小鬼儿拘了去都不知道,到时候看谁能来救你。”
步峥手忙脚乱的接着玉佩,轻轻撑坐起身,将玉佩小心的挂回脖子上,笑得更欢了:“我家旁边住着你,谁敢拘我?”
阮绵见他还有脸笑,忍不住又弹了他一下:“不敢?刚才我一回来,看见无常就站在你的房顶!”
步峥也不反抗,只抬手捂了下额头,仍是笑眯眯的,心情特别好的样子:“所以你赶走了无常,来我家把我召回来了?”
此人态度如此好,阮绵也是被他笑得没了脾气,只是嘱咐道:“镇魂玉你要时时戴着,不要摘下来。”
步峥依然好脾气的点头,将玉佩塞进了衣襟里头贴肉放着,还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
阮绵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起身向外走去,一把拉开露台门,足尖一点,人就消失在了窗外。
露台门大开,夜风无情的吹了进来,步峥无奈的起身下床,走到外面向隔壁看了一眼才折返回来,重新关好了门。
谢家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查到了谢星驰的所在。
但谢星驰没等他们来找,直接大张旗鼓的自己回了家。
他以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出现,他的继母宋嫱和那些外室、私生子是暗自惊怒,谢文昌则是意料之中,还带了一点欣喜。
谁说他生的儿子都是草包?事实证明,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继承了他的优秀基因。
到这时,他不得不承认,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小姐与外面那些盼着靠爬床上位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生出的孩子质量都高一些。
而那些女人再会曲意迎合,却也只能是消遣的玩意儿,脑子里装的都是一团草,生下来的孩子脑子也是一团草。
只可惜年轻的时候他一时被乱花迷了眼,没有想得这么长远,如果谢星驰的生母沈晴不死,对谢家的事业比宋嫱可有帮助得多,谢家或许就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两两相比,不说家世助力,单说眼界就是宋嫱比不上的。
宋嫱更适合当情人,是个温柔乡,却不是个当家主母的料,太小家子气了,眼皮子浅,只能看到家里这一亩三分地。
沈晴最大的缺点就是天生的心脏不好,自己短命不算,还把病遗传给了儿子。
谢星驰若不是有身体拖累,自己也不至于不管他,差点错过了一个好的继承人。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好了,老天终是把一个聪明又健康的继承人还给了他。
只是阮家的丫头让谢文昌有些在意,身为阮家的大小姐,就算不是亲生的,看阮家的态度,也不会被扫地出门,她不想办法进阮氏争取一些实权,却想不开从阮家分离出去搞起了偏门。
这次谢星驰能活蹦乱跳的回来,与阮家丫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往自己家使劲,却把手暗中插进谢家,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她在阮家的处境并不像阮家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还是这一切都是阮修诚的授意,想下一盘大棋?
这些现在都不明朗,谢文昌只能静观其变。
也是因为这个,他不敢着急培养谢星驰进谢家核心,需要再观察。
因为谢文昌的态度,谢星驰回谢家的日子并不难过。
宋嫱再如何,也还是要看谢文昌的脸色过日子的,就算心里恨出了血,也不敢在谢星驰刚回家、万众瞩目的时候做什么。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谢星驰的态度既不曲意逢迎,也不会过分冷淡,倒是让谢文昌和宋嫱一时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倒是宋嫱的儿子,谢星驰的那个弟弟年纪还小,还学不会掩饰心情,在谢星驰回家当天就表现得非常不满,被警告后有所收敛,但也免不了暗中搞些小动作,却是被谢星驰轻而易举的化解,还让他吃了些闷亏。
他被打疼了,倒是老实了下来。
于是,谢家进入了表面的平静时期。
直到谢星驰开学入校,宋嫱都没找到机会下手。
但是谢星驰和阮绵都知道,宋嫱不会坐以待毙,现在她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忍耐,但早晚是会动手的。
果然,谢星驰刚入学,麻烦就来了,与他同寝室的学生抱团故意找茬,虽然不至于产生什么大的威胁,却会让人很烦躁。
谢星驰跟阮绵通话时说:“看来是宋嫱在试探我。”
阮绵坐在店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搭在小黑的背上,轻轻捏着它背后的软皮:“你打算怎么做?”
谢星驰在那边低笑了一声:“简单啊,现在又不是需要忍气吞声的时候,一力降十会,我没必要受委屈,再说,我是谢家的少爷,家世该用就得用起来。”
阮绵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淡笑:“嗯,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不用我说什么,自己小心些,需知狮子搏兔仍需全力,别轻敌,吃了大意的亏。”
谢星驰的声音温和,听起来就像个很普通的柔软的少年:“我记得了,师父。周末有假,我再回店里。”
他顿了顿,又说:“谢家于我而言是战场,流云堂才是我心里的家。”
流云堂,是阮绵的店名,她胡起的,主打一个随意。
阮绵“嗯”了一声:“对于谢家,你怎么想的?”
谢星驰又笑了笑,笑声轻轻的,却带着一点冷意:“该是我的,就该还给我,我妈妈的命也是命啊。”
阮绵知他心里有恨,之前受身体拖累无能为力,现在必不是善罢甘休。
她不会劝徒弟与人为善,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只是嘱咐:“人世一遭,只求无愧无悔。做自己该做的事,做让自己舒心的事,旁的倒不必太过勉强,免得过犹不及,反倒困住了你。”
谢星驰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微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哽音:“我知道了,师父。”
小黑见阮绵挂了电话,忙扭过头问:“小谢还应付得来吗?”
阮绵笑着点了点它的脑门:“放心吧,你的小谢聪明着呢,我教他的本事也足以自保,不会吃亏的。”
小黑起身,靠着后腿站起,前爪搭在阮绵的肩膀上,将小黑脑袋拱在她的脖子处:“尊者最好了,等小谢做完他该做的事,应该回来给尊者磕头的。”
阮绵搂着它毛绒绒的小身子,声音柔得快要滴水:“我说过,我小黑的人脉是极强的,有你在,小谢必然不会吃了亏去。”
门口的风铃响起,阮绵抬起头,看到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冯玉已经迎了上去,笑着问起顾客的诉求。
那人却一时没有答话,他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才居高临下的开口:“你们阮大师是哪位?”
冯玉笑容不变,将人引了进来,却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人明显没瞧起她,神色间是掩不住的倨傲。
冯玉好歹是冯家的大姑奶奶,自她哥哥起势后,在她面前如此狂得不可一世的人可是不多。
那人走到长桌边,看着抱着黑猫的阮绵,与脑中得到的信息对了一下,才开口:“阮大师?”
阮绵抬起眼皮看了冯玉一眼,只轻点了下头,并没有看那人:“怎么称呼?”
那人明显没想到一个小店的老板竟然这么狂,但想到自己的来意,只得忍着没发作:“我姓赵,赵策。”
阮绵这才淡淡的笑了一下:“原来是赵先生。”
里侧坐在吴天华电脑桌上的岑云生对着冯玉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了笑。
看吧,他们尊者就是这么护短,那人瞧不起冯玉,她马上给还了回来。
吴天华也弯了弯唇角,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很快就轻轻皱了下眉头。
他伸手拉了拉岑云生的袖子,等他转过头,才抬手指了下电脑。
岑云生跳下桌子低头看了看电脑屏幕,又看了看吴天华,开始声波传递鬼言鬼语【孔家?来头挺大?】
吴天华点了点头。
那边两人交头接耳的小动作赵策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被人扒了出来,还在向阮绵诉说自己的来意:
“我家老太爷这次病重,各大医院都看过了,不过现在的医院哪……不太行,听说谢家的大少爷也是病重垂危,阮大师一出手,现在已经完全康复。
如果阮大师能治好我家老太爷的病,家里必然不会亏待了阮大师。”
阮绵雪白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小黑的毛,闻言抬起眼:“赵先生要知道,我并不是大夫,你家的病人我只怕无能为力。”
赵策有些恼怒她的不识抬举,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能不能治,还是要看一看才知道,阮大师只要肯去看一眼,不管能不能治,辛苦费都是少不了的。”
他一脸傲然的报了个数字:“五十万。”
阮绵似笑非笑的抓起小黑放在自己肩上:“既然赵先生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当尽力一试,不过如果实在无能为力,希望贵府也不要失望。”
光是走一趟不管能不能治都给五十万,傻子才不去。
赵策皮笑肉不笑:“那是当然,病势不等人,我们这就走吧。”
阮绵起身刚走出几步,发现一直坐在一边打游戏的燕阳羽按灭了手机站起身跟了上来。
她挑眉道:“你也要去?”
燕阳羽“嗯”了一声。
赵策也不管阮绵带几个人,只要她去了就行,便没作声。
出了店门,他请阮绵上路边的豪车,阮绵却摇了下头,指了下不远处停车位里的黑色大G:“我还是开自己的车方便,赵先生带路就好。”
赵策也不强求,只点了下头就要上车。
阮绵转身走出一步又回头笑道:“这里不让停车,会拍照,回头记得交罚款。”
赵策:“……”
阮绵好心提醒完,轻甩了下手里的钥匙,走到自己的爱车边开门上了车。
燕阳羽上了副驾,就像一个很安静的美男子。
阮绵也不理他,姿态悠闲的开车。
因为寂寞了千年变得嘴碎的王爷果然安静不了几分钟,很快就忍不住开口:“你不待见那个姓赵的?”
阮绵开车的时候,小黑在她的肩膀上蹲不下,但又不愿意离开她身边,就趴在她的头顶上,爪爪抱着她的脸侧,就像一顶黑色的猫皮帽子。
阮绵就顶着这顶滑稽的猫皮帽子温柔的笑:“怎么会?众生平等,我一向一视同仁。只是他家再是豪门,也要遵守交通法规,违停就是要罚钱。”
燕阳羽也发出了面无表情的低笑。
赵策的车在前方引路,车子越开越偏僻,最后还上了山。
走过了长长的盘山路,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庄园。
赵策的车在大门口打了声招呼,大门并没有阻拦阮绵的车,顺利的开了进去。
阮绵左右看了看,笑着道:“怪不得那姓赵的那么狂,还看不上我的小冯玉,原来是有些身家。”
燕阳羽冷嗤了一声:“这身家可未必是那姓赵的,他最多是个管家,小人借势,才更狂得厉害。”
阮绵偏头扫了他一眼:“还是王爷明白。”
刚才在店里,岑云生跟吴天华在那嘀嘀咕咕,赵策听不到,她可听得到。
宁城孔家,谁会不知道呢?
那可是宁城首富。
整个宁城之中,再没有比孔家更富贵的人家了。
车子进了大门之后又开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在孔家主宅附近。
那里有一个露天停车场,阮绵环视了一圈,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不少车。
她跟燕阳羽对视了一眼,下车跟着赵策进了主宅。
一路上一拨拨儿统一服饰的佣人来来往往,全都低眉顺眼的,这排场大的不像个俗世人家,倒像古代宫廷一般。
阮绵抬眼看了看这一眼望不到边界的巨大庄园和眼前金碧辉煌的主宅建筑。
怪不得都说人为财死,这泼天的富贵,谁不想拥有呢?
进入主宅大厅,却见大厅里热闹非凡。
数十人或坐或站,分散在大厅各处,佣人们端茶倒水的在他们中间穿梭忙碌。
看着其中一些人的装扮,不难看出这些都是些道士或风水术士之类的奇人异士。
原来孔家可不只请了阮绵,而是请了宁城风水界的半壁江山。
这是谁都瞧起了,又谁都没瞧起。
在风水圈子里,主家请人同时请了两家且让两波人见了面,是对风水师的不尊重,算是个忌讳。
可是孔家家大业大,别说对某位高人不尊重,他们对整个圈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看到赵策带着阮绵两人进来,大家的目光齐齐汇聚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大多数人又都不感兴趣的转回头去。
无他,阮绵的这个年纪,在风水师的圈子里委实太年轻了些,之前又没在圈子里露过面,实在没什么名气。
这些人能被孔家花大价钱相请,必然不会是什么毛头小子。
在一群老资历的前辈面前,阮绵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辈自然不会受到重视。
只有站在一位老者身边的一对兄妹自阮绵出现就一眼不眨的看着她,直到目送到她上了电梯,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那短发女孩用手肘撞了下身边的老者:“爷爷,刚才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老者被打断了同身边老友的谈话,却并没有动怒,耐心的回答她:“不认得,应该是个后起之秀。”
女孩双手捧心:“她好漂亮,气质好好,我想跟她做朋友。”
老者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头。
他的小孙女呀,就是个颜控,看见长得好看的就挪不动步。
女孩身边的大眼青年也同样双手捧心:“是啊,她好漂亮,我也喜欢她……”
老者眉目一厉,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发花痴,回去把“风水录”抄十遍!”
青年捂着脑袋气哼哼的,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嘟哝:“哼,偏心眼子……”
阮绵不知这边发生的事,跟着赵策乘电梯上了三楼,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一个双开大门前。
赵策与守在门前的人交谈了几句,门边的两人点了点头,一左一右推开了门。
这里就是孔家那位老太爷的卧室了。
说是卧室,其实倒像个五脏俱全的大平层,里面的空间特别大,穿过前方的小厅,再过一道门,才是老爷子起居的卧房。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此刻正仰躺在床上,放在被面上的手皱皱巴巴,布满了老年斑,应该就是孔家的老太爷孔兴贤。
他的双眼紧闭,呼吸略有些急促,胸口的起伏却很微小,看来的确是病得很重。
床边站着一圈人,有医生护士,也有道士和术士。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边还站着个中年人,两人眉眼与床上的老人相似,应该是直系亲属。
赵策走上前,弯着腰与床边的老者说了几句话。
老者点了点头。
赵策赶忙向阮绵两人招了招手。
阮绵缓步上前,床边的人向旁边让了让,让出了一个身位给她。
床边的老者没有动,一直低垂着眉眼坐着,显然在他看来,阮绵只是他家请来的术士之一,并不值得他抬眼和搭话。
阮绵也不在意,只是走到床边,目光在老人的面上扫过,又将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脉门处。
老人的眉间萦绕着一团死气,身体也呈油尽灯枯之象,是再明显不过的阳寿耗尽,大限到了。
按说孔兴贤已经活到这么大岁数,孙子都快有孙子了,就算是死也算是喜丧,本不该如此执着,可是看孔家如此大的声势就知道,他想要更长久的寿命来继续享受荣华。
赵策赶忙上前两步询问道:“阮大师,怎么样?”
阮绵摇摇头:“老爷子已经寿满天年,早做准备吧。”
与那些大师说的都差不多。
本想着能立个大功的赵策满脸失望,对阮绵再也不能维持热情:“看来阮大师救治谢大少爷也是侥幸,那就请回吧。”
果然,他们是管来不管回的,阮绵想着,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开了车来,要不然岂不是要徒步下山?
这孔家也是有意思,孔家老太爷又不是年轻人生了病,而是已经到寿,若不是孔家的富贵,只怕还活不到现在,医院救不了,就想走偏门续命,如果风水师有这个本事,岂不是个个都长生不老?
其实如果阮绵修为过了筑基期,寻来灵药,倒是可以炼制延寿丹。
可是人的阴阳轮回都是天命,修者修行是与天争命,本就是逆天而行,再擅自扰乱凡人命数,那可真是嫌弃天劫不够猛烈了。
上楼时有人引路,下楼的待遇却是直线下降,阮绵也不在意,带着燕阳羽就向大门走去。
反正孔家请她,她来了,说好的五十万就一分都不能少。
然而还没走到大门口,却有人拦住了她。
那是一个短发少女,她身材娇小,眼睛大大的,鼻子嘴巴都很小巧,长相很可爱,此时面颊飞红,显得很是羞涩:“小姐姐,你好漂亮,可以交个朋友吗?”
阮绵:“……”
她自到异世以来,第二次被女孩子拦住说漂亮,那个要合照,这个要交朋友,她不得不再次感叹,这里的女孩都好大胆。
不过阮绵对此倒是不反感。
女孩见她点头,喜笑颜开,雀跃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我叫奚瑶,小姐姐怎么称呼?”
阮绵淡声回答:“阮绵。”
奚瑶显得很快乐,她加了阮绵的联系方式,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绵绵姐也是被请来给孔家老太爷治病的吗?”
阮绵点头。
奚瑶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有办法吗?”
“人有生死轮回,强求不得。”阮绵声音很淡。
奚瑶不住的点着头,偷偷撇了撇嘴:“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家都看得出来,可是孔家依然不死心。”
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大眼青年低声接话:“正常,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没有花完,我也舍不得死。”
阮绵循声看过去一眼。
不料那青年脸上染上一抹红霞,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奚瑶没有注意到哥哥的羞涩,介绍了一句“这是我哥哥奚路”就拉着阮绵说悄悄话:“其实孔家自己有专门供养的风水师,只是续命这种事估计他们也是没办法,才会找了我们这些外人来碰运气。”
这一点阮绵心中也有猜测,自从进了孔家大门,她就发现整个孔家的风水局都是出自行家之手。
她修的是长生之法,风水术数方面并不很精通,但也能看出孔家养着的绝对是高手。
家中已经养着高手,却还要广撒网来找外援,可见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阮绵看了看大厅中的人,低声问:“你们是跟着家中长辈来的吗?”
奚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穿着唐装的老者:“嗯,我爷爷带我们来的。”
“你们去看过了吗?”阮绵问。
奚瑶点头:“当然看过了,这里的人基本都去看过了。”
她凑近阮绵,声音压得更低:“只不过,孔家因为自己养了风水师,大家向来跟孔家攀不上关系,这回好不容易进来,都不甘心直接走而已。”
她再次示意了一下自己爷爷的方向:“我们本来是要走的,但是我爷爷遇到了老朋友,凑到一起说话,说啊说啊一直说到现在,我都无聊死了。”
阮绵有些好笑,这个姑娘心直口快的,倒是天真可爱,她点了点头,跟奚瑶告辞:“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奚瑶很是依依不舍,看了阮绵的背影两眼,一跺脚跑到自己爷爷身边说了几句,拔腿追着阮绵出去了。
自家孙女不是没本事的,奚爷爷倒是不太担心,只抬手吩咐孙子跟着她,就又回头去跟老友说话去了。
奚瑶是个性子跳脱的,受不得拘束,在孔家待得难受,哪里比得上跟漂亮姐姐贴贴来得开心?
她追了出去,要跟阮绵同行一路,顺便逃离那个压抑无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