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就在想:我等不到毕业了,天黑了。”
他站起了身:“看,我最后选的这条裙子好看吗?”
王玥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不错,只是现在不太流行这种了,上次尊者给你烧的那条牛仔裙好看。”
舒阳深以为然:“确实,那条更好看。”
方老六是个护短的,他反复摸着自己腹部的护腰,声音闷闷的:“这事儿,你没有错处,怨不得你。”
舒阳笑眼弯弯:“我当然没有错,可惜我是在死了之后才想开的。”
阮绵手支着下巴坐着,突然道:“你喜欢汉服吗?还有首饰什么的,我上次看到唐月穿过,化了妆,戴了假发,还挺好看的。”
舒阳眼睛一亮,但有些扭捏:“可是……那个挺贵的……”
阮绵冷笑:“我买不起你几件衣服?”
舒阳看起来非常羞涩,低垂着头像个新婚小媳妇:“尊者当然无所不能,多谢尊者。”
阮绵点了点头。
养鬼挺费钱的,她要多赚些钱才行。
燕阳羽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舒阳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听尊者说,王爷从前与王妃是极恩爱的,是吗?”
提到爱妻,燕阳羽精神一振:“那是自然,她的性子极好,所有心性正常的人都不可能不喜欢她。”
哦,正常人都不可能不喜欢她,所以如果有人不喜欢她,就是那人不正常,对吧?
舒阳还是笑眯眯的,一脸八卦的求知欲:“那王爷您和王妃的相识相知一定很浪漫。”
燕阳羽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意:“当然。”
舒阳笑容更大:“那王爷介意说给我们听听吗?我最喜欢听别人的爱情!”
舒阳刚说了自己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现在只是想听听别人的爱情,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这点渴望自然是可以被满足的。
燕阳羽从来不吝于展示他的爱妻,便也不介意多说几句:“我祖上本也是世家,但是后来家道中落,两辈没有官身,后来主家分家,我父亲只是旁枝,就被甩了出来。
我是庶子,在家中如下人一般,家中穷困之后,嫡母做主将姨娘下人都发卖了,包括我的姨娘,我哭着追到长街之上,却因是个孩童,无力阻止。
是昭平郡主的车驾正好经过,见我可怜,便将我姨娘买了去,说会留在她的院中做些轻省活儿,要我放心。
自那一次见面,我再也不能忘了她,更何况救母之恩无以为报。
我拼命想要出人头地,希望有一天能走到她能看到的位置。”
他陷入了回忆中,满面的温柔:“那时我根本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娶她为妻,只是想着能见着就好,万一她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能为她尽一份心力,就别无所求了。
我只是一个庶子,家中根本没给我机会让我习文,我只能从武,入了军营一步步的往上爬,后来得了些奇遇,方才一飞冲天。
一次宫宴,李国公家中女儿言语暗讽郡主两次议亲夫家尽皆出事,隐隐嘲她是克夫之相,我一时气血上头,当堂求娶。
本是想着用自己求娶之事给她壮壮声势,没想到,皇帝问她的意思时,她竟真的点头同意了!”
他脸上的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我倾尽家底,让她嫁得风风光光。
外人说她嫁了个武夫,我也自知高攀神女,她却并不嫌弃我,成亲之后爱我敬我,为我操持家中庶务,我姨娘病故,她也将后事尽量办得体面。
我们成亲三年无子,有人说我正妻无子,又无妾室,是皇室施压,不让我开枝散叶。
可是谁又知道她有多么好,我得她为妻已是三生有幸,怎么可能再想纳妾之事?
我征战在外,我们夫妻聚少离多,所有的时间用来相处尚且不够,我根本也不想要孩子,更不想让她承受有孕分娩之苦,没有才是正好。
只可惜我终是无用,不能护她一世安乐,本以为我无后,我死之后皇室至少能为了颜面保她半生荣华,没想到……”
阮绵想到他们的结局,有些唏嘘,有情之人难以共白头,实是人间憾事。
舒阳是个小机灵鬼儿。
常言说言多必失,面对这个实力强大的新成员,他想要多探听些底细,就想要引着他多说些生平。
他甚至先说了自己的事来热场子,让套话变得自然些,还问了燕阳羽最感兴趣的问题,在燕阳羽讲述往事时表情变化也非常丰富。
总之,氛围值绝对拉满。
至少现在看来,这位新成员并没有什么破绽。
他再灵活,到底也还是具尸体,脸上肌肉控制得不好,像个面瘫脸,但说到他的爱妻时,他整具尸体给人的感觉都是柔和的。
那是一种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的柔和,这基本是装不出来的。
无论他所说的事是否全是真的,至少他对他的妻子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
舒阳眨巴着他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继续发问:“王爷被困多年,真是辛苦,我以前见过僵尸都不太灵活,可见王爷实力雄厚。”
就算知道他是个男的,但他真的太像女孩儿了,颊边垂着中长发,身上穿着小裙子,就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他本来是个男孩子的事实。
燕阳羽也不例外。
出于对妻子的尊重,他面对女子这个群体总是有更多善意,哪怕是扮成女子的男子:“我的魂魄被困于肉体之中,与肉体融合,才能看起来与生人无异,只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什么了。”
舒阳继续微笑:“不管算什么,实力强大就够了。”
燕阳羽表示赞同:“确实,待我再次寻到郡主,定可以护她周全,谁再敢伤了她……呵。”
他的眼中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虽然转瞬即逝,却依然让舒阳忍不住打了个颤。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感受到了这位古王爷的攻击性到底在哪里。
这个状态,放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阴鬼也好、僵尸也好,死人总是比活人执念更深重,这位燕王的执念明显就是他的老婆,而且已经快到入魔的地步了。
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人得罪了他老婆被他瞧见,还不得让他撕个稀巴烂?
舒阳转动眼珠看向阮绵,努力传达信息【尊者,这位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正常啊。】
其实阮绵也是这么觉得的。
燕阳羽从开口说话开始就显得太过于正常了,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连一个王爷该有的架子都没有。
虽然说他出身不高,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异姓王,不像其他的天潢贵胄自小就高高在上,但毕竟身处高位多年,距离感和上位者的气势也应该是有的。
他却太过于随和了。
而且一个人被困数千年之后还能这么正常的现象本身就是最不正常的。
她观察得出的结论是:这家伙看着正常,其实是个疯的。
比较好的消息是他的脖子上有个名为“妻子”的缰绳,疯与不疯的开关就是他的那位爱妻。
正因为他是底层爬上来的王爷,所以他没有普通贵族那种放不下的架子,更懂得审时度势。
在发现战斗形势对自己不利且对手的态度不是没有转圜的时候及时叫停,并不会死扛到底,拼得两败俱伤。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当时他们这边有个无常。
那可是正经阴差。
燕王心有牵挂,还有事要做,杀伤阴差引来大批阴兵不死不休显然不是个好的选择。
只要他心有牵挂,做事就不会毫无顾忌,现在他的妻子对他来说就是利剑的鞘、拴驴的绳儿。
有这根线拉着,他就是正常的,一旦脱了缰……那就麻烦了。
阮绵冲着舒阳轻轻点了下头,转而对王玥道:“之前在剧组,有位女演员给我推荐了一款护发精油,说是很好用,只是玻璃瓶子不好烧,我想着回头用硬纸盒装了给你。”
王玥十分惊喜:“谢谢尊者!我的头发昨晚崩断了好多,我正心疼呢。”
阮绵点了点头。
怪不得王玥今天一直在拿自己之前烧给她的小梳子梳头发,原来是昨晚战斗损失了头发默默心疼呢。
王玥最宝贝她那头漂亮的长发,那是一根也损失不得的,如今为了她断了许多都一声未吭,足见其真心了。
燕阳羽看到王玥如此开心,突然插嘴:“是何种……精油,尊者可否告诉我?”
阮绵有些惊讶。
一是惊讶他居然也跟着群鬼叫她尊者,二来是不解他打听这东西做什么。
难道他也要保持颜值害怕被妻子嫌弃?
燕阳羽随后解释:“女儿家的东西我所知不多,需记下这些,将来看郡主是否适用。”
他希望将来他的郡主收到他的礼物也能像王玥那样开心。
阮绵点了点头,也感念他对妻子的心意。
她注意到燕阳羽对外称呼妻子时从来不喊全名,除了“爱妻”之类的爱称,就是以“郡主”来尊称。
可见在他的心中无论他爬到何等高位,妻子永远是高于他的。
这可能是因为第一面时双方地位悬殊,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也可能是他爱重妻子到感觉直呼全名是不尊重。
无论如何,从这些细枝末节都可以看到他对妻子的爱不是“宠爱”而是“敬爱”。
只是他不知道,这位给阮绵推荐护发精油的女演员就是疑似他老婆的于又菱。
阮绵索性直接起身出去取了精油来,还顺手去杂物间拿了一个粉色小盒子回到鬼室,把精油丢给燕阳羽去研究,自己就现场用纸盒给王玥做新的包装盒。
燕阳羽如获至宝,将那精油瓶子翻来覆去的看,试图记下所有细节。
王玥就像只小狗一样蹲在阮绵的脚边眼巴巴的看着她。
阮绵做完了盒子,将精油倒进易燃烧的新包装盒里,一把火送到了王玥的手里。
王玥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用了一点,轻抚着亮泽的头发,欣喜得像个小孩子。
小公主跑到她的身边,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发出由衷赞叹:“哇,好漂亮,又光亮又顺滑!”
公主幼年受虐待,头发枯黄,对王玥这头长发向来爱不释手,这会儿就更爱了。
第106章 当个店主
王玥将公主的发辫解开,也给她用了些:“看,我们公主的头发也可以很漂亮!”
公主更开心了,手捂着小嘴儿笑个不停。
阮绵懒洋洋的坐在那里看着她们:“用吧,不必舍不得,用完了再买。”
二鬼齐声欢呼。
舒阳得意:“还是我的假发好,既不用精油保养,还能随意换发型!”
吴天华推了推眼镜,看着他们几个叽叽喳喳,不太理解他们兴奋的点。
他最近有些惆怅。
尊者手下的鬼将人人都有用处,唯有他最没用。
他武力不太行,所会的东西尊者好像用不大上……
方老六回头看了看他,蒲扇大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别上火,尊者下次一定用得上咱!”
吴天华差点被他几巴掌从椅子上扇下去,又扶了下眼镜,轻叹着点点头。
门外传来一声猫叫,是小黑回来了。
阮绵起身走出去,迎面就被一团毛绒绒扑到了脸上【尊者!我有大发现!】
阮绵默默的将脸上的黑毛团抓下来放到肩上:“什么大发现?”
小黑见她坐到沙发上,便从她肩上跳下来,蹲到沙发扶手上【我刚才去步峥家里了!】
阮绵懒懒的应了一声:“嗯。”
她就知道,小黑听说鱼子酱还有剩,多半会去步峥家“做客”。
小黑见她好像对它的大发现不太感兴趣,着急的去扒拉她的手【哎呀尊者你听我说!】
阮绵抬头看着它的小黑脑袋:“嗯,你说。”
小黑这才神秘兮兮的继续说【步峥他根本就没在步家当什么闲职人员,自己另起的炉灶!他是近几年新起的晏辰公司老总,你说神奇不神奇?!】
阮绵眉毛一挑:“老总?”
小黑见她终于来了兴趣,兴致更加高昂【是啊!刚才我去串门儿,他弄了猫饭给我,自己在旁边开视频会议,我听了全程!他藏得够深的啊!】
阮绵轻轻拍了拍猫头:“他若是真想藏,就不会当着你的面开视频会,上次在剧组他以自身为饵引那凶灵,就已经知道你不是普通猫咪。
不过这是好事,步家视他如弃子,如果他不自己另起炉灶,永远也出不了头,这说明他没有消极放弃,挺好的。”
这样子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步峥明明只是挂了个闲职,却天天忙得像狗一样,明明忙得像狗一样,却又自由得很,可以随意休息、到处乱走,工作也能带到别处去做。
原来他自己就是老板,在自己的地盘自然没人能管得了他。
小黑摇头晃脑【我也觉得挺好,步家不要他是步家的损失!我听小谢说,晏辰这些年发展迅猛,风头极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越步家。
继承家业算什么本事?不靠父辈荫庇也能白手起家才是真本事!】
阮绵对此表示认同。
小黑更加兴奋,在沙发上跳来跳去【小谢和他那个小老师还说过将来若是能进晏辰就好了,这下好了!我们有熟人!等将来小谢学业有成了,我帮忙牵线给小谢进晏辰的机会,步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它显然对自己的小朋友充满了信心【小谢很聪明的!他脑子真的特别好!步家不要步峥,谢家不要小谢,那他们就一起干出比谢、步两家还要大的事业,让那两家悔断肠!】
阮绵将激动的小黑擒住并加以安抚:“小谢将来的发展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向,如果他有意争取,你为他牵线未尝不可,但不能强求。”
小黑点头【那是自然,他们商业的事我也不懂,我就给他们互相介绍一下!】
阮绵轻抚猫头:“我小黑的人脉关系一般人都比不过。”
小黑骄傲扬头。
阮绵却陷入沉思。
天已经黑了,阮绵走到院子里,单手负于身后,静静的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
小黑蹲在她的肩上,跟她一起看着月亮。
一抹红影行至她的身后,恭声道:“尊者可是有了烦心事?”
阮绵并未回头,声音沉静:“初来异世时,我的心中总有些落不到实处,虽知现实难改,但却很难融入,将这里当做归处。
如今我有了你们,或许是该安稳些的。”
岑云生笑了笑:“我们得到尊者庇护,已经足够安稳。”
阮绵却摇了摇头:“步峥为家族所弃,却能在短短数年闯出自己的事业,我如今虽不想开宗立派,但想来也该有个稳定的营生才是,这样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
她轻轻叹了口气。
隔壁步峥那样娇弱的人居然也是个老总,好像人人都有工作,只有她没有。
养鬼好贵的,要有漂亮衣服,还要有贵价护发精油。
这两天符合她审美的大G也回来了,听步峥说话的意思,车子有多几辆才能满足日常出行需求。
一辆车就这样贵,再多几辆……这样子坐吃山空可不行,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回头还得联系一下唐月,问问她的汉服是在哪里买的。
这次剧组的事情收入可观,刘奇正出手很大方,得知事情解决,刚才还特地打了电话来邀请她和冯时吃饭。
她实在不喜这样的道谢场合,就拒绝了。
刘奇正非常坚持,最后由冯时以她追随者的身份代表她出席。
冯时一听是代表她,昂首挺胸乐颠颠的去了。
岑云生不太理解她的惆怅:“尊者想要发展……什么样的营生?”
阮绵回过头,目光坚定:“我想了一下,就开个小店吧,我不想做宗主,但当个店主想来是不错的。”
岑云生有些发愣:“开店?”
阮绵又转回头去看月亮:“嗯,开个镇宅捉鬼的店,我感觉这个行当还不错,我也算精通。”
岑云生细细的想了想,指出弊端:“若是开了店面,诸事繁杂,恐怕会耽误尊者修炼。”
阮绵点头,却又道:“修行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如今灵气匮乏,修炼要有机缘,我开店,也是想要广纳异事,寻找修炼机缘。”
这次下墓没找到修炼资源,反倒领回来一具僵尸,也不知赚是赔。
第107章 十万
岑云生恍然点头:“尊者说得极是,那不如辛苦尊者扎几个纸人,让我等能现身于店中处理一些杂事,尊者便能少些分心。”
阮绵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正有此意。
云生,你是最早跟着我的,我身边的大事小情你向来操心最多,下面那几个小的服你管教,日后小店开起来,很多事依然要你去操持。”
岑云生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能为尊者尽些绵薄之力,是云生之幸!”
阮绵伸手将他扶起:“好了,日后不必这许多虚礼,你也不要耽搁了修炼,以你的资质,修成鬼王指日可待,届时上天入地,随你逍遥。”
岑云生却摇头:“云生不想上天入地,只想留在尊者身边,当然,若是能再与席骞相交就更好了。
我生前也只得这一个生死兄弟,若是找不见也就罢了,如今有希望找见,就总是惦记着。”
阮绵拍拍他:“你会的,只是有些事情急不得,我会尽力帮你,不要心急。”
她明白,席骞对于岑云生来说,不仅是一个生死兄弟,更是一个时代。
属于岑云生的时代已经过去,找到同时代的兄弟,对他而言意义自是不同的,就好像他并没有被那个时代抛下,也像是在异国他乡有了亲人。
岑云生重重点头:“云生知道的,缘起缘灭,强求不得,我只想尽力不留遗憾……主要是我也想要问问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去会合,是跟我一样战死了,还是被敌人所擒?不问清楚,心中总是惦念。”
他笑了笑,又道:“不过我也知道这话是问不着了,他入了轮回,什么也记不得了,问了他也回答不上来。”
阮绵:“那无常叫过你的名字,如果他是席骞,或许是记得些的。”
岑云生又开心起来:“对哦!可是他既然记得,为何不与我相认?”
阮绵:“许是零星记忆不得全面,也可能是有其它苦衷,他既是你兄弟,你当知晓对方的品性,应该不会故意不与你相认。
我们数次与他相见,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况且他还每每尽力维护我等,或许就是看到了你,故意接近我们的。”
岑云生眼睛发亮:“是吗?”
阮绵最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可能。”转身回屋去了。
留下岑云生一只鬼在院子里像只红色长条气球一样飘着转圈儿。
宁城有三条古董街,东大街的最繁华,但是也最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都有。
这是一条步行街,两边是店铺,路边也有大排的地摊,日常人流如织,热闹得很。
眼力顶好或运气顶好的,真的能在这里淘到好东西,但更多的时候,就是买家买个开心,卖家赚个开心。
还有一些人,是专门干些无本小买卖的。
比如现在。
步峥在进入一家店面之前,一个站在道边的大汉突然一步跨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脚塞到了步峥的脚下。
他的身上的穿着普通,脚上却是一双铮光瓦亮的大皮鞋。
有心算无心之下,步峥虽然已经反应迅速,却依然在那光可鉴人的皮鞋上留下了指甲盖大小的灰印子。
步峥的眉头微微皱起,半垂着眼睛看着那人。
那大汉身高绝对超过了一八五,体重也绝对超过了二百斤,他仔细检查了自己的鞋面,抬起头面色不善:
“你怎么走路的?赶着投胎吗?把我鞋都踩坏了,你知道我这双鞋多少钱吗?”
这人的一系列操作下来,旁边人大多知道了他是个碰瓷儿的。
旁边的小摊贩更是撇了撇嘴。
这个大汉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事实上仅这一个月,他就已经用这种方法讹了好几次钱了,专门找单独一人,看起来像是有事在身而且衣着贵气的人下手。
步峥刚才虽然没有注意路边站着的人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但通过这人一个箭步冲过来就把自己的大皮鞋往他脚下塞的过程却也知道这家伙是哪条道上的了。
他没有与之争论是不是故意踩到,只是顺着他的话问:“你这鞋多少钱?”
那大汉撸了撸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我这双鞋,是我女朋友给我买的,情义无价,十万块钱,算是便宜你。”
步峥笑了笑:“如果我觉得它不值十万呢?”
大汉眉目一厉:“想放赖是吧?我在这一片儿也有几个朋友,不如咱请人帮你看看,这鞋到底值不值十万!”
他说着就伸手来抓步峥的手腕。
他感觉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结果却是抓了个空。
不止是抓了个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腕还反被人家抓住了。
大汉的身格大,手腕也粗,步峥手掌不算很宽,但手指极长,指节分明的手稳稳的握住大汉的手腕,大汉用力挣扎了几下,竟然纹丝不动。
大汉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步峥的眼神里带了些惊讶和惧意。
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虽然个子大些,但斯斯文文的人居然也是个练家子。
外人可能看不分明,可是他身处其中,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家伙的手劲有多么大,他手腕都快碎了。
就在他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进行时,步峥出乎他意料的主动放开了他的手腕,还后退了一步。
大汉心中一松,以为他终于怕了,换上一脸凶相刚要发狠,扬起的手却再次被人抓住了。
那力道来自身后,也如铁钳一般。
他大惊,急忙回头去看,看到了一个女生。
她的身高在女孩子中算得上高挑,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刺绣马面裙配同色缎面衫,长发用一根简约的银簪挽了个低髻,簪子上一个小巧的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还在轻轻的晃动。
她的身后跟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的,黑色衬衫黑色长裤,长长的头发梳了个高马尾,长相虽俊美,却充满了攻击性,一看就不好惹,而且身上总透着一股子邪性。
嗯……两个人的造型都挺穿越的。
步峥言简意赅:“我不小心踩脏了他的鞋子,他说需要十万块。”
阮绵垂眼看了看大汉脚上亮得晃眼的大皮鞋:“十万?天山雪莲做的鞋子么?哪里脏?”
步峥指了指那个小指甲大小的灰印:“这里。”
阮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冷笑一声:“原来是踩脏了这么一小点鞋子就要十万块,我还以为你是把他踩死了,跟你要的丧葬费呢。”
步峥愣了一下,忍不住低笑出声。
大汉这等体格,又是做惯了横事的,哪里受过这委屈,他当时就想反手一个擒拿,教这个女人做人。
不想一反没反过去,二反手腕生疼,好似快断了。
他“嗷”的一声叫出来,心中知道这位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他好像是干不过。
燕阳羽看了眼他,对阮绵道:“市虎而已,我帮你杀掉他。”
大汉:“?!”
阮绵知道这位王爷没有在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人,他是真的会出手。
为了避免这位哥当街表演个黑虎掏心,连忙阻止:“忘了我说的话了么?法制社会。”
她打量了一番大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痛打一顿也就算了。”
大汉倒也识时务,眼见打不过,直接就认怂:“对不起!是我小题大作了,这鞋是我女朋友送我的,我也是一时着急……几位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事儿就算了吧。”
阮绵看了眼步峥。
她过来的方向只能看到两人有些冲突,大汉扬手,不能准确的知道步峥具体受了多少委屈,这人要怎么处理,还要看他。
唉,这家伙太过于温和了,走个路都能被人讹上……
步峥有事要做,无意与这人纠缠,但也不想草草放过让他继续讹诈下一个人,他掏出手机:“我找人把他送派出所去吧。”
大汉一听,忙道:“别那么麻烦,今儿这位兄弟可能受了点惊吓,不然我给付点精神损失费吧,一千!不能再多了。”
阮绵听乐了:“人家把你鞋碰个印儿你要十万,吓着人家却只赔一千?你挺会算账啊。”
大汉脸色有些涨红。
燕阳羽还是觉得他麻烦:“不然还是杀了吧。”
阮绵强调:“法制社会。”
燕阳羽无法做出“烦躁”这么细致的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些。
虽然他一具尸体也没什么眼神就是了。
步峥不缺他那一千块钱,一个电话叫来了几个西装领带的职场精英将人扭走了。
阮绵看着那几个像是刚从会议桌上下来的知识分子,有几分怀疑他们会不会被那一身横肉的大汉给反杀了。
步峥温声笑道:“放心吧。”
阮绵轻叹。
这个人的性子属实是太过和善好说话了些,吃亏啊。
被担心着的几个精英男子在把大汉扭送派出所之前,先将人揪进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
打头的男人是个瘦高个儿,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胆儿挺肥啊,敢讹我们老大?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他招呼了一下左右的几个西装男:“哥儿几个,招呼一顿再送走,老规矩,只能疼,不能有伤。我不让他在里面蹲哭,让我钱字儿倒着写。”
那几人脸上也露出笑意来,其中一个身形壮实些的扭了扭手腕,拍拍大汉的肩膀:“你是够不开眼的,不适合干这行,以后换个营生吧。”
阳光明媚的上午,僻静的小巷子里传来一阵“噗噗”的闷响声,却听不到半声惨叫,连路过的行人都无法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