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但是爸爸身体不好,我不敢跟爸爸说,每次都躲着他们来抓鱼。
呜呜呜,我没有犯错,队长伯伯都说我可以去抓鱼,没有鱼我和爸爸就会饿死的。
我害怕……”
“作孽哦,”众人唏嘘。
要说牛棚里,十恶不赦的人自然有。
但就杨安安这种,这么大点的,能做什么恶事?
背负那些污名就算了,被人欺负了,还只能自认倒霉。
这都被逼得活不下去了啊。
“我早就说万家的小崽子被惯坏了,他不但欺负牛棚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也欺负呢。”
“可不,前天还抢了我闺女一颗糖呢。”
众口铄金,李应菊听得一脸凶恶:“胡说,你们少污蔑我孙子,还有你这个小畜生,一家子作恶多端才会住进牛棚那样的地方,现在装什么无辜。
以前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多无辜,现在来博同情,我呸。
我孙子是在替天行道,你们这种人,死不足惜。”
蒋文明微微拧眉,穷山恶水出刁民,说的就是这种人吧,还替天行道,怎么不劫富济贫?
杨安安气怒大吼:“你才胡说,我爸爸不是坏人,我们没有欺负人,是别人欺负我们,是你欺负我们。
万家宝不但抢我的鱼,欺负我,他还欺负其他小孩,所有人都知道,你狡辩不了。”
“对,万家宝可坏了,他抢我的鸡蛋。”
“他还剪我的衣服。”
“他扯我头发。”
“他偷我猪草。”
你一句我一句,全是小崽崽声讨万家宝的声音。
万家人涨红了脸,想反驳,又顾忌领导在这里。
蒋文明轻飘飘看了眼万家宝。
万家宝一溜烟缩李应菊身后,哭都不敢哭了。
蒋文明翘了翘嘴角,是个窝里横的崽子啊。
这种崽子,一般都是被家里人惯出来的,没什么本事,但破坏力很强,尤其遭人讨厌。
长大后,要么成为小混混,要么成为大恶棍,都是蛀虫啊。
但他是领导,是不能随便给社员同志家的孩子下定论的。
视线移到一直直勾勾盯着他看的胖丫头身上,这是个胆子大的。
小脸肿了也没哭,还是个坚强的小崽呢。
哦对,刚刚战斗力也挺强,虎父无犬女吗?
要不直接弄部队去吧,绝对是个好苗子。
毕家其他几个小孩都是善战的,半大年纪,对上常年干重活的成年男人都毫无压力。
都是好苗子啊。
“你有和那边的小哥哥一起欺负人吗?”
团子挺起小胸脯,奶呼呼的声音特别洪亮:“没有,木芽是乖宝宝,不欺负人,只揍坏人。”
扬起胖拳头,对万家宝挥了挥。
万家宝吓得腿都软了,他以后一定躲着小野种走。
蒋文明抓着团子胖乎乎脏兮兮的小胳膊问:“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上面一个个血肉模糊掐痕,经过时间催化,变得又红又肿,整条白嫩嫩的胳膊都肿了。
毕承志垂着的眸子闪过阴鸷,蒋文明看见了,但没反应。
团子委屈的憋憋小嘴:“是坏巫婆掐的,她还打我脑袋,抠我眼睛,掐我脖子,她还踢打阿花姐姐和栓子哥哥,打安安哥哥。
呜呜呜,爸爸,木芽疼……”
团子抱着毕承志的脖子,嗷嗷大哭,哭得小身板一颤一颤的,惹人心疼。
蒋文明微微惊讶,小崽子怎么说哭就哭呢?
“遭瘟的畜牲,老娘撕了你。”毕奶气不过,又朝李应菊扑过去,被其他大娘拦住了。
苏怡红着眼眶抬起团子的胖脸蛋:“木芽,妈妈看看伤得重不重。”
肉乎乎的双下巴下面,是一条青紫的红痕,明显是掐出来的,之前谁都没看到。
眼睛上有两条抓痕,是李应菊抠的时候,团子躲开留下的。
团子不但脸肿了,半边脑袋都是肿的。
苏怡急了:“承志,木芽得去医院,我担心她伤到了头和耳朵。”
毕承志冲蒋文明点头,抱着团子大步离开。
毕家所有人都紧随其后,万家人想拦,却被蒋文明冰冷的视线冻在原地。
蒋文明叹啊,下乡第一天就见识了最毒妇人心。
那么小的孩子,众目睽睽下下这么重的手,是人性扭曲还是道德沦丧?
深邃的眸子落在王建树身上:“王队长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在事情很明朗,谁对谁错,你心里应该有数了,该怎么罚交给你了。
别以恶小而为之啊,孩子还是要从小教。
作为一队之长,不但是他们的领头人,更是他们的榜样,你可得起好带头作用。”
视线有意无意从万家宝和万娟子身上扫过。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在点谁。
“行了,清淤重要,都别耽误了。我这边没什么事,也先走了。”
王建树将蒋文明一行人送走后,一张老脸沉得能滴出水:“你们今天可真是给我长脸了。”看着万家人。
万家人不服气:“队长,这怎么能是我们的错呢,都是毕家人太凶狠不讲理啊,你瞧瞧我们被打得,毕家得陪我们医药费。
还有,毕家人和牛棚的人来往,得查他们啊,把他们弄去做思想教育。”
王建树都气笑了:“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
杨安安的身份,不是你们欺辱人家,坏事做尽的理由借口。
我早就说过,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少搞事,你们全都当耳旁风。
医药费是得赔,等毕家人回来,让他们好好算算,毕家小丫头花了多少,你们一分不少的给补上。
还有,今天因为你们耽误的工期,也得补。
万家宝欺负其他小孩,抢人东西,偷东西,这些都得赔,尤其给杨家小子道歉赔礼。
别以为人家现在身份特殊,你们就能随意欺负。
组织是让他们来改造的,不是来受你们欺辱的,泥人都有三分脾性,做人啊,还是别太过分。
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内,赔偿不到位,我直接从你们工分里扣,你们都好自为之。”
王建树是真气狠了,以前愁没办法在领导面前露脸,现在好了,领导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妈的,他一世英名啊。
万家人傻了,其他人散了。
严玉枝愤恨的跺了跺脚,废物,都是废物。
团子轻微脑震荡,耳朵没有伤到,情况不算很严重,不幸中的万幸。
医院里空气不好,团子没有大问题,家里也有会看病的人,一行人没在医院多待,当天就回了家。
团子一直昏睡,小小的身体,整个都肿起来了。
除了李应菊弄出来的伤,还有万柱子困着团子的时候,用了大力气,小身板都勒紫了,现在又整个肿了起来,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
苏怡抹着眼泪给团子搽药,小人呜呜咽咽的喊疼,心疼得不行。
毕奶凶狠咒骂,想直接弄死万家人。
入夜,父子四人悄无声息出门。
第二天,万家男人全都鼻青脸肿出现在粪坑里,只有半口气。
其中,万柱子伤得最重,手断了。
所有人……
他们不想猜,但脑子里总有个答案蹦出来。
上工的时候,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看毕家人。
毕家父子几个,全都面无表情,生人勿进。
家里,苏怡和毕奶在准备东西。
昨天要不是阿花栓子和杨安安护着,团子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所以今天得上门感谢。
“一家半斤红糖,一斤白面,一斤精米,一条腊肉,一个罐头,小怡啊,你看看要再添点什么吗?”
苏怡把团子抱怀里,小家伙又开始粘人了。
每次生病受伤都很粘人。
“木芽,爷爷抱好不好?”
毕爷坐在轮椅上,双手能动了。
团子点点胖脑袋,脖子疼,不想说话。
毕爷疼惜的搂着小孙女:“木芽不怕,爷爷保护。”
团子在老爷子坏里蹭了蹭,就软绵绵的靠着。
苏怡帮着检查感谢礼:“再加一包糕点吧,虽然礼重,但昨天三个孩子对木芽的维护更重。”
“行,”家里不缺这些吃食,毕奶也大方。
苏怡让毕奶在家照顾爷孙俩,她去送。
但毕奶不放心,毕竟还有去右岸大队,要求她去,让苏怡留在家。
苏怡也不放心婆婆啊。
婆媳俩拉扯,毕爷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还没废物到要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错眼的守着,你们一起去,有个照应,我会照顾好木芽的,放心吧。”
婆媳俩想想也行,家里暂时没什么事,她们快去快回就是。
“那行,爸,辛苦你了,我们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主要是去右岸大队要一些时间。
“去吧,路上注意点。”
婆媳俩离开,毕爷摸摸孙女的小脑袋:“木芽要不要睡一会?”
团子点头,在毕爷轻轻的拍打下,逐渐睡熟。
毕爷满眼都是疼惜,自家小孙女,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毕爷爷,木芽睡了吗?”周燕拎着东西来看团子,正好看到爷孙俩在院子里。
毕爷笑着点头:“燕子来了,坐吧。”
周燕把东西放下摇头:“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木芽,还得去上工,毕爷爷,我把木芽抱屋里炕上吧,您这样抱着容易手疼。”
毕爷摇头:“孩子没安全感,炕上睡不踏实,我抱着就行。你忙去吧,木芽没事,劳你记挂了。”
周燕看团子确实没事,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她走后,严玉枝竟是也来了。
没脸没皮,巧笑嫣然。
“毕爷爷,我来看看木芽。”
团子在毕爷怀里打了个颤惊醒过来,号啕大哭。
毕爷阴沉的看向严玉枝。
严玉枝气得想骂娘,小崽子故意的吧。
“毕爷爷,木芽是不是做噩梦了?您不方便,我抱着哄一哄吧。”
伸手就要抱团子。
毕爷搂着小人轻轻拍,说出的话冰冷刺骨:“你以为我瘫了,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左右我活着也是累赘,拉你垫背一起去死,你觉得可能性多大?”
那双混浊的眼睛里,是严玉枝看不懂的深邃,但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和要她死的决绝。
她即便多活一世,以前也是个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一辈子平庸的人,根本没有强大的心性可以直面毕爷的气势。
几乎是几息间,冷汗潺潺,手脚冰凉。
下意识退开两步,和毕爷保持安全距离。
心里一万个问候,实在想不明白,毕家人怎么突然间就对她这么大的敌意了?
就算真觉得毕小幺的事,她占了主要责任,也不该有这么大的恨意才对。
僵硬的扯了一个笑:“毕爷爷,我就是关心木芽而已,既然您还生我的气,我就不多待了。”
转身就走,半秒不敢多留。
毕爷冷声开口:“把你的东西都带走。”
严玉枝不敢不听,走到门口了又回来,拎上自己的东西,几乎是落荒而逃。
毕爷吐口浊气。
“木芽乖,不怕啊,爷爷在。”
团子用胖胳膊环抱住毕爷的脖子,哭声渐小,睡了过去。
一连三天,团子都在家养伤。
身上的红肿消得很快,掐出来的指印也淡了。
身上不疼了,团子又生龙活虎了。
“书包。”
要开学了,苏怡给家里三个小子一人准备了一个新书包,新文具。
团子拿着哥哥们的新书包爱不释手。
苏怡笑:“木芽喜欢,妈妈改天也给木芽买一个好不好?”
“好。”
说完哒哒跑去打开自己的宝贝箱子,拿出各种东西,给哥哥们装饰书包。
三个哥哥也不阻拦,任由小东西在新书包上作乱。
毕承志见毕木林笑得勉强,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怕,贺公安说了,很快就会出结果。”
毕木林当初是被流言蜚语逼着休学的。
到现在他都还能记得那些恶毒的咒骂和嫌恶的眼神。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能够勇敢面对一切了。
但真临到头了,仍旧忍不住紧张。
“我知道的爸爸。”
毕木舟牵上毕木林的手:“二哥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兄弟俩在一所小学里读书,平时能有所照应。
毕木林对他笑笑。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正是他们话题的主人贺长晋。
贺长晋还没进门,毕家老小都围了过去,双眼发亮看着他。
贺长晋莫名有种进了狼窝的感觉。
毕承志从未有过的柔和将贺长晋迎进屋:“贺同志屋里坐。”
贺长晋受宠若惊,毕承志以前可不是这副嘴脸。
“多谢。”握着公文袋的手紧了紧,随着毕家人进屋。
毕奶端上热茶:“贺同志啊,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木林的事有消息了?”
贺长晋知道毕家人着急,也没卖关子,递上手里的公文袋。
“这是新的判决书,今天刚到,我知道你们着急,明天又要开学了,所以连夜给你们送来。
我们根据新的线索和证据,对陈家人进行了询问。
从陈家最小的儿子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他交代,当初陈二柱病入膏肓,有人怂恿陈母用陈二柱讹钱。
那条巷子偏,路过的人少,所以他们选择在那里动手。
至于为什么是毕木林,纯属意外,他们没有特意挑人。
怂恿那人是谁,他不知道,陈母也说不记得了,好像就是有人随口那么一说,被她听了进去。
不管如何,案子是结了,毕木林无罪。
作为弥补,我们会给毕木林两百块补偿,陈家也会根据相关政策和情况,给出补偿。
你们若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
这事他们确实有失职的过失,贺长晋很抱歉。
毕木林拿着新的判决书,放声大哭,身上背负的枷锁终于解开了。
苏怡搂着儿子轻声安抚,一家人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毕承志道:“我希望贺同志能登报澄清,也希望明天能辛苦贺公安一趟,去学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孩子证明青白。
孩子因为这事,遭受了很多流言蜚语和谩骂。
尤其是在学校里,多数是些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小孩,他们只会凭借本能做事。
只有贺同志这样的权威开口,那些孩子才会听进去。”
毕木林也不哭了,眼巴巴的看着贺长晋。
这事并不是什么难事,对上毕家众人希冀的眼神,他没拒绝。
知青所。
严玉枝正在上厕所,又感觉一大笔气运值流失,反噬来袭,一头栽进茅坑里,晕死过去。
正月二十,学校开学。
周燕愿意重新上学,便和毕家三兄弟一起,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今天是毕木林的新生日,毕木森和周燕请半天假,和毕家一众老小,都去给毕木林加油打气。
毕承志和校长做了申请,希望校长能够同意毕木林在校会上做澄清。
校长很喜欢毕木林,出了那件事情后,并没有改变态度,一直安慰他,护着他。
但他不能一天二四十小时守着。
得知他被其他孩子欺负,他也只能帮着办了休学。
如今真相大白,校长自然愿意帮这个小忙。
开学第一天的校会上,贺长晋难得换上了制服,带着毕木林一起上台,替他做澄清。
校长也反复做了强调。
小孩子的坏心思并不多,大多都人云亦云,喜欢起哄。
如今两大权威人帮忙澄清,他们自然不会再有疑虑,一个个围在毕木林身边,单纯好奇询问。
毕木林没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恶意,担忧的心情缓缓平复,望向人群后的家人,开怀一笑。
团子接了照顾爷爷的重任,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
毕爷现在已经可以杵着拐走两步了,不过外人并不知道,平常还是坐轮椅。
和团子在家,不用团子照顾,主要是不想小东西去外面乱跑特地安排的活。
刚化雪,到处都是泥泞。
她人小,走两步就浑身都是泥。
家里哥哥们都去上学了,毕承志苏怡和毕奶都要跟着下地,平时倒是不妨事,春耕,秋收这些忙碌的季节,他们不能缺席。
在家的都得去。
“木芽,别玩水,雪化的水凉,要生病。”
团子扔掉小棍子扑进毕爷怀里:“木芽不生病病。”
毕爷笑:“好,不生,今天的书是不是还没读,你读给爷爷听好不好?”
这是苏姥爷给她留的作业,以前学过的东西,每天都读一遍,免得忘记了。
毕爷识字,但是不多,教不了团子,但可以监督。
团子还是喜欢读书的,每天二哥哥和三哥哥回来,她都会守在他们身边,听他们给自己背书。
毕木森和周燕两人住校,一周回来一次。
“知道啦。”
没一会,团子就拿着书,坐在毕爷怀里,奶呼呼的读起来。
“哟,苏怡怎么也下地了?”
“你这假还没休完呢?”
“前段时间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又休假?”
大娘婶子们好奇得很,干着活,也不忘八卦。
毕奶喊道:“想休就休了,你们住海边呐,管那么宽?”
大娘们喊回去:“问问都不行啊,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不会是被辞了吧?”
毕奶一下就毛了:“关你……”
“对,”苏怡笑盈盈开口:“我辞了。”
毕奶扯了一下苏怡:“别跟那些长舌妇说,经他们嘴说出来要变味。”
苏怡不在意道:“没事,反正都会知道,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毕奶叹气,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真辞了?”
“那么好的工作怎么说辞就辞?是不是你休假太久,人家不要你了?”
“还真有可能,所以说啊,做人做事都得踏实,生个娃休上半年,又不是个金娃娃。”
“还是吃公家饭的好,哪里像我们,孩子头都出来了,我们还在地里苦哈哈的干呢。
上午生孩子,下午挑担子,哪里有假。”
“可不,我前头那个不就是生在地里,生完继续干活,孩子脐带都没剪,我婆婆用破衣服裹了,就丢在旁边,欸,照样长大了。”
话题歪了,苏怡和毕奶加快手里动作,走远了。
大娘婶子的嘴却没放过苏怡,挤眉弄眼的一阵嘀咕,一看就没说好话。
毕承志正和村子里一群汉子在前面用牛拉犁犁地,村里小孩撒丫子跑过来喊:“毕叔叔,村委有你电话,让你快去接电话。”
毕家三人心里齐齐一咯噔,这时候来电话可不是好事。
毕承志将犁头交给旁边的人,往村委跑去。
苏怡也扔下了手里的活:“妈,说不定是急招,我先回去帮承志收拾东西,做些干粮。”
“我也一起。”毕奶扔了东西也要一起。
苏怡摇头:“咱们不能让人说道,我回去就好,急招只是我的猜测,也不一定是真的。
如果真是急招,我再来叫您。”
毕奶也知道地里的活都是分配好的,她们家不管谁做,都得做完,不能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那行,要是急招,记得来叫我,我跟你一起准备,免得来不及。”
苏怡应了声跑走了,不少人往毕奶这靠近,想打听消息。
毕奶哪有心思应付她们,只想快点干完活回家。
苏怡到家后,先马不停蹄和面,干粮必须得有。
醒面的功夫,又去收拾行李。
毕爷听到动静出来:“承志家的,怎么了?”
“爸,村委来电话找承志,我直觉可能是急招,所以回来准备行李。
您坐着吧没事,木芽睡了吗?”
“没呢,”毕爷摇头:“要做什么,我来帮忙。”
苏怡应好:“爸,你帮我烧火吧,我烙几个饼承志路上吃,再煮几个鸡蛋。”
“行,”毕爷看了眼屋子里看书的团子,杵着拐慢慢走到了灶前。
团子哪里在看书,爷爷和妈妈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就溜了出去。
山路湿滑,刚出门,团子就滚了一跤,从头到脚都是泥。
整只都摔懵了,迷迷糊糊爬起来继续往山上走。
“药药,药药。”
小嘴不停的念叨。
爬上山梁后,小短腿迈得飞快。
气喘吁吁时,总于看到了长红果果的人参。
团子徒手拔,拔得小奶牙都咬紧了。
人参破土出来,小团子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一点不疼,小东西咯咯笑了两声。
看到旁边有长得好看不知道名字的果果,跑过去用脏兮兮的手摘了直接往嘴里塞。
“好好吃呀。”
吃了几颗就撩起衣兜装。
摘完后捡起还带着叶子的人参,一路滚下山。
是字面意义上的滚,除了有点晕,脏得认不出是谁外,其他都挺好,就连兜着的果子人参都完好无损。
下了山,一路狂奔回家。
毕承志到家了,确实是急招。
很遗憾假期就这么结束,但是没办法。
毕奶被叫了回来,都在灶房忙碌,竟是没人发现团子不见了。
等毕承志跟家里人说完话,准备哄闺女时,才发现。
“木芽呢?”
毕爷:“在屋里啊,没人吗?”
“爸爸,木芽在这里。”门口出现个小泥人,不开口毕承志根本不知道这是自家可可爱爱的小闺女。
“木芽?”
“爸爸……”团子哒哒哒跑过去往毕承志怀里扑。
毕承志内心是拒绝的,但又怕伤闺女的心,硬生生忍住没动。
苏怡眼疾手快抵住闺女的小脑袋,劝自己不气不气,亲生的。
“爸爸刚换的衣服,不能扑脏了,过来妈妈先给你洗洗。”
亏得正做饭,有热水,要不然又是麻烦事。
母女俩进了房间。
“兜着什么?”苏怡问。
“给爸爸的,带走,不生病病。”
看着兜里的东西,哪里还生得起气,苏怡摸摸闺女的胖脸蛋:“好。”
门外,毕爷问:“承志,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毕承志摇头:“没什么大问题,爸放心吧,我不在家,你们照顾好自己,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他生怕如同之前那样,家里报喜不报忧,发生那么多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毕爷点头:“那个祸害还在,你要当心,也别记挂家里,如今孩子们都好了,孤魂野鬼翻不起大浪,我们都能应付。”
毕承志眸子微沉,回来这么长时间,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可惜了。
团子洗好出来,又是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毕承志抱在怀里贴贴:“木芽,爸爸要出去工作了,你在家乖乖听话好不好?”
团子埋首在毕承志怀里,毕承志直到胸口传来湿意才知道闺女哭了。
这次不同以往的嚎啕大哭。
悄无声息的流眼泪,更让人心疼。
“木芽乖,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爸爸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要是想爸爸了,就打电话,给爸爸写信。
还可以去看爸爸的对不对?”
团子已经哭得抽噎了,小小一团蜷缩在毕承志怀里,像个小可怜。
即便难受,也不忘回应爸爸,闷闷的应了一声,乖巧得不行。
毕承志更难受了,闺女还不如闹一闹呢。
毕承志坐下午的车,午饭都来不及吃就要离开。
团子哭了一会,就稳住了,捧着毕承志的脸,红着眼眶抽抽搭搭的说话:“爸爸,你乖乖的保护好自己呀,木芽等你。”
毕承志好笑又心疼,给闺女擦干净眼泪,亲亲她的小脸蛋:“好,爸爸都听木芽的。”
苏怡将背包递给毕承志,从他手里接回团子。
“包里有吃食,你在路上吃,还有野果子和人参,都是木芽刚刚带回来的。
果子记得吃,别放坏了。
你到了之后,去找个中医大夫帮忙把人参炮制了,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家里我会好好照看的,别担心。”
说着苏怡红了眼眶,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身不由己。
毕奶已经在一旁抹起了眼泪。
儿子十六岁当兵,如今二十年了,她都不知道这么送过了多少次行,每次都抓心挠肝的难受。
毕爷以儿子为荣,却也心疼儿子的辛苦,更无奈每次的分离和前路难料。
毕承志没想到闺女一身泥回来是给他找药去了。
搂着闺女亲了亲:“谢谢木芽,爸爸会保护好自己,挣钱给木芽买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团子埋在苏怡怀里不出来,小小一只,也懂离别了。
毕承志揉了揉团子的脑袋,冲毕爷毕奶敬了一礼,又深深的看了眼苏怡,背上行囊,大步离开。
他没让人送,不敢让人送,怕自己舍不得离开。
“哇……爸爸,爸爸……”
团子没绷住,从苏怡怀里挣脱,迈开小短腿追出去。
“木芽,别跑,仔细摔了。”
苏怡追出去。
外面已经看不到毕承志的身影,只有团子跌跌撞撞,边跑边哭的身影。
“爸爸,爸爸……”
苏怡鼻头发酸,追上去把团子抱进怀里:“乖,爸爸工作去了,木芽听话,等爸爸没事的时候,给爸爸打电话好不好?”
“唔……要爸爸,妈妈,找爸爸。”胖爪子朝着远处指,哭得一脸的眼泪鼻涕。
苏怡轻声哄着,给小东西擦脸。
路过的村民见了笑问:“孩子怎么了,哭成这样?”
苏怡笑笑:“孩子爸工作去了,舍不得呢。”
“难怪呢,没事,小孩子忘性大,过两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