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彧愣了愣,在崔玄面前转了个圈,“行简仔细看看,朕应当没有瘦。”
她的发尾轻轻地扫到了他,崔玄有了一瞬的愣怔,苏彧为了骑马方便,梳了马尾,用玉冠固定着,此刻她的眉眼飞扬,那真是谁家风流少年郎。
他目光如水,却在苏彧和谢以观一道看向他时,迅速低头,只能不轻不重地说着:“瘦了一些,陛下的蹀躞带扣子移进去了半厘。”
谢以观呵呵笑了两声:“崔阁老当真是观察入微,大约是这两个月,我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倒是没有察觉。”
崔玄:“……”谢以观这是在他面前炫耀吗?
苏彧瞧了瞧崔玄,又看了一眼谢以观,再转过头看着一脸兴奋、期待崔谢二人打来的苏承影。
她默了默,算了,还是把尉迟佑调回身边吧,至少在看热闹方面,尉迟佑天生比人迟钝,也听不懂崔玄、谢以观拐着弯说的话。
苏彧轻咳了一声,把话拉到正题上:“那逻娑的使臣怎么说?”
崔玄提起那几个人,眉头皱起,极为冰冷地说:“他们说要么将大启的公主嫁到逻娑,要么将南诏的七公主还给他们的大王。”
苏彧笑了:“要南诏国的七公主让他们去管南诏王要,我们大启可没有。”
看来凤仪罗和逻娑王暗中还有来往,否则逻娑的人不会知道凤仪罗在大启,但是凤仪罗进入大启可没有通关文牒,也没有官方书信来往,所以苏彧只要死不承认,不管是逻娑还是南诏都不能奈她何。
“不过,”崔玄稍稍顿了一下,又说,“这次逻娑王的弟弟昆郎云丹也在使臣团里,他是逻娑的大论。”
听到昆郎云丹居然在使臣团里,苏彧来了点兴致,让崔玄安排自己与逻娑使臣相见。
这些年,大启每况愈下,一直在走下坡路,而逻娑却是如日中天,逻娑的版图如今甚至超过了大启,若现在真和逻娑打起来,大启并没有多少胜算——
逻娑要是不够强的话,尉迟乙也不必花这么长的时间去复仇了。
不过逻娑发展至今依旧盛行贵族和奴隶,他们的官制体系也不够完善,同一批官员既负责政务又负责军事。
就拿大论这个官来说,逻娑的大论权力仅次于逻娑王,在处理政务时的权力相当于逻娑的宰相,但是大论的手中又掌握着逻娑超过三分之一的兵权。
逻娑人也觉得大论这个职位十分重要,所以担任大论的往往是王室成员,比如现在的大论昆郎云丹便是逻娑王一母同胞的弟弟。
在见逻娑使臣之前,苏彧先去见了尉迟乙。
尉迟乙正在军营里练兵,听到谢以观的表弟来找他,嘴角抽了抽,他这一军营的人都是跟着去河北道的人,谁人不识皇帝?
苏彧着实没必要遮遮掩掩。
不过看到苏彧穿着玄色的长袍,大大咧咧地从兵士的手中抓过一把瓜子,倚靠在墙上,活脱脱一个纨绔做派,尉迟乙沉默了一下,突然觉得皇帝找个身份来遮掩也是对的——
做得不好的那都是谢以观的表弟,关皇帝什么事?嗯,说起来,也都是谢以观的错。
尉迟乙如是想着,走上前笑着对苏彧说:“进我的营帐里说话。”
待进了营帐,苏彧也没有和尉迟乙客套,直接问:“知道朕为什么来找你吗?”
尉迟乙瞧了一眼她不笑的眉眼,心里多少有些数,叹了一口气:“臣知道,陛下放心,臣心里虽然讨厌逻娑,但是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两国交战还不杀来使呢,何况我们现在还没有打起来,臣不会对逻娑使臣怎么样的。”
他就是为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所以回京之后就躲在军营里。
苏彧笑了笑:“朕知道你在躲逻娑人,不过光躲是没有用的,在没有动手之前,你还得学会忍耐,对了,上次你不是为了送南诏的使臣,不惜给萧长衍下巴豆吗?这次也不用抢了,到时候送逻娑使臣出大启的活就交给你了。”
尉迟乙:“……”皇帝还真是懂安排的,也不怕他半夜手起刀落,就把那几个使臣给宰了!
苏彧斜睨了他一眼:“朕自是不怕,朕对仲云还是有这份信心的。”
尉迟乙笑了起来,陛下总是很懂他,而他确实也知道,现在不是和逻娑交战的好时机,他十年都忍了,也不在意再多忍十年。
“让阿佑回到陛下身边吧,陛下放心,阿佑比臣还听话,陛下没有指令,他也绝对不会对逻娑人出手。”尉迟乙说,“那几个逻娑人的名字臣都听过,都是孔武有力、武艺高强之人,尤其是那个昆郎云丹更是有逻娑国第一勇士之称,还是阿佑在陛下身边,臣更心安些。”
只有一个苏承影在,尉迟乙多少有些不放心。
苏彧点点头,对尉迟乙说:“你趁这段时间有空,再多给朕训练几个贴身侍卫,像阿佑也好,承影也好,将来朕都是要放出去做将军的。”
她的话刚说完,尉迟佑便走了进来,已经十八岁的少年个头快赶上他二叔,听到苏彧的话却像一个孩子一样垮下脸来,他可怜兮兮地望向苏彧,“陛下,臣可以偶尔出去,但臣想留在陛下身边,永永远远做陛下的贴身侍卫。”
少年的目光真挚,不带一丝杂念,叫苏彧也愣怔了一下。
还是尉迟乙一脚把他踹了出去:“在外面守着去,陛下都没喊你进来呢!”
尉迟佑站到外面了,还不忘探头进来说一句:“冲锋陷阵有我二叔,我来保护陛下!”
尉迟乙没能忍住,上前去,直接将他甩出了一丈之外,省得他再来装可怜。
尉迟乙一边拍着手,一边重新进入营帐,便看到苏彧站在那里笑得赏心悦目,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开心。
他的目光在苏彧的笑容上停滞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其实见到苏彧的第一天,他便知道皇帝她长得好看,只是那时候他并不在意新帝是圆是扁,是男是女……
尉迟乙突然顿住,他在想什么呢?皇帝也不可能是女的,苏彧要是女的……
苏彧要是女的,他就把逻娑王的脑袋砍下来当酒缸,给苏彧酿女儿红!
尉迟乙猛地又抬头看向苏彧,大约是他的目光太过于锐利,苏彧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拿出帝王的气势,慢条斯理地问着:“尉迟将军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朕?”
尉迟乙惊了一下,原本他觉得自己快要捕捉住的东西也就这样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痕迹。
他连忙低下头,虔诚地单膝跪在苏彧面前,“是臣突兀了,陛下要臣什么时候将逻娑使臣送出大启尽管吩咐,臣保证让他们四肢健全地走出大启。”
苏彧:“……”虽然是保证,怎么听上去十分危险的样子?
她不放心地吩咐了一句:“那个昆郎云丹,你要是杀了,就是在帮助逻娑,知道吗?”
苏彧虽然不知道一个逻娑的大论为什么要混进使臣的队伍里,现在也还没有见到昆郎云丹,但是不妨碍她敏锐地感觉到逻娑内部有问题。
崔玄做事,效率十足。
还是在麟德殿内,还是那帮子大臣与乐师,就连上的菜都和上次南诏国来时一模一样。
也还是没有安排舞姬跳舞。
昆郎云丹作为逻娑的大论,却十分年轻,尽管他的皮肤被逻娑高原的太阳晒得黝黑,却无损他眉眼的俊美。
他来到麟德殿时,穿着逻娑王族的服饰,衣襟半敞,隐隐能看到他发达的胸肌。
苏彧:“……”感谢她是在大启女扮男装,要是在逻娑,那必然分分钟暴露身份。
崔玄:“……”不堪入目!
谢以观默了默,顺着苏彧的目光看过去,陛下是盯着昆郎云丹半露的胸膛在看吗?!
昆郎云丹见到苏彧也是吃了一惊。
他这一次会主动来大启,一是他与逻娑王之间生了矛盾,险些兵戎相见,为了不叫母妃为难,他主动提出去大启,哪怕他那个大哥提出匪夷所思的要求,说要迎娶大启的公主。
二是他作为大论,在去年就注意到了与逻娑挨着的剑南道的动静,那时西川节度使王剑还想着向逻娑借兵打东川,但是他们之间的条件还没有谈妥,他便听到王剑被杀、西川节度使换人的消息,彼时他便生了警觉,到了今年年初,大启皇帝以雷霆之势,快速收回河北三镇,又杀了昭义节度使陆从石,他的警戒便被彻底拉满。
昆郎云丹想来亲自见一见这位大启皇帝。
他本以为,如此果敢又亲征河北的帝王必然是一个魁梧大汉,要比尉迟乙还高,像崔玄这样的小白脸,他都多少有些嫌弃了。
只是没有想到,苏彧比崔玄还要小白脸,唇红齿白,眼若秋水,是一副雌雄莫辨的长相——
就苏彧这纤细的模样,在他们逻娑当男宠都要被嫌弃不够健壮,无法满足贵族夫人们!
昆郎云丹开始怀疑,这样一个大启皇帝值得他从逻娑冒着风险跑过来吗?
他上前行礼,行得多少有些敷衍。
崔玄当即发声:“昆郎大论,你们既是在大启,理应按照我们大启的礼仪,见到我们的陛下应该三叩九拜。”
昆郎云丹傲慢地仰起头来,大启早已不是曾经的大启,就算苏彧再怎么样,现在也是逻娑强于大启,更何况他一个逻娑的王子兼大论,怎么可能对大启的皇帝三叩九拜。
崔玄站起身,冷冷地再次重复:“昆郎大论与各位使臣应当对我们陛下三叩九拜。”
他一站起来,另一旁的武将也跟着站了起来。
站在苏彧旁边的尉迟佑也将手压在了刀柄上。
昆郎云丹冷冷笑了一下,目光放肆地看向苏彧,一双眼睛里满是挑衅,就算崔玄再强势又如何?就苏彧这样子估计回头还得劝崔玄坐回去。
果然,苏彧笑眯眯地喊崔玄:“你们这是干什么?崔阁老你们都坐回去。”
她又对昆郎云丹说:“既然朕的阁老都同你们说了要三叩九拜,你们还是照办吧。”
昆郎云丹不屑地笑了一下:“我们逻娑的王族可从不对人跪拜。”
苏彧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枪来,黑漆漆的枪管对着昆郎云丹,说:“我大启一贯以礼待人,也以理服人。”
见过枪的崔玄看了一眼,立刻坐回位置。
昆郎云丹并不认识枪,但是这东西在苏彧手里小小巧巧一个,看着像大启人的玩具,他更是不屑地笑了起来,“大启皇帝难不成想要拿着你手中的这个小玩意和我等说理?”
他仰起头,还没有笑出声,子弹便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他的脸上一阵刺痛。
昆郎云丹伸手擦了一把脸,一手的鲜血让他怔住,他迅速抬头望向苏彧。
苏彧从容不迫地笑着说:“大启是礼仪之邦,朕偶尔还是会讲讲理的。”
昆郎云丹注意到了她口中“偶尔”两个字,偶尔讲道理那便是大部分时候不讲道理。
苏彧又说:“历来规矩都是不杀使臣,但是觉得自己是使臣就要胡作非为,那朕可能就要表示遗憾了。”
她举起枪,像是要来第二枪的架势。
昆郎云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鲜血,十分识时务地跪了下来。
他跪了,其他的使臣面面相觑,也跟着跪了下来,唯有一人梗着脖子不愿意下跪。
苏彧漫不经心地问着:“这人这么不讲礼貌,是怎么混进你们使臣团里的?大论是要自己来清理门户呢,还是朕代你清理门户?”
昆郎云丹转过头,站着的那人是逻娑王的心腹,也是这次派来监视他的人,他当机立断,站起身直接用手勒住那人的脖子。
他很强壮,即便那人也是武将出身,被他勒住脖子却只有挣扎的份。
昆郎云丹明明有一下子杀死那人的能力,他却不急着杀人,而是直愣愣地盯着苏彧,他要看看苏彧到底是强装还是真的强。
而苏彧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笑容,就这样看着他把人勒死。
昆郎云丹的眼睛一点点沉下来,是他以貌取人了!
因为死了人,一场国宴变得异常沉闷,再加上没有舞姬歌姬相伴,乐师们的乐曲都有点像抬棺材的小曲。
昆郎云丹是武人,但他是王子,也懂音乐,他觉得大启皇帝是故意的!
苏彧朝他举了举杯子,“听说你们想要和大启结秦晋之好?”
昆郎云丹僵了一下,跟随的使臣代他开了口:“我们的王想要迎娶大启的公主。”
苏彧笑着说:“我大启早夭未婚的公主倒是有几个,但就算是冥婚,我们的公主也只召上门的驸马,不外嫁,如果你们的王或者说哪个王子想要入赘到我们大启,朕倒是可以考虑。”
谢以观想着,他还好没有在喝酒,否则得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他瞥了一眼隔壁的崔玄,一向严肃的崔阁老竟也忍不住扬了一下唇角,似是在忍笑。
昆郎云丹:“……”刚刚究竟是什么让他产生了错觉,觉得苏彧这小白脸是能欺负的?
第132章
逻娑的使臣们都有些坐不住,但是昆郎云丹回头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他脸上的血迹还在,看上去颇为可怖,唬住了那些使臣,他们不可想在大启的地盘上却死在昆郎云丹的手中。
他们又默默看了昆郎云丹脸上的伤一眼,虽然他们不明白苏彧究竟用了那一小根铁管干了什么,但是昆郎云丹脸上的伤疤是实打实的,显然他们也不想死在苏彧手中。
他们想着,只要他们回到逻娑,必然会向他们的王告状大启皇帝的无礼与恶毒,至于现在……他们看了一眼苏彧还握在手中的枪,现在他们还在大启的地盘,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还是忍忍吧。
刚刚应苏彧的那个使臣咳了一声:“陛下当真会开玩笑。”
苏彧弯了弯眼睛:“朕是天子,怎么会跟你们这些使臣开玩笑呢?当然是说真的。”
使臣:“……”
苏彧又继续输出:“这位使臣为什么要这么说,还是说你们逻娑王一天到晚和别国开玩笑,身为君主却没有一句话能当真,言而无信吗?”
使臣:“……”这话真是越来越没法接。
昆郎云丹开口说:“此人不懂规矩,陛下勿怪,我王兄十分向往大启的文化,也十分希望能娶到一位如陛下一样貌美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苏彧的子弹再次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在他另一侧脸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次是崔玄开口:“昆郎大论,还是想好了再开口。”
两边面颊火辣辣地痛着,昆郎云丹死死地盯着苏彧,她黑漆漆的枪口这一次似乎就直接对着他的胸口,他狠狠憋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是我失言了,我们来大启之前也确实不知道大启如今没有公……”
他顿了一下,谨慎地改了口:“没有活的公主,但是娶不到公主没有关系,只要大启和逻娑的情谊永固便好。”
昆郎云丹隔壁的使臣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提醒:“大论可以向大启皇帝要南诏七公主。”
昆郎云丹愤怒地回头瞪了那个使臣一眼,有本事自己开口!没看到他的面颊还在流血吗?他是真的觉得,他要是再说错什么话,大启皇帝下一枪还真会打在他的胸口上!
使臣:“……”他也不敢开口!
昆郎云丹说完话,没有使臣再敢接话,而大启这边皇帝和崔玄不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想要去打破沉默,毕竟大启和逻娑之间着实没有什么情谊,自从大启走下坡路之后,逻娑就开始不断地侵占大启的西南边境——
别的不说,就在十年前,逻娑人在杀尽二十万西南军之后,一路朝着东北而上,一边抢掠,一边屠杀,凡是他们所遇到的大启男人、老人与十岁之下的小孩统统屠尽,只留下年轻的女人以及在十到十五岁之间的少年,他们将年轻的女人视为玩物,又对少年实施宫刑,让他们成为阉人回去伺候逻娑的贵族。
要不是后来,尉迟乙和几个老将浴血奋战,将逻娑的军队赶出大启,逻娑军恐怕能打到京城来。
就如尉迟乙所说,但凡是大启有血性的男儿,提到逻娑无不咬牙切齿。
麟德殿里一片沉默,只有宫人们的倒酒声,与呜呜咽咽的奏乐,听得逻娑几个使臣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熬到国宴结束,他们急着赶回鸿胪寺,然后拉着昆郎云丹商量:“大论,我们在大启皇帝那里讨不到好处,那个南诏七公主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王说了,南诏的七公主能带回去就带回去,带不回去也无所谓,我们不如明日就回逻娑?”
他们这一趟来大启,本就是想借着故意刁难大启讹上一笔。
去年,逻娑和南诏打了一场仗,逻娑王本以为吞并南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南诏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虽然他们占了南诏三分之一的领土,却也是元气大伤,尤其是这场战争打了太长时间,造成了逻娑国库的空虚。
于是,有大臣向逻娑王进言,何不去隔壁大启“借”些钱来填充国库?
逻娑王稍稍顾虑了一下,问:“听说如今的皇帝在重用尉迟乙?”
这些年,尉迟乙守着西南边境,逻娑军一直没占到什么便宜,好在从前苏琰并不信任尉迟乙,也舍得给,只要绕过尉迟乙派使臣去京城,就能在苏琰那里讹到一大笔钱。
但是听说,新登基的大启皇帝十分重视尉迟乙,逻娑王便带了几分犹豫。
进言的大臣不以为然:“大启皇帝都没有让尉迟乙回到边境,足见传闻不可信。”
逻娑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就派出了使臣团来逻娑,顺便把讨人厌的昆郎云丹塞进使臣团,必要时就让人杀了昆郎云丹。
只是使臣团没有想到,这一任的大启皇帝看着斯斯文文,都不够他们一拳揍的,结果却是一块大大的铁板,踢得他们脚痛。
听说以前的大启皇帝就挺疯的,虽然对外唯唯诺诺,却喜欢杀亲戚助兴。
现在的大启皇帝可是前任皇帝的亲弟弟,看着也不大正常,最关键的是苏彧对外也是重拳出击,会不会就杀几个使臣来助助兴?
一想到这,他们就想要尽快回逻娑!
昆郎云丹却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大启皇帝手中的东西太过奇怪,我要去偷过来看看。”
他不敢想象,如果大启的兵士人人都拥有苏彧手中的那个武器,将会有多么可怕!
使臣:“……要不,我们先走,不留在这里拖大论的后腿?”
他们总觉得昆郎云丹在作死。
昆郎云丹扬起高贵的头,说:“我今晚就行动,你们为我做掩护。”
使臣想要拒绝,昆郎云丹杀气腾腾地看向他们。
使臣咽了一大口口水,说:“但是我们进城的时候,随身的武器都被大启人给拿走了,大论就这样贸然去闯皇宫,实在太危险了。”
昆郎云丹自信地说:“大启人绝对料不到我会在国宴之后就去偷东西,放心,那些大启禁军拦不住我。”
使臣:“……”您要不要先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了,再说这话?
昆郎云丹从包裹里拿出一套夜行衣,蒙住脸,当着使臣的面,就翻墙出去。
过了许久,一个使臣小声地问:“为什么大论随时都带着夜行衣?”
其他使臣:“……”他们也想知道,总觉得昆郎云丹随时都打算杀人越货,不单单是针对大启人,也针对逻娑王的人!
昆郎云丹进入皇宫意外顺利,有几次他都以为守卫的禁军要发现他了,结果那一队的禁军当着他的面就这样过去了。
昆郎云丹在心底冷笑,果然大启的禁军没用得很。
他一路十分顺畅地就到了苏彧的寝宫,寝宫没有亮灯,门口只有两个宫人守着。
昆郎云丹击晕两个宫人,便推门而进,幸运的是,寝殿内没有任何人守着。
他想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苏彧必然随身携带,他第一时间朝着床榻走去,被褥高高隆起,像是苏彧在睡觉,他将手悄悄地探入枕头下。
手指当即传来一阵刺痛,像是针扎进了血肉里!
昆郎云丹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得“唰”一声,他的双腿就被绳圈束住,他还来不及挣扎,绳子便越缚越紧,还不断往上升,一下子就将他倒挂在了梁上。
他猛地一惊,他这是中了陷阱了!
他挣扎着想要从绳子上下来,此刻寝宫内的灯火一下子被点亮,苏彧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旁边还跟着崔玄和谢以观,不远处还站着尉迟乙。
尉迟乙和他交过手,彼此都有些了解,虽然尉迟乙没出现在国宴上,但是见到昆郎云丹,还是十分热情地上前打了声招呼:“这不是逻娑的大论吗?你这个逻娑第一勇士怎么大半夜就被吊在这了?”
昆郎云丹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倒挂的关系,还是被尉迟乙给气到了。
他咬着牙说:“今日既然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彧笑了一下,点名尉迟乙:“仲云,你把他放下来吧。”
尉迟乙老大不情愿地走上前,急速抽刀断绳,稍稍提了一下昆郎云丹的肩膀,防止他脑门砸地一下子摔死,至于其他的地方伤没伤到就不关他的事了。
昆郎云丹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起来,手掌心还在流血,他低头一看,就能看到每个手指上都有一排针扎过的痕迹,皇帝哪是在枕头下放了一枚针,分明是放了一个钉板!
苏彧给自己搬了一张月牙凳,坐了下来,对昆郎云丹说:“放心,朕不杀你,杀了你岂不是如了逻娑王的意?”
昆郎云丹心中惊了一下,面上却是硬气地说:“陛下不必挑拨我与王兄的关系。”
苏彧笑了一声:“挑拨吗?那你王兄心可真大,你这么一个弟弟兼重臣的,居然舍得派到我大启来。你看到这屋子里的人了没,他们虽然不是朕的哥哥,可是朕可舍不得派他们去你们逻娑当使臣。”
昆郎云丹迅速扫视了一下其他三个人,三个人居然一起别开头咳嗽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灯火太过昏暗,他竟觉得他们两人的脸是红的。
“?”皇帝说了什么,这三人如此之奇怪!
昆郎云丹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为逻娑王辩护:“这一次来大启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与我王兄无关。”
苏彧点头,“既然如此,昆郎云丹你私闯皇宫禁地,半夜行刺于朕,杀你倒也不冤,仲云动手吧。”
昆郎云丹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苏彧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然而他回神之际,尉迟乙的长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冰冷而锋利的刀刃贴着肉,让他喉结猛地动了一下,连忙喊:“等等!”
苏彧抬了一下手,尉迟乙的刀也稍稍往外移了一寸。
昆郎云丹狠狠吸了一口气:“你不是说不杀我吗?”
苏彧摊开手,十分无辜地说:“朕留你性命,你说朕挑拨你们兄弟感情,那朕便成全你,就此杀了你。”
昆郎云丹:“……”
大启皇帝是“真”要命。
好在他能屈能伸,无视了中间的问题,回到苏彧一开始的问题上:“陛下为什么说杀了我就如了逻娑王的意?”
几人都注意到,他对逻娑王改了称呼。
苏彧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慢悠悠地说:“听说你和逻娑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感情深厚?”
昆郎云丹默了默,这个感情深厚可能是单方面的,他小了逻娑王将近二十岁,生他时母妃年纪大了,便将他交给了姨母抚养,一直被他姨母抚养到了十四岁,他才被送回逻娑王宫。
从那时起,他的母妃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要做他兄长最忠诚的大臣。
这些年,他对逻娑王不可谓不忠诚,冲锋陷阵、杀人无数,他之所以当上这个大论,是因为他把从前那个反对逻娑王的大论,也就是他的叔父给杀了。
然而也就是他当上大论之后,逻娑王总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那目光里隐隐含着几分戒备。
昆郎云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一直到逻娑王执意要攻打南诏,他们之间引发了第一次严重的争吵,有了第一次便有无数次,渐渐地,逻娑王越看他越不顺眼,他也是。
如果不是母妃哭着让他忍耐,他也不会主动来大启,避开与逻娑王之间的矛盾。
昆郎云丹的沉默,让苏彧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没那么深厚,也是,年轻力壮的弟弟又手握大权,要是朕大约也是不会留的。”
“?”昆郎云丹疑惑地问,“陛下方才还说舍不得把他们送去逻娑做使臣?”
“对啊,”苏彧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他们三个是朕的重臣,却不是哥哥呀,正因为他们不是皇室中人,才值得朕的信任嘛,再说你们逻娑可和我们大启不一样,我们大启是礼仪之邦,你们嘛,弟弟杀哥哥全家抢夺王位的事可是一箩筐。”
昆郎云丹:“……”这事还真是,现任逻娑王的王位就是从大兄手里抢过来的。
只是大兄与他们同父异母,他以往并不会多想,可现在经苏彧这么一说,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难怪逻娑王常以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随即他又警惕地看向苏彧:“就算如此,你放我回去,只怕也是居心不良。”
苏彧笑着从怀里掏出枪来,“你深夜偷摸进宫,是为了偷这个吧?”
昆郎云丹:“……”多少有些不想承认,出发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大启皇帝不会料到他今夜来偷这东西,却没有想到人家早猜到了,他这脸被打得啪啪响。
“你放心,”苏彧说,“这东西就一把,朕拿着防身用。”
昆郎云丹松了一口气,还好大启还没有普及……
他气松到一半,苏彧接着说:“不过朕的军队里有这个的放大加强版,威力更大更猛。”
昆郎云丹:“……”大启皇帝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整吗!
如果大启军队有这个东西的放大版,那他们真要打起来就不叫打仗了,叫逻娑单方面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