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苏彧后面的衣袍上竟染了血迹,明明他一直站在这里,一直护着她,她是怎么受伤的?!
苏彧:“……”她没想到月事提前来了,晚春的衣袍太薄一下子就透出来。
她前面就察觉到不对劲,所以站着一动不动,先打发走洞察力最强的谢以观,再来打发崔玄,结果还是被崔玄发现了。
这副身体的月事其实很规律,四十天来一次,一次四天。
苏彧有自己的私库,私库里既有棉花也有布匹,她可以自己做月事带,用完以后焚烧掉即可,至今没被人发现过。
也是这几天精神紧绷,导致了月事提前了七天,好在第一天量不大,也就渗出了一点,好在谢以观没有站在她身边。
问题不大,完全可以应付,苏彧想着。
苏彧在崔玄不顾礼仪就要拉住她的时候,镇定自若地牵住了崔玄的手。
崔玄愣住,他是牵过皇帝手的,但那都是他中药神志不清的时候,清醒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皇帝的手比他记忆中的还要柔软些,而且她居然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一下!
苏彧微笑着小声说:“行简不要出声,等会儿朕再告诉你。”
崔玄整个人僵在那里。
谢以观站在台阶下,没有听到崔玄说的话,只是觉得崔玄方才神色不对,他倏地望向苏彧。
苏彧的神色未变,又吩咐了他们一句:“务必要全城封锁,不要放一个卢家人出城,所有人都要仔细盘查,你们且去吧。”
谢以观在苏彧的脸上寻不到破绽,又望向崔玄,还未细细打量,就被尉迟乙重重拍了一下肩膀:“谢舍人,走吧。”
谢以观也觉得处置卢家才是当下最紧急的事情,依皇帝的神色看,应该没什么事,他便跟着尉迟乙先走了。
苏彧在尉迟乙和谢以观走后,迅速将崔玄拉到身后的大殿内,将殿门一关,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殿内没有点灯,唯一的一丝光亮是从外面透进来的。
一片漆黑之中,崔玄只能分辨苏彧大致的轮廓,唯有她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在这般昏暗不清的环境下,依旧亮得让他一眼便看到了,而现在这双桃花眼正注视着他。
苏彧稍稍叹息了一声,她从小便知道自己继承了父亲的容貌与恶劣,有些东西不需要教,就像她天生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一切去获得他人的好感一般。
只不过她被老道和大师兄教导长大,在不危及她本人的前提下,她愿意守着分寸这把尺子。
说起来,从穿越到现在,其实她不算多么用心地攻略四个男主,除了对“皇帝苏彧”好感度为-100的柳无时之外,三个男主对她的好感度都停留在了60,她也隐隐猜到60应该是一个分水岭,一旦跨过去了,大约是再难回头了。
三个男主好感度加起来能有一百八,再抵掉柳无时的负值,还剩八十,相当于男主八成的天道气运,就目前来说,她觉得够用了——
主要是她觉得现在三个男主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偶有针锋相对,但是并不影响他们三个合作,她能够同时将他们三人都用起来且用得极为顺手,她也考量单人的好感度太过,会打破这个平衡,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跨过这个分水岭的想法。
但眼下的情况特殊。
她不能暴露自己女扮男装这个秘密,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叫人知道她是女儿身。
非常时候用非常手段,至于会不会叫崔玄越过60好感度这条界限,或者是好感度下跌,都不在苏彧考虑的范围!
“陛下?”苏彧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桃花眼看着他,崔玄不得不喊了一声,他的声音依旧听着四平八稳,唯有崔玄知道他的心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殿内太过于漆黑,看不清一切,殿内太过于漆黑,一切都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例如他盯着苏彧的目光,就算不收回,也无人知晓。
崔玄本以为这便是最大的放肆,却没有想到苏彧再往前多走了两步,她的身体几乎是贴着他的。崔玄的心跳猛然加速,他却是拒不承认,他只是难以习惯旁人靠得这么近罢了。
苏彧却更过分,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轻语:“行简,朕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崔玄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强行让自己沉下声音问:“陛下想告诉臣什么秘密?”
苏彧在他耳边轻吐了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轻笑,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有些痒。
“就是这两天上火,朕的痔疾犯了,前面出恭的时候破了就出血了,一不小心染在衣摆上了,这个就只有行简你看到,你可不能和别人说。”
苏彧的声音又甜又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和平日里的笑谈风云完全不一样。
崔玄整个脑子空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陷入大大的沉默,皇帝她刚刚说了什么?!
苏彧十分淡定,在掉马和尴尬之间,她选择尴尬,再说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只有崔玄了。
果然崔玄久久应不出话来。
苏彧脚尖踮得有些累了,也不管崔玄的身体是不是完全僵住,将自己整个下巴都靠在崔玄的肩膀上,“行简怎么不关心一下朕,也不问问朕还痛不痛?都出血了呢。”
崔玄:“!”陛下,还请您不要用这样奇怪的语气对臣说这样奇怪的话!
他的喉结又动了一下,偏偏要说的话卡在喉间,硬是没有出口。
“行简不相信吗?要不要帮朕看一下?”苏彧忽地站直了身体,双手扶在蹀躞带上,“咔哒”一声,竟是解开了蹀躞带的扣子。
“陛下!”崔玄不及思考,急急将手按在她的手上,阻止她解开蹀躞带,“陛下龙体怎能叫人随便看!”
“行简又不是外人,再说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好顾忌的?”苏彧笑出了声,笑声如这暮春的风带着几分肆意,又如这初夏的夜隐着几分躁动。
崔玄按在苏彧手上的手不自觉加了力度。
苏彧忽地往前一靠,整个人就靠在他身上,哈哈大笑起来。
崔玄绷直了身体,却不敢躲开,他怕他若是往后躲,苏彧没了支撑会摔倒,由着苏彧在他怀里笑得毫无形象,甚至伸手扶住她,以免她真的摔倒。
苏彧笑了半天,才离开他的怀抱,将蹀躞带的扣子慢慢扣回去,“朕同行简开玩笑呢,那样的地方哪好意思真让行简看,朕也是要面子的。”
崔玄冷着声音说:“还请陛下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他的声音里除了冷,还隐含着几分恼怒。
苏彧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声音里又含着委屈:“行简生气了?”
崔玄深吸了一口气,别开头说:“臣没有生气,陛下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去休息,外面已是残局,臣去处置便足矣。”
苏彧打开殿门,倚在殿门上,眉眼含笑,口吻略带戏谑,“那便有劳朕的崔阁老了。”
崔玄没有去看她,大跨步地越过门槛,疾步朝外走去,仿佛不愿意在此多待片刻一般。
苏彧还好心提醒他一句:“脚下有台阶,行简慢些走。”
崔玄身形一顿,再抬脚,步伐更大了一些。
【崔玄这是怎么了?这好感度怎么又上上下下起来?65、55、70、50、65……他要干嘛!】系统忽地发出声响来。
苏彧唇角微微上扬:【也许是又吃电梯了。】
要的就是他心绪乱掉,他一乱她才安全。
苏彧漫不经心地想着,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弯月,不急着走,等着夜色再暗些,却见崔玄又匆匆折回,手中还多了一件暗色的长袍。
果然还是那个崔玄,苏彧又笑了一下。
崔玄将长袍递给苏彧,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但当苏彧问他:“行简要帮朕穿吗?”
他却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臣还有其他事,先行告退。”
苏彧朝他笑了笑:“崔阁老去吧。”
崔玄的手握了一下拳头,又很快松开,极为规矩地对苏彧行了一礼,他才再次离开。
苏彧掂了掂手中的长袍,叹了一口气,她要把常服统统换成深色,这样子就算是不小心沾了血迹,别人也不会看出来!
她换了衣服,没有回寝宫,直接去私库换了裤子,
苏彧生了火,将弄脏的裤子烧掉,等到火焰彻底熄灭,她盘了一下私库的空间,才慢悠悠从私库里出来。
此刻东方微亮,谢以观自台阶下往上走,注意到她穿在身上的已不是昨日的衣袍,想着皇帝这是被崔玄给传染了。
他迎面而笑:“臣去寝宫未寻到陛下,便来这边瞧瞧。”
果然就在私库这里找到了皇帝。
苏彧朝他灿烂一笑:“空些地方出来放新东西。”
谢以观轻咳了一声,皇帝过于直白了,“陛下,卢府上下三百人都已捉拿在案,而卢家家主在今晨去了。”
卢政翰已经中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尉迟乙和谢以观都没有动卢政翰的意思,是卢十二娘扑进去,哭着告诉他,卢显造反失败,整个卢家都要下狱。卢政翰听了,依旧没能说出话,只喷了一大口血,憋屈而死。
谢以观稍稍顿了一下,又说:“卢十二娘手执先帝所赐免死令牌,要在朝堂上面圣。”
苏彧问:“哪位先帝赐的免死令牌?”
谢以观说:“您的父皇。”
苏彧轻啧了一声,她的这位父皇还没有她的皇兄叫人省心,“那就让她面吧。”
卢十二娘紧紧握着手中的免死令牌,她扑进卢政翰的房间并不是为了告诉她没法动的祖父,卢家要倒了,只是为了这块免死令牌,在朝堂上见皇帝一面是她最后保住卢家的机会。
只是见到高坐在龙椅上的苏彧时,她被震惊得张大嘴巴,这不就是谢以观的表弟、崔玄的相好吗?!
苏彧不在意她的诧异,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免死令牌,便问崔玄:“谋反也能免死?”
崔玄没说话,先帝那会是有些离谱。
苏彧敷衍地说:“行吧,既然你拿着令牌,那就免你的死罪吧,一块令牌自然只能免一个人。”
“陛下!”卢十二娘自然不单单是想免自己的死罪,只是苏彧抬眼望向她时,她才发现自己被苏彧的眼睛给吓住了。
苏彧看了她一眼,笑着问朝臣:“卢家昨天晚上带着左右威卫、左金吾卫以及左武卫谋反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朝臣称是。
苏彧说:“卢家蓄意谋反,勾结重兵,罪行昭昭,天理难容,就算朕不是好杀之人,也绝不能放过这样的卢家。所以朕决定,凡是参与谋逆的人皆应处以极刑,凡是知情不报者以同谋论处,至于其余的卢家人,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谋反,却也享受着谋反者带给他们的财富和地位,那便让他们去见见真正的民间疾苦吧,没收卢家所有财产,将他们送往太原府石炭作坊上做工,十五年后再放他们自由。”
她瞟了一眼卢十二娘,接着说:“只除了卢十二娘。卢十二娘你现在就是自由身,想要往哪里便去哪里。”
卢十二娘面色苍白,喊了一声:“陛下——”
苏彧对她温和一笑:“你也可以将令牌给别人,保那人免死或免罪,朕也不为难你,只将你送去石炭作坊做工十五年。”
卢十二娘是见过石炭的,黑漆漆的,拿来做燃料是极好的,但是去挖石炭,哪是她这样的娇女郎能承受的?她面色逐渐灰白,却终究不敢再多说。
卢家是这样处理,但是卫兵的事却不能就这样掀过去。
苏彧站起身,走到朝臣之间,忽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寒着脸说:“京城十六卫是朕的禁军,如朕手中的这把刀,而这把现在却是弯了,你们说朕该如何做?”
朝臣们这才发现皇帝今天居然带了佩刀,也一下子想起,这位面容出众一直笑嘻嘻的皇帝可是在登基大典上直接砍人的,说不定真能将刀往他们身上捅,他们立刻跪倒在地,大声呼吁:“陛下定要将十六卫彻查到底,以正军纪!”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能让皇帝把刀先收起来就行。
苏彧满意地点点头,将刀慢悠悠地收起来,“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朕就接纳你们的建议。”
众臣:“……”
苏彧将剩下的十二卫分了四组,将代表不同势力的三支卫军放在同一组内,先由三支卫军组内互查,查出问题再由尉迟乙和萧承负责总查。
朝会之后,崔玄、姚非名两位宰相被苏彧留下继续商讨要事,谢以观作为中书舍人,也被留下来做笔摘。
只是谢以观忍不住多看了崔玄几眼,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崔玄今日面对皇帝时,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硬,本来就挺直的腰都快变成铁板了,与皇帝商讨时也不去看皇帝——
多少有些古怪。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谢以观状若闲聊地问了一句:“崔阁老昨夜可有歇息?”
崔玄带着十足的寒气回他:“谢舍人昨夜辛苦,早些回去休息。”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玄上了马车,车内还摆着苏彧爱吃的小点与她下过五子棋的棋盘,他怔了一下,从马车上下来,他对马夫说:“将车内的摆设都换了。”
马夫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棋盘……”
崔玄顿了一下,冷冷地说:“扔了。”
崔玄说一不二,马夫不敢不从。
只是他才刚刚将马车内的摆设统统换下,然后扔了那副围棋,却没有想到崔玄突然又急匆匆地赶来。
崔玄的头发还是湿的,显然是刚刚沐浴好,连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只是冠了发便来了。
马夫有些吃惊,要知道崔玄一向从发丝开始讲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郎主?”
“你拿着这个棋盘干什么?”崔玄冷着声音问。
马夫回答:“拿去扔了。”
“如此贵重之物怎可扔掉?”崔玄呵斥了一声,便从他手中夺走棋盘,又匆匆走了。
马夫:“……”不是您说扔了吗?
崔玄脸色一沉,何人赶在他洗澡的时候闯入?
他立刻抓过旁边的衣袍披在湿漉漉的身躯上,拔出挂在柱子上的长剑,“谁?”
对方却没有回答他。
他的长剑就要刺过去,那人终于发出了声响:“行简,是朕。”
声音是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清脆,
崔玄一惊,将剑收了起来,再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朦胧烟雾之中的那张脸。
本就是明眸皓齿,在水雾之间,更是多了几分不真切的如梦似幻。
他恍了一下神,连连朝后退了几步,垂眸不去看她,冷淡地问:“陛下怎会在此?”
“朕一直在这里。”苏彧笑盈盈地说。
他朝后退了两步,她则向前走了两步。
崔玄还想再退,后方却已经是柱子,他靠在柱子上无处可退,只能由着她步步靠近,一直到两人的身体几乎挨在一起。
他身上还是湿的,而她因为贴着他,身上的衣服也湿了。
崔玄这才发现苏彧穿着的是卢家造反时那套月牙白的常服,本就浅色的衣物沾了水之后便变得半透明,贴着苏彧纤细的身姿,若隐若现。
他告诉自己,同是男子,这样并没有什么,然而他的目光却是不自觉地避开。
“行简为什么不看朕?”苏彧微凉的手抚上他滚烫的脸,让他被迫正脸面对她。
她的幞头不知落在了何处,一头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落下,叫她的容貌更加昳丽到让人心悸。
“陛下……”崔玄将手覆在苏彧的手背上,试图将她的手移开。
苏彧却是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移到她的蹀躞带上。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红润的唇沾上水汽,仿若盛春里开出的海棠,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似志怪传奇里勾人魂魄的妖,“行简来帮朕宽衣解带好不好?”
苏彧带着他的手将蹀躞带上的扣子解开。
“咔哒”一声,解开的不仅仅是扣子,更是他绷着的身躯。
崔玄紧闭上眼睛,急急地喊了一声:“陛下——”
耳边一阵轻笑声。
过了许久,崔玄才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他并没有在澡池,身边更没有苏彧,就如前几日一般,不过是个梦。
崔玄就这般睁眼在黑夜之中待了许久,直到一缕曦光落在他的床前,他才起身,打开房门,对守在门前的仆人说:“备水,我要沐浴。”
仆人并不觉得奇怪,对于崔玄来说一大早就洗澡实属正常,尤其今日休沐。
崔玄洗好澡,看到放置在一旁的朱红色衣袍愣了一下,对仆人说:“把我那些艳色的衣袍全都换掉,日后我只穿素雅之色与玄色。”
仆人呆愣半天,之前郎主不是说以后休沐之日他只穿朱色吗?怎么又变了?
他心中有疑问,却不敢当面问崔玄,只问:“那郎主今日穿什么?”
崔玄垂下眼眸,将苏彧所有的常服颜色都过了一遍,皇帝什么颜色都会穿,但基本以浅色为主,于是他对仆人说:“玄色。”
【崔玄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51。】系统麻木地报着崔玄的好感度,已经五天了,崔玄的好感度那叫一个动荡,夜里啪啪往上升,白天又嗖嗖往下降。
系统有些生气:【人可以吃一时的电梯,但不能天天吃电梯吧!】
相比之下,之前谢以观的-1+1……系统想了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些男主一个个都在欺负它这个系统!要不是它家宿主还得靠攻略男主活命,系统都想喊苏彧把这几个男主统统踢开!
苏彧倒不是很在意,虽然她的月事已经干净,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依旧选了一件玄色暗纹圆领袍。
今日休沐,不必上朝,再加上卢家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她稍稍有点时间,便赶紧去了先帝旧府邸一趟。
去年掠来的工匠经过大半年的努力,已经可以批量生产远射程的弓/弩,开春之后,苏彧又拿来了一张图纸,上面的东西是工匠们从未见过的,不过苏彧的图纸画得仔细,每个细节都给工匠们标出来了,按照图样来打造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
苏彧拿去的图纸正是红衣大炮的图纸,就以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来说,生产太过现代的大炮显然不现实,所以苏彧选择了红衣大炮。
一开始她给的数据是模型的数据,造出来的是炮身长二尺的迷你小炮。
她试了一下小炮,还算成功,便又将数据改成大炮的,让工匠们再制作。
但是数据一改大,炮身从二尺变成一丈,整个难度便大幅度提升上去了,工匠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将炮身打造出来。
苏彧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刚刚打造出来的炮身,有了炮身,还得有炮架、炮弹和火/药,炮架不难做,炮弹也不难做,火/药用之前从柳无时那里得来的硝石和硫黄,苏彧自制了一些,不过火药的量不是很大。
现在就差找个地方实验一下了。
肯定不能放在京城里实验——
这也是苏彧要快速整顿京城十六卫的原因之一,只有把守门的都换成她的人,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将大炮从城门推出去。
不过十六卫的问题,沉疴已久,不像对付卢家那样简单,整顿起来还需大把时间,一时半会她是没有办法试验她的大炮了。
当然除了看炮身的完成之外,苏彧还有新的东西要让工匠们做。
工匠们看了看图纸,再面面相觑,这玩意他们也没有见过,就复杂程度远胜于大炮。
苏彧管这东西叫手/枪。
经历过两次造反以后,苏彧觉得她多少得有点武器放在身旁,能够自己保护自己。
她的那把佩刀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真要是面对会武的人,别说是尉迟乙,就是苏承影都能对她进行百分百空手接白刃,所以她需要一样出其不意且连尉迟乙都防不住的武器。
这么一合计,手/枪就是最适合的了。
只是□□比大炮复杂,工匠们没有见识过,可能得花些时间琢磨。
苏彧将图纸给他们,给了三个月的期限。
从旧府邸出来,苏彧又去了柳宅,她有柳无时所赠的玉佩,可以自由出入柳宅,只是柳家人说柳无时不在家中,近日都在西市盘货。
苏彧默了默,想起柳无时在朔州时对自己的承诺,也不知道届时他发现他恨着的皇帝与他要拿全部家当去赎身的人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多半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既然九郎在西市,那我便去那边寻他吧。”苏彧十分好脾气地说,又叫尉迟佑驾车去了西市。
还未下马车,她便远远瞧见了一男一女,其中那位女郎是她的熟人谢以欣,只是那男的却面生得很。
苏彧对尉迟佑说:“过去看看吧。”
谢以欣见一袭玄衣朝她走过来的苏彧稍稍有些吃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皇帝穿玄衣。
苏彧扮作谢以观表弟时,总是穿浅色,显得她人畜无害,这一身的玄色倒是衬得她容貌更加张扬了一些,就连她身旁的裴十四见到苏彧也目光呆滞了许久。
“表妹,这位是?”苏彧朝谢以欣笑了笑,主动询问起男子的身份。
倒不用谢以欣来报,裴介主动报了姓名:“在下河东裴无垠,在家排行十四,听刚刚郎君唤二娘为表妹,不知是哪位表亲?”
他今年刚弱冠,取字无垠,之前大家都按排行叫他裴十四。
苏彧听闻他就是裴十四,多看了他两眼,不冷不热地说:“我姓苏。”
裴介听到一个苏字,脸上不自觉便多出了几分了然,谢家苏姓表弟之事,他就是在河东也略有耳闻,一个男子却生了这么一张比牡丹还艳的脸,难怪连崔玄这般冷面之人,都被苏彧所迷住。
他朝着苏彧一笑:“原来是苏表哥。”
端得是彬彬有礼。
苏彧说:“你管我叫表哥不大好吧,还是叫我苏郎君吧。”
裴介:“……”果然如传闻一样,是个草包。
他笑着说:“我与二娘有婚约,两家也已定了婚期,当唤一声表哥。”
苏彧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这不是还没有成亲吗?这一声表哥叫得太早了,再说你比我大,我不想被你叫哥。”
裴介看着她的笑容,眼中满是惊艳,忘了自己的未婚妻就站在身旁,温和地说:“那我不叫便是,不如我叫你一声苏郎君,你叫我一声十四郎。”
苏彧神情倨傲,一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裴介却也不恼,邀请苏彧与他们同行,见苏彧将他和谢以欣隔开,他自觉站在苏彧的另一侧,笑着问:“苏郎君是不是没有去过河东?”
所以不知道他们裴氏在河东也是大世家。
裴介想,苏彧既是谢以观的表哥,应是知道的,大约是觉得勾搭上了清河崔氏,便不将他们河东裴氏放在眼里。
他笑着摇摇头,到底是乡下来的小郎君,眼皮子实在是浅,他再看了一眼苏彧的侧颜,又想有这么一张脸,便是眼皮子再浅他都原谅她。
谢以欣隐隐察觉到苏彧的态度有些不对劲,皇帝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苏彧既然这般对待裴介,那必然是裴介有问题——
尽管裴介是她的未婚夫,但是谢以欣无条件地选择相信苏彧。
苏彧斜了裴介一眼,直白地说:“裴十四这么问,是觉得我没有见识吗?”
裴介神情依旧温和:“怎么会?只是想着苏郎君什么时候去河东,我定要尽地主之谊。”
苏彧忽地转头,冲他一笑,露出唇边两个梨涡来,“现在还在京城呢,裴十四想我请客就直说,这样吧,我请你喝酒,你赏不赏脸。”
裴介怔了怔,苏彧不笑时生得明艳,可这么一笑,两个梨涡一点缀,愈发叫人惊艳,他低头遮住眼中的光芒,唇角上扬:“自然是赏脸的。”
苏彧带裴介和谢以欣去了红乐坊。
红乐坊的掌柜是认识苏彧的,立刻便让她上了二楼厢房,又差人去通知柳无时。
“苏郎君今日要喝些什么?”掌柜亲自上楼问苏彧。
苏彧眼梢微挑地看向裴介:“裴十四,你要是不能喝,便点女郎才喝的梅子酒,你要是能喝,那就上最烈的酒。”
她的挑衅明显,裴介无奈地摇摇头,像是十分宠溺苏彧一样:“那就上最烈的酒吧。”
苏彧一下子就点了十坛烈酒,又吩咐掌柜给谢以欣上些点心。
谢以欣小声说:“苏表哥,我也能喝。”
苏彧眼皮也不抬,就给裴介倒上酒:“你十八岁都没到呢,吃些点心就好,且看我与裴十四如何拼酒。”
谢以欣:“?”喝酒和十八岁有什么关系?
裴介的酒量不错,也不推辞,只是一坛喝完之后,他脸色便稍稍变了,抬眼看向坐没坐相的苏彧,她手握酒盏,神色未变,眼梢依旧带着几分怠慢。
他忽地变了脸色,主动拿过一坛酒,给苏彧满上,强势地说:“再来。”
谢以欣发现裴介的眼神变得有些凶狠,之前犹如焊在他脸上的温和也开始脱落,她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苏彧伸手拦住。
她接到苏彧的眼神,再看尉迟佑就坐在旁边,这才又坐回原处。
裴介给苏彧一盏又一盏地满上,有时候甚至耍赖,苏彧喝了一盏,他未饮尽便给苏彧满上,苏彧也不在意,由着他来。
第二坛喝完,裴介已经醉了八分,他再看向苏彧时之前的温润荡然无存,眼神狠厉得像要杀人一般,站起身就将酒盏砸在苏彧面前,眼见着就要扑到苏彧身上。
尉迟佑反应极为迅速,起身一脚就将裴介给踢飞。
苏彧慢悠悠地起身,让尉迟佑按住裴介,走上去蹲在裴介前面,笑呵呵地问:“裴十四这是要干什么?”
裴介想要一拳砸过来,却被尉迟佑抓住手腕,反剪在背后,他怒地挣扎着,大骂苏彧:“不过是崔玄养的下烂/贼王八,在老子面前装什么乔,等老子把你玩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