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傅by江衔鱼
江衔鱼  发于:2024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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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
江淮之微微低眸,瞧着手上那封用?金印封好的蟒纹信笺。
“那没意思了。”
少年扁扁嘴,大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你回你屋看去吧,我要睡觉了。”
江淮之颔首。
小娘子还在熟睡。
借着屋内昏黄的烛光,他将那信拆开,凭着那如锥画沙的字迹,一眼?便知是自己?那位好学生的亲笔。
“相府派人来问了,我说小柚子身子不舒服,留她在东宫住了。”
是很随意的口语,并非一板一眼?的文字,却能从那张扬的字里窥出泼天的怨气。
“我让你带她走,只是因为她在我这里不肯喝药,我跟你的恩怨不涉及小柚子,你最好把她照顾好,活蹦乱跳地送回来,不然我不介意给你扔刑部大牢里招呼一遍。”
“里面折着的小纸是给小柚子看的,你看我杀了你。”
江淮之读完,面色无波无澜,没有半分犹豫就将那信一扔,伸手捻开了附在信里的小纸。
“小柚子,喜欢你!要快点好起来!”
字下面是少年少女的画像,正手牵着手坐在廊下数星星。
画得还挺好看的。
早知道不教他作?画了。
江淮之凉凉扫上一眼?,反手就将那幅小画丢进?烧得正旺的炭盆里,盯着它彻彻底底化为灰烬,方肯罢休。
火苗舔舐过他好看的眸子,渐渐烧出一抹猩红。
我在这里。
哪里轮得到?你来关心?

翌日,符柚迎着窗外刺目的日光,大大伸了个懒腰。
一夜无?梦,她?睡得很是舒服,动上一动也没有了昨日头痛欲裂的感觉,反倒是清清爽爽的,又有了平日里乱蹦的劲。
葱根一般的手指挑开鹅黄色的纱幔,小娘子跳下床去,好奇地打量起?这间屋子。
屋子很小,只有她?躺过的那一张床,并两架放满各式草药的深红木药架,一方小桌椅,三盏烛台,再藏个烧炭的小火炉而已。
细细瞧来,那照明用的小烛都燃尽了,火炉内的灰屑也多得快溢了出来,她?识得这种?炭,称不上好,却也不至于烧出这么多屑来。
昨夜她?迷迷糊糊的,根本来不及看?这些?,只觉得药香沁人很是舒服,眼下光着小脚绕了一圈,方觉这应是一间药室。
可是先生呢?她?记得先生也在来着。
“先生?”
她?试探地喊了一句,嗓音还略略有半分哑。
“我在。”
江淮之端着一份酥酪并一方药碗,应声?而入。
“柚儿醒了?”
“醒啦!”
刚睡醒就能看?见他,小娘子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诶,先生这衣裳是从哪偷的呀?看?着好小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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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那药童给的,他比我身量小些?。”
瞧着她?活泼可爱的模样,他眉眼间也爬上几分温柔笑意。
“可好些?了?也不知道穿鞋。”
小娘子一袭嫩粉色妆花长裙笑得娇憨,乖乖坐到小木凳上,任由他用手试着额上的温度。
“冒犯柚儿了。”
江淮之放下心来,开?口温和。
“总算是将?烧退了。”
“不冒犯。”
她?声?音能一路甜到人心底。
“都是先生照顾得好!”
“又有劲乱讲话了。”
他失笑道。
“过来将?药喝了,方才出去给你带了苏家铺子的糕点,可不能再闹了。”
符柚面上一羞。
“那个…昨天晚上…我有闹嘛?”
她?隐隐约约也记得一些?事情,好像最后是被他整个人摁在床上喂的药,苦得她?哼哼唧唧直乱叫。
“没有。”
他挑了挑眉。
“柚儿乖得很,煎的药自?己全喝光了。”
她?太了解他了。
那眸中一闪而过的促狭,分明是提醒她?,她?脑中不多的回忆尽数是真的。
明明已经退烧了,她?小脸一下子又烫起?来,害羞地捧起?药碗来挡。
“你…你骂我就好了呀。”
她?小声?哼哼着。
“我以前生病不喝药,娘亲拿我没办法,都是连骂带训地给我灌下去的。”
“哪里舍得。”
江淮之持着酥酪坐在她?身侧,眸中是下意识地宠溺。
“柚儿很好,是要宠着的。”
“你胡说。”
她?噘噘嘴。
“我以前上课捣乱的时候,你还敲我小手板。”
“那时候不是学生么?”
“那现在不是学生了吗?”
她?问得很天真,可尾音落下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被接上。
江淮之眸光似有闪躲,手指不自?觉摩挲上那盛酥酪的木盒,缄默良久良久。
“……药要凉了。”
他还是说不出口,最终话到嘴边,也只是催促之语。
“……我喝嘛我喝嘛。”
小娘子长睫委委屈屈地扑闪两下,眸中水雾一浮,不肯搭理他了。
她?喝一口苦药便嚼一口酥酪,如此反复折腾许久,愣是一声?都没吭,仿佛真的与他怄上了气。
她?就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李乾景就可以大大方方说喜欢她?,说想和她?成?亲,追着她?赖着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可这样的话,她?从来没在江淮之口中听到过。
要是真的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哄着她?陪着她?,生病的时候寸步也不离,直接和她?划清界限不就好了么?
江淮之微微垂眸,指尖在粗布麻衣上掐出一个个月牙形。
他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
这话若是说出口,是要负责任的。
他不可能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为了哄她?开?心,去骗她?不日就会成?亲。
他终究不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说得起?便给得起?,母仪天下的地位一眨眼就能双手奉上作个聘礼。
臣斗君,不是动动嘴皮的事情。
“……我喝完了。”
符柚怏怏不乐地放下药碗,碗底干干净净。
“我送你回府。”
他跟着起?了身,将?那御寒的狐绒斗篷小心为她?披好。
“病气不会散得很快,这里终究不比相?府,还是要快些?回去,莫要复发了。”
“我自?己认得路。”
小娘子闹了别扭,跺跺小脚就兀自?推门跑了出去,差点与那药童撞个满怀。
“哎呦这位姑娘。”
她?给那药童吓坏了。
“还好我躲开?了,师父说姑娘家不可以随随便便碰,碰了要娶的!”
“休得胡言乱语。”
江淮之忽得冷了脸,斥责的语气冰冰凉凉。
“撞了就要娶,那有人早该娶千八百回了!”
符柚“哼”了一声?,提着小裙子自?己朝相?府跑去了。
饶是去相?府的路不远,大白天也亮堂得很,他还是心下生急,匆匆就要追去,却被那药童拦下了。
“有何事么?”
他问了句。
“我昨天就说了,那个点都宵禁了,能传信的都是大官,大官怎么会给我们平头百姓传信呢?结果我问你还不承认!”
药童气喘吁吁的,好像是一路小跑上的楼。
“外面有人找你,衣裳穿的可漂亮了,说什?么让你回府,回府诶,肯定是大官才能配得上说回府吧?……”
江淮之听得眉头紧锁,半天从他口中觅不出一句关键的话,想来楼下候着的家仆也等不下去了,不顾礼数径直就冲了上来。
“小家主!”
那人瞧着都要急疯了,见着他就扑腾往地上一跪。
“您怎得在这里,您快回府吧,二公子回来了,他咬死我们七小姐和侍卫私通,老爷正发火呢!”
“你说什?么?”
他脸色忽得变了变。
“月儿?!”
“事情就是这样,父亲大人。”
男子一袭金丝滚边广袖玄色锦袍,腰坠一块灵润通透的墨玉,款款立于堂上。
“望之无?意针对任何人,只是七妹妹与侍卫私通之事已是板上钉钉,有辱江家门风,思来想去,只得叨扰父亲,觅个解决之法。”
“你胡言乱语。”
江萦月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冷静。
“你自?江南巡视江家祖业归来,还未正式拜见过父亲母亲,便迫不及待污蔑于我,究竟是何居心?”
“七妹妹是我们江家这一代唯一一个嫡出的娘子,一言一行代表的皆是我江家的脸面,怎会站这里一张嘴,就随意辱你的清名?。”
江望之好整以暇地在她?身上落了落视线,好似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
“只是不巧,哥哥昨夜顺手抓了个人,不知妹妹可识得?”
他浅浅一挥手,院中早就候着的家仆便将?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侍卫拖上来了。
瞧见人来了,江望之略略一勾唇,檀木制成?的扇柄就将?人的下颌抬了起?来。
是江唤。
江萦月几乎是瞬间花容失色,勉勉强强才稳住身形。
“这侍卫是我三弟身边得重用的,眼睛都瞎了一只了。”
江望之收回扇柄,任由他无?力地垂下脑袋。
“父亲可知,三弟一向温和儒雅,怎得会对身边人下此重手么?”
“有话便讲,不要磨蹭。”
高居主位的大靖帝师江承璋威严开?口。
自?幼便对他委以重任的父亲,如今连耐心听他说话的心情都没有,江望之眸中划过一分怨恨,拱手一礼。
“那日三弟在御前谎称落了水,叫陛下重罚了虞妃,事实却是落水的是七妹妹,此举只是维护妹妹清誉。”
江承璋皱起?了眉。
“而那日在场的,唯有江唤与符家那位小娘子,七妹妹……”
他目光一转。
“是江唤亲手从潭水里抱出来的。”
江萦月呼吸急促起?来,只盯住前方没有说话。
“所以这侍卫的眼睛在那一日,便瞎掉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尾音落下,连江夫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月儿,这是何时的事情,可当真?”
她?完全不知落水之事,更遑论这其间的弯弯绕绕。
她?的淮之竟有这等瞒天过海的本事,都能在他母亲的眼皮底下把事情压下来么?
江承璋亦是沉思。
“淮之于御前状告虞妃,确有其事,只是月儿落水被这侍卫救出,你有何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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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只那两位,随行的丫鬟当场便被灭了口。”
江望之故意走?到江萦月身前,微微一笑。
“妹妹觉得,是不是符家小娘子将?这消息走?漏的呢?”
“小柚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极度的紧张慌乱之下,江萦月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却登时回过味来。
他在骗她?开?口!
她?一双杏眼怒视着这位陌生的庶出哥哥,那眼神几乎要将?他碾碎。
江承璋官场沉浮多年,也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
“月儿,你说实话。”
被父亲那样沉重的眼神注视着,江萦月浑身一颤,抖着身子跪到了地上。
“父亲恕罪,那日的确是女儿落水,二哥哥为了不叫此事声?张损我名?誉,才在御前斗胆欺君。”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吓坏了。
“当时唯有江唤一位会水之人,也是为了救我性?命才犯下大错,二哥哥念他护主有功,也只罚了一只眼睛。”
“二哥哥?”
江承璋缓缓重复着她?的话。
“你管淮之叫二哥哥,又将?望之放在何处啊?”
“我……”
屋内气压太过迫人,她?强行逼着自?己稳下心神。
“女儿久居后院,潜心修习书画,见诸位兄长姊妹们都极少,平日里也只在自?己这一房内走?动,情急之下便喊错了行序,并非对哥哥有不敬之意,今后定当注意。”
“无?妨,父亲大人。”
江望之笑着摩挲着手中扇柄。
“望之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妹妹喊错便喊错了,不是什?么大事。”
“嗯。”
江承璋颔首。
“你一向是个仁厚的。”
充什?么好人。
江萦月一股股怒火直直朝上涌,却在父母亲面前不敢造次,脸色很是难看?。
“至于你。”
她?正憋着一口气,家主的视线便冷冷扫过来了。
“落水失身,不敬兄长,这便是我们江家培养出的好女儿?”
“老爷息怒。”
江夫人心下忧虑得紧,慌忙出来劝了。
“那侍卫冒犯月儿,也是为了救她?的性?命,所谓事急从权,还请老爷宽恕月儿这一次。”
“确实是情有可原。”
江夫人正纳闷这挑事之人如何又为她?们说上了话,却只瞧他双手一拍,便命人呈上一只小匣。
他将?小匣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又将?内里桃粉色的信笺尽数抖落出来。
那桃花碾成?的信笺仿若一柄利刃深深刺进心里,江萦月瞬间失了态,险些?上手去抢。
可江望之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很好看?的桃花笺,都是七妹妹与这侍卫往来用的,这上面最古早的墨痕,少说也有三四年了。”
他随意捻出一封,笑得耐人寻味。
“孩儿是个文人,这上面写的东西,实是不敢当众念出,还得有劳父亲大人亲自?一阅。”
只是那桃花笺刚要往外递,却被两只修长的手指缓缓夹住了。
江望之抬眼,恰瞧见江淮之一身胡乱穿就的粗布衣裳,正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二哥近来,是否有些?太闲了?”

第36章
闻言,江望之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深了,仿佛是?刻意般,亦是?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并未收回捻着桃花笺的手。
二人僵持着,颇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江淮之。”
主座上蓦然传来一声断喝。
“你倒还有脸回我江家?”
江淮之眼眸微垂,指尖发狠将那信笺拽入自己手中,方回身一拱手。
“见过父亲,母亲。”
“将信拿来。”
江承璋冷眼瞅着他。
“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一房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他侧目,余光只瞥见妹妹那泪盈盈的一双眼,似乎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虽心下生?疑,他却没?有半分犹豫,将桌上小匣内余下的小笺,并手上这一封,用力?揉皱攥入了掌心。
江承璋坐于上首,打量着他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不免嗤笑。
“你可?知,你这样便算是?不打自招。”
“《礼记》有云,‘不窥密,不旁狎’,无论?真相为何,都?不该将月儿的书信公之于众。”
江淮之并未见半分恐惧,只答得不卑不亢。
“不尊重她。”
“你现在倒是?与为父讲上礼了?”
拍案而起之响,惊得屋内鸦雀无声?。
“与丞相之女不清不楚的有,与侍卫私通不要脸面的有,秦氏,这是?你教养出的一双好儿女?!”
江家主母秦婉卿面上羞赧,似乎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半辈子心血即将付之东流。
京中有关三郎的流言蜚语四起,几?乎都?要把江家淹没?,老爷本?就极度不满,江望之恰恰又在这个节骨眼赶回来,其心路人皆知,分明就是?回来争这个家主之位的。
偏偏这个时候,房里的姑娘又出此惊天丑闻,莫说去嫁那护国公府的公子,不赐她一根白绫自尽都?算仁慈的!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她牙根恨得直痒,倒在地上哭求着。
“老爷明鉴,淮之与那符家小娘子之事分明是?空穴来风,月儿更是?自小知书达礼,不可?能如此行事,定是?叫这侍卫蛊惑了!”
说罢,她手指死死指住江唤。
“说,你是?如何引诱我们家七娘子的!”
江唤是?昨夜被江望之抓起来的,严刑逼供了一整晚,早已虚弱不堪,饶是?瞧见了自家公子燃出的信物,也没?有分毫办法脱身。
眼下,他跪伏在地,发白的唇一开一合,仍是?昨日夜里说烂了的话。
“是?属下居心叵测,一意孤行,觊觎七娘子多年,酿下大错,属下自求一死,以还?七娘子清名!”
秦婉卿自然巴不得他这么讲。
“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等一下,母亲!不要杀他!”
眼瞅着几?个壮士冲上来就要押走江唤,江萦月瞬间方寸大乱,竟下意识抬手拦了。
隔着蒙蒙的水雾,她明显瞧见江唤那张从容赴死的脸上,有了恐慌。
“放肆!”
秦婉卿怒极,被她这将罪名坐实的蠢样子气得双手发颤,竟上来“啪”得一声?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脸都?不要的姑娘家,你还?要害你哥哥到什么地步!”
“母亲。”
瞥见自小疼爱的妹妹脸上红肿不堪,被打得滚落在地,江淮之眸中隐约也有了怒意。
“您有话可?以好好讲,不要打月儿。”
“你还?替她讲话。”
江夫人咬牙切齿着。
“你的家主之位都?快要被害没?了!”
“够了。”
他低身将妹妹扶起来,连日来的闹剧几?乎耗尽了他的耐心,如今妹妹唇边的那道血迹更是?将他灼得刺痛,叫他再无平日里那般温柔之态。
他紧握住双拳,眸中竟有狠厉之色。
“流言四起是?我自己行事荒唐,月儿她生?来不是?为我服务的,更不是?为你们心心念念的家主之位牺牲的。”
“她就是?为你服务的!”
秦婉卿说话也顾不上什么,直白得像一柄利刃,扎得人生?疼。
“娘怀你就是?拿命赌出来的,为何又非要去追个姑娘,不就是?我们江家没?有嫡女,不能去觅个好夫家给你做靠山的么!”
江萦月被这话刺得面如死灰,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唇上一层皮都?要咬破。
若不是?哥哥扶着,她哪里还?站得住。
她知道母亲悉心培养她,是?期望她有朝一日与世?家大族联姻,可?她至少这么多年都?觉得,母亲定然是?爱她的。
哪怕行为失礼失仪被重罚,她也从未改变过这样的想法。
可?原来她的出生?,就是?为了巩固哥哥的家主之位的。
泪珠一颗颗滴在烟罗纱裙上,她垂着头?,再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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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之一字一顿重复着母亲的话,眸间是?罕见的讽意。
“你们每个人奉为明珠的家主之位,要用一个小姑娘做靠山么?”
“不然呢?”
江承璋忽得开口,似是?在嘲笑他的幼稚。
“可?惜,嫡子是?有了,嫡女也是?有了,却要么身子有疾,要么脑袋有疾,我江家这一代还?是?沦为了笑话!”
江淮之松开妹妹,负手向前,身形挺拔立在主座正前方。
“可?有人与你讲过,你讲话很难听?”
“为父讲话一向如此,不爱听便滚,不缺你这一个儿子!”
江承璋怒斥着。
“你任太子太傅十余年,朝中上下对你也尽是?颂扬之语,本?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与那丞相之女有了牵扯,如今七娘子干出此种不要脸面的行径,你反倒回护于她,可?想而知,是?何等的一丘之貉!”
“所?以?”
“我已上书陛下,秉明下任帝师易主请求,你们这一房,堪称我江家的耻辱,今日便收拾东西滚出去,休得再与我江家攀附关系!”
面对夫君的震怒,秦婉卿听了身子一歪,呆愣愣地跌坐在地,竟以为自己听错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可?江淮之面上从容,听完却是?微微笑了。
“那敢问父亲大人,陛下的圣旨到哪里了?”
“你……”
自那师生?勾结的流言一起,江承璋便不堪其辱,早有家主之位易主之心,这才传书唤巡视祖业的次子江望之回府,但顾虑到淮之多年行事从未有过疏漏,京中名誉亦是?居高不下,只修好了这封奏折,放在宫中帝师居所?内迟迟没?有上书。
可?那流言蜚语愈演愈烈,说书人口中的版本?也是?愈发难听,他等了许久,江淮之却从来没?有站出来公开作个说明,与那丞相之女彻底撇清关系,反倒是?与太子殿下时有冲突,像是?认死了这荒唐罪名。
眼下江望之回了府,也是?闲不住,竟将手伸到后院里,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当真是?想也想不到的惊喜。
他这嫡出的一房里不过三个孩子,长子不良于行一事无成,次子与太子未婚妻勾结不清不楚,幼女又与下等侍卫私定终身,他这脸面是?再也挂不住,简直是?他乃至整个江家立族千年以来最大的污点!
他忍无可?忍,早在他们废话的时候,便传令让陛下近侍、宦官统领余公公将那奏折呈报御前。
江府离宫里近,帝师居更是?紧挨着御书房,眼下正是?陛下卧床听人念折子的时辰,无论?准不准奏,这时候都?该有个说法了。
除非……
江承璋抬头?,冷冷盯住这位他曾引以为傲的三郎。
“你把奏折拦下了。”
“不愧是?父亲大人。”
江淮之微勾唇角,粗布制成的衣裳丝毫未遮掩住他半分清贵气质。
“只稍稍一想,便想明白了。”
本?袖手一旁看好戏的江望之,闻言变了变脸色。
他从未见过他的这位三弟,有过如此阴冷深不见底的一双眸子,在他的印象里,三弟是?极温和儒雅风度翩翩的文人公子,若不是?与他争了那家主之位,他也是?打心眼里欣赏的。
可?如今那副对峙间掌控全局的姿态,却像极了呼风唤雨的权臣,让人瞧着他那如松似竹的高挑背影,没?来由?会一阵恐惧。
“余公公为你做事。”
“余公公自然是?为陛下做事。”
江淮之扬了语调,又任由?它缓缓下落。
“只是?,不为父亲做事。”
“你参政了。”
江承璋笑了几?声?,读不出情绪。
“在我的眼皮底下...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殿下说笨也算不上笨,不过是?太过信任我。”
他指肚随意捻着那桃花笺。
“每日散朝后复述朝政大事,是?他日日不曾丢落的课业。”
“好啊好啊。”
江承璋抚掌。
“你借着太子之势对朝政了如指掌,埋线多年只为今日?除却余公公,朝中还?有多少人在暗中支持你?”
“我并未预料到今日之局。”
他音色低沉,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这位父亲。
“我这般做的目的,只不过是?不理解太傅不得参政的开国律法,学上一些拓展些许人脉,也只是?为了乾景上位之后,更好地辅佐他。”
“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
“江家从根里都?要腐朽了,我们的家主大人还?在抱着法典礼教因循守旧,我看不下去了。”
“哈...我因循守旧?”
江承璋嗤了一声?。
“你所?谓的不因循守旧,就是?把自己一生?效忠的君王脸面打肿,将他的未婚妻据为己有?”
江淮之难得默了默。
“她是?意外?。”
“好一个意外?!”
江家家主竟是?当场大笑起来。
“我有心念情放过你们这一房,你不仅不领倒是?反咬一口,你尽管意外?你的,我明日便叫望之去东宫教习,圣旨下来之日,便是?我休妻弑女之时!”
“父亲大人动作最好快一些。”
江淮之应得很快。
“毕竟陛下,撑不过第二场雨水了。”
他微微抬眼,眸色冰冷又陌生?。
“届时,您不想退位,也得退。”
说罢,他转过身,凉凉扫过屋内。
“江唤押入我房中,母亲便先回去休息吧。”
他淡淡吩咐着。
“月儿随我来一下,哥哥有话问你。”

江淮之回屋换了件沧浪色掺白银鱼纹窄袖袍,坐在?妹妹小院里的石凳上,倒了杯热茶润了润微干的喉。
见他来了,江萦月低着头,小步小步蹭过去,到跟前了却不敢坐,只小声喊了句。
“二哥哥。”
“还?敢乱叫。”
他声音沉沉的,并未见平日里的温和。
“知道错了。”
她偷偷瞄着他的神色。
“可是这里没有别人……”
江淮之叹口气。
“坐吧。”
得了准允,她轻轻挪到他对面,却只挨了个凳子的边。
“对不起,月儿不懂事?,给?哥哥惹麻烦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
“你与江唤之事?,可是真?的?”
江萦月紧紧咬住下唇,良久,才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用力点点头。
“……荒唐。”
他以手扶额,似是有些头痛。
“什么时候的事?情?救你出水之后么?”
“不是。”
她声音细若蚊蝇。
“哥哥,你也会打我,会赶我出去吗?”
“不会。”
江淮之静静瞧着那碧叶在?茶汤中打旋儿,淡淡道。
“我方才在?堂上的态度,便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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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真?好。”
她偷偷舒了一口气。
“怪不得小柚子喜欢。”
“……”
他默了默。
“说你的事?情。”
护着她归护着她,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如今想要?去下嫁一个侍卫,还?是个被?他弄瞎了一只眼的侍卫,任谁都不可能不担心。
“……他是月儿第?一个喜欢的人。”
顿了顿,江萦月谨慎地措着辞。
“父亲母亲很少找我,哥哥后来也去了东宫,几乎不怎么回府,大哥哥不出院门,偶尔我去找他,他也不太愿意?见我,只一个人编撰着书册,说不上两句话就让我回去了。”
“平时也就小柚子得了空,会翻墙过来找我玩,她是我唯一一个好朋友,除了她,便只有哥哥偶尔派过来关照我的江唤,能和我说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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