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傅by江衔鱼
江衔鱼  发于:2024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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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太傅》作者:江衔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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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团宠美人x清冷腹黑太傅
素有京城第一美人儿之称的符柚人如其名,一出生便被福气庇佑,不仅生作丞相家千娇百宠的小女儿,更是自小与太子表兄订下婚约,羡煞一众贵女。
全员团宠,她不免被养成了条懒得翻身的咸鱼,读书更是一塌糊涂。
起初丞相不甚在意,然而及笄之年,圣上却委婉表示,虽有婚约在前,但她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东宫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
丞相气极,拉下老脸求得名动京城的帝师世家三公子江淮之来授她文墨,扬言一年内相府必有喜事。
果不其然,她竟进步神速,在各家诗会灯会上频频出彩。
丞相大喜,正欲将东宫的婚事提上日程,
她却抱着那位江家三郎的胳膊,娇声娇气道:“爹爹,我要嫁先生!”
江淮之生于帝师世家,是江家公认的下任家主,官拜太子太傅,自是清冷似玉,光风霁月的君子,惹得帝京贵女人人倾慕。
有人曾问他,做过最大胆、最逾矩的事是什么,
他只静静想了想,便淡淡答道:
“挖了太子殿下的墙角。”
/人人倾慕的高岭之花,只生长在她的心上/
【小剧场】
在许多个深夜里,一袭白衣的贵公子褪去人前的温雅,一双眸子被烈酒染得发烫。
“我喝过你递来的茶,怎敢妄言说喜欢。”
后来,他大红喜服加身,闯入她与太子的婚礼,在满场惊惧与哗然中,代替太子牵住她的手。
那夜洞房花烛,面对符小娘子掀开盖头后,几乎难以压制的讶异,他温和一笑,手指抵在她唇边,一如当年初见。
“今夜,你来嫁我。”
【阅读指南】
1.娇娇团宠美人x清冷腹黑太傅,年龄差9岁。
2.1v1,sc,he,微雄竞修罗场(中期)。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高岭之花
主角视角:符柚江淮之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为爱逾矩
立意:不惧风雨,走出自己的人生道路。

正是天寒地冻,昨日新覆上的一层厚雪懒懒压在梅树枝杈上,宫中御赐的金丝炭有一搭没一搭地烧出细微声响,院中的丫鬟成堆倚在窗边,望着早已哑了声的临山泉瀑时不时打盹。
“攒下来的银钱都孝敬了嬷嬷,才好不容易换得进这饮溪苑。”小丫鬟裹了裹身上厚厚的毯子,倦意正浓,“姐姐们诚不欺我,这里果然是丞相府最好的去处。”
“谁说不是呢。”很快便有人打着哈欠应了声,“别的院子里天不亮就要燃灯,伺候主子们漱口穿衣,辰时前就要去老太太房外候着请安了,主子们的手好歹还有暖炉烘着,其他丫头婆子我瞧见了,个个都冻得脸通红呢。”
语毕,屋中骤然传出一声咳嗽,丫鬟们齐齐惊醒,瞅了眼来人,垂着脑袋连忙排列成一排。
“辛夷姐姐。”
来者年岁稍大些,一袭布料极好的绿萝绮衣并尚未来得及脱下的白绒斗篷,明显是这院中掌事的大丫鬟,她环顾下四周,暗暗叹口气。
论理是该骂的,可实在不知怎么骂出口。
这饮溪苑住着丞相府最受宠的小女儿符柚,未临世便与当朝太子指腹为婚,出生后更以“福佑”之音赐名,被爹娘与老太太千娇百宠着长大,晨昏定省一应不去,琴棋书画一概不闻。
别的院子忙着研墨,她们院里在送饭,别的院子张罗着开诗会,她们院里仍在送饭,不出几年便一跃成为府内人人趋之若鹜的好去处,饮溪苑丫鬟之职一位难求,甚至被黑心的嬷嬷炒出了天价。
——拿同样的俸禄却闲得要命,搁谁谁不愿意去。
辛夷将斗篷随手放至一旁,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娘子今日还是不肯起,早膳便撤了吧,过会再去吩咐膳房将午膳准备了,再去送一趟。”
“是。”丫鬟们齐声应了,又互相对视一眼,“姐姐,那我们今日做什么?”
“……”辛夷被问得有些头痛,环视一周,终于敲了敲书房内干净得都能作铜镜用的桌案。
“实在没事干,就再擦一遍。”
说罢,她便去外面游廊里坐着去了。
这暖炭太暖,烤得人都有些困了,待午时小娘子醒了,她这般迷迷糊糊地过去终究是不像话,便干脆坐去檐下吹吹冷风醒醒神。
孰料甫一摆好软垫想窝一会,她顿时只觉一阵地动山摇,一个没站稳竟直接跌到冰冷的雪地上!
“地动了?”辛夷腾得一下蹦起来,吓得来不及再困就急急大声喊去,“救小娘子——”
话未完全喊出口,黑压压一群人便从院门处涌了进来,见到她便一阵乱呼:“小娘子呢?小娘子醒了没有!”
“还……还没有……”辛夷被整懵了,结结巴巴应着,“怎、怎么了吗?”
“这都什么时辰了!”领头的是夫人房中的王嬷嬷,通红着脸不知是急的还是冻的,“陛下要退婚,陛下要退太子殿下跟咱们家小娘子的婚!”
“什么?!”
符相在朝中声望极高,在圣上登基时便立下不世之功,不久后更是迎娶了圣上的亲妹妹安阳长公主。这婚约可是长公主当年怀着小娘子时,陛下就亲口定下的!
去岁小娘子及笄生辰后,这婚事便一直没见动静,府中都以为是陛下怜惜她年纪尚小,想要她在爹娘膝下再多尽孝两年,怎得眼下说退就要退了!
辛夷顾不上什么礼数,径直冲进院中最高一处暖阁中,一把就掀开了上好的鹅黄暖帐。
“小娘子,您醒一醒!”
“……不是刚才都说好了不用早膳了嘛,怎么还叫呀。”
帐内传来清甜的少女声,慵懒的语调中难掩不满。
“以前您睡便睡了,但是今日您必须醒!”辛夷双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试图将人硬拽起来,“您知不知道,陛下要悔您和太子殿下的婚,老爷和夫人都在主院的厅中等您呢!”
符柚叹口气,揉着眼睛勉强坐了起来。
柔亮如瀑的乌发顺势绕着她纤细的脖颈铺散开来,一对柳叶眉不点而黛,一双圆而大的眸子满是困意,却轻而易举能窥见其内如秋兰晨露般的明澈,莹白似玉的一张芙蓉面洇染上了初醒时的红晕,好似飞霞入云间,平添几许娇媚。
不愧为众人口中的京都第一美人儿。
辛夷暗暗在心里夸赞着,那份骄傲实在是压抑不住。
孰料这娇弱的小美人儿,朱唇一启就叫她正骄傲的嘴角耷拉了下去:“退就退了呗,反正我也不喜欢李乾景。”
“这话您可千万别再说了!”她连忙去捂这位小祖宗的嘴,“奴婢都提醒您多少遍了,太子殿下的名讳是不能直呼的!”
“都是闲的。”符柚小脑袋一歪,想起爹爹发火的模样,还是乖乖下了床,“大好的时光若是大家都用来睡觉,就不会有空计较这些无聊的规矩了。”
“……”
也不是没有道理。
当然辛夷也没敢说,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赶紧伺候她家小娘子洗了漱梳了妆送到主院去,再晚一点怕是老爷要亲自过来拿人了,谁知这符家小娘子梳妆完毕,对着铜镜里那神仙似的一张小脸蛋嫣然一笑,娇俏开口。
“今日这妆容,当配那件淡荷色缀玉团花锦裙。”
“……”
这还有半点要被退婚的样子吗?
穿过几处游廊,又入两道花门,簇拥的丫鬟嬷嬷们瞧着前面那位如愿穿着一袭淡荷色缀玉团花锦裙、外衬月白狐绒小披风的小姑娘在清扫干净的玉石甬道上蹦蹦跳跳,不由得为她捏把汗。
这位人称符家小娘子的丞相幼女,生得有多貌美,行事便有多咸鱼。
这个年纪的京中贵女,早已卷得诗文四艺样样精湛,一声“才女”之名不知多少姑娘抢破了头,也不知这符小娘子是不是一出生就成了未来太子妃,人生已毫无追求了,书也不读,琴棋书画也不练,偏又得丞相夫妇与老太太娇纵,摆得愈发变本加厉,实在是……
不好评价。
更何况,如今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亲事都要黄了,她怎么还在赏红梅?
丫鬟嬷嬷们一路嘀咕,跟到主院的厅前便被人拦下了,只余符柚一人转过一处紫檀木山水屏,乖乖巧巧行了个礼。
“柚儿给爹爹娘亲请安。”
短短几个字,叫她说得脆生生的甜,安阳长公主握住她胳膊拽过来,训斥的话在口中转了几转:“叫你过来,怎么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莫不是还在贪睡?”
“柚儿瞧着爹娘院中红梅开得正盛,贪恋这雪后奇景,便流连了片刻。”
符柚毫不慌张,小手跟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取出一枝尚挂着雪水的梅花来,笑得正明媚,“这个给娘亲,娘亲和小红梅一样漂亮!”
“你……”
长公主语塞,不敢再看她那忙着撒娇的小女儿,登时话锋一转,冲着丞相便凶:“符从南,你如何当爹的,你倒是训!”
“还笑得出来!”
符从南瞬间就跟得了命令般,一声断喝板着脸转过身来。
“你知不知道陛下今日说什么?”提及此事,他板着的脸又青了几分,“说你诗文不通,坐立无礼,成日赖床不起,拂尽皇家颜面,当不得这东宫太子妃!你让爹的老脸往哪里放!”
“爹爹本来不就担心我嫁入皇室受委屈吗?”符柚小心地抬抬眼皮打量下自家爹爹,小手绞了几绞,“这还是件好事呢。”
“担心你归担心你,可你一个女儿家被皇室公然退婚,这今后的日子你如何过?!”
“爹将这张老脸豁出去求了陛下整整一个时辰,陛下才答应爹再培养你一年,这一年若再没有长进,这婚事是当真悬了!”
说到激动处,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连忙端起手边的茶杯,刚抿了一下便烫得差点将杯子丢了。
“爹爹,我刚倒的……”
符柚拿着新烫好的一壶茶,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上蹿下跳。
“你没说呀!”
符从南气得挥挥手,半晌方冷静下来。
“罢了,爹也懒得再训你,爹回来的路上,又豁出去个老脸拜访了江府,这才求得江家家主允诺,要江家三公子来教你。”
您这老脸倒是天天往外豁个没完了。
符柚默默腹诽了句,动了动耳朵,“帝师世家江家?江家三郎不是李乾景……太子殿下的授业恩师吗?”
“是他,江淮之。”
他敲敲桌案,示意符柚过来,将一封信递到了她手里。
“江淮之是江家选出来的下一任家主,太子登基后他便是新的帝师,你现在便收拾收拾去东宫拜谒,今后每日卯时,与太子一同听他讲学。”
“卯时?!”符柚一下子蹦起来,圆圆的眼睛睁得极大,装出来的乖巧形象瞬间荡然无存,“那也太早了!再说了爹爹,我还没出阁呢,就算是太子的未婚妻,三天两头往东宫跑这就规矩了?”
“规不规矩,还不是上头说了算!”
符从南也跟着一瞪眼,“赶紧去!”
“我……”
符柚跺跺脚,小脸憋得通红。
什么江家三郎,太子太傅,卯时就要开课?她定叫他看一眼便不想收她!
瞧着自家小女儿气鼓鼓的背影,长公主眉间浮上些担忧,“这样能行吗?毕竟是太子,三岁起便日日读书习字,叫咱们家柚儿跟他一块学,莫不是太欺负人了?”
“这也是皇后的意思。”符从南叹口气,“她也算是半个宫里长大的,皇后娘娘归根到底还是喜欢她,什么学不学的,日日在太子殿下身边,两人生了情愫,陛下也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
他负手而立,一派多年为相的沉稳。
“再怎么拿不出手,她的娘家也是我符家,这太子妃,就得从我符家出。”
语毕,他只觉身后骤然一凉,转过头便对上了长公主那阴冷的目光。
“夫……夫人,我没说咱家柚儿拿不出手啊!”
耳边不断传来朱雀大街惯有的人声鼎沸,符柚坐着自己那辆挂着御赐金铃的黑楠木小马车一路穿街而过,轻车熟路直奔东宫。
一路上的守门人远远瞧见那日光下生辉的金铃,毫不犹豫地敞开道道宫门,迎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入宫。
长长的团花锦裙在宫道上擦出好看的痕迹,凝光的龙鳞翠瓦将冬日少见的暖阳尽数投映到她的脸上,衬得那莹白的小脸蛋愈发明媚动人,叫宫内行走之人个个屏住了呼吸,只敢在垂首相迎之前浅浅地望上一眼。
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
她的爹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与圣上年岁相仿,迎娶安阳长公主后育有一子一女,帝后恩爱,亦先后诞下两位公主。
陛下感念符相功劳,早有结亲之心,奈何始终不合时宜,直至嫡子李乾景出世,陛下当场将其立为太子,并承诺若妹妹安阳长公主当时腹中恰好是女儿,便成就这两姓之好。
三个月后,符柚便成功捡了这个大便宜。
宫中常常歌颂这青梅竹马的佳话,唯有符柚知道碰上李乾景这个嘴碎的家伙有多倒霉,她恨不得日日祈祷上天让岁月反转,让太子早出生个四五年,把这好亲事落到她二姐头上才好。
越想越气,连带着她自己的步子都飞快起来,瞧着像是来干仗的一般。
“诶——符小娘子来了。”含笑拦下她的是这东宫的主簿孟颂,“中宫与相府都递过话了,今后小娘子便与殿下一同在崇文馆念书,如今江太傅正授着课呢,下官领小娘子去瞧瞧。”
他引着路,嘴上仍絮叨不停。
“这一晃,小娘子都及笄许久了,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东宫就有喜事啦。小娘子与殿下青梅竹马,如今又添几分同窗之宜,佳话,实乃佳话!”
“没有喜事,也同不了窗!”符柚双颊气得鼓鼓的,用一副甜嗓不客气地回怼,“我来就是跟江淮之说清楚的,我不可能天不亮就过来读什么书!”
她下车的地方离崇文馆并不远,又加上已走了半晌,这冲天的怨气轻而易举便传到了馆内两人的耳朵里。
“小柚子,你怎么喊得比早起打鸣的物什还响啊!”金冠束髻,正意气风发的少年骤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听说你以后再也赖不了床了,孤心甚喜啊,哈哈哈!”
“我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要你管!”
符柚咬牙切齿地冲进去。
“你再笑!”
她正欲如往常一般揪他那根乌亮的高马尾,却被一根微凉的木尺正正好压在手指上,让她只来得及勾起李乾景的一根发丝。
她抬眼,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符柚,对吗?”
声音清冷得好似腊梅花蕊上未融的雪,落到她耳边清清凉凉的,惹得她不自觉后退一步。
眼前人一件玉白色金鹤纹广袖圆领长袍,腰束玄色流苏玉带,发簪银冠,正微垂着眉目看向她。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向上回看过去,他薄唇如纸,鼻梁似山,眸似冷月,眉如长剑,就那般淡淡地站在那里,便叫她将这十几年所学不多的好词汇都想了个遍。
她从未在清晨时分来过东宫,从未见太子上过课,也从未遥想过,那位传闻中将太子殿下管得服服帖帖的帝师世家三公子,竟是这样一副清雅温润的模样。
“符柚,对吗?”
同样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符柚堪堪回神,也不知怎么得竟好好回了话:“……是我呀。”
“你好生背书。”
江淮之的目光在李乾景那边落了落,见他连忙捂住嘴不敢偷笑了,复又落回到她身上。
“你,随我来一下。”

符柚一路跟过去,绕过一道走廊,进了间内室。
内室中燃着淡淡的雪松香,符柚顺手将门关上,见他于一架铺着鸦青色软垫的紫檀木高椅上缓缓落座,抬手拨弄起茶叶,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坐。”
江淮之轻笑一声,温润的眉目间自带三分疏离。
“常有耳闻,这符家小娘子天不怕地不怕,又是闯祸又是不学无术的,怎得到了我这里,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了。”
被这样玉一般的人亲口说出她那些丰功伟绩,她头一次觉得有些……窘迫。
“也没有那么过分吧……”符柚笑得尴尬,生硬地转了话题,“我好几日没去找萦月玩了,她还好吧?”
江家幼女江萦月是自小与她一同长大的闺中密友,她自认与她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可她竟如此过分,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她哥哥长得这般好看,下次见面绝对不可能饶得了她!
“没有听到不好的消息。”知晓她心中疑惑,江淮之淡声解释着,“自朝中封了太子,我便搬到东宫住了,极少回府,你去府上找月儿玩时,没见过我也是正常的,至于东宫……”
他顿了顿。
“你日日午时方醒,偶尔下午来寻太子,我早也不在了。”
“……”符柚面上一红,下意识回嘴道,“你们都不喜欢睡觉就算了,怎么还老是说我睡的时间长!”
“若说不喜欢倒也谈不上,只是不如……”清冷的声音似初霁的雪,忽然停了,“今后如何称呼小娘子?”
符柚似乎没想到他有这么一问:“爹娘都唤我柚儿,萦月和李乾景都喊我小柚子,江太傅想怎么叫都可以。”
“小柚子?”
她听得他又一声轻笑,摇了摇头,“不如柚儿幸运。”
被他这般一唤,她蓦然觉得这屋子里更热了几分,慌忙不自在地摆摆手,“江太傅,我、我今日来其实就是要和你说清楚,我真的起不来床的,你要我卯初就来东宫听你讲课,那绝对绝对是不可能的!要不……”
江淮之微抬眼皮:“抗旨?”
“那倒不至于!就是、就是……我来肯定是得来,可不可以晚两个时辰?”
瞥见她一副着急忙慌狡辩的模样,江淮之倒是没有管,仍是泰然自若地煮着茶。
“不可能。”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茶壶上挪开,他拒绝得干净利落,“我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明面上让你一同念书,不过是要你与太子培养些感情。”
他讲话很直白。
“但可惜你跟了我,我不管上面怎么想,在我这里,卯时授课,晚来一分都不可能。”
“你!”符柚一下子跳了起来,脆甜脆甜的声音几乎是炸出来的,“你长得挺好看的,我才好好跟你说话,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这么油盐不进呢!”
“坐下。”
他的嗓音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震得小姑娘整个人啪叽又落回到椅子上。
“……你这人有点凶,我有点不喜欢你了。”
“执棋。”
她瞥了瞥眼前一方玉制的棋盘。
“……我不会。”
“先执。”
小姑娘气鼓鼓的,活像个小包子,拿着他上好的黑玉棋子在棋盘上一阵乱下,口中还不闲着。
“你这人是不是话说得不利落呀,老是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有什么问题可以喊太医查查的。”
江淮之眼皮微动,手指轻轻一弹,一颗白玉子便精准地打到她的手上。
“是下这里么?”
“我都说了我不会呀!”符柚吃了痛,捂着自己的小手直吹气,一双圆眸忍不住泪汪汪的。
“也不至于不会到这个地步。”
“……你讲话比李乾景还难听。”
符柚蜷缩在自己那张小椅子上,抱着爪子啪嗒啪嗒掉眼泪,委屈地快要碎了一般。
“弄疼你了?”
他声音稍稍温和了些,符柚瞬间“嗯嗯”个不停,一副我都哭了怎么还不哄我的可怜样子。
孰料,江淮之只是微弯下唇角:“疼了长记性,今后少说先生坏话。”
“你!”她气得更厉害了,抹眼泪的小手一甩,“什么先生,我不跟你这种人学!”
“那便是抗旨。”
江淮之从身后书架上取了页纸来,淡淡推到她跟前,“抗旨是要掉脑袋的,掉脑袋可比这疼。”
……她终于知道李乾景成日里欠欠的,如何能被他治的服服帖帖了。
这个人实在是气人,又实在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般可恶!
“不要告诉我,一句也写不出来。”江淮之点了点手边的暖砚,示意她拿过去,“今日的墨我替你研了,此后这种小事要自己做。”
符柚深吸一口气,半点也平复不了自己快要炸了的心肺。
“不好意思江太傅,我好像的确一句也写不出来。”
“确定?”
“确……”她强迫自己按下心中的怨气,重新审视了那十道天书一般的诗文题,忽然默了默,“好吧……这个是会的。”
江淮之抬手将那页纸取回来,瞥见自己放在第一题的“姓名”二字后跟着歪歪扭扭的“符柚”两个手写字,后面则是一片空白,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你十分。”
“好歹得分了!”
“字也写的不行。”
“你别那么挑剔!”小姑娘刚努力憋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又要涌出来,“在你口中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一句两句也就算了,你说起来还没完了!”
“乾景幼时与你一样爱哭,只是他有一点还比你聪明些。”
江淮之抬手将滚烫的茶壶取下来,任由茶沸腾着,眉眼微微噙了些笑意。
“他至少会跑。”
“……对呀!”符柚霎时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你在这说了半天,又烦人又讨厌,我为什么不跑呢!”
“来不及了。”
“怎么就来不及了!”
“因为我说完了。”江淮之一脸气死人绝不偿命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用指尖敲了敲那壶热茶,“茶倒出来,递给我。”
哭半天没有人管,符柚自己用小手委委屈屈地擦干净脸,口中嘟嘟囔囔的:“递给你才是真的来不及了。”
“你没有选择。”
他眸中那抹温柔的笑意,她初见时觉得有多惊艳,现在便觉得有多挑衅。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掉脑袋。”
“我脑袋长得好好的,你闭嘴!”
她咬牙切齿地怼回去,一跺脚站了起来,握住壶把气呼呼地倒了杯热茶出来,整张脸都写满了不服。
“要跪吗?”
“……不至于,我容易折寿。”
江淮之瘦削的手指轻轻绕在碧绿色的玉杯上,顿了几顿,薄唇微启,缓缓一饮而尽。
“还是有些烫了。”他淡声开口,音色又多了几许茶的清冽,“去吧,明日卯时,不要忘了。”
“起不来起不来!”
符柚小手一叉腰,甩下一句话拔腿便往外窜,孰料开门的那一刻,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影差点便倒在她的身上!
“别……别突然开门呀!”
李乾景险些摔了个狗爬状,满是活力的语调中藏也藏不住少年的阳光,“嘿嘿,先生早呀……”
“你不是在背书吗?”
符柚瞪大了眼睛,话音刚落,只听闻身后传来凉凉的三个字——
“李乾景。”
这位太子殿下瞬间面容失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小柚子,快跑啊——”
鼻尖萦绕着的雪松气息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东宫有名的古苔梅香气。
一路跑到百梅盛放的冬花园,这风风火火和她一样不懂什么规矩的太子殿下才堪堪停下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李乾景不住地拍着自己胸脯,夸张地要命,“差点小命不保!”
符柚捂着被他拽疼的手腕,大口喘着气:“你、你跑那么快干嘛呀!跟狗追着咬你一样!”
“嘘——你可别说他是狗。”少年连忙在唇边比了个手势,这才注意到她白皙瘦弱的手腕上一道骇人的红痕,当下便慌了,“呀!我、我感觉我没用劲呀,对不起小柚子……”
“哼,符家小娘子宽宏大量,勉强饶你一次。”
符柚撇撇嘴,抱着双臂随意靠在棵树上,“讲吧,偷听墙角有什么感想?”
“爽啊!”李乾景猛地一拍大腿,一番欠打的模样,“以前只有我孤孤零零的被江淮之摧残,现在好了,不仅有人陪我早起,还有人陪我挨骂,爽啊!”
她一抽嘴角,“为什么你这种人能当太子。”
“命好呗。”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你命不也挺好的,生下来就是我的太子妃。”
“这太子妃谁爱当谁当去,还真当是什么好东西啦!”
“嘁,孤还不乐意要你呢!”
“别在本娘子面前孤孤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鸣呢。”符柚白了他一眼,丝毫不把他当个回事,“说正事,这江太傅年纪看着也不大,江家怎么就选出他来摧残你了?”
“眼睛还挺尖的嘛,小柚子。”李乾景顺手从袖子里翻出个小包裹,递给她块粉粉的小糕点,“是不大呀,就比咱们大个九岁十岁的样子吧,我也没细算,反正从我记事起,东宫就有这么个人了。”
她恰好饿了,接过来嚼得十分随意:“那你启蒙的时候,他不也还小?这就能当太傅了?”
“没办法吧。”李乾景想了想,“江家是帝师世家,我记得太祖开国时就承诺每一任帝师都从江家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仔细思考的模样倒是难得的滑稽。
“江家大郎江敬之生得早,可惜先天双腿有疾,就算饱读诗书也难当大任,二郎江望之才学也还行,可惜是个姨娘出的,家主之位也轮不到他,再然后就是江淮之了,其余都是些旁支,想都不用想的。”
“萦月也跟我说过她大哥身体不好,出于礼貌我也没细问。”符柚咽下一口糕点,讲话含混不清,“那这么看来,他命也挺好的。”
“也没有吧,教我算他倒霉,哈哈哈!”李乾景骤然一声狂笑,“话说回来,虽然他挺气人的,还特别擅长跟父皇告状,他这个人的学识我是服气的,一看就是挑灯苦读出来的,确实有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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