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傅by江衔鱼
江衔鱼  发于:2024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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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不就安全了嘛……”
她呜咽道。
“我不想走了,我今晚不回去?了。”
江淮之微微垂首,眸中是话不尽的心疼与不舍。
“柚儿,我可以?的。”
似是舍不得她再难过,一向不敢过多冒犯于她的江淮之,竟抬抬手,轻轻搂在了她腰间。
“要相信我,好不好?”
“可我还有五日,就是大靖的太子妃了。”
“我知道。”
他凑得更近了些。
“我不会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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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柚儿。”
他轻声打断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娘子扑闪扑闪睫羽,从他怀中钻出来,才发现零零散散几家准备关门?的铺主?,正好奇地朝这边打量。
她羞红了脸。
“你...你不早说...”
江淮之瞧她那娇憨可爱的样子,不免失笑,心底连日来绷紧的弦,也被她暖得稍稍松了松。
“这不是...没有找到机会。”
春夜的风清清凉凉,拂过他微热的前额,也跟着唤回了他些许清醒理智,生生改了那到口边的话。
“要宵禁了,先生送你回府好不好?”
“啊?”
小娘子似是没想到他这样说,一只脚都?已迈入那宅门?,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们不是去?你的府邸上呀?”
“天黑了。”
江淮之用尽了所剩无几的勇气,将她的小手小心翼翼牵过。
“太不尊重你。”
只是那掌心温度初初开始蔓延,街边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符柚!”
小娘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藏到自家先生背后。
爹爹和娘亲?
怎么?会来亲自抓她呀!

他不咸不淡开了口。
符从南可不?像他这般淡然,自己家千金疙瘩偷跑出府夜不归宿还不?算,竟还当街与男子拉拉扯扯,整个?脸都拉得十成十难看。
“符柚,给爹过来!”
他尚在那边呵斥,安阳长公主却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就将她往自己这边拽。
小娘子不?肯,闹腾得极厉害,小手就是不?愿意松开人?腰间的坠玉束带。
见状,江淮之虚虚拦了下长公主。
“殿下,有话不?妨好?好?说?。”
“本宫与你没什?么?好?讲的。”
长公主没多少好?气。
“亏本宫还以为你是个?德才兼备的,也真心感谢过?你把柚儿教好?,结果你与柚儿惹得不?清不?楚还不?算,居然敢当街坏她声誉!”
“抱歉,我早便该登门说?明此事。”
江淮之微微抬袖,拱手向二人?一礼。
“我与柚儿心意相通,万望大人?与殿下割爱,将柚儿许配于我,此生,淮之定不?相负。”
“荒谬!”
符从南骂道。
“我的确一向欣赏你的才学,若柚儿无?此婚约在身,你我两家门当户对,也未尝不?能考虑,可柚儿是我大靖既定的太子妃,眼下东宫喜事在即,你如此行事,究竟有没有将我符家放在眼里?!”
“我明白。”
江淮之温了温声音。
“本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我此番行事,的确太过?唐突柚儿,只是事出紧急,望大人?谅解,婚书?与聘礼绝不?会有半分?怠慢。”
“皇旨已下,婚期已定,她不?可能嫁除了太子殿下之外的任何人?,你若真心喜欢她,就躲得远远的不?要?来败坏她声名!”
“不?瞒大人?讲,此前我并非没有这般想过?。”
他垂手立于街上,任由小娘子抓着他不?放。
“只是心中喜爱实难割舍,明知前路艰险,亦愿赌上声誉与性命,将柚儿留在我身边。”
符从南闻言,几乎怒不?可遏。
“你想做什?么??”
他抬手毫不?客气地指着他鼻尖。
“我警告你,不?要?想着来破坏柚儿的婚事,你我同朝为官多年,我可以当今夜之事从未发生过?,但你若再敢得寸进尺,我相府也绝不?是吃素的!”
“让大人?失望了。”
江淮之温和笑笑。
“凡事皆可让步,唯独她不?可以。”
“你自身官职难保,还想着觊觎我的柚儿!现在便给我滚!”
他为相多年,朝堂之上舌战群儒也并不?在少数,只是涉及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他难免失了理智分?寸,瞧着只像个?痛苦又愤怒的爹爹。
“确实难保。”
眼前这位如玉的公子,语调并不?狠厉,却仿佛座永远也挪不?走的大山。
“所以是江望之传信于大人?,派您来寻的么??”
“你们江家自己的家事,我不?屑管。”
符从南语气极差,瞧了眼天色。
“夫人?先将柚儿带回去吧,此人?,我好?生会会。”
“我不?回去!”
符柚一直安安静静地听,闻言小手立马攥得更紧了。
“我不?想回去学那些无?聊的东西,站也不?好?好?站坐也不?好?好?坐的,我天天挨骂也没有人?帮我!”
“嬷嬷已经回宫了,没有人?为难你了。”
长公主叹息一声,劝道。
“爹娘也是怕你日后进宫了遭人?数落,也并非不?心疼你,今日见你发了脾气跑了,也想着不?去管你,让你好?好?休息玩上一日,谁知你一直没有回府,来寻你方知你与太傅在一处。”
“那我之前那次不?也没回府吗?你们也没有管我呀。”
小娘子倔着。
“为什?么?今日就偏偏要?我回去?”
此言一出,江淮之镇定自若的脸上,不?由得变了变神色。
“什?么?之前那次?”
符从南果然敏锐地捕捉了她的话,脸色愈发难看。
“哪一次?太子说?你生病了,留你在东宫休息那一次?”
“我什?么?时候留在东宫了?”
她小脑袋不?灵光得很,惹得江淮之几近扶额,恨不?得将她小嘴堵上。
“那你是去哪里?了?!”
“我跟先生在一起呀!”
小娘子什?么?都敢往外说?。
“我发好?高的烧,是先生一直照顾我,哄我睡觉,陪了我一整晚,第二天早上醒来还给我买了吃食,李乾景怎么?说?我在东宫啊?”
江淮之微微用?力,将她始终扒在他腰间的小手彻底扥开。
他原本的意思,也是叫长公主带她回去,他好?生与丞相大人?讲上一讲,毕竟是柚儿的生父,他自然是想以礼待之,不?愿意走那威逼利诱的路子。
只是这小娘子一番话水灵灵往外一说?,他简直就与那禽兽无?异,哪里?还敢谈什?么?嫁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
符相与长公主亦是一副闻所未闻的震撼模样,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等符从南回过?味来,几乎想都没想,上去就朝人?胸口重重砸了一拳!
江淮之并未预料到,被?打?得猛得后退两步撞上宅子外墙,胸口震得生疼。
符相仍不?解气,像气疯了一般,扑上来还要?打?他,他挨了两下,微微皱起眉,抬手挡住了那不?要?命的拳头。
“丞相大人?。”
他嗓音微哑,将人?生生拦下。
“我并未有分?毫冒犯过?柚儿,那日来不?及将她送回府,只得寻了个?医馆治病,不?是大人?想得那样。”
“我凭什?么?信你?!”
街头已传来打?更声,符从南的怒吼在这寂静的夜里?入耳格外响亮。
“你好?歹也是圣贤罐子里?浸大的,教书?育人?这么?些年,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爹爹,他没有欺负过?我!”
小娘子在娘亲怀里?挣扎着,宫中嬷嬷关于新婚之夜的教习蓦然涌入脑中,她才反应过?来爹爹误会了什?么?。
“就只是我生病了,先生陪了我一晚呀。”
符从南根本没办法描述他当下一刻的感受,似乎活了大半辈子,都绝没有听过?这样的事迹。
“你让太子殿下帮你瞒了,对吗?”
他语气严厉,神色复杂得不?像话。
“太子殿下知道你与江太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同时,还帮你瞒了,是吗?!”
“我没让他瞒呀。”
符柚小声嘟囔着。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李乾景这么?跟你们说?的。”
尾音落下,她身后的娘亲身子一软,险些站不?住。
“柚儿……”
长公主神情恍惚,掩面而泣。
“新婚之夜不?落红,你可知是怎样的后果,你这孩子,真是疯了……”
“都疯了。”
符从南颓废地抬起头,使劲才扥着自己胡子。
“整个?大靖都疯了。”
小娘子乖乖站在原地,瞧着自己愈显苍老的爹爹娘亲,小手下意识攀上粉裙,一时有些无?措。
她觉得她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
可是归根到底,也不?过?是选了个?喜欢的人?,想要?共度余生。
“爹不?知道,爹还能给你什?么?。”
符从南终于冷静下来,满眼悲戚瞧着自己女儿。
“半生官场浮沉,扶陛下登基那夜几乎丢了性命,刀伤剑伤一下雨都要?发痛,一日也未告过?假,这才和你娘亲一起,给了你哥哥六部的官职,给了你姐姐与镇国将军府风风光光的婚礼,又给你要?来了这母仪天下人?人?求之不?得的好?地位。”
“你不?想念书?,那便不?念,你喜欢赖床,一日也没叫你早起请过?安,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爹都心甘情愿,你不?知道,爹听说?太子殿下是真心喜欢你的时候,有多高兴。”
“可你什?么?都不?想要?!”
“对不?起,爹爹娘亲。”
小娘子低着头,喉中亦是哽咽起来。
“柚儿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爹也没办法!”
符从南一挥衣袖。
“你与太子殿下的婚事,不?从便是抗旨,爹救不?了你的命,也救不?了符家的命!”
语毕,他重重叹口气,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走吧,夫人?。”
他牵过?长公主的手,留下个?颤悠悠的沧桑背影,一次也不?愿再回头。
“没几日了,别管她了,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吧,大不?了,就把我这条老命,赔给陛下……”
符柚小声唤着爹娘,追出两步,又忽然蹲在地上,偷偷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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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几近嚎啕。
“我们真的还要?在一起吗...”
“要?。”
江淮之俯身扶起她,眉眼满是心痛,出口却仍是坚定。
“这些委屈,我会一一奉还。”
语毕,似乎是听见树间风声,他那温和的眸色,骤然被?阴冷爬满。
“看够了吗?”
他声音一下子太过?阴沉,吓得小娘子的哭声都止了一瞬。
果不?其?然,树后随之传来一阵抚掌声,江望之大笑着,好?整以暇地走出来瞧着他们。
“三弟,好?精彩啊。”
他挑挑眉看过?去,一展折扇。
“被?老丈人?打?骂又不?能还手的感觉,可好?啊?”
“自是好?得很。”
江淮之站起身,面如薄冰。
“上次我便在想,月儿落水之事如何被?你发觉,现在想来,唯有二字。”
他语气凉凉的。
“仁慈。”
“不?愧是我三弟。”
江望之合掌笑道。
“我回来看过?家中事务,一切都井井有条,唯有个?丫鬟什?么?错也没犯,偏偏被?赶去柴房做最末等的事,十年身契还改为了百年死契,我瞧着蹊跷,仔细盘问过?才知,原是她跟去小潭目睹了那一切,心脏却被?刺歪了,成了唯一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人?。”
“的确。”
江淮之微弯唇角。
“当时若是赶尽杀绝,哪有今日之事。”
“呵,后悔了?”
“后悔极了。”
他轻笑出声,反手将小娘子搂入怀中,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
“你这是…”
话还未说?完,只见夜色中煞白剑影闪现,尚未待人?反应过?来,那利剑竟直逼而来,顷刻之间便从身边划过?!
几乎是同一刻,江望之痛嚎出声,捂住左手处蜷缩在地。
他的手筋,竟当街被?人?生生挑断了!
江唤收回剑,单膝跪地。
“公子,断得不?能再断了。”
“做得不?错。”
江淮之开口冰冷,眸中浮过?一丝狠厉。
“敢请教二哥,这样还算不?算得上仁慈了?”
“你...你天大的胆子!”
江望之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当街伤你兄长,你如何...敢的!”
“我如何又不?敢的。”
他居高临下,淡淡睨着那地上挣扎的人?。
“当年谢姨娘伤我之时,你可问过?一句兄友弟恭的伦理纲常。”
巡夜的京城守卫军听得动静,只在三言两语之间便赶来,瞧见是他站在那里?,慌忙一拱手。
“太傅大人?。”
那守卫自是不?认识那江家二郎,只出声唤了句他。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可有人?当街行凶,伤了大人??”
“无?妨,你们忙去便好?。”
江淮之面上看不?出喜怒。
“是我自己的事情,很快会处理好?,扰乱宵禁,还请见谅。”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
守卫打?了几圈官话,便继续巡夜去了,任凭江望之怎么?喊,也没回头管过?他。
“的确太晚了。”
仰头看了几颗星子,江淮之将小娘子揽得更紧了些,一只手掌始终没从那眼上放下来过?。
“就不?送二哥了,二哥路上小心些,莫要?被?巡夜的人?抓住,送进牢里?可就说?不?清了。”
说?罢,他领着符柚进了府邸,将那宅门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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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儿。”
他语调很快放得又轻又柔。
“这下好?像真的,只能先在先生这里?凑合一宿了。”

第43章
街上?痛苦的低嚎被那道厚重的宅门隔开?,符柚耷拉个脑袋,听着寂静春夜里的蝉鸣,良久才应了他。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听不甚分明。
“总喜欢多?想。”
江淮之没有松开?过她的手,只安安静静领着她走过那四面?松涛竹韵,绕过一方白石溪景,进?了主院的屋子?。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分毫。”
地上?满铺的鹤唳山林绒毯踩上?去很是舒服,小娘子?被?放到软塌上?,扑闪着一双圆眸看他忙前忙后。
“先生还疼吗?”
“不疼的。”
他娴熟地煮着茶叶,温声安慰道。
“我插手了符相为你准备好?的生活,本?就不该得到他半分的喜爱或尊重,你说什么或是不说什么,都不是你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唔...”
她小脸不知怎得,微微红了。
“先生好?会哄呀。”
“这便算哄了么?”
江淮之失笑。
“柚儿对未来夫君的要求,可真是低。”
“如果先生是标准的话,那真的不算低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小娘子?嘟囔一句,偷偷瞄了他好?几眼。
“我怕不是那情人眼中的西施。”
这似乎是他连日以来说过最直白露骨的话了,惹得他一张玉面?上?也偷了她三分霞色过来,末了还不忘补充句。
“这薄薄茶烟,倒也挺烫人。”
“那自然是啦!”
她嘴甜得很,眼瞅着他端了新茶过来,也不免有了些笑模样。
“萦月今天也来府上?喝茶了,好?像与先生方才手中是同一饼。”
“是江南新送来的竹叶青。”
江淮之递给她一盏,润了润嗓。
“最近夜里还是凉,方才在街上?站了许久,多?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微烫的茶水下肚,还未等她搜刮些什么好?词来盛赞这盏碧汤,那肚子?忽就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
符柚面?上?微窘。
“才、才不是我的声音。”
太丢人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又是胡乱说话又是出丑的,他该怎么看她呀!
更何?况…
江淮之没忍住,竟是罕见地笑出声来。
她羞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可手足无?措之间,那小肚被?手臂压到,又是一阵抑扬顿挫的低鸣。
他笑意更盛了,修长的手指微微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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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见过自家先生这般笑过,平日里的笑饶是温柔,也大多?都是淡淡的,可眼下他那副憋也憋不住的样子?,像极了...像极了什么呢?
像极了一棵清幽雅致的碧竹,忽然在竹尖上?盛出朵明媚的花来。
好?奇怪的形容。
小娘子?痛苦地闭上?眼,哼唧着。
“你别笑啦……”
江淮之堪堪止住那清冽好?听的笑声,清澈的一双眸里盈满了宠溺。
“饿肚子?了?”
他开?口带了几分促狭。
“在府门?口坐了一日,也不知道找些吃食。”
“不开?心了嘛!”
她羞得直闹。
“不开?心的时候不想吃东西,现在心情好?了就...就饿了。”
“我去唤柳嬷嬷...罢了。”
他无?奈起身,鬼使神差点了点她的鼻尖。
“上?次便允诺你,若有机会亲自给你做,机会这不是来了。”
“真的吗真的吗?”
此话入耳,小娘子?登时有些雀跃。
“我没做过,但我可以帮着一起的!”
可江淮之只取了个厚厚的毛毯,将她里里外外裹了个严实,还不忘给她榻上?放个软枕。
“别受凉了。”
他温温柔柔嘱咐着。
“在我身边,你什么都不用?做。”
房门?被?轻轻带上?,符柚好?奇地打量着周遭,小手裹紧了毯子?在地上?不安分地走动着。
是一间燃着雪松香的卧房,与他身上?的气息无?两。
白玉软塌的四周挂满了古字画,越过几方笔墨架,斜前方是一张金丝楠木的长书案,上?面?零零散散躺着几册书,瑞兽小炉浮出的小烟浅浅绕在几封折子?书信上?,她只扫了一眼,没有去看。
再往里走些便是架梅兰竹菊的长屏,将内里深深隔开?,她扒着屏边小心往里瞧了一眼,是一方悬着软烟罗兰草帐幔的雕花檀木床,并?一些常用?的家具,她亦是没好?进?去。
她潜意识里觉得,还是不要乱动先生的东西为好?,便又坐回了那白玉软塌上?,抱着小毯乖乖等着。
可是等了许久许久,也没等到人来。
她小心翼翼把毯子?叠整齐,沿着外廊摸着黑一点点往前探着,这院子?里一个丫鬟也没有,自然也没有人为她指路,好?在有处小屋子?的灯亮得很明显,小娘子?想了想,便轻轻敲门?进?去了。
果然是一间膳房。
江淮之正?立在锅前忙活着什么,听得动静一回头,才稍稍有些尴尬。
“是不是等得太久了些。”
他侧侧身,想挡住边上?那微糊的一道菜,却被?她一眼就瞧见了。
这回倒是轮到她笑了。
“先生不是讲过什么,‘君子?远庖厨’嘛?”
她蹦蹦跳跳地在旁边捣乱,看着心情好?了很多?。
“实在不行,我们就喝一晚上?茶水也挺好?的呀!”
“君子?当够了,不太想当了。”
他不禁莞尔,似是话中有话。
“进?门?时与你说的凑活一宿本?是常用?的官话,这下倒成真的凑合了。”
“不许跟我打官腔!”
小娘子?噘噘嘴,小手大胆地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
“我又不是那些讨厌的朝官。”
“好?,是先生错了。”
江淮之腾出根手指,轻轻敲了敲她不安分的爪子?。
“再胡闹,今晚怕不是真的只能饮茶了。”
她调皮一笑,清凌凌的声音便随着她端出去的碗筷,一道去院里的石桌上?了。
膳房里温度高?,烧得正?旺的柴火透过菱花窗,将那小石桌都烤得没那么凉了,她老老实实坐在石凳上?又饿了半晌,才见江淮之托着个小托盘,将两道小菜一盘糕点,并?三只蒸好?的小馍放到了她面?前。
“……我尝过了。”
他柔和的眉眼间写满了窘迫。
“不用?硬夸好?吃。”
“好?吃好?吃,就是好?吃!”
小娘子?似是真的饿坏了,连夹好?几大筷樱桃肉还不忘嘴里夸个不停。
“先生好?厉害呀,做什么都能做成!”
“属你嘴甜。”
江淮之坐在她对面?,瞧着她那可爱率真的样子?,心中是少有的片刻安宁,仿佛连日来的奔波终于有了栖息口,叫他说不出来的放松。
他遇到她之前,从未想过成亲,可眼下却有无?数个瞬间希望,接下来的每一日,都会如此刻一般。
原来成亲与改变江家现状的理想,从来都是不冲突的。
他只是不喜欢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相敬如宾,就像是眼前的小娘子?饿狠了胡吃海塞,落在他眼中,远比端庄大方、食不言寝不语的贵女们可爱生动得多?。
她像个真正?的人。
绝非高?门?大户千篇一律的模子?。
似是那目光太过灼热,符柚意识到什么般,忽然抬抬头。
“先生怎么不吃,只顾着看我呀?”
“先生不饿。”
这是实话。
“柚儿不嫌弃,便多?吃点。”
“你有心事。”
小娘子?揉揉鼻尖,也稍稍住了住筷。
“我好?像是有点笨笨的,但是也想帮先生点什么呀。”
“……嗯。”
他其实不太习惯将不好?的情绪说与人听,斟酌了半晌才开?口。
“说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听余公公讲,陛下为了乾景,不愿意将我换掉,我想面?圣要一道明旨以保后路,但家父与皇后娘娘皆不想留我,百般阻拦,时至今日也未能见上?一面?。”
他仍是淡淡道来,只那嵌在桌沿上?的指尖,暴露了些许烦闷。
“陛下没有几日了,病榻之间凡事也做不了什么主,届时新帝登基,换与不换还不是乾景一句话。”
还有更重要的,他没有说。
他也想给柚儿明媒正?娶,十里红妆的盛大婚礼。
他需要一道圣旨。
一道听起来只有陛下疯了才能下的圣旨。
“好?像是有些难办。”
小娘子?皱起好?看的眉头,想了想。
“宫中现在应该都是帝师大人和皇后娘娘说了算,别说面?圣,进?宫都难些吧。”
“嗯。”
江淮之递给她一块亲手打的杏花糕,温声哄了。
“没什么的,好?好?吃饭,不要琢磨这些了。”
“我会给先生想办法的!”
她认认真真点头。
“你先吃饱好?不好??我好?好?想一想。”
“当然好?。”
他眸中有些疲惫,却无?半分怀疑。
虽说他更希望一切都交给他,不想让柚儿为此忧心,但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他再想办法就是了。
心事说上?几番,终究是轻松些,桌上?的饭菜很快便用?完,江淮之唤嬷嬷来收了碗筷,便在卧房前的小白石阶上?寻到了乖乖等他的小娘子?。
“不是说好?了,我与嬷嬷交代几句便来,让柚儿先回屋么?”
他坐到她身侧,虽是嗔怪,语调却是万分宠爱。
“当心着了凉。”
“挺暖和的呀。”
折腾了一日,又安安生生坐了会,小娘子?的眼睛都险些要睁不开?,见他坐过来了,毫不犹豫便整个人倒在他肩上?。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先生怀里很暖和。”
“……胡闹。”
他微有无?奈,侧目瞧见夜里清冷的月光淡淡投映在她娇嫩的小脸上?,耳中听着她的呓语,下意识壮了胆子?。
瘦削的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他只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果然,怀中的小娘子?闭着眼睛,唇角却明显弯了弯。
“先生真的不当君子?了呀。”
她困的时候,声音总是又甜又糯,叫人恨不得将天上?月云边星都捧出来给她。
“柚儿又被?抱了。”
“还当,只是当得不算十成十了。”
江淮之与她开?着玩笑,手掌微微下移,轻拍过她的背。
“吃饱了就困。”
“不要回屋。”
符柚小脑袋在他胸口处蹭蹭,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今天的星星很好?看。”
“眼睛都闭上?了,还怎么看?”
他像哄孩子?入睡一般,温柔的语调缓缓传入她耳边。
“就是很好?看。”
她任性地嘟囔着,在他怀里更是安心到发昏。
“希望天...永远也不会亮。”
呼吸声渐渐在这片星空下变得均匀,江淮之垂眸看向怀中的小娘子?,娇憨的睡颜让他不由得抬起手,小心地抚过粉白的脸颊。
“嗯,希望天永远也不会亮。”
他低声回应着,修长的手指慢慢向上?,拂开?了她额前的碎发。
借着柔白色的月光,江淮之低下头,带着无?尽的缱绻爱意,用?那薄唇轻轻吻过她额上?的每一寸肌肤。
“你也永远不会再走了。”

第二日小娘子醒来时,目之所及处已然没有人了。
身下是昨日没敢靠近瞧的雕花檀木床,她一只玉手?掀开?那绣着兰花的软烟罗帐幔,小脚踩上绒毯,刚刚披好外衣,便有人推门来迎。
“符小娘子醒了。”
来的是这府上唯一的嬷嬷,她记得江淮之说过?是姓柳,是他的乳娘。
“柳嬷嬷好。”
她乖乖朝那头发微白的中?年妇人问了好,没?端一点小姐架子。
“我家先生出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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