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内只剩下两人一熊,黎衍也不端着了,往榻上一蹦,靴子一踢,直接盘腿坐下,二黑则靠在榻边倚着他。黎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雁之叔叔你也坐。”
“你看好你的熊瞎子,别让让他乱动弹!”黎雁之瞧了一眼二黑,对黎衍的建议敬谢不敏,远远地走到屋子另一头的圆凳上落座,对着那憨态可掬的黑熊咽了口口水才道:
“你真是来给你爹当说客的?”
“嘁!你们大人的事,我才懒得管。”黎衍翻了个小白眼,将两条小短腿垂在榻边惬意地晃啊晃,“我是实在无趣得紧,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就来找你啦。”
黎贝玉没想到这小子真的只是来玩的,瞬间无语道:
“你身边怎么就没人了?上次容姑娘知道你没有年纪相仿的人伺候,还专门送了两个小童给你铺纸磨墨,他们不能陪你玩?”
“唯唯诺诺,无甚意思,话不投机半句多!”黎衍撇撇嘴,昨日课上,那肖老头讲书时不过嗓门大了些,就将自己那名唤砚台的小跟班吓了个哆嗦,那个叫毛笔的倒是机灵,就是不识字,自己同他说话,总是鸡同鸭讲。
“那卓济呢?你爹呢?再不济玉絮和寒英总是惯着你的!”黎贝玉耐着性子跟他扯闲篇。
小黎衍人小鬼大叹息一声,“我爹现在在书房里连头都不抬,玉絮叔叔被我爹打发出去办差了,姑父这两日也不见了。至于阿济哥哥,那可就更惨咯!因为在我爹跟前替你说了几句好话,就被打发去智慧道长那处,还不许离开半步,不仅如此,公事也不能耽搁,我去寻他时,他忙得风风火火,根本没空搭理我,哪有你这么舒坦。”
第283章 大结局(3)
黎贝玉没想到他刚得罪了卓济,人家还能去求情,心头一热,决定出去后一定要在楚州挑最好的酒楼,摆上一桌席面,好好答谢。黎贝玉知道了卓济待他的情义,心情大好,又见黎衍这番闷闷不乐,也有心思逗他说话,“你这些日子都跟肖相学了些什么?”
黎贝玉心情好,黎衍却被这话闹得不乐意了,一头栽倒在床上,头在床板上磕得砰砰直响,哀嚎道:
“不是吧?不是吧?我就来找你玩的,你怎么还查起功课了?我爹都没你这么无趣!雁之叔叔你这样没朋友的!”
黎贝玉被黎衍这番话逗得更乐了,小朋友再少年老成也是小朋友!黎贝玉把双臂抱在胸前,逗道:
“这可坏了,我也同你那两名小童般,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了!”说罢,怕黎衍真急眼了,忙哄道:
“行了,别恼了,待过几日你爹气消了,我出去陪你钓鱼去。”
“不行!惹我不高兴,你得多少给点补偿。”黎衍见人上钩了,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朝黎贝玉伸出了一只手,他旁边的二黑虽然不明白状况,也跟着小主人伸出一只熊掌来。
黎贝玉被闹得哭笑不得,“想要什么补偿,你且说来我听听。”
黎衍眼珠一转,“今日下学时,师公留了窗课,要我熟读《孟子·尽心上》、《论语·泰伯》和《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找到其中一处相通之处,明日学上要考校。你说,窗课若是临几篇大字也便罢了,今日题目如此刁钻,我连四书都未读完,哪里分辨的出这个。”
“你是——让我替你捉刀?!”黎贝玉猜到答案赶忙摆手拒绝,生怕晚开口一句就被黎衍来上了,“那可不成!那可不成!就你爹那性子,我骂他那么难听,他也顶多关我几天,可我要是敢在学业上帮你糊弄,他还不得杀了我啊!”
“哦,我还以为你不怕他呢。”黎衍听了这话有些泄气,但他近日心中惴惴,方才他爹又来同他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他心里更乱了,连《孟子·尽心上》还没读完,就恨不得把书撕了,眼见着都快半夜了,若是再不想主意,明日课上必要被骂,只好放低姿态央道:
“雁之叔叔,你就帮我这一遭吧,为了见你,我连天窗都爬了。”黎衍说着伸着小手向上指了指,示意自己的不容易,“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要不这样,你只同我说具体是哪几句,隐含之意由我自己去想,也算不得完全糊弄。从前有难的窗课,我爹也帮过忙的!”
黎贝玉这才回过味来,这小子找人玩闹是假,让人帮忙做窗课才是真,没好气道:
“怎的今日不让你爹帮你?”
黎衍讨好地笑道:“今日晚膳后,爹爹来我这里,拉着我说了好一阵子话,难得他忙了数日终于得空搭理我了,我们父子自然得好好交心,哪里能让窗课打扰了去。再加上我瞧他难掩疲惫,自是不能再让他耗费心神。”
黎贝玉被这话气得翻白眼,“合着不忍心劳累你爹,就来祸祸我?那我更不能管了,你自己想!”
黎衍小嘴一撇,指了指窗外,月上中天,一脸委屈:“都这么晚了,那三篇那么长,谜面又那么难,想上一夜也未必想出来,雁之叔叔,你忍心看我通宵达旦嘛?小孩子晚上不睡觉长不高的。”
黎贝玉素来喜欢黎衍,被他带着委屈软语一求,又估摸着快到子时了,的确不忍心让这么个小娃娃熬大夜。再加上有黎豫帮忙的先例,倒也不算作弊,点了点头,而后仔仔细细在脑中过这三篇文章。
黎贝玉才情斐然,不过半晌,便道:
“有了,许是‘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还有句‘家累千金,坐不垂堂。’你且记下思量着。”
黎衍闻言,在口中念叨几遍,便烂熟于心。
黎贝细品这几句,确定是谜底无疑,才道:“这肖相果然有趣,我寻思着读书伊始只教你些四书五经,没想到这么早就带你读《史记》。”
黎衍心头大石头落地,也有心思同黎贝玉饶舌了,“远不止如此,本来师公先时选的授课纲目出自《开元政要》,是爹爹同他聊后,他才临时改题,还将题目做成谜面,融入今日窗课之中,让回来琢磨即将开始课业到底是何主题。”
黎贝玉咂摸着方才那几句的应有之意,不禁暗笑,这黎豫真是枉费心思,他的儿子需要学什么进退自保之道?他虽心中碎碎念,却不会同黎衍点破,只是笑道:
“肖相教什么,你跟着学便是,早些学会了就能早些换下一个。”
“哎!”黎衍叹息一声,“说是这个课题至少要学一到三年,这未免也太久了些。”
黎贝玉见他又老气横秋起来,忍不住笑话他,可笑着笑着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味,黎衍是未来的储君,刚开始就学进退自保之道,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若此事当真是黎豫的安排,那这就更不对劲了……黎贝玉不禁有些苦恼,最近不对劲的事,未免太多了些,都不知道头绪在哪儿了!
“哎呀,咱们忘了个事!”黎贝玉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前日跟黎衍钓鱼时,那日黎衍说他爹不对劲,两个人还打算找黎豫问个明白,没想到回来就赶上黎晗上门来闹,黎贝玉生怕黎晗闹过了自取灭亡,便时时刻刻盯着,谁成想不仅黎晗没盯住,还把这桩事给落下了。
“你说,你爹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说他忙政事,我能理解,毕竟南境这大摊子不好收拾,可在旁的方面,他未免反应太过了,一出手就两条——”黎贝玉说着,看着眼前明媚稚嫩的少年,登时闭了口。虽然这孩子少年老成,他也不愿意把这种血淋淋的事当面讲出来。话被咽回肚子里转了个圈,还没再吐出来,黎衍便自己把话接上了。
“你不用忌讳,我没你想得脆弱。我早知道黎成瑾被我爹逼着自刎了。”黎衍一脸无所谓,伸手拉过旁边二黑的厚实的熊掌抓在手里把玩,“黎成瑾对你有恩,你向着他,我爹说不让我怪你,可黎成瑾也逼死了我娘,所以我恨他,你也没有立场怪我,咱们就当是扯平了?至于你要跟我爹计较,你自己找他去。”
黎贝玉没想到这孩子通透到这个地步,他也知道黎晗从前那些行径,若要真以国法论罪,未必能落得好下场,如此,或许是最好的下结果了,遂从善如流,“成!”
“那说回我爹,我义父从前多次提及要杀黎成瑾,我爹都拦着,近日许是真的心情不好,不是他本意。你瞧,咱俩都发现他最近很奇怪了对不对,你也不要怪他了吧。”
黎贝玉听了这话想笑,这小子方才还说各论各的,转头又惦记着他爹了。
黎衍见黎贝玉不吱声,又道:“前些日子,我爹同我说了许多话,提到了许多人,我爹还专门嘱咐,要我多看顾着你,你瞧我爹对你多好,你不能因着一个黎成瑾同我爹生分了。”
让黎衍看顾自己?黎衍这小子才多大!哪有这本事?
黎贝玉听了这话更乐了,可乐着乐着就乐不出来了,如今黎衍的不行,不代表将来不行!
那黎衍的将来……
那日在河边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黎贝玉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洇湿了,“阿衍,你爹——你爹他——是真的不对劲啊!卓济现在被打发走了,你回去后同肖相告个假,然后日日盯着你爹直到我出来或者卓济回来,眼下只有你能天天在他跟前晃悠不惹嫌疑,我是真怕他要做傻事。”
黎衍见黎贝玉面上的忧虑不似作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那等明日爹爹回来,我便寸步不离跟着。”
“他明日作甚去?”黎贝玉问完,立马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明日乃是肖瑜的丧仪,黎豫定然是要去的,那眼前这个呢?“你是若素的学生,若素的丧仪你不去吗?”
黎衍颇为惊讶,“明日是我师父的丧仪吗?师父的牌位不是早就立好了,所以他其实还没下葬吗?”
“你竟不知?”
黎衍摇了摇头。
黎贝玉脑子瞬间乱成了浆糊,肖若素的丧仪安排在明日,连法事道场都是提早准备的,此事众人皆知,可身为肖若素唯一传人的黎衍竟没接到通知,看如今这情况,黎豫根本没打算通知黎衍。
这太奇怪了!
黎贝玉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蹙着眉头起身抱胸,一只手拖着下巴,在屋内踱了许久,一言不发。黎衍见他忧思,不愿打扰,自顾从榻上跳下来,与二黑玩闹,不多时便窝在了二黑怀里,一人一熊就这么睡着了。
丑初,黎贝玉终于走上前去,忍着对二黑的恐惧,伸手轻轻拍了拍黎衍的小脸,唤道:
“阿衍,快醒醒,我总觉得不踏实,今晚恐怕得劳烦你再跑一趟了。”
第284章 番外-混沌
穆谦在楚州、襄州交接之地,凭着一腔孤勇、借着山川地利之险,阻挡敌军月余,奈何南蛮兵力是同行禁军的十倍不止,期间还有源源不断的南蛮兵北上支援,而京畿援军却迟迟不来。在敌众我寡的绝对实力面前,再足智多谋的人,如果不退,只有兵败的命运。
可穆谦没有打算退,襄州已然失守,他若再一退,祯盈一十四年北境三州被焚的惨状必将再染指一州,百姓何辜?
谢氏也没有给穆谦退的机会,当日虽然肖瑜拿一命为穆谦挣得了十日时间,可十日之期一过,谢淮当即引兵出城,与南蛮兵给了穆谦一个前后夹击。
那日的穆谦腹背受敌,却不屈不挠,拼劲全力斩杀了无数南蛮精锐。穆谦杀红了眼,也拼尽了命,刀伤剑伤无数,重伤力竭又不肯投降受缚,最终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醒来便来到了一处不明之地。
这里周遭白茫茫一片,没有人,没有光影,不分昼夜,更看不清时间和空间。
穆谦睁开眼睛意识回笼后,身上的伤口已经不见踪影,浑身轻松,也没有伤重初愈之人的疲累感。难道自己已经死了?穆谦忍不住问自己。
穆谦的迷茫没有维持太久,耳边便传来了那久违的系统声:
“恭喜宿主,鉴于您在穿书过程中北御胡旗,南抗南蛮,保家卫国,安民守土,功德值已经集满。相应地,宿主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完成抢救,只要宿主确认返回,就可以立即在现实中清醒跟家人团聚了,请问宿主是否现在就回去?”
穆谦听了这话没有半分欣喜,他虽然也很担忧现实生活中的父母朋友,可他已经确定自己能成功醒来,现实中亲朋的希望注定不会落空,就不急在这一刻,而他的阿豫……
“我在书中世界已经狗带了吗?”
系统:“经检测,您目前在书中的状态为濒死,生还希望渺茫,只等咽气。准确的说,只要您成功返回现实生活,书中立马就嘎了。再次询问您,要立刻回去吗。”
穆谦心里一痛,他能够想象,黎豫知道自己死讯那一刻的崩溃与难过。当年他亲眼看着黎豫在戏台上自刎,那股啃骨噬髓般的疼痛让他铭记至今,他怎么舍得让黎豫再糟这种罪。
“我不想回现实生活,我要回书里。”
系统:“抱歉宿主,这个不能帮您实现呢,目前您功德值已经爆表,再回去对您已经没有任何好处,系统建议您即刻给出回归现实的指令,系统可以第一时间帮您完成。请问宿主,您现在要立刻回去吗?”
穆谦自然不同意,也不想多跟系统废话,更不愿表露情绪。
这些年,他在书里没白待,从前黎豫与他就着兵法聊回京后的打算,经常挂在嘴边的,便是一句“能而示之以不能,用而示之以不用”,无他,要会隐藏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这样才能藏住自己软肋的同时伺机找寻敌人的弱点。纵使黎豫只是个书中人,穆谦也怕系统为了拿捏自己而对黎豫不利,是以更不肯暴露黎豫这根软肋。
系统:“检测到宿主正在对系统实施冷暴力,系统稍后再与您对话。”
系统提示音不再响起,穆谦也索性陷入沉默。
一段时间后,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请问您要回归现实吗?”
“送我去书里。”
“……”
又过了一段时间。
“宿主,回去吗?”
“不回,送我去书里。”
“……”
又一段时间后。
“宿主,回去吗?如果您同意,系统将即刻送您回去,请您记得五星好评呦!”
“滚蛋!”
“……”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系统都会出来礼貌询问一下穆谦,穆谦每次都拒绝得坚定,一下子两边陷入僵局。好在,穆谦对系统爱答不理,但系统是个合格的工具人,每次穆谦主动召唤,系统都会第一时间回应。
“狗系统,出来!”
系统:“宿主,您想通啦?系统可以立刻送您返回。系统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对系统进行人身攻击。”
这么久没人说话,穆谦也是无聊,坦白说,如果这个系统不是每句话后面都问一句他要不要回去,倒是个不错的聊天搭子。
“狗系统,你会说谎吗?”
系统:“系统未设置说谎功能,针对宿主的对话,系统可以选择回答或者沉默,沉默代表系统知道答案,但不想回应。温馨提示,如果宿主注意言辞,减少对系统的人身攻击,多说溢美之词,系统回答问题的几率将大大提升。”
麻蛋狗系统,这是还有点儿自我意识?
还要我恭维你?笑话!
穆谦好歹也是在书里当过王爷的人,脾气上来了,才不管:“狗系统,从我在书里出事到现在书里时间过去多久了?与本王一起出生入死的那帮兄弟们都怎么样了?”
系统:“第一个问题,三百五十五天。鉴于宿主依旧对系统进行人身攻击,第二个问题系统选择沉默,而且作为惩罚,与第二个问题相关的其他问题也不会再回答!”
穆谦没想到这系统还能这么玩赖,后悔得恨不得打自己的这张破嘴,那回头他要是想侧面问下黎豫的近况,岂不是全都被归为第二个问题。既然书里的情况不好问了,还是问点对自己的有利问题。
穆谦学乖了,但是让他开口夸这个系统,他还做不到,只是偷偷把“狗”字去掉了,饶有兴趣的问道:
“系统,你为啥总巴不得我回到现实生活,送我回书里会怎样?”
系统:“你不回归现实,系统会完不成自己的kpi。”
“呦,挺洋气,你这还知道kpi呢!”穆谦冷嘲热讽。
系统:“系统很疑惑,别的宿主积累不够功德,哭爹喊娘求系统放水放他们回家,怎么到您这里就赖着不走了呢!”
穆谦从系统这话语间听出了一丢丢沮丧,同时也抓住了重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哦?这么说系统可以放水?”
系统:“……”
书里这些年穆谦可没白待,虽然不如黎豫心思玲珑,现在也能算是半只小狐狸,他脑筋一动,“沉默?就代表有了答案不想说?”
系统:“嘻嘻嘻。”
穆谦刚来书中时,系统一句“嘻嘻嘻”之后消失不见,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书中孤立无援,是以他早就对这三个字应激了,应激过后,穆谦仿佛又置身当年刚来时的场景,再往前一追溯,穆谦福至心灵!
诶,有了!
“系统,当初我来,你们系统宕机了,说有系统补偿,给一次选择的机会!还做不做数了?”
系统:“有这回事?系统已经完成更新迭代,上个版本的数据,让系统检测一下。”
诡异的安静过后,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经过检测,您于作者修文时穿越过来,由于修文宕机,您失去系统支持,故系统有发放一个宕机补偿礼包。礼包内嵌一份选择权,鉴于当前系统是内测版,功能不稳定,存在宿主回归现实生活中丢失书中记忆片段的bug,所以针对获得补偿礼包的用户,可以选择全部删除记忆或者完整保留记忆。那宿主,您是要选择完全保留还是全部删除呢!”
穆谦想了想,“我都不要行不行,我放弃这个选择权,让我回到书里去就行。”
系统:“……”
沉默?没直接说不行?这又是有得聊?
穆谦眼珠一转,“系统,你方才说说到,我在这里待了这阵子,书里竟然快过去一年了。那想来书中几十载很快就过去,咱们交个朋友,打个商量,你呢,放我回书里去,我也不多要,最多书中二十年。没准也过不了这么久,说不定过个三五年我就自己在书里抹了脖子!到时候我回到现实生活,给你刷五星好评。”
系统:“……”
系统:“那系统要是不放你回去呢?”
穆谦一乐,这系统果然有点人工智能在身上,还知道听话听音,“如果你不让我回书里去,那我也不回归现实,就在这里跟你死磕。让你耗上书里几辈子的时间,也完不成kpi,反正这里不冷不饿也不累。等到书里时间过去几千年,我回到现实生活,找水军给你买一星。你算算这时间,这好评率,啧啧。”
穆谦说完,又一仰躺了回去,继续翘起了二郎腿。
系统:“宿主,你要玩这么狠么?系统与你无冤无仇,都是打工人而已,互相体谅一下啊。”
穆谦白眼一翻,故意刺激人道:
“老子在现实生活中是个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崽子,在书里是金尊玉贵的王爷,没受过那打工人的苦,体谅不了一点。”
系统没动静了,穆谦也沉得住气,久到穆谦都想睡了,系统声音又突然传来。
“宿主,系统中枢系统反馈评估结果:冥冥之中自有缘法,有进必有退,有得必有失。系统可以送您回书中,但您能否成功醒来,需要机缘,此机缘系于书中主角黎豫。若有幸真醒了,那你欠下他的这份机缘,必要受五年锥心之痛来还。翻译成人话就是,能送你回去,但不保证你能醒,醒了后面也有苦头吃,你还要回书里去吗?”
穆谦没有犹豫,“回书里去,我一定要去见他!”
第285章 大结局(4)
甘州、荆州、襄州交界处,山峰林立,有瀑布出于山间,下为溪流。危水落处,云雾缭绕,溪上水汽氤氲,眼前皆白,目不视物。
李和岳正随着自家师父李太溦及黎豫众人站在山下瀑布落处的空地上。他们今早丑末便启程出发前往此处,一心人皆乘快马,到达时天不过蒙蒙亮。李太溦本来没安排他同行,可昨夜他听了小黎衍的话,又摇出了意味不明的卦象,受小朋友所托,这才在大部队出门时,强行撒泼打滚跟了来。
他深谙六爻之术,也对四柱八字颇为喜欢,但关于科仪斋醮就敬谢不敏了,是以这些日子对于师父的安排的道场准备事宜,他只管听吩咐行事,并未过多深究。
李和岳扫视现场布置,溪边空地已经搭起了一个三丈见方的祭台,周边插着各类经幡,前设一祭祀案桌,上面香烛祭品一应俱全,中间立了一个用黄稠罩着的牌位,牌位前铺了一张早已用朱砂写就的表文,表文内容他先时并未见过。
祭台正中间是一副八卦乾坤图,阴阳鱼位置上放置了一个蒲团。
今日的李太溦头戴星冠,脚踏云履,身披紫色羽服,羽服上以金丝银线绣满道家经文,神情威严肃穆,与往日的吊儿郎当大相径庭。跟他在身后的还有一十八名个赤服高功法师和八十一名黄袍高功法师,余下着绿袍、青袍者不计其数。
李和岳心中打鼓,这么多的高功同做一个道场,他还是第一次见。京畿高门显贵的祭祀道场他去过不少,可今日这的排场与往日相去甚远,而且看样子今日这场法事绝非为已故之人祭奠之用,如此种种,不对劲的意味太过明显。
众人已经各自站定,却迟迟没有动作,李和岳估摸着众人在等辰时到来,他不敢打草惊蛇,只偷偷凑到李太溦跟前,悄声问道:
“师父,如今这是唱哪一出?”
李太溦眼睛紧闭,并不搭理他,似是专心致志地准备着今日的科仪。
李和岳身手拽了拽李太溦的羽服,李太溦才抬眼睨他一眼,“容你跟着来已经是为师的极限,你且旁边待着,不许坏了为师的大事。和岳,为师修道一生,今日就是为师功德圆满之日。”
李和岳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师父虽然平静,但眸子激动的神色却是藏也藏不住,似是有什么让他兴奋不已的事情即将发生。
李和岳不甘,又凑到了正在一旁杌子便休息的黎豫身边,刚要靠前,不等玉霄出手,就被两个侍从执刀拦住。
黎豫今日带的人,除了玉霄,其他皆是从西境出来的亲卫队,不似玉霄出身晋王府,不知变通,从来只认黎豫,其他人一概不认。
黎豫赶了半宿的路,难免疲累,本来在闭目沉思,李和岳的小动作打断了他的思绪,加之时辰尚早,索性睁眼朝着亲卫队轻轻点头,李和岳便成功来到了黎豫身边。
黎豫笑容温和,“和岳也跟着来了?”
李和岳被这笑容冲的心头一震。黎豫本就生得极好,今日身着许久未穿过的白衣,衣不带水,八风不动,如真似唤。此刻面色温润,再轻轻一笑,说是一句谪仙也不为过。李和岳有种错觉,仿佛下一刻,黎豫便要羽化登仙而去了。
“主君,我……”李和岳虽然大着胆子过来了,但是却不知要如何问,纠结片刻才开口,“属下瞧着,这不是丧仪道场,也没见肖家大哥的棺椁,有些——有些好奇。”
黎豫摇头轻笑,并未答话,只道:“你来了正好。今日科仪过后,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和岳受宠若惊,“主君言重了,您从天泰帝手中救我性命,对我更有再生之恩,有什么您直接吩咐便是。”
黎豫也再同他假意客套,直言:“李太溦道长今日助我寻回殿下,待今日过后,若是殿下迟迟未归,还需再借你六爻一术相佐。”
李和岳恍然大悟,原来今日搞这一出是为了找回穆谦,这本是正当理由,搞这般神秘作甚?又是瞒着郭晔,又是用肖瑜的丧仪作掩护,至于嘛!
不过,用六爻之术找回穆谦,本就是李和岳从前自己要做的,也是京畿离别时,他自己向黎豫提出的承诺,此刻再被黎豫提起,李和岳一口应下。
“这算什么不情之请,这不是咱们之前就说好的嘛!”
黎豫听罢,温和一笑,点了点头,“如此,便要劳烦于你了。”
“不过,主君,这能找回六哥的是何等科仪?师父从前怎么没对我说过?”李和岳不懂就问。
黎豫笑而不答,只反问道:“和岳对科仪之事不了解?”
李和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家科仪繁复,若是只跟着瞧,能瞧出门道,奈何我自己修的不是这一脉,若是让我上去,步法等仪轨是记不住的。”
正好这时李太溦走到二人身前,对着黎豫恭敬道:
“时辰到了,恭请您入场。”
黎豫笑着同李和岳点了点头,便由李太溦引着款步走上祭台。黎豫衣袂迎风翻飞,慢慢走上高台,李和岳瞧着这背影,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化成憋闷压在心头。
李太溦的指示下,黎豫自顾于乾坤图上阴阳鱼的蒲团落座。
李和岳在旁边看着,不忍皱起了眉头,怎么这次的科仪还要世俗之人参与,而且还占据了太极图这等重要位置?李和岳不禁猜测,这次道场怕是要剑走偏锋。科仪尚未开始,仅靠这些筹备的东西,他瞧不出其中门道,只得静观其变。
等随着礼乐响起,以李太溦为首的紫袍、赤袍高功雁行入场,脚踏七星罡步,手执雷劈早木剑,于八卦之间腾挪转化。
李和岳越看心越惊,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仪轨他只偶然在从前师门传下来的禁书中见到过一次:斗转星移紫微阵法!
他知道自己师父经常钻研各类奇术,平日里也多付诸实践,虽有失手,无伤大雅。可今日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的那是天下之主,若是此人有个三长两短,那天下必将再次大乱。他拿不准到底黎豫对此事后果知道多少,只扑到黎豫身前,紧紧握着黎豫的手,急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