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点点头,低头对宋景辰道:“这位是爹爹的小友,你叫他霍大哥便好。”
宋景辰依言叫了声“霍大哥。”
“我儿景辰。” 宋三郎向霍占山介绍自家小孩。
霍占山一个孤儿,能从土匪窝里活下来,并当上土匪头领,除了天赋异禀,经历也远非常人能想象,没有什么值得他太过高兴或者是太过伤心的事,唯有从小挨饿的经历,让他对吃有一种执着,同样挨打多了,变强就成了他的执念。
除了与这两点相关的人与事,他都一概无视,没那闲功夫瞎操心。
不过对方是宋三郎的儿子,看在宋三郎的面子上,他总得给点面子,便朝宋景辰扯出一个自以为还挺和善的笑,敷衍一下。
只是敢在混乱的边境地带做土匪之人,哪个不是争勇斗狠的狠角色,霍占山不过十四岁就能镇住一帮悍匪,他凭什么能镇住?
以德服人吗?
自然不是,他比人家更狠呗。
是以,霍占山这种不怎么会笑的狠人笑起来就有点儿吓人了。
宋景辰扑闪着大眼睛,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霍占山:“???”
小崽子这是啥眼神儿?难道本寨主笑得还不够慈爱吗?
宋三郎笑笑,问了两句霍占山内力心法的修习情况,霍占山有两处不解之处问宋三郎,宋三郎耐心作答,虽无师徒名义,但宋三郎对霍占山的教导毫不藏私,一言一语皆为自己多年修炼的经验,霍占山不傻,自然能看得出来,所以刚才他称呼宋三郎“宋叔叔”也并非全是敷衍。
宋三郎传授霍占山的是脱胎于道家内丹修炼术的小周天运行法,通过锻炼内脏来强壮身躯,同时配合呼吸,意念,招式,达到天人合一的境地,其中身体各个关窍的运行来不得半点野路子,宋三郎现在只传授霍占山吐纳呼吸之法,后期涉及到关窍运行,必须得宋三郎从旁护法,来不得半点马虎。
霍占山体会到这套功法的玄妙之处,方才明白宋三郎向他提的两个条件一点不过分。
他这人向来是恩怨分明,宋三郎对他够意思,他自然也会同等回报,他最烦的就是欠人情。
指导霍占山几句关键之处,宋三郎便带着宋景辰离开。
待到爷俩走远了,宋景辰忍不住开口道:“爹爹,那人长得好像话本子里的强盗土匪一样,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宋三郎就笑,“土匪长什么样还有规定不成?”
宋景辰:“爹爹,我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他和我见到的其他人不一样,有点像张屠夫那样的,张屠夫杀猪杀多了,眼神就和我们不一样,那个霍占山当着爹爹的面对我笑,可是他的眼睛骗不了人的,他装笑呢。”
说完,宋景辰又满脸认真道:“爹爹,你与他交往要小心些,不要被他给骗了。”
宋三郎配合地认真听着,点头道:“虽说不能完全以貌取人,不过貌由心生亦有些道理,爹爹听我们辰哥儿的,小心些就是。”
说完宋三郎摸了摸小孩的头,笑道:“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长的凶的不一定就是坏人,长的慈眉善目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人,是好是坏不能光靠眼睛看,耳朵听,还有用心去分辨,辰哥儿记住爹的话。”
宋景辰似懂非懂。
宋三郎笑道:“坏人不可怕,因为咱们对他们有防备,披着好人衣服的坏人才真可怕,因为咱们对人家没有丝毫防备,更容易被他们伤害到。”
宋景辰这次听明白了,接话道:“就像那些拐骗小孩的拐子,他们都会伪装成喜欢小孩的好人骗小孩子上当一样。”
“嗯,辰哥儿说得很对。”
爷俩说着走着,来到养马处,宋三郎指着马厩里一匹白色小马驹道,“喏,那匹小白马怎么样?”
宋景辰眨了眨眼,“难道是爹爹买来送我的吗?”
宋三郎笑道,“看看喜欢吗?”
宋景辰兴奋了,跑着就要到近前看得更清楚,被宋三郎拦下,“不要跑,你会惊得到它,跟着爹,正常走过去就好。”
宋三郎领着小孩来到马厩前,从旁边拽了一把干草,递给儿子,又把小孩抱起来,“现在把草喂给它吃。”
宋景辰稀罕地把手上的草递过去,小马驹舌头一卷把草卷入口中,宋景辰不防备之下,被吓一跳,“爹,它卷的力气好大。”
宋三郎笑道:“无妨,你可以摸一摸它的头。”
宋景辰试探性地伸出小手虚放到小白驹的头顶上,宋三郎鼓励儿子,“慢慢摸,不要害怕,爹在旁边,不会伤到你。”
宋景辰见小马只顾着吃草,对他的碰触毫不介意的样子,便大着胆子从马头一路往下摸,快要摸到马嘴的时候,被宋三郎把手拿开,马儿顶多急眼了尥蹶子,通常不会咬人,但情况总有例外,还是小心一些好。
宋三郎道:“想不想骑上试试?”
“爹, 我真的可以骑上它吗?”宋景辰道。
宋三郎:“以后小白驹就是你的坐骑了,你当然可以骑着它。”
“爹,你看它的眼睛水汪汪傻乎乎的,好像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傻得多可爱呀。”宋景辰摸着小马驹的脖子道。
宋三郎被儿子的话逗乐了。
马匹一般五六岁成年, 三岁基本个子就长成了。他给儿子挑选的这匹小白驹, 才刚刚八个半月, 还未成长到成人可以骑乘的年龄,不过辰哥儿也才四五岁,这点体重骑乘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相反这么小的孩子初次学骑马, 若是骑乘与孩童身型完全不匹配的成年马匹,是很难能控制住马儿的, 不确定性和危险性都太高了。
这匹小马驹已经被训练很长一短时间了,明白走、跑、停以及转弯等简单的指令,身上也做过负重训练,已经很好地适应身上有马鞍和一定重物, 不至于人上去时, 引起它的恐慌不安。
当然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
宋三郎刚才让小孩喂草, 抚摸马儿,既是消除儿子对马儿的恐惧, 也是消除小马驹对儿子的防备,使双方都处于一个比较放松的状态。
这会儿, 宋三郎已经解开拴马的缰绳, 牵着小马驹走到外面的空地。
“上去试试?”宋三郎拍了拍马背,对宋景辰道。
宋景辰跃跃欲试, 不过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宋三郎,“要爹爹帮我牵住绳子, 不要让它跑,会把我摔下来的。”
“放心吧,爹不会让你摔下来。”
宋景辰指挥宋三郎:“爹,你要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抱我上去。”
“辰哥儿可以试着自己上马。”
说着话,宋三郎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朝上道:“把你的左脚给爹。”
宋景辰会意,左脚登上父亲的掌心,两只胳膊去抓马脖子。宋三郎手上起劲儿,道:“一二三,用力往上跳。”
宋景辰脚上用力蹬,第一次没能上去,宋三郎扶住他,道:“这次只差一点点,很简单,脚上用力一蹬就上去了,来吧,咱们再试一次。”
宋景辰连着尝试了两次之后,第三次终于成功蹿上了马背,屁股落到马背上的那一刻,小孩大眼睛闪闪发亮,显然是自己能跳上马背小得意呢。
小孩对自我的认知就是在这种一件件看起来没什么的小事中积累起来的。
想要孩子有内在的力量和自信,不是爹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唠叨说教几句就有了,需得耐心引导他,帮助孩子完成从“不能”到“能”的过程,成功的经验多了,他自然会无所畏惧。在宋三郎看来,这一点,野兽比人要做得好得多。
因为野兽从来都不给幼崽硬讲道理,它们会付诸行动,亲自示范。
宋三郎以前养过猫,他发现一件让他很意外的事,他本以为猫能捉老鼠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是个猫就会。但其实并不是,从小没有母猫带的小猫好像并没有这项本领,出于好奇心,他还观察过母猫是如何训练小猫学会捕猎的。
事实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他发现仅仅是把幼崽带出熟悉的居住地这种小事,母猫就有极大的耐心,母猫并没有直接采取最简单有效的方式,直接把幼崽叼到陌生的地方,她是极有耐心地引导着幼崽自己主动去探索外面的新环境,当幼崽恐惧未知不敢往前迈步时,它也不着急,就在旁边不远处静静地等着,直到幼崽跟上去,好像是鼓励一样,舔一舔幼崽的毛,才会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狩猎区,母猫会带着幼崽四处探索,貌似在教给她的孩子,它们喜欢的猎物都喜欢躲在什么地方,该如何判断。
后面母猫捉到老鼠以后,也并不急着将老鼠咬死,而是咬到半死不活,扔给小猫戏耍,让小猫在扑咬中感受猎物的动作,熟悉猎物的反抗方式,从而获得狩猎技巧。
兽类尚且有如此爱子之心,何况人乎?
宋景辰第一次骑上马背,整个视野变得无比开阔,这种感觉同被父亲抱在怀里的那种视野开阔完全不同,有种更自由的畅快。
因为有了之前站桩的经验,宋景辰对自己现在的高度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不过毕竟第一次骑马,虽说有父亲拉着牵引绳,他自己两只小手仍旧不由自主拽紧了缰绳。
宋三郎看出他的紧张,笑道:“控制他要害的绳子就在你自己的手里,放松些,不要害怕。”
宋景辰不承认自己害怕,眨着大眼睛道:“爹爹,我刚学,还有点不熟练呢。”
宋三郎配合他,接口道:“嗯,练练就好了。”
宋三郎拽着牵引绳带儿子在马球场遛了半圈儿,宋景辰知道骑马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很安全,神情越来越放松下来,开始有点享受骑马的乐趣了。
宋三郎问他,“屁股硌得疼不疼?”
宋景辰点点头,“有一点点疼,不过爹爹我可以忍耐的,我还想再骑会儿。”
宋三郎轻笑,解释道:“几乎所有的兽类都是后腿更强壮,马儿也不例外,它是后腿发力,尤其奔跑起来时候就更是,当它用后腿发力时屁股向上拱起,人就会往前颠,当它屁股落下去,又会被颠回来,辰哥儿要做的是借力打力,腰胯随着它颠簸的力量前后自然摆动,这样你就会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宋景辰能听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不怎么会做。
宋三郎也不强求,这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孩子在练习中慢慢体会。
再者说,初次学习骑马,最重要目的是要建立儿子在马背上的自信,让小孩享受骑马的过程,其他都是次要的。
宋三郎刚才在遛马的过程中,向儿子传授了控制马的基本指令,这会儿见儿子适应良好,自然而然把手里的牵引绳递到小孩手上,笑道:“绳子给你拿着。”
宋景辰顺手把绳子接过来,自己驾着马骑去一段后,才发现缰绳和牵引绳竟然都在自己手里,也就是说刚才爹爹并没有帮他牵着马,完全是他自己在控制着马匹。
这一发现让宋景辰信心大增,原来没有父亲牵着,小马驹也能够听他的指令,忍不住跃跃欲试道:“爹爹,你不要在旁边跟着我,我要自己骑一圈。”
这宋三郎可不敢冒险,他刚才把所有控制着马的绳子交到儿子手上不假,但他人一直跟在小马驹的旁边呢,小马驹才不敢放肆,即便真敢放肆,他也能第一时间制住,小孩才第一次上马背,那敢真放手呢。
宋三郎拒绝了宋景辰的要求,笑道:“现在还不行,这样吧,待会儿爹爹带着你骑大马去。”
宋景辰道:“爹,现在就要去。”
“嗯,好吧,那咱们先把小马驹拴回去。”
宋景辰大眼睛眨巴眨巴,道:“爹爹,我还得要喂它些好吃的才行,我给它点好处,这样下次我要骑它的时候,它知道有好处,就会很愿意让我骑它。”
宋三郎:“……”
将小马驹牵回马厩拴好,宋三郎拎了半桶清水过来,先给饮水,又舀了掺有豆粕、麦麸以及盐巴混成的饲料,让宋景辰亲自喂给小马驹,在喂养马匹的过程中,可以赢得小马驹的信任和好感。
宋三郎的马在另外的马厩里拴着,今年六岁,相当于人类的成年,骨量和肌肉已经完全长成,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毛发在阳光下像黑缎子一样油亮,胸部宽厚而腰腹细长,四肢强健,臀部结实,马头高昂,马尾高高甩起,与宋景辰的小马驹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越强壮的马匹越是骄傲,不是谁来都有资格骑乘它,它也是挑主人的。
见到这样漂亮的大马,宋景辰忍不住惊叹,“爹爹,它可真威风呀,我的小白长大了也会像它一样吗。”
“当然能。”宋三郎进到马厩,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解开缰绳,牵着大黑马出来,旁边有人过来帮着把马鞍绑好,见到有孩子,又在马鞍上贴心地给铺了层厚毡毯,宋三郎喜欢办事细致的人,顺手赏了那人一颗碎银。
养马人大喜,连连鞠躬道谢。
宋三郎基本不插手马场的具体事物,都是由郭大有和于同光来管,他每次来马球场,最多就是询问一下进度,然后看下面人哪个表现好,顺手鼓励奖赏一番,因此在众人心中,宋三郎是神秘的大东家,大方的财神爷,人好心善的大好人一个。
宋三郎蹲下身子,宋景辰自然而然把左□□给他爹,三郎手上用力,宋景辰双手扶住马鞍,借着他爹传过来的力道用力一跃,纵上马背,宋三郎随之飞身上马,双手持缰,将身前的儿子护在怀中,双腿微微用力夹住马腹,给到马儿指令,马儿抬腿,哒、哒、哒向前走动,宋三郎低头问儿子,“装备好了吗?”
有宋三郎在身后坐着,宋景辰什么也不怕,用力点点头,道:“爹,要跑快一点。”
“好。”
话落,宋三郎脚后跟踢马腹,同时松开缰绳,随着一声短促有力的“驾”,大黑马放开蹄子,飞奔起来。
一开始,宋三郎没敢太快,一来马匹需要一个简单的热身,二来,小孩也需要适应马的速度。
策马飞奔的感觉,只有真正骑上马背上的人才能深切体会那种畅快淋漓的征服和驾驭,宋景辰喜欢极了,就是屁股有点遭罪,这马儿跑起来不是一般的颠簸,尽管身下有厚厚的羊毛毡毯,宋景辰仍旧被颠得不行,宋三郎俯身下去,指导着儿子,“想想之前爹是怎么教你的,不要用你自身腰胯的力量去摆动,顺着马儿颠簸的力道摆。”
宋景辰大声道:“爹,我不会摆。”
宋三郎:“跟着爹学,先放松身体,身体放松你的胯才是活的。”
宋景辰:“放松啦!”
宋三郎:“对,继续放松,注意是马带着你走,不是你带着马走。”
说着话,宋三郎放慢了速度,继续指导:“现在身子往后仰。”
“对,继续后仰……慢慢往前——”
“做得很好,注意快起慢坐,对,很好,不错。”
“注意不要坐实。”
“爹,我好像有点会了。”宋景辰兴奋道。
“不错,辰哥儿学得很快,爹现在要加快马儿的速度,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啦!”
“驾——!”宋三郎一声大喝,拽动缰绳,马儿放开蹄子飞奔起。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宋景辰大声道:“爹——感觉我们就像风一样,自由自在!”
“不要说话,会往你嘴里灌风。”
“好!”
第94章 我有办法
三月中旬, 春暖花开,正是一年中的好光景,宋三郎的马球场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择日开业, 郭大有特意花重金请了洛京城有名的算命先生给选了黄道吉日:农历三月十八, 【宜】纳采、祈福、开市、动土。
这日, 宋三郎下衙回到家中, 看到秀娘手上拿了厚厚一摞宣纸,不由多看了一眼,不明白秀娘娘要做什么, 秀娘解释道:“我们儿子书袋里拿的,人家自己赚来的。”
宋三郎不解挑眉, “怎么说?”
秀娘笑道:“你猜猜人家是怎么赚回来的?”
“哦?怎么赚回来的。”宋三郎换下外面的官服,顺口问道。
秀娘:“回来跟我说是搞了个什么抽签,抽到有特殊有记号的竹签子就可以得到五文钱,但这签子不能白抽, 给他一张宣纸便能换一次抽签的机会, 你儿说他只用五文钱就赚了人家一摞子宣纸。”
宋三郎:“……”
这不就同元宵节投壶一样的道理吗, 花一些银钱买一次投壶的机会,对商家来说, 稳赚不赔,因为值钱的东西是少数, 不值钱的才是大多数, 无论怎么投,总归是商家赚。但对买东西的人来说, 却是一次以小博大的机会,虽说不容易中, 总归花费也不多,万一要中了,那不就赚了吗?
思及此处,宋三郎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若有所思。片刻后,他道:“我去书房,告诉辰哥儿不要在书院搞这些事情,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另外赚钱不是他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回头让孩子把这些宣纸还给人家。”
秀娘应下,儿子虽然聪慧,但读书是比赚钱更重要的大事,再有钱也不能光宗耀祖。
宋三郎心里哭笑不得,这大概就是家里忽然间富裕的后遗症,让小孩切切实实感觉到了银钱带给家里的好处,带给他自己的好处,让他对赚钱特别有兴趣。
还有半个月就要进行府试,秀娘以为三郎在书房里读书,怕打扰到他,轻轻带上屋门出来,到二嫂姜氏屋里坐会儿,顺便让姜氏帮着给辰哥儿裁双今年春天流行的鞋样子。
三郎让她不必太辛苦,给孩子买现成的鞋子穿就好,说是这样说,秀娘不想花没有必要的银子。
家里现在有银钱了不假,可她总觉得三郎赚得多,花出去的更多,那马球场投了那么多银钱在里面,能不能赚钱还两说呢,她这里得存些应急的银子才好,这万一三郎那边不顺当,自家也有退路。
秀娘进屋的时候,姜氏正在修建虞美人的花枝呢,秀娘走过来道:“都开花了,还怪好看的。”
姜氏放下剪刀,笑道:“这花好养活,皮实。”
秀娘道:“是呢,咱俩一块儿买回来的花,你这都开花了,我那两盆栀子花回来没几天就半死不活的,好几片叶子都发黄了,昨儿我闻着两盆栀子花一股子酸醋味儿,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这栀子花怎么会有酸醋味儿呢,从未听说过,莫非是你浇水太多,花根腐烂了?”
秀娘一摊手,“我家那混小子给我用掺了醋的水浇花,干了坏事怕我揍他,愣告诉我说是陈大儒说的,说是浇醋能治栀子花的黄叶。”
闻言,姜氏被逗乐了,朝里屋一块儿玩的俩孩子瞅了一眼,小声笑道:“忒调皮。”
“可不是调皮,对了二嫂,你手巧,帮我给辰哥儿裁双鞋样子呗,就是咱俩逛铺子看到的人家那种翘头敞口鞋,你能弄吗?”
姜氏道:“那个鞋样子倒是不难,不过人家翘头处绣的小老虎挺好看的,咱俩弄不来。”
“这有何难?咱家竹姐儿会绣呀,说不定比外面绣得还好呢。”
姜氏一拍脑门,道:“瞧我,一时竟忘记身边有现成的巧手了。”
说到竹姐儿,秀娘道:“过完年咱竹姐儿虚岁就十六了,大嫂是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同你说过吗?”
姜氏给秀娘倒了杯茶,递过去道:“大嫂没说,托三弟的福,如今咱们家的日子好起来,几个小的也争气,我瞅大嫂的意思是想让竹姐儿往高处够一够,能嫁个门第好些的人家。”
秀娘道:“竹姐儿这孩子太老实,去那门第高的人家,有男人护着还好,若无男人护着,日子也未见得好过,要是我闺女,我就给她找个咱家能压住的人家,敢给咱气受,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姜氏扑哧乐。
宋景辰在里屋同睿哥儿杀完一盘棋,听到外屋他娘的动静,跑出来了,扑到秀娘身上黏缠,秀娘揉着儿子的头笑问,“跟你二哥哥在里屋玩什么呢?”
“我和二哥哥下围棋呢。”
秀娘:“那你们俩谁赢了?”
宋景辰:“兄弟之间谈什么输赢,我和二哥哥不是比赛,我们就切磋一下棋艺,有时候我厉害一些,有时候二哥哥厉害一些。”
宋景睿在旁边听着脸色微红,在下棋上,他不如弟弟,弟弟的控局能力远非他能比,自己走一步看三步已经是不易,但弟弟却可以算到十几步以后的棋,在下棋一道简直天赋异禀。
宋景睿坦诚道:“三婶娘,弟弟棋技高超,睿哥儿远不及弟弟。”
秀娘摸了摸睿哥儿的头,笑道:“嗐,你弟弟什么都不会,就是会玩儿,这下棋也是玩儿,正是他拿手的,睿哥儿不用跟他比这个。”
宋景睿:“——”
这……下棋能算是玩儿吗?
农历三月十八,宋三郎的马球场正式开业。
受那日儿子利用抽签赚人家的宣纸启发,宋三郎原本想搞个猜球的活动,其实这种赌局早就有,贵族们打马球彩头设置的更大,不过一般多是参与打球的双方对对赌,观看球赛的看客们参与的少,如此操作,自己是稳赚不赔,还可以以此为噱头,吸引更多的看客。
只不过冷静下来,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原因是如此操作,不可控的东西实在太多,很可能让好好的马球赛变了味道,这违背了他的初衷。
是以,宋三郎取消了猜球的想法,转而搞了一个抽签活动,规定马球场开业头一天免费看球,看球的同时可以免费参与抽签,当日公开抽签结果,抽到头筹者可得白银一百两。
一大早,宋家人都到场了,家里人只以为是宋三郎参了股,寻思着参股也不会多,并不知道宋三郎才是背后的大东家,因此都是抱着过来看看热闹捧捧场的心思来的,毕竟打马球这可是贵族们的玩儿的,平时难得一见。
张璟带着夫人过来也是这个心思,他完全不看好宋三郎的马球场,但却看好宋三郎官场上的天赋,高低得过来给撑个场面。
于同光家娘子也带着儿子于兴业过来,自家男人现在帮着宋大人打理生意,自家的日子现在同以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家娘子也想过来带孩子见见市面。
只是众人还没到马球场大门口,就被眼前呜嚷呜嚷的人群吓住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
白银一百两是什么概念?洛京城的普通人家不吃不喝五六年也攒不下如此多的银子,宋三郎叫人把消息散播出去不过几天功夫,半个南城的老百姓都轰动了,免费给看打马球,还有可能白拿一百两银子,听到这种好事儿,甭管真假都得过来看看热闹,反正又吃不了亏。
不要说观赛台,整个马球场也容不下如此多的人。
宋三郎实在低估了一百两银子的诱惑力,也低估了免费的诱惑力,郭大有和于同光急得满头大汗,来回踱步,人多本来是好事儿,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就成了麻烦,这要大门一开,众人蜂涌而入,真要发生什么踩踏,那是要出人命的,且不说摊上官司是麻烦事,单就开业第一天就出人命,对马球场的影响可太坏了!
事发突然,宋三郎也头疼,一时之间,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宋景辰一大早跟着他爹过来的,看着一屋子大人着急,小手拽了拽他爹的衣角,道:“爹爹。”
宋三郎摸了摸他头,道:“乖,爹爹有事忙,辰哥儿先同郭午出去玩好吗?”
宋景辰朝宋三郎眨了眨眼睛:“爹,辰哥儿有办法帮你解决人太多的问题。”
宋三郎:“你说什么?”
郭大有:“???”
于同光苦笑:连宋三郎都束手无策,辰哥儿小孩子能想出什么靠谱的办法来?
第95章 我有办法!
几人就听宋景辰慢声慢语道:“虽然来的人很多, 可他们大部分都不是为了看球来的,是为了抽到一百两银子,所以把一百两银子的问题解决,下面的事情就很简单啦。”
宋三郎挑眉, 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
宋景辰道:“爹爹可以让外面的人先抽签再观看比赛, 且只有听爹爹指挥按规矩排队的人才可可以有资格抽签, 若是拥挤插队, 就会被取消抽签的资格。如此,为了有机会得到一百两银子,所有人都会听我们的指挥, 就不会乱啦。”
宋三郎:“……”
郭大有:“!!!”
于同光:“!!!”
郭午小孩挠挠后脑勺,“???”
郭大有和于同光对视一眼, 好像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是他们几个大人把问题搞复杂了,辰哥儿说的没错,之所以来了如此多的人, 还不都是冲那一百两银子来的, 那就来者有份呗, 反正来再多的人,都只能有一人得到这一百两。
都是家里有娃的人, 看看别人家的娃,再看看自己家的娃……
算了, 还是别看了。
差距太大, 没有比的意义。
郭大有和于同光惊叹宋景辰的机智,对着宋景辰一顿猛夸, 宋三郎谦虚一番,与几人商量正事。
这进场问题是解决了, 但来了这么多人,马球场肯定安排不下。于同光的意思是今天进不了场的,可以择日再来,分批安排。
郭大有却不赞同,物以稀为贵,为何萧楼能成为洛京乃至天下第一楼,就是因为萧楼的门槛高,你光有银子不行,你还得提前预订,越是贵越是难订,在萧楼吃饭才越有面子,请客之人和被请之人都有面子。
这马球赛本就是贵族运动,若是是个人就能来看,那来看一场马球也不值得炫耀了,那些手里有银子,还愿意花银子来看的人,才是马球场真正的财神爷。
不得不说,郭大有十几年的生意不是白做的,对客户心理看得通透。
宋三郎亦同意郭大有的看法,这免费看马球,虽为造势,但也不能来了就能看,要讲一个“先到先得”,如此那些看了球赛的人才会觉得自己幸运特殊,出去后必然会大肆炫耀,等于是间接替马球场做了宣传,而那些没有看上球赛的,也才会对马球赛兴趣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