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两家商量后定的是腊月二十六成亲。”
赵敬渊朝旁边苏公公道:“你记得提醒朕提前替景辰准备贺礼。”
苏公公忙道:“奴才记下了。”
景辰谢过,同赵敬渊说起自己要去江南之事,他没说是父亲让自己去避避风头,只说自己当年在南州府时观察到南州多洪涝,中州多旱情,若能将南州的苍河水引流到中州,则既能减少南州洪灾,又可缓解中州旱情。
说着,景辰借用赵敬渊书案上的纸笔,凭借记忆一笔一划描绘起南州与中州的地貌。
景辰神情专注,下笔利落,两地的地貌被他画得栩栩如生,即便赵敬渊没有去过,亦能通过景辰的绘图直观地想象出来。
赵敬渊知道景辰师从萧衍宗,而萧衍宗是有名的箫画双绝,景辰的造诣自然也不差,他曾多次见景辰写字,这还是第一次见景辰作画,不由道:“还是第一次见你显露这本事。”
景辰笑了笑,停笔,指着画纸上两地交界处的大山道:“陛下你看,只要在此处开通一条水道,此难题可解。”
“这……”赵敬渊愕然,“这简直无疑于愚公移山”
景辰道:“事在人为,难度虽大,但若做成,功在千秋万代。陛下想想南州与中州乃是我们大夏最大的粮仓,此举不但可解决两地顽疾,还可使交界处的万亩荒地变为良田,如此,我大夏的粮食短缺问题可大大缓解。”
景辰说这话时目光坚定,语气自信,有不容置疑的权威,更有应对挑战的从容,浑身都散发着令人信服的强大气场。
赵敬渊问出核心问题:“你预估投入多少银子?”
景辰笑道:“人的问题你来解决,银子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闻言不说苏公公张大了嘴巴,便是赵敬渊听到景辰如此口出狂言,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赵敬渊定了定神,替景辰倒了杯茶递过去,“快别卖关子,告诉朕,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景辰一笑:“陛下忘了,景辰最擅长做生意,自然是将此事当成生意来做。”
赵敬渊:“???”
景辰凑近他,轻声耳语一番,赵敬渊的眼睛越来越亮,听到最后,简直拍案叫绝。
苏公公听不见俩人说什么,在旁边一副急得“抓耳挠腮”模样,赵敬渊见状哈哈大笑,朝着景辰道:“此事唯你知,我知。”
景辰一本正经拱手:“陛下圣明。”
独家生意经必须得保密,透露出去下次就不好忽悠人了。
赵敬渊非要留景辰一道用晚膳,说是今儿猎场送来些新鲜猎物,已经叫人提前腌制好,等会儿他亲自来烤。
景辰忙推辞,以前是以前,如今赵敬渊身份在这儿摆着呢,他那敢让皇帝烤肉伺候他吃,传到外边不定怎么说他呢。
赵敬渊知他顾虑,笑道:“我是今日手痒了,你便给我个面子成全我,只你我二人,咱们不醉不休。”
景辰推辞不过,笑道:“我笨手笨脚,给你打下手你不嫌弃就行。”
若是之前,景辰哪里会这般说,他指使赵敬渊那都理直气壮的。
赵敬渊拍拍他肩膀:“你这般说便是与我生分,把我当皇帝供着,而非当我是兄弟。”
景辰笑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奉旨逾越了,还请陛下烤肉时注意些火候,上次的烤鹿肉可太老了,塞牙呢。”
“啊?”赵敬渊尴尬摸头。
景辰顺势道:“术业有专攻,陛下的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烤肉这活儿还得专业的来,咱们俩带嘴就行了。”
“那好吧,依你。”
宫廷里的御膳师傅手艺不是吹的,其中一道烤鹿筋做得相当对景辰的胃口。赵敬渊见他爱吃,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又令人将烤鹿筋的厨子叫过来,赏了。
景辰向其请教烤鹿筋的诀窍,那厨子明知道上善楼是眼前这位景辰公子的,还是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俱都说清楚了。
景辰笑道:“放心吧,这方子是你辛苦琢磨出来就该属于你,我自不会抢你饭碗将方子传扬出去,只是我父亲亦喜欢鹿肉,我想学来烤给父亲吃。”
说着景辰朝赵敬渊道:“出来时忘带银票,先借陛下五十两,算作酬劳。”
那厨子慌忙跪倒:“这如何使得,能得皇上同景辰公子喜欢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景辰笑道:“与你有关,与你亦无关,这是对劳动价值的尊重,你这烤肉的技巧值五十两。”
“劳,劳动价值?”那是什么东西?厨子一脸懵。
景辰不欲同他多解释。
苏公公忙道:“还不快谢谢景辰公子。”
这话厨子听懂了,忙连磕几个头,千恩万谢地退下。
赵敬渊笑看景辰,“景辰公子,何为劳动价值?”
景辰:“陛下明知故问。”
就着厨子之事,景辰同赵敬渊说起一事,说是这次科举有一落榜进士,名于兴业,对传统水车进行了改进,研究出一种畜力驱动的水车,此种水车对农田灌溉极有益处。
说完水车的好处,景辰又同赵敬渊普及起知识产权的好处,说是可以大大激励创新,让更多擅长此道的人发挥长处为自己创造价值的同时更为社会创造价值。
赵敬渊一点就通,完全认可景辰所说,不过于兴业这名字他实在熟悉,他道:“你说的于兴业就是当初在宴安书院你替他出头,他当缩头乌龟,他爹反咬你家的哪个?”
景辰点头:“正是他。”
赵敬渊勾了勾唇:“你倒是对他大度。”
景辰一遮眉眼,随即手又放下来,苦笑道:“其实也没那般大的肚量,只不过就事不就人,我看过他那水车,若是再稍加改进,可大规模用于农田灌溉,于国于民于陛下都是好事。”
赵敬渊不由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你呀,向来如此。”
俩人一直聊到夜里亥时初,赵敬渊留景辰在宫中住一晚,明日再出宫。
景辰不肯。
赵敬渊道:“你总是这般小心谨慎,谨守分寸,越发不像你了,你是觉得今日之赵敬渊已非昨日之友了吗?”
景辰道:“过去的情分景辰一直记在心里,但如今您是景辰的哥哥,更是大夏的皇帝,先君臣而后兄弟,陛下亲近景辰,景辰更该做好贤臣的本分,让人说不出什么,绝不该恃宠而骄,让人妄议陛下。”
“景辰你……”赵敬渊喉头发酸。
景辰朝着赵敬渊咧嘴儿一笑,狡黠的小虎牙露出来,“景辰胆大包天,少不得有惹祸之时,关关键时候,还望哥哥救我。”
赵敬渊似是许久都没有见到景辰这般活泼的一面了,不由含泪笑道:“哪个敢欺你,看我剥他的皮。”
景辰心道:普天之下除了敬渊你能置我于死地,还能有谁呢?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事成之后,我当假死脱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