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宋总那个时代,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不过提拔刘九香,景辰亦有自己的私心,姐姐景竹哪儿都好,就是缺少刘九香身上这股子豁得出去的泼辣。
说难听点,姐姐就是那种晚上躺在床上心思百转千百遍,明早一睁眼又涛声依旧的主儿。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在后世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姐姐就觉得日子混到头儿了,一门心思扑在小囡囡身上,只要为小囡囡好,让她再嫁一个男人也愿意。
少时从父母,嫁人从夫婿,死了夫婿从闺女,姐姐这辈子光为别人活着了,问题是不见得有任何人领她的人情。
景辰不想让自己这般善良的姐姐就这么白白的蹉跎一生。或许通过九香,能让姐姐明白女人也可以活出很多种可能。
别人能,她也能。
“公子,您叫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九香开口询问。
景辰:“如今上善楼的情况,你可有什么想法?”
刘九香心中一动,上善楼里那么多管事,公子为何单单来问自己的想法?
想到自从马良大管事调到钱庄那边,上善楼大管事的位置就一直空着,九香的心忍不住砰砰砰跳了起来,可她又觉得这完全不可能,公子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女人做上善楼的大管事。
按捺下心中激动,刘九香道:“公子,上善楼的事不能让高家人再这般插手下去。”
景辰点了点头,问她:“你有何办法让他们不插手?”
刘九香:“公子,说来说去,他们高家无非是仗着宫里高贵妃的关系,只要搞定了高贵妃,高家便蹦跶不起来。”
景辰乐了,“你想如何搞定高贵妃?”
刘九香:“女子最在乎之人永远是自己的孩子,只要让高贵妃明白与宋家闹僵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用咱们说话,高贵妃自会管束高家人。”
景辰摆手否决:“宋家不会与高贵妃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刘九香虽然不明白为何宋家不能与高贵妃牵扯上任何关系,但不该她问的她不会多问,她又道:“那么通过收买高家母女变相朝宫里的贵妃递话呢?”
景辰笑了笑,道:“你有办法?”
刘九香眼睛一亮,忙道:“公子,高家人来咱们上善楼用饭时,我多次装扮成酒娘在旁边偷听他们说话,高母没什么好说的,高家的嫡次女高珧却是个不安分的主。
我听她话里话外对她哥哥高讳独霸上善楼的好处很是不满。”
说到这里,刘九香没有继续往下说,话意到了就行,说得太白了叫景辰公子怎么说?
教唆她对高家人挑拨离间?
那把景辰公子衬托成什么人了。
尽管高家小人行径在先,尽管对付小人按规矩来是真不行,但公子的身份在这儿,有些话他就没法说,更没法做。
九香的一番话叫景辰还挺意外的,他没想到刘九香这般有做事的潜力。
其实他本来是想忍忍算了,但没想到高家人这般不像话,再这么下去,他在上善楼还有什么威信?
就算后面局势明朗,高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可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无能就是无能。
不过景辰并不打算照刘九香说的那般去做。
景辰笑了笑道:“九香,其实无需这般复杂,你只需替我做一件事就好。”
刘九香:“???”
刘九香:“公子您的意思是……”
景辰笑道:“九香,你知道,咱们上善楼大管事的位置一直都空着。”
刘九香:“!!!”
老天爷,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宋景辰:“所以,我要你替我做上善楼的大管事,你可愿意?”
那可是上善楼的大管事!
她是想过有朝一日能做到上善楼的大管事, 可那是做梦的时候,即便做梦的时候,她都能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刘九香又是激动惊喜又是万分意外,喃喃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平复了半天情绪, 刘九香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 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结结巴巴道:“可, 可是我何德何能可以担此重任,论资历、论经验、论对楼里的贡献,我都——”
宋景辰打断她, “你担心其他管事不服?”
刘九香点点头。
宋景辰一笑:“不服那就憋着,上善楼我说了算。”
“啊?”刘九香愕然。
景辰道:“上善楼不搞排资论辈那一套, 谁行谁就上,若他们谁要不服气,那便叫他们上来解决高家之事。
不过我丑话得说在前头,上善楼大管事的位置没那么好坐, 你享受它带给你的好处, 亦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从你坐上它的那一刻起, 你的日子便与从前不同了,你不光要同男子一般去应付方方面面的关系, 你还要承担许多异样的目光与说道,身为女子, 你要比男人承受更多的东西, 如此你也愿意么?”
刘九香斩钉截铁道:“公子说的这些我早就想得清清楚楚,再说, 咱们大夏朝亦不是没有过女掌柜,只要不影响到小宝, 我什么都愿意。”
宋景辰看她一眼:“若我说会影响到呢?”
刘九香几乎是毫不犹豫道:“若是会影响到,公子就不会这样安排九香。”
景辰摸了摸鼻尖,道:“哦,原来公子我这般好心。”
平瑞在旁边儿听得憋笑,景辰瞪他一眼,朝刘九香道:“咱们上善楼是高雅之所,大夏朝的明珠,洛京城的地标,闻名整个大夏,你作为上善楼的大管事亦代表着上善楼的脸面,代表着我的脸面,做得好只会得到更多尊重。
你所受的委屈,大概率不会来自外部,只会是来自楼里的人的嫉妒,你想让人家闭嘴,就拿出实力来。
不过你得记住,做事需得有底线,身上一旦有了污点,别人就会永远把你的污点当成你做事的底线。”
刘九香听得心里酸酸涨涨。
就听宋景辰又道:“刘九香,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做上善楼的大管事?”
“啊?”
宋景辰:“因为高讳此人同你男人某些方面挺像,又蠢又能作还死要面子,你替我把他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出了事儿我兜着。”
刘九香无语问苍天。
不是,公子,你这样说俺家男人合适么?
刘九香出门的时候,景辰叫住她,叮嘱一句:“刘九香,你踩他脸的时候,别忘了叫人过来通知我一声。”
刘九香几乎是掩面而去,老天爷,您,您,您竟是这样的公子!
安排下去后,宋景辰心情十分愉悦,他就不相信高讳没脸没皮到跑到宫中告御状,说是被一个女人欺负了去。
此时正是人间四月天,清风柔光化作最温柔多情的抚摸,轻抚着世间的一切,正是踏青好时节。
大夏朝肯定不能流行孤男寡女共踏春,但却允许以家族为单位共同出行,期间男男女女的一些正常交流都是被默许认可的。
宋家作为男方,主动邀请吴、韩两家一同去郊外寺庙祈福踏春,其实就是为宋景睿同韩小妹,宋景辰同吴婉清两对年轻人提供相处的机会。
都是打年轻那会儿过来的,甭管以后日子过得如何鸡飞狗跳,但在十六七岁的年纪,无论男人女人都对爱情抱有最美好的向往。
老太太对两个未来孙媳妇儿满意至极,无论是孙媳妇儿本身,还是孙媳妇背后的家世背景都令她满意,头一天晚上把景茂媳妇叫到房里来,商量该准备些什么礼物,明日送予两个姑娘家。
何氏笑道:“祖母您的一番心意比什么礼物都还贵重。”
老太太拍拍何氏的手,笑道:“咱们祖孙俩不说这客套话,祖母年纪大了,摸不准你们小姑娘的喜好,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之前你祖父送给我的,之前典当出去,如今又都赎回来了,你自己挑选一件,再替她们俩挑选两件。”
何氏愣然,老太太与宋玉郎的事她也了解一二,没想到老太太会把宋玉郎送她的东西拿出来给她们。
何氏眼圈儿微红,忙道:“祖母,这如何使得,这都是祖父留给您的念想——”
老太太摆摆手,“诚如静秋你所言,你祖父的心意祖母已经收到了,这些东西现在是祖母对你们的心意。
咱们宋家富贵过,也穷苦过,如今又富贵起来,可有一样,咱们宋家的传统从来没有变过。
你公爹,你二叔,你三叔,甭管哪个,都不能欺负自家媳妇儿,更不准在外面胡来,包括景茂、景睿、景辰几个亦都是如此。
当年你祖父临走时拉着我的手道:“家训千千万,全都比不上一个家和万事兴,怎么才能家和万事兴呢?
其实也简单得很,对自个儿媳妇儿好就行了,咱们宋家的子孙绝不允许纳妾,谁要纳妾便滚出去跟他那小妾一块儿过去,别让他留在咱们宋家影响风水。”
老太太说到此处顿了顿,有一句话他没说。
当时宋玉郎还说:“明珠,我应该是不行了,你快抱住我,我说过早晚要死在你身上,今日终于能兑现承诺了,你该高兴才是。”
后来宋玉郎咽气,她为宋玉郎穿衣裳时,发现宋玉郎左手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小字:“来过”
右手也写了两个小字:“走了”。
伤心了二十年,老太太终于明白宋玉郎从来都是一个洒脱的人,人家说得再清楚不过——来过,走了。
说人话,其实就是——无牵、无挂。
宋玉郎这王八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明珠啊,你我只是彼此人生路途上相伴一程的过客,所以请你不要太把我当回事儿,就如我走时不会再把你当回事儿。
只不过宋玉郎到底还是心软了,说不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委婉了一些。
沉浸在回忆中的老太太眼睫湿润,她大概永远都做不到宋玉郎的洒脱,宋玉郎活着的每一天带给她的都是难以忘怀。
哪怕宋玉郎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他都从来没放下过与生俱来的浪漫。
他会把吐出来的鲜血画成红梅,他说:“吐啊吐啊吐,终于叫我吐出来一幅万梅报春图,明珠你收起来做个纪念吧,若那日缺钱了,就拿去当掉,换顿饭钱。”
第303章
好半天, 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朝何氏笑道:“这人一老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何氏知道老太太这是睹物思人了,她心里亦忍不住对这位未曾蒙面的祖父心怀敬佩,一个男人能将不纳妾作为家规家训, 足见其心胸之豁达。
低头瞧着老太太的百宝箱, 何氏亦忍不住心生羡慕, 祖父一定是个很懂女人, 且眼光极其毒辣的男人,即使过了这么些年,箱子里这些宝贝也足够独特。
何氏拿起一对珍珠耳饰打量, 金色的细钩,仿若灵动水波, 捞起一轮饱满圆润的明珠……
捞明珠,捞明珠,何氏慌忙把耳饰放下,这耳饰太有代表性了, 这不能选。
何氏又拿起一支金钗, 这支金钗的纯度似乎出奇得高, 金子的色泽十分醇厚,仿若被暖阳眷顾, 簪身是灵动的猫儿造型,将洁白的珍珠揽在怀中……
何氏:“!!!”
难不成这是抱、明、珠!
这个也不能要。
何氏忍不住一一看去, 好家伙, 好多饰品上都有珍珠,捞明珠、抱明珠、戏明珠、绕明珠……
何氏不由抬眼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道:“怎么,你不喜欢珍珠?”
何氏忙摇摇头道:“不, 不是的,祖母,孙媳就是觉得珍珠亦是明珠,或许这些东西有特殊的意义。”
“特殊的意义?”
听何氏这么一说,老太太忍不住拿起那支猫儿抱珠的金钗,她似乎是突然间领悟到了什么,忙又去扒拉箱子中的其它珍珠饰品,扒拉着扒拉着,老太太的眼泪就如珍珠一般掉了下来。
同何氏一般,她也领悟到了这饰品中的含义。
何氏知道老太太这会儿大概需要一个人静静的待会儿,便轻声地退出屋来,一出屋,正碰见身边丫鬟抱着斗篷匆匆赶过来,“姑娘,姑爷说外面起风了,叫给您送件斗篷过来。”
何氏摸着斗篷,心中不由得一暖,纵然景茂没有他祖父那般极致的浪漫,但能拥有这般平实的温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毕竟天下只有一个宋玉郎,还注定不属于人间。
能这样踏踏实实的同景茂慢慢变老才是真实的人间。
何氏披好斗篷同丫鬟一同回屋,里间宋景茂才洗浴过,头发散着,正倚靠在榻上看书,瞅见何氏进屋来,放下手中书册道:“回来了。”
“回来了。”何氏脱下斗篷交给旁边丫鬟,走到床榻前,宋景茂朝里面让了让,何氏坐下摸了摸他头发,还湿着呢。
何氏知道宋景茂不习惯叫屋里丫鬟伺候他擦头发,自己刚才不在,这定然是自己擦得了。
何氏起身取了干毛巾来替宋景茂擦头发,宋景茂道:“不用这般麻烦,天气越来越暖和,待会儿就干了。”
何氏道:“湿着不舒服,左右我也没什么事。”
景茂:“祖母叫你过去何事?”
何氏抿了抿辰,到底没有说发生在老太太房间里的事,景茂不是他祖父那样的人,说出来倒显得自己不知足了。
何氏笑笑道:“明日踏春,祖母叫我帮她替两个未来孙媳选件合适的礼物。”
宋景茂道:“你也是孙媳。”
何氏笑道:“我自然也有,祖母不是个厚此薄彼的。”
宋景茂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道:“忘记同你说,前几日路过珠宝铺子,见到一支步摇,便顺手买了下来。”
何氏替宋景茂擦头的手顿了一下,轻声道:“子慎是顺手买来,还是特意买给我的呢?”
宋景茂不接她话茬,道:“放在你梳妆盒里了,你看喜不喜欢。”
何氏道:“子慎就不能暂时先保密,让静秋明日看到惊喜一番?”
宋景茂:“……”
今日夫人同往日很是不同。
半晌,宋景茂终于憋出一句:“嗯,下次吧。”
何氏抿嘴儿偷笑,景茂当真连他祖父的半点儿天分也没继承到。
不过何氏心里还是很欢喜,至少景茂心里是有她的。
何氏收起毛巾,起身下榻走到梳妆台前,满怀期待地打开梳妆盒,一支精致漂亮的流苏步摇静静地躺在梳妆盒中,何氏小心地拿起来,灯光下纤细的流苏轻轻晃动,集星辰与繁花的璀璨与一身,很美。
何氏转身看向榻上的宋景茂,“子慎,步摇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你能过来帮我戴上吗?”
宋景茂又不傻,何氏从老太太屋里回来后行为这般反常,想也是他那迷人的老祖父惹得祸端。
坊间关于宋玉郎的传说不过是冰山一角,爹是家里的老大,关于祖父的事情记住得最多,不经意的只言片语间也能窥见祖父的与众不同。
宋景茂心里叹口气,默默起身,女人总是喜欢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翌日清晨, 一家人用过早饭,分乘几辆马车出了城门。
城郊的桃花、杏花、梨花这时节开得正好,奈何花期短暂,也就这么几天的功夫, 故而城门外通往京城的主干道上车辆繁多, 熙熙攘攘。
大伙儿都赶这几天出来看花了。
景茂、景睿、景辰三兄弟同乘一辆马车, 景睿问起景辰高家人的事, 景辰嗑着瓜子道:“二哥,春光正好,咱们不提这煞风景的。”
宋景睿可太了解景辰, 看弟弟这淡定模样,瞥他一眼道:“你心里不定憋着什么坏对付高家吧?”
景辰就笑。宋景睿突然道:“你吃得什么味儿的瓜子?”
宋景辰顺口回道:“五香味儿的, 大哥、二哥你们也来点,张傻子炒得。”
宋景睿:“小心你同人家吴姑娘说话的时候一张口满嘴的五香瓜子味儿。”
宋景辰:“!!!”
宋景辰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巴:“这有什么,大不了我邀请吴姑娘一起同流合污呗。” 说着话人家还真就掏出帕子抓了一把瓜子包了起来。
宋景睿看得目瞪口呆,难道你不应该是停下嘴巴漱漱口吗!!!
宋景茂在一旁看得闷笑不已, 开口道:“景睿, 你且盯住他, 你看他待会儿会不会喝茶。”
宋景辰不干:“大哥你这话说的,我渴了当然得喝茶, 瓜子齁咸的,大哥想渴死我不成。”
宋景茂一派淡定:“嗯, 喝完茶下车前别忘记再嗑些瓜子吃。”
“好啊大哥, 做了几年官你竟学得这般坏了。”
说时迟,那是快, 宋景辰只用一只胳膊便将旁边宋景睿放倒,顺手他把自己刚才攒了一小把的瓜子仁塞景睿嘴里。
他吃瓜子向来都喜欢攒一把再一起塞嘴巴里吃个痛快, 这完全是宋三郎打小惯出来的毛病,给儿子一粒粒剥好再送到嘴边儿。
宋景睿的肩膀完全被景辰钳制住,用力也挣脱不得,气得怒瞪景辰。
景辰嘻嘻笑道:“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如让韩小妹也闻闻二哥嘴里的五香瓜子味儿。”
宋景睿气死了,景辰这小混蛋明显是欺软怕硬不敢动大哥便欺负他这二哥。
宋景辰下意识不敢同景茂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闹,毕竟差了十几岁,大哥的威严在那里呢,景睿就不同了,小哥儿俩从小打闹到大的。
宋景睿力气没有景辰大,却熟知景辰的弱点,肩膀不能动,胳膊还能动呢,当下朝着景辰的胳肢窝挠去,景辰从小就怕痒。
景辰在将景睿扑倒后猛然意识到他与二哥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自己怎可这般对二哥无礼,想到此,他钳制住景睿的手微微一松,悄悄放了水。
同样的,景睿见弟弟笑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知道这种被动的笑其实很难受,他心疼弟弟,便也悄悄放水。
宋景茂将一切看在眼里,微微闭了眼,两个弟弟都是良善之人,良善之人可以结缘,但若要立威就必须要强横,宋家的恶人便由大哥来做。
宋景茂将两人拉开,“好了,都别闹了,都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很快,马车驶过一座石桥,进入到京郊西山脚下,一众人下车来,眼前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地和林区。
之前与韩、吴两家约的是在西山脚下清辉亭附近汇合,宋家人到的时候,韩家人已经到了,不多时吴家一家也赶了过来,少不了一番热情寒暄,之后便是女眷们一处,男人们一处,而景辰、景睿兄弟,以及韩骏负责照顾好两个姑娘。
景辰、景睿、韩骏几个在前面,韩幼琳同吴婉清两个小姑娘则稍稍落后几步。
与景辰定亲后,吴婉清出来参加贵女们聚会的时候多了些,与韩幼琳自然是相识的,将来都是要嫁到宋家的媳妇儿,无形中两人的关系近了不少。
韩幼琳与宋景睿订亲前备受京城各家的瞩目,各家都把她当成是佳媳人选,显然光温柔贤惠是不够的,社交手腕若是不强怎么能混出这般好人缘呢。
吴婉清也丝毫不差,不喜欢出来参加贵女们的聚会可不代表人家不懂人情世故那一套。
都是玲珑的人儿,又无利益争夺关系,相反,某种程度上两个小姑娘的利益是一致的,相处起来自然和谐愉快,俩人一路说说笑笑的。
西山的半山腰有一处桃林,景色相当不错,韩骏提议一块上去看看,景辰不由看了吴婉清一眼,他拿不准像吴婉清这般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家爬到半山腰会不会给人家累趴下。
吴婉清心中微甜,她想不到景辰竟是这般细心体贴之人,她轻轻拉了拉韩幼琳的手道:“韩姐姐去过这处桃林吗?”
韩幼琳笑道:“去岁才同家母去过,西山最美的桃林便是这处了,妹妹可曾去过?”
吴婉清一笑:“巧了,去岁我也是同家母一块儿去的。”
俩个小姑娘一问一答间便消除了宋家兄弟的担心。
宋景睿道:“不若找来棍木做登山杖会更省些气力。”
他一个大男人爬个半山还要什么登山杖,自然是为俩小姑娘考虑。
韩幼琳眸中浮现出甜甜的羞意,一个男人的品行好不好其实就藏在这样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意义重大的小细节里。
几人走走停停用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是爬到了半山腰,一大片如梦似幻的粉色花海骤然跃入眼帘,山风吹过,粉色花海此起彼伏,层层叠叠,漫无边际,当真是浪漫至极。
吴婉清踮起脚尖摘花,矮的不摘,她偏要够高处那枝。
宋景辰在旁边看着,心说你又来了,上次骗我喝茶,这次诱我替你摘花,看破不说破,说破了叫人小姑娘多没面子,宋景辰只好从善如流,上前替吴婉清折下那根花枝。
“多谢。” 吴婉清朝景辰甜甜一笑,道:“可以再帮我折两枝吗?”
“好。你想要哪枝?”
“这枝,这枝,还有这枝。”吴婉清一一指过去。
景辰一一照办,将折下的花枝递给吴婉清。
吴婉清又道:“我还要。”
宋景辰:“……还要?”
吴婉清点头。
很快吴婉清手里便抱了一大捧花枝,景辰好奇道:“你要这么多花枝做什么?”
吴婉清嘴上:“可以做成花环送给韩姐姐。”
吴婉清心里:喜欢你为我折花的样子。
宋景辰:“需要帮忙吗?”
吴婉清顺口道:“好啊,你帮我做,我帮韩姐姐做。”
宋景辰:“!!!”
宋景辰感觉眼前这小姑娘八百个心眼子。
宋景辰插花的造诣一流,编个花环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吴婉清都没看清楚他手怎么绕的,片刻功夫一个漂亮的花环便出现的景辰手上。
其实他收着呢,因为考虑到吴婉清手中的花环要送给韩小妹戴,两个花环不好差距太大。
终于戴上宋景辰亲手为自己编的花环,吴婉清显得很是开心。
景辰见她开心的样子,忍不住想男人与女人果然是不同的,她们小姑娘家可真是容易满足呀。
吴婉清很想与景辰多待一会儿,但她亦知道能有机会同景辰交谈两句就很不容易了,说太多便显得轻浮了。
吴婉清朝景辰再次道谢,抱着花环跑去对面找韩幼琳。
景辰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摸了摸鼻尖心道:吴姑娘,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向我请教茶道。”
虽然看穿了吴婉清的小把戏,但景辰明白对方一定是很喜欢他才会花这些小心思。
一行人在桃林停驻一段时间,又在四周转了转便往山脚下走,吴婉清与韩幼琳到底是深居闺中的小姑娘,体力跟不上。
几人快要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不想冤家路窄,同迎面而来的高讳同范庆阳一行人走个对头。
看到高讳身边的范庆阳,宋景辰目光在俩人身上扫视两眼,心道:原来如此,高家背后还站着个范家呢。
范庆阳显然没料到竟然同宋景辰走个对头,几次教训让他学会了忍耐与表演,不等景辰开口,他率先朝着景辰一拱手:“景辰公子这是才从山上下来?”
宋景辰只是居高临下地微微点了个头,并不接范庆阳话茬,目光落在了范庆阳旁边的高讳身上。
这段时日高讳钱来得太容易,都不知道该如何炫富才能彰显自己乃是贵妃兄弟的身份,这一身行头均为重金购置,银子是花到位了,却毫无品味可言,无论是衣裳的配色还是饰品均是一言难尽。
景辰考虑到出来玩方便今日的穿着其实十分简单,外罩天青色纱绣兰花暗纹单氅衣,内里则是利落的银白色圆领箭袖长袍,缎带绑起高马尾,浑身上下唯一的配饰便是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宋景辰居高临下,摩梭着手上的白玉扳指,似笑非笑地朝着高讳开口:“一段时日不见,都快不认出高公子了。”
第305章
宋景辰一语双关, 傻子都能听出来他在说什么,尤其配合着他似笑非笑、居高睥睨、幅度不大却杀伤力极强的讽刺表情,真真叫高讳差点儿一口气憋死!
这就叫吃人嘴短,高家不出一文钱硬要了景辰上善楼三成红利的弊端这就显现出来了, 但凡他们没有那般短视, 哪怕少给景辰一些银子, 也不至于如现在般被景辰一句话就逼得哑口无言。
同样, 但凡他们没有贪婪到一上来就要上善楼的三成红利,景辰也还能忍耐一二。
可高家偏偏要作。
眼下宋景辰一没骂人、二没动手,高讳明知道景辰是故意羞辱他, 他也无计可施,除非他能回敬景辰一句同样份量的软钉子。
高讳恼羞成怒地瞪了景辰半天, 终于憋出在他看来也很有内涵的三个字——宋、景、辰!
那意思是你等着。
宋景辰却只是莞尔,背负着双手慢悠悠从高讳身边旁若无人的掠过,他一句话没说,高讳却憋屈得要命, 宋景辰把对他的蔑视表现得不能够再明显。
待到一行人走远, 吴婉清找机会同景辰搭上话, 她道:“爹爹从小便教我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上善楼的事情我也听人说了一些,高家人如此做派, 早晚会传到朝廷中言官的耳朵里, 届时黑白自有定论!”
吴婉清这可不是简单的安慰之语,人家有把握才说的。
她父亲吴正本人就是言官出身, 现如今朝廷里一大半的言官同吴正关系交好,其中一些还是吴正提拔上来的门生。
宋景辰:“……”
宋景辰以拳抵唇, 清咳了声,他道:“婉清言之有理,若哪日景辰招架不住高家,说不得真要借助言官之口来申冤呢。”
他这话既肯定了吴婉清的关心,又表达自己能应付眼前情形,同时又表示若真到迫不得已愿意接受吴婉清的帮助。
愿意接受帮助的另一层深意其实就是把吴婉清看做是自己人。
吴婉清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她脸微微红,有些慌乱害羞地冲景辰笑了笑,福了个礼,转身便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