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渊:“吴家那小丫头配不上他。”
这话苏公公没法接。
赵敬渊揉了揉眉骨,不无感概道:“正如朕刚才所说,小满即是满,人生总有遗憾,虽说配不上,可矮子里面挑大个儿,他总是要选一个,也就这样吧。”
苏公公干笑。
赵敬渊:“所以,状元什么的,就留着让景辰的儿孙辈来吧。”
苏公公内心:“好家伙,爱屋及乌还能这样的。”
赵敬渊:“苏全,你叫人将景辰同另外两人的殿试文章传扬出去,再找几个德高望重的大儒为景辰站台,陈宴安、陆淮之、萧衍宗几个老家伙都是护犊子的,别让他们太闲着,该出力的时候得出力。”
苏公公哭笑不得,就听赵敬渊继续吩咐道:“另外,你替朕好好准备三日后的琼林宴,朕要叫他们知道,什么状元、榜眼的,朕在位期间,探花郎的风头就是要盖过状元郎,好叫后世人知道,在朕这里,探花才是最特殊!”
苏公公无话可说,他只能暗地里竖起大拇指: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还是皇帝您最厉害。
转念一想,他又觉或许景辰公子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毕竟能让皇帝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这天下第一宠臣非宋景辰莫属。
不对,不止是皇帝处处为他着想,便是自己不也是处处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问题是除了当初那个玉佩,自个儿也没收他多少好处呀,咋就这般自发自觉地为他好呢?
第310章
原本以为人生中最为耀眼夺目的一刻, 风头却完全被身后的探花郎盖过,新科状元郎吴良羽强撑住笑脸催动□□马匹,只想快点结束这趟游街。
至于探花郎景辰,他早已对周遭的吹捧习以为常, 景辰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己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个被捧上神坛、承载着他们幻想与渴求的象征, 并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与普通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需要吃喝拉撒的正常人。
却不知,他过于淡定, 反倒被人解读为“一频一笑皆自然,美而不自知。”
若要知道众人心中所想, 景辰恐怕要笑喷:“你们都知道,我自己会不知道?我就这般没有自知之明?”
打马游街结束后,接下来几日宋家自是设宴款待各方前来贺喜的宾朋,少不了景辰得出来应酬答谢。另杨睿、冯仑两人亦在此次殿试中考中进士, 郭午同韩骏则是考中三甲同进士, 几人少不得也要聚到一处庆祝一番。
赴琼林宴的前一日, 宫里小太监奉命前来传旨,请景辰去宫里说话。
景辰换了身衣裳跟着人进宫, 刚走到养和殿门口,苏公公便笑脸儿迎了上来, “公子可来了, 老奴在这儿侯您半天了,陛下等着您呢。”
宋景辰顿步朝他拱手笑笑, “有劳苏公公在此久等,景辰的不是, 回头儿给您赔罪。”
苏公公自然晓得景辰口中的“赔罪”是什么意思,笑呵呵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不需要景辰的银子,他只想要关键时候景辰能够保他一命,他是赵敬渊的功臣也是赵敬渊的一块心病,这块心病什么时候犯他自己也不清楚,但这一天总会到来,他知道赵敬渊太多秘密。
任何一个帝王,皇帝做得久了,都会变得疑心重重,宁可错杀不愿意放过,赵鸿煊是如此,赵敬渊迟早也会如此。
午后静谧,春日暖光透过窗棂照入宫殿,微尘在光束中欢快飞舞,硕大的铜雕鹤炉内檀烟袅袅,景辰放缓脚步,行至距离赵敬渊几步开外,正要躬身行礼,赵敬渊却先一步起身,大跨步走到景辰跟前,拉起他的胳膊往自己的罗汉榻上带:“都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
景辰同赵敬渊面对面坐下,苏公公自觉上前替俩人斟上茶水。
赵敬渊笑问:“打马游街的感觉如何?”
景辰摸了摸鼻尖,据实以告:“托皇上福,让臣出尽了风头。”
赵敬渊哈哈大笑。
景辰不爽:“陛下还笑,明明我已经官居二品,您还非逼我下场凑这个热闹,没苦硬吃,这些日子可是苦着我了。”
“哦?让我瞧瞧。”赵敬渊上下打量景辰一番,揶揄笑道:“这么看来,好像是清瘦了一些。”
宋景辰:“陛下知道就好,下不为例。”
赵敬渊就乐。
景辰正色道:“陛下这会儿叫我过来,可是为琼林宴授官之事?”
赵敬渊点头:“不错,你那二品爱民使有名无实,不过是个美称,我想要你先从户部做起,待到时机成熟,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我共享江山。”
景辰听他最后一句话,忙道:“别别别,敬渊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吃不得苦,受不了罪,你若让我天天早起上朝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这辈子我都不能快活了。”
一着急,他直呼皇帝名字了。
赵敬渊并不介意,反觉景辰这般称呼他,俩个人的关系又似从前一般亲近了,他哭笑不得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宋景辰:“陛下,我说得都是真心话。另外,爱民使这个官以前自然是有名无实,但现在不同,现在有陛下为我撑腰,二品的大官足够我在外面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了。”
赵敬渊被景辰逗乐,想了一会儿道:“你现在还小,玩心正重,想要在外面耍几年也不是不可,不过亦不可太过懈怠,每旬至少要有五日到我近前来当差。”
景辰闻言试探性伸出两个手指头,在赵敬渊面前晃了晃:“要不两日?”
赵敬渊白他一眼。
景辰摆摆手:“当我什么也没说。”
赵敬渊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听人说新科状元今日给你甩脸子了?”
“啊?哦,没有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他给我甩脸,我甩他还差不多。”景辰不欲与那位新科状元多计较,读书人十年寒窗不易,好容易一朝荣耀却被自己抢了风头,有点情绪也是人之常情,他虽不喜,但也理解。
毕竟,他自己毫不在意的东西恰是人家可望不可及,人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
赵敬渊知景辰心善大度,没再多说,拉景辰起身:“走吧,陪我出去透透气。”
“去御花园?”
“不,去马场。苏全,将朕的弓箭带上,两副。”
苏公公应喏,令宫人去取,他则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往后面马场的方向走去。
到马场后,赵敬渊冲景辰扬眉一笑,道:“把眼闭上。”
宋景辰:“为何?”
赵敬渊:“你照办就是。”
宋景辰只好照办,嘴里道:“莫不是有什么惊喜?”
“奖励你考中探花。”赵敬渊说罢,将拇指与食指放在唇间,一声长啸远远地传开,不多时,景辰便听到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由远及近——
景辰不由睁开眼,目光所及,一匹赤色宝马从远处飞奔而来,如同一道燃烧的火焰亮得灼伤人眼。
“烈焰……”
景辰喃喃出声,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不及他多想,列焰已经飞奔到他的眼前:飘逸发亮的鬃毛、明亮炽热的眼睛,活脱脱就是烈焰回来了。
“烈焰……”景辰不由伸手抚上烈焰的头,或许是马儿感受到他的善意非但没有躲开,反倒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心。
景辰将头贴在了马儿的脖颈处。
“骑上它试试?”赵敬渊道。
景辰点点头,拽住缰绳,纵身一跃翻身上马,赵敬渊亦骑上自己的乌骓,扬鞭一挥率先冲了出去,景辰紧随其后,很快两匹马便并驾齐驱,带起一路烟尘……。
直到金乌西坠,晚霞满天,宋景辰与赵敬渊才离开马场,赵敬渊留景辰用过晚膳,才让人将景辰连同那匹罕见的汗血宝马一同送出宫去。
洗漱过后,赵敬渊正欲上榻休息,苏公公从外面进来,有些欲言又止。
赵敬渊拧眉:“何事?”
苏公公微一弯腰,“陛下,太后似是一日也容不下那野种了。”
赵敬渊不置可否。
苏公公斟酌道:“死了是麻烦,说不得他人会疑心陛下容不下先帝之子;这活着也是个麻烦,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赵敬渊叹了口气道:“傻人有傻福呀。”
苏公公微微一证,明白了赵敬渊的意思,忙拱手道:“陛下说得极是,想必太后亦不会非要跟一个痴傻儿过不去。”
“都退下吧。”
“是。”
苏公公以及众宫人无声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赵敬渊一人。
他登基已经两年有余,朝中基本安定下来,吴、宋、杨、韩四大家族的势力却亦日渐膨大。
吴家掌控着清流一派,宋家掌管兵权,杨家同韩家掌管财权,且这四家之中除了杨家,均有姻亲关系,可谓是同气连枝。
吴正还好,只一个独女,没什么争权夺利之心。
宋家亦还好,景辰没什么权力欲,且谁背叛自己,景辰也不可能背叛自己,景辰无事,宋三郎便也安稳。
韩家么?有姨母这层关系,再加上骏哥儿自幼都听从自己,问题也不大,
唯有这杨家,该如何对待倒是要费些脑筋了。
思虑一番,赵敬渊闭目,想到今日景辰皱着眉头说,“你若让我天天早起上朝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这辈子我都不能快活了。”不由哑然失笑。
是啊,自打坐上这皇位之后,他便也很难像从前那般快活了,日日都在算计,时时都在提防,也唯有同景辰一处时能轻松自在些。
景辰不想做官便不做官吧,一辈子轻松自在于他而言或许也是个好事。
赵敬渊沉沉睡去,迷迷糊糊间,他一会儿梦到景辰一身紫袍,位列内阁首辅;一会儿又梦到景辰一身战袍浴血疆场;一会儿又梦到景辰同吴婉清赶着一群牛羊以及……孩子?
孩子!!!
一、二、三、四、五!
我的老天爷,竟然有五、五个!
“宋景辰、你快来抓我呀。”其中一个小男孩边跑边挑衅叫道。
赵敬渊长出一口气,幸好不是喊“爹”,虽然小孩子没礼貌,总也比喊爹强。
不及他出完这口气,却听旁边一道女声怒斥道:“小宝,不准你没大没小,要叫爹!”
赵敬渊:“!!!”
小男孩:“我才不要叫他爹,人家爹出门捡银子,我爹出门捡小孩,他喜欢给人当爹,我不喜欢给他当儿子。”
那女声道:“不给你爹当儿子你给谁当儿子去?”
小男孩:“我要回中原,我要给我赵伯伯当儿子去,赵伯伯最疼我,赵伯伯说要封我做宰相呢,赵伯伯说宰相是最大的官,除了赵伯伯最大,就数我最大。”
“你快别臭屁了,你赵伯伯自己有儿子。”
“哦,不就是太子殿下吗,太子殿也认我这个宰相的。”
“你就吹吧。”
“我没有吹牛,我这么聪明、可爱、又漂亮的小孩,当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除了我爹眼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他这臭屁劲儿也不知道随了谁。”女声嘟囔道。
“反正不可能是随了我,可能随他太爷?”
赵敬渊在梦中醒来,不由揉了揉眉心,这梦也太真实了些。
景辰为何要跑到大凉州那荒凉之地?
第311章
琼林宴, 新科进士们的荣耀盛宴,按照惯例,每年在皇宫南苑举办,由礼部尚书主持, 并平日里只为皇帝一人服务的仪鸾司精心筹备, 可以说是给足了这些新科进士们排面。
今年就更是非同寻常, 放出消息, 说是皇帝陛下也会亲自来赴宴,并将亲手为进士头三甲簪花。
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荣耀之事。
众新科进士奔走相告,无不为能有此殊荣而欢欣鼓舞, 称颂当今圣上当真是重视科举、爱惜人才。
琼林宴这日,天气晴好。
一大清早, 苏公公一边替赵敬渊整理着龙袍的腰封,一边笑呵呵将外面的听闻说给赵敬渊听。
他道:“陛下您是不知道,如今外面全京城的读书人都在赞您重视科举求才若渴呢。”
“是吗。”
赵敬渊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极好。
苏公公笑道:“读书人口口相传, 估摸着用不了多久, 这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深受陛下您的鼓舞呢。”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赵敬渊声音愉悦, 一甩袍袖,脚步轻快地跨出殿门:“走吧, 摆驾南苑。”
皇帝的銮驾早就在殿外等候,赵敬渊也不用苏公公搀扶, 径自大步跨上轿撵, 正要吩咐起轿,一摸腰间, 不对劲儿,俯身朝苏公公低声吩咐。
苏公公忙小跑回殿内……
南苑这边, 一百多名新科进士早就按顺序进场落座,恭候皇帝大驾。景辰同状元、榜眼同坐一桌,他们这桌亦是距离皇帝最近的位置,其他诸人则是五人一桌按名次排位。
状元郎吴良羽近距离同宋景辰坐到一处,比那日打马游街时所见更为震撼。
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男人能干净好看到如此地步,皮肤白得发光,就算女子在他面前都得自愧不如。
不单是好看,对方身上还有一种嗅不到却能直观感受到的清冽雅气,沁人心肺。
就好比热天里往脸上掬了一把清凉的泉水,让人整个身心都清爽透亮起来。
吴良羽正偷偷观察着,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有人过来同探花郎打招呼,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见探花郎睫毛忽闪着,嘴角微微翘起,颊边漾出一朵梨涡。
吴良羽震惊的发现,这位探花郎的梨涡都是恰如其分的深、浅、得、宜!
老天爷你怎么可以如此厚此薄彼!!!
“吴兄可是有事?”
吴良羽正愣神间,冷不丁宋景辰笑吟吟转过脸来朝他开口。
吴良羽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盯着一个大男人看,还看得这般仔细入神,顿时尴尬无比,不过他倒也急智,朝着景辰一拱手道:
“良羽在蜀地之时便听闻景辰公子大名,能与景辰公子成为同科进士,实乃荣幸。”
景辰笑道:“吴兄抬举,景辰不敢当。不过吴兄竟是蜀地人么,家师曾有一年的时间在蜀地游历,言蜀地山川骏秀、人杰地灵,令人流连忘返,景辰还想着哪日亦要去游历一番呢。”
听到景辰夸赞自己的家乡,吴良羽对景辰的好感不由又添几分,平心而论,倘若打马游街那日他不是坐在马上的状元郎而是下面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亦会同那些人一眼把目光放在景辰身上。
无关其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三两句话两人便熟络起来,旁边坐着的榜眼亦不由加入对话,他没想到京城大名鼎鼎的景辰公子说起话来竟是这般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般。
景辰这一桌的右侧,是杨睿为首众人,杨睿与冯仑分列本次殿试的第五名、第七名,两人能在科考中取得如此成绩,背后所付出的努力与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
冯仑能做到是因为考科举是他实现跃阶的唯一出路,只能拼命去搏,而杨睿能在科举中证明自己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毕竟,老天爷不会端着碗喂所有人饭吃,景辰这样妖孽的天资到底少见。
这会儿俩人正低声交谈着,好似过去的隔阂就是一场误会而已,不过彼此心里过没过去就不好说了。
当初的少年们已经展露出成熟风貌。
“皇上驾到!” 内侍扯着嗓子一声吆喝,场内瞬间安静,众进士连同陪宴官齐齐离座跪地:“我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是仪鸾司的人提前教好,是以众进士声音宏亮齐整,叫人听了心喜。
景辰心想:这就是赵敬渊的日常,每天打从早上一睁眼就生活在周围人兢兢业业的恭敬吹捧中,龙威日重也可以理解了。
他正想着,一只大掌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之他耳边响起赵敬渊亲和的笑声:“都起来吧。”
待到众人起身抬头时,赵敬渊已经越过众人,坐到上首高椅之上。
众人落座,礼乐声起,礼乐奏罢,赵敬渊缓声开口道:“今日琼林宴,人才济济,朕心甚悦。汝等寒窗苦读又历经层层选拔方走到今日这一步,足可见诸位皆是有鸿鹄之志且心志坚定之辈,实乃国之栋梁。”
微顿,赵敬渊锐利的目光扫向场中众进士,就听他一字一句道:“朕望尔等忠君爱国,谨记初心,为社稷之昌盛、为百姓之福祉,尽心竭力。
朕亦会赏罚分明,功必赏,罪必罚,诸君共勉。”
赵敬渊话音落地,众人再次起身叩头,齐声道:“我等谨遵教诲,不负皇恩,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接着礼部韩尚书起身,朝上首皇帝一拱手,接过话头儿:“今日君臣共欢,我等敬陛下。”
众人一起举杯朝皇帝敬酒。
敬酒过后便是簪花环节了,二甲进士由礼部官员簪花,三甲同进士则由仪鸾司的人代劳。
头三甲往年惯例是由礼部尚书簪花,今年皇帝破例。
依照名次,当是新科探花郎景辰率先上前受花,状元压轴。
景辰听到苏公公点自己的名,起身移步上前,俯身叩首,不等他跪下去,赵敬渊已经伸手托起他,笑意盈盈拾起托盘中的红色花束替景辰簪到他黑色帽冠的耳侧。
景辰退后谢恩:“新科探花宋景辰谢陛下隆恩。”
赵敬渊似是随口调侃道:“景辰你可是进士簪花第一人呢。”
他的意思是在景辰之前,还没有皇帝为进士簪过花的先例。
在场诸人全都是人精,明白在这等公众场合,皇帝没有随口调侃之说,若是有,那必定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故意说给你们听,让你们领会呢。
吴良羽能考中状元也绝非蠢人,他挨着景辰最近,皇帝进场之时,他虽没瞧见皇帝拍景辰肩膀的动作,但却看到皇帝走到景辰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方才他又瞧见景辰下跪,皇帝伸手托举的动作,再联系皇帝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是皇帝为他们这些人破例,是皇帝为宋景辰破例,他们只是跟着沾了光而已。
老天,京城的水可太深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有几层背景,他原以为景辰只有权臣之子的身份,不成想皇帝对他竟然这般偏爱。
思及打马游街时自己曾对景辰黑脸,吴良羽背上的冷汗唰就下来了,不过转念想到方才与景辰一番交谈,显然对方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他又稍稍安定了些。
只是皇帝为何对景辰这般看重,仅仅是因为他的美貌吗?吴良羽有些好奇。
替宋景辰簪完花,后面轮到榜眼,状元,赵敬渊显然就公事公办起来,说得都是些场面上的勉励之语,且话少又短。
毕竟是金口玉言嘛,说多了不值钱。
簪花过后,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当场授官了。
自然只是为头三甲以及皇帝特别看重之人,其他人还是要走流程的。
不出意外,状元、榜眼以及传胪直接入翰林,唯有景辰这个探花没被安排。
众人的目光不由全都聚焦到景辰身上,赵敬渊亦望向景辰,缓缓开口道:“景辰,你便还做你的二品爱民使。”
赵敬渊这话一出口,众人齐齐惊诧,唯有宋景辰一笑接口,朗声道:“景辰谢陛下恩典。”
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没有半分不情愿,甚至还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欢快?
“这……”
就在众人疑惑间,赵敬渊复又开口:“景辰与朕自幼一起长大,屡屡为朕排忧解难,便犹如朕的亲弟一般,你等可莫要因为他这个爱民使手里没人使唤便欺负于他。”
众人:“您都这样护着了,给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哪。”
赵敬渊朝宋景辰招招手:“景辰,你到朕近前来。”
景辰内心:“哥,我亲哥,你差不多得了,咱这风头出得也忒大了些。”
宋景辰硬着头皮上前,众目睽睽之下,赵敬渊抽出腰间佩剑,递到宋景辰面前:“朕赐你尚方宝剑,上打昏君,下斩佞臣!”
嘶!宴会厅一片抽气之声。
尚方宝剑他们都知道,先斩后奏嘛,可什么时候这尚方宝剑也能“上打昏君了”?
就连景辰自己也呆愣住了,怔怔地望向赵敬渊。
赵敬渊难得见他这样傻乎乎的呆样,笑着将宝剑向前推了推,温声道:“拿着吧。”
“敬渊……不,陛下我……”
赵敬渊低声道:“你描绘的世界,朕亦心向往之,你我携手共同来实现这等伟业,你可愿意?”
景辰闻言不由得眼圈儿一红,郑重地接过了赵敬渊递过来的佩剑,他就听赵敬渊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景辰抬眸:“什么条件?”
赵敬渊朝着景辰轻轻一笑……
正文完。
第312章 番外一
琼林宴过后, 满朝文武都明白了皇帝称宋景辰为“御弟”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给撑腰呀。
如今不该说是京城第一贵公子了,该称之为“天下第一贵公子。”
这“爱民使”说起来是什么事情都不管,可若是宋景辰想管, 礼、吏、户、兵、刑、工, 六部, 但凡与民生相关之事人家就有权过问。
简单说, 宋景辰就相当于皇帝在宫外的分身,随时可以代皇帝监督百官。
当然,若是换做别人, 即便皇帝给了他这个权力,百官亦未必会买帐, 尚方宝剑那是迫不得已时候才会用,你还敢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事就拿御赐宝剑来吓唬人么?
但宋景辰不一样,他不光有尚方宝剑,有皇帝撑腰, 人家身后还结结实实站着四大家族给撑腰呢。
一时间景辰在京城中风光无两。
秀娘与有荣焉, 宋三郎却认为儿子眼下风头太盛躲一躲为好, 干脆叫儿子出去游玩一番,眼下春光正好, 下江南就是不错的选择。
三郎所言正中景辰的心思,要知道南州与中州交界处的那片大工程他可还没开始呢, 如今时机成熟, 正好做些准备。
景辰要去江南,短则一个月, 长则两个月,于情于理都应当去吴府同婉清说上一声。
吴婉清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京郊, 听说景辰要去江南游玩,羡慕得不得了,目光中俱是跃跃欲试之色。
只俩人尚未成亲,她亦不能开口请求同往。
景辰非迂腐之人,看出她眼里的渴望,想了想道:“不若你与杏儿乔装打扮一番做男子装扮与我同行,南州府有咱们自己的酒楼,住着倒也安全方便。”
不等吴婉清开口,杏儿先激动地叫了起来:“姑爷,你真的带我们去江南么!”
景辰笑了笑,看向吴婉清:“你若是想,伯父伯母那边便由我去说。”
吴婉清忙用力点头,点头之后她不由又有点好奇,道:“你要如何同他们去说?”
景辰笑道:“我观你有畏寒之症,南州府有一名医,最是擅长治疗此症,我姐姐景竹当年便是在他那里调养好的,想来伯父不会拒绝。”
“你,你怎么看出我有畏寒之症?”吴婉清又是感动又是惊讶。
景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吴婉清,笑道:“如今四月的天气,我已是夏天的穿着,你仍还是早春的装扮,我便胡乱猜测一番,还望你见谅。”
吴婉清低下头去,轻声道:“我听人说畏寒之人不易生育,你若是有此担心,我……”
“你不要多想。”景辰打断她,“一来我绝无挑剔之意,二来畏寒绝非你的过错,且这只是极轻微的小毛病,不足为虑。”
“可是,可是若真的不能,不能孕育子嗣……呢。”吴婉清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不能生育对一个姑娘家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吴婉清自然不希望自己是倒霉的哪一个,也相信不是畏寒之人就不能生育,可她在乎景辰,便不由得患得患失。
景辰笑了,他道:“若是真的不能,我就更该娶你,左右像我这般能看开之人,天下间难寻,我不渡你,谁来渡你?”
吴婉清再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唰得流了出来,情难自禁得抱住了景辰,做这个动作几乎是完全出于她的本能。
景辰呆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人肢体接触的一刹那,吴婉清很快反应过来,羞得忙推开了他,道:“我,我刚才有点头晕,没站住。”
景辰忙道:“那你,你快些进屋歇息吧,我现在去吴伯父那里。”
杏儿却故作傻乎乎道:“公子,你快些扶小姐进屋去,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说完她都不等二人开口,几乎是夺门而出。
宋景辰:“!!!”
吴婉清:“……”
吴婉清既然装头晕了,只能一装到底,扶着自己额头装难受。
“景辰失礼了。”景辰上前搀住吴婉清胳膊,吴婉清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如此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能感受到景辰呼吸间的热气。
景辰当然知道她是装的,但这种情形下,必须得装做不知道……
从吴府出来,时候还早,景辰又去了一趟皇宫同赵敬渊辞行。
进到御书房时,苏公公正在给赵敬渊看秀女名册,景辰见状揶揄笑道:“皇上挑花眼了吧。”
赵敬渊将花名册扔到一边,无奈苦笑,“你少来说风凉话,前朝连着后宫,后宫关系着前朝,她们是朕的工具,朕亦是她们的工具,谁也不会把谁当人看。”
“皇上太悲观了。”
“不是悲观,是事实,没有一个女人希望与人共享丈夫,我喜欢谁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景辰道:“史上帝后伉俪情深的例子并不少见。”
赵敬渊看他一眼:“你看见了?”
景辰不说话了,他看出赵敬渊心情不大好,这明摆着是在抬杠。
默了一会儿,赵敬渊忽然道:“对了,若没记错的话,你同吴家那小丫头年底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