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就是赵鸿煊明知故问,他若无子嗣那便只能在宗室近亲中选人,事实归事实,但若宋三郎实事求是,赵鸿煊必然不喜。
是以,三郎回道:“倘若真到那一步,臣相信陛下定能择贤而立,使我大夏江山稳固,社稷昌盛。”
无论赵鸿煊如何追问,宋三郎始终把决定权放在赵鸿煊手上。
果不其然,宋三郎说完后,赵鸿煊的脸色稍缓,他悠悠道:“大皇子夭折,朕又子嗣艰难,实是忧心众宗亲为争皇位,祸乱朝纲。 ”
说到“祸乱朝纲”几个字,赵鸿煊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大皇子夭折,失去最后的希望,施皇后跟着儿子自绝身亡。她处心积虑算计了所有后院中的女人,却不想她自己也是其中被算计的一个。
一开始她也不想杀死那么多无辜,只是先帝在太子与靖王之间游移不定,她在身为太子妃的日子里深刻体会到太子的战战兢兢,所以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允许她为她的儿子着想,就得允许人家为人家的儿子报仇,就如先皇贵妃算计了赵鸿煊,赵鸿煊便要叫她们娘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都是高手过招,谁怕谁?
之前不动施皇后是给唯一的儿子脸面,如今大皇子一死,赵鸿煊对她滔天的恨意便不加掩饰的宣泄出来,没有谥号,没有供奉,更不准其葬入皇陵。
大皇子与施皇后的死让杨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家儿子提早布局,早早就站到了赵敬渊的阵营里。
杨志问儿子为何要与宋家关系走得如此之近。
杨睿笑道:“父亲,我们杨家与宋家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您觉得宋三郎人此人如何?”
杨志不假思索道:“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最擅长玩弄扮猪吃虎那一套。”
杨睿摇摇头,“不,父亲您错了,宋三郎其实最信奉狡兔三窟,他的底牌永远不会只有一张!”
杨志:“此话怎讲。”
杨睿笑笑:“因为很幸运,因缘际会,我们杨家这次被他抽中,成为了他的下一张底牌。”
杨志挑眉。
杨睿:“我们杨家与宋家隔着如此多的恩怨,可宋家老太太的六十六大寿那日,我们却收到了宋家的请帖。
这是宋三郎第一次同他们示好。
后面我与辰哥儿走得近,并且成为宋家商队最大的股东之一,这些宋三郎能不知道吗?
可他却纵容了,为什么会纵容?
因为他知道赵敬渊有招一日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可能还是今日的“赵敬渊”。
到那时,若是宋家势力过大,必为赵敬渊所忌惮,权势滔天的宋家便如过去的萧家、施家、甚至是半今日的他一般,成为皇权的拦路虎、眼中钉,一日不拔除,一日疑心重重。
所以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固的形式,我们宋、杨两家联合起来,与皇权三足鼎立,共治天下!”
“嘶——!”
杨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儿子的目光中既有赞赏又有恐惧。
儿子如此年纪,竟然能摸透了宋三郎的心思,这是何等的缜密灵敏的心思!
其实他还真高看他家儿子了。
杨睿自然是极为聪明,但还真没到杨志想象的那个份儿上,否则他早就在南州时候显现出来了。
至于为何在宋、杨两家的事情上如此人间清醒,那是因为他从始至终不愿意同宋景辰站到对立面。
他对他自己的阴暗太过了解,所以他不自信再次站到明暗之间,他的脚会迈向哪一边。
他真的不想再伤害“弟弟”一次。
他一直在寻找与宋家合作的可能,所以他对宋、杨两家的关系极为敏感,从宋三郎暧昧的态度里,让他寻到了蛛丝马迹。
听完儿子的解释,杨志忽然开口问杨睿:“明显宋家与左相吴正关系更好些,那么宋三郎为何不选择与吴家合作?”
杨睿抿了抿嘴角:“父亲,吴正人如其名,他忠于的是皇权,忠于的是正统,宋家选择与他联手才是自掘坟墓。
而我们杨家才是与宋家有共同追求之人。”
大皇子与施皇后的死犹如在水中砸下一块重石,朝堂中原本平静的湖面又震荡起来,宫中的是是非非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这些都妨碍不到宋景辰将南城建成大夏物流仓储中心的进度。
大把的银子到位,南城那片地已经开始规整,不止是土地开始规整,几条排水渠亦准备动工开挖,这是个极大的工程,又因为要赶进度,需要大量的雇工,几乎解决了整个南城青壮的就业!
最重要一点,宋景辰特意嘱托:这些雇工的工钱必须日结!
远不止如此,南城的房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飙升了,且飙升的速度惊人。
南城的老百姓们沸腾了!
这泼天的富贵呦,它怎么就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尽管他们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不懂为何突然之间房价暴涨,也不懂南城为何一夜之间就变了天,但就算南城的三岁娃娃都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景辰公子。
宋景辰就是南城老百姓的财神爷!
至于宫中夭折了一位可怜的小皇子,死了一位郁郁而终的皇后,那都不是他们想关心的,反正跟他们一天能不能吃上饭,吃几碗饭又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他们只想宋景辰长命百岁,活得长长久久,甚至有人真的请人塑了景辰的神像供奉在家里。
就在景辰的名声快要被人吹捧上天时,天降大瓜,啪唧把景辰重新打入凡尘——
景辰公子生活奢靡无度,他的衣裳都是金丝银线织就,光衣裳上面的一粒扣子就价值千金。他就连洗脚都用珍珠磨成的粉,吃得就更不消多说,五百年的人参随便泡水喝,燕窝必须得是雪燕的,鱼翅那是天九翅……
各种有的没的,靠谱的不靠谱的,懂行的听完一笑置之,不懂行的哇哇惊奇,边惊奇边津津有味说道。
说着说着,五百年的人参都成一千年的人参了。
这种谣言,真正的同道中人一听就知道真假,不知道真假的是普通老百姓,老百姓不要说吃,见都没见过,因为没见过就没有辨别能力,人云亦云。
谣言正是宋景辰亲爹宋三郎令人散播出来的,任其发酵。
正是因为是亲爹,所以宋三郎不想景辰被人架上神坛,他只想自家儿子活得肆意洒脱,一切追随本心,不接受任何人道德绑架。
捧成个神有什么好呢?
秀娘听着关于自家儿子那些不靠谱的谣言心里气不忿,都什么跟什么!
那珍珠粉泡脚的是老娘,不是儿子。
价值千金的衣裳不就那两件嘛,还什么千年人参,那玩意儿是药材!药材!谁没事儿泡水喝着玩儿。
再说了,三百年的人参都是凤毛麟角,还一千年的人参?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秀娘不忿归不忿,她倒也没太往心里去,人参鹿茸珍珠粉这都算得上什么毛毛雨,完全低估了她们家大儿子败家的本事!
这日,上善楼研究出几道新菜式,景辰邀请郭午、韩骏、冯仑等人一块来品尝,顺便说些生意的事情。
自然,杨睿也在被邀请之列,谁叫杨睿是如今宋家商队的大股东之一呢,杨睿与韩骏各持十股,都是除景辰外最大的股东。
至于韩骏带人排挤杨睿,杨睿根本不在意,除了宋景辰其他任何人都不配做的朋友,自然也没资格做他的对手。
冯仑不过是他曾经的家犬,韩骏做他家犬他都嫌弃不懂事。
杨睿下来马车,正要进酒楼大门的时候,好巧不巧,与赶来赴宴的冯仑、谢旭走个对头。
冯仑并不认为他背叛了杨睿, 非要说是,那也是杨睿无情在先,他不讲道义在后。
但人在屋檐下,不低头就过不去。冯仑主动上前同杨睿打招呼, “杨兄”。
杨睿居高临下, 目光扫过冯仑略弯下去的脊背, 无声一哂, 似有若无的从鼻腔里的“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地从冯仑身边掠过。
冯仑明白他这一声高高在上的“嗯”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了。
冯仑最是了解杨睿瑕疵必报的脾性, 清楚这并非是杨睿对自己特别宽容,而是他给景辰面子。
不管什么原因, 他确实不想与杨睿为敌。
就如冯仑了解杨睿,杨睿亦了解冯仑为人,杨睿知道后面冯仑不可能再与韩骏等人站到一处孤立自己。
他倒不是怕被孤立,只是单纯报复回去。
杨睿上楼进到雅间, 一进门便觉热乎乎的暖气迎面扑来, 与外面的寒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朝屋里扫了一眼:
屋子正中的铜炉中,红通通的银丝炭烧得正旺, 不时崩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景辰正与旁边韩骏说笑, 镶银丝的暗纹羽缎裘衣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这件裘衣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件能与之媲美的, 看来景辰是完全不在意京城中的那些无稽之谈,完全没有半点想要解释证明的意思。
杨睿觉得那些以讹传讹之人定然没看见过宋景辰奢华的样子, 否则他们就会觉得这样的奢华与宋景辰相得益彰。
与外面裘衣肉眼可见的华丽相比,景辰里面套的衣裳就考验人眼力了, 看起来不过是素净寻常的白色深衣,实际上是以“水丝光润”著称的软玉锦,寻常人不要说见过,便是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好东西。
“杨兄来了。”
宋景辰一抬眼瞧见杨睿走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罪过,看来是我来迟了。”杨睿略带歉意地笑笑,挨着景辰坐下。
杨睿自然是没有来迟,韩骏同李琮故意来得早,实际上宋景辰也不过刚坐下。
韩骏与杨睿之间的不对付景辰约莫也能看出一、二来,不过他早就说过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做生意是合作共赢,求同存异、利益共享才是第一原则。
人都到齐,酒菜上桌,言笑间宋景辰透露出自己想要开钱庄的意思。
钱庄、当铺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看你开不开得起,但景辰要开的钱庄与众人想象中有所不同。
时下的钱庄,储户若想往里面存钱那是要收取保管费用的,宋景辰要开的钱庄则不然,非但不收取保管费,还会给储户发放利息。
这一进一出简直是双向赔钱。
李琮忍不住先开口,问出众人心中疑惑:“这不收保管费,还要给人放利息,为何我们要做这等赔钱之事?”
景辰笑笑:“别家钱庄这样做会不会赔钱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我大概是能赚钱的,你们愿意投钱我就带你们玩,你们不乐意投钱,我自个玩儿。
至于我如何运作赚钱,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宋景辰的意思很清楚:愿意投钱就让你们分一杯羹,不愿意投钱损失的是你们自己。
这等赚钱的好事,是你们求我,不是我求着你们。
宋景辰的想法太过颠覆众人认知,自古至今就没听说过钱庄要倒贴储户钱的,桌上众人犹豫半天不敢贸然跟进。
韩骏没有跟进,正如景辰所说,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时间长着呢,混为一谈早晚会崩,他完全不看好的生意当然选择不跟,如此做既是为自己好,亦是为朋友好。
冯仑亦没有跟,一来前些日子他投资宋家的商队几乎押上所有,二来他同韩骏一样完全不看好景辰的想法,认为自己贸然跟进是在害景辰。
同样的,李琮同韩骏、冯仑两人的想法差不多,他也不看好。
但郭午看好宋景辰!
他对好兄弟几乎是无脑崇拜,景辰做什么他都支持,哪怕众人都不看好,他也看好景辰!便是兄弟失败了,他也会认为那只是不小心失手,怕什么,早晚景辰还能再赚回来。
杨睿不差钱,他们父子盘踞南州府多年家底丰厚,宋景辰想玩儿,他陪得起。
此时谁也没把宋景辰口中的“钱庄”当回事儿,只有宋景辰清楚自己要干的是何等重要的一件大事。
他其实倒也不是不能将自己赚钱的思路说与众人,只是他越来越发现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他带着这些人做了几笔赚钱的买卖,这些人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必须得带着他们玩儿一样。
非但如此,他们还觉得他必须能保证他们能赚钱。
所以,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要惯他们这样的臭毛病,他又不欠他们谁的。
赵鸿煊的身体终于是调养过来,也许是大皇子的死刺激了他,使得他召唤后宫嫔妃侍寝的频次多了起来。
赵鸿煊后宫里的嫔妃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眼下谁能诞下皇子,谁就是这后宫中最大的赢家,以后的皇后,将来的太后!
因此一众嫔妃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将皇帝留在自己寝宫。
赵敬渊得知后,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儿。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等待就可以了。
其实大皇子死后他最大的对手早已不是赵鸿煊。
更不是那些个被赵鸿煊削弱到势单力薄的其他皇室宗亲。
可话说回来,势单力薄是那些宗亲的劣势,可这种劣势在某些时候亦可以在君与臣的权力争斗中转换为无与伦比的优势。
那些个做臣子的或许更想要一个可以轻易被他们操控的傀儡皇帝。
所以他得提防。
而朝堂上能够搅动风雨的无非是那几个人,而真正让他忌惮之人唯有他最好的兄弟,景辰的父亲——宋三郎。
但赵敬渊相信,在宋三郎眼中景辰比权力重要。
所以,他应该是稳的。
想到景辰大手一挥将一沓子银票甩在自己手里,十分豪气地扬言“不够花再要”,赵敬渊的嘴角无声地向上扬了扬——他日哥哥君临天下,唯辰弟平起平坐。
那晚宋景辰给他的那一沓子钱票不是银票,而是金票!
他当时并未细看,还当是银票,后面知道是金票,且数额之大,完完全全震惊到他了。
他知道宋景辰是把手里能给的银子一股脑全都掏给他了,不然景辰也不会抵押宋家的商队出去。
至真至城宋景辰,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赵敬渊很感动景辰对他毫无保留的支持。
实际上宋景辰真没赵敬渊脑补得那么多,只是他觉得送钱这种事儿要么你就不送,要么就送到对方心里去。
送到就算赵敬渊以后当了皇帝坐拥天下,当他想起当年兄弟赞助的这笔银钱都得在心里掂得起来。
说着走着的功夫,进入到腊月中旬,洛京城里一日比一日热闹起来,宋家也在忙着准备过年的物什。
家大业大,一到年底时候迎来送往的事情也是多。
前几日韩小妹染了风寒,韩骏无意中同宋景辰说了一句,宋景辰觉得有必有让二哥知道这事,便告诉了景睿。
景睿从知道韩幼琳到与韩幼琳订亲统共就见过三次面,且每次都有双方长辈在场,便是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有些无礼。
似韩小妹这样在规矩里长大的大家闺秀与野蛮生长无所顾忌的阿依尔小公主完全不同,尤其是成亲之前,唯恐自己那点做得不好,让人挑出错处来。
俩个人都是谨慎守礼的性子,但他们与景茂俩口子那种守礼还不太一样,宋景茂同何氏看似循章办事,实则都是内心叛逆之辈。
宋景睿觉得于情于理自己知道了都得去探望一下,但又不知道是否会唐突,他问景辰的意见。
至于为什么不问爹娘的意见,他觉得他都这么大人了,这种事情不该问父母。
宋景辰完全不懂韩小妹,但他懂韩骏这小子想什么,韩骏吃饱了撑的才会同自己说起他家妹妹来,这明显就是利用他当传话筒呢。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韩夫人挺喜欢宋景睿这准女婿,但貌似准女婿太过正经了些,都订亲了,亦不知道找个由头过来府上瞧瞧自家姑娘。
韩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俩人婚前能铺垫铺垫感情,互相熟悉一下没什么不好。
宋景睿叫景辰同他一起去韩府探望,他问景辰该带些什么礼物过去。
景辰想了想,道:“二哥,韩家小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咱们都一无所知,我若同韩骏去打听了,韩小妹必然会提前知道咱们打听。
如此她可能会高兴二哥心里有她,可人家提前都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惊喜。
不若二哥买些新鲜又有趣儿的东西送给她。
宋景睿挠头:“新鲜又有趣儿的东西?”
宋景辰:“没错,小囡囡那样的小姑娘也好,还是我娘这样年纪的也好,全都吃这一套。”
宋景睿:“你在教我套路人家?”
宋景辰:“唯有套路得人心。”
话说这真是宋景辰的真心话,他从小就看着他娘套路他爹,他爹套路她娘长大的。
夫妻之间太坦诚就该鸡犬不宁了,他爹不该让他娘知道的从来不告诉,比如幼时给他买冰酪,六文钱说成两文钱,她娘便会开心得说:两文就两文,谁叫咱儿长了张小馋嘴儿呢。”
倘若实话实说,她娘必然会火冒三丈:宋三郎你个败家爷们儿,你儿子没投那富贵人家的胎,就别学人家的富贵毛病!
这不叫套路,这叫尊重对方也尊重自己。
第280章
什么东西新奇有趣, 还能保证这种新奇有趣招女孩子喜欢,又不能是廉价的物品,那就只有在珠宝首饰里选了。
宋景辰陪着景睿选了一件碧玺珠子的手串,这手串绝就绝在连接处用了浑然天成的玉连环。
不要小瞧这小小的玉连环, 没有十年以上雕刻工艺的玉雕师傅做不了这活儿, 需得靠着玉雕师娴熟的手艺一点点将玉肉扣离剔除, 再经过多道手续的打磨才能呈现出浑然天成的“环环相扣”
这种设计不仅仅是对制作工艺要求高, 对玉肉籽料的要求亦是很高,关键极其浪费,为了扣出这两个环, 一整个玉石料子差不多三分之二都得成为被牺牲的废料。
所以这样的饰品在市面上是极其稀少的,韩小妹戴上与人撞首饰的机率极低。
还有这玉连环的寓意好呀, 晶莹剔透的玉环相依相扣,除非玉碎,否则永不分离。
浪漫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好东西自然配得上好价钱,掌柜的要价七百两。
景睿点点头:“我要了。”
他平日里出门身上所带银两基本不超过十两, 这次却是跟宋二郎那里硬磨来了一千两。
宋景睿心里很清楚韩府与宋家联姻, 起码有一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本人, 而是因为三叔的权势和财富。
正是因为如此,这就决定了韩家人很难把他与整个宋家分割开来看, 所以他送的礼物不仅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宋家。
他不想让韩家误会他不重视韩小妹。
既然是命运让他与韩小妹凑到一起, 那就该珍惜这份缘分往好里过才是。
因着已经提前与韩府打过招呼, 隔日景辰陪着景睿一道去韩府。
——韩府。
韩幼琳身体已无大碍,知道宋景睿今日要来探望自己, 一大早她就起来沐浴梳洗,打扮上比往日里略隆重了些, 倒也没有特别刻意,上杆子不是买卖,尤其是对男人。
这是韩夫人再三叮嘱女儿的,之前因着皇帝选秀之事,自家不得已,已经上杆子主动一回,女人若总是主动必会被男人轻视。
除此之外,韩夫人还教授了韩幼琳许多拿捏男人的秘笈,用现代的话来讲,韩夫人在努力帮助女儿成为一名合格的绿茶白莲花,男人就吃这一套。
韩幼琳明白母亲所做一切都是为自己好,但对韩夫人的诸多论调还是有些不敢苟同,忍不住轻声反驳了一句:“母亲,若夫妻之间过日子总是这般,岂不是很累?”
韩夫人白了女儿一眼:“不然呢?你姨母不累,还是你娘我不累?
你以为女子嫁人成亲是把自己送入福窝窝里么?恰恰相反,你在娘家这些年才是真正生活在福窝窝里头。等你真到了婆家去,哪来那么多舒坦日子等着你。
想过舒坦日子得靠你自己的本事。
你不想想,人家一家子就你一个外人,你同他们家里任何一人对上,人家帮你一个外人,还是帮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自家人?
你这个外人若无点本事手段,如何能融入他们,又如何能不受他们欺负?”
被韩夫人这样一说,韩幼琳小脸儿不好看,她甚至隐隐产生了点恐婚的心理。
见女儿面露畏惧之色,韩夫人知道女儿这是听进去了,转而笑着安慰道:“乖女你亦不必太过忧心,宋家老太太,宋家那妯娌几个,尤其是你未来婆母的性子娘都仔细替你打听过了,都是本性不错的,你只要敬着她们些,大抵这些人都不会为难你。
你要提防的是你那事儿多又鸡贼的公公,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你一儿媳,与他打交道的时候不会太多,平时遇见了敬着捧着就对了。”
韩幼琳点点头。
韩夫人:“这些人都是次要的,最重要是你得拿捏住宋景睿,他才是与你朝夕相处之人。”
听到“拿捏宋景睿”几个字,韩幼琳脸色微微发红。
韩夫人道:“不过,娘想着,那个时候他肯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娶你,瞧着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这男人一旦人品有保证,便是他不喜欢你,亦不会苛待你就是了。”
韩家一家人吃过早饭不久,景辰景睿俩兄弟到了。
景辰自然是不给二哥碍眼,跑去韩骏院子里待着了。
韩尚书同韩夫人热情接待了宋景睿,说了一会儿话,韩尚书同韩夫人借故离开,厅里留下韩小妹同宋景睿以及韩小妹的两个贴身丫鬟。
宋景睿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他有些莫名的脸红心跳,似乎周边的空气中都萦绕着对面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他其实对韩家小妹是有些好感的,虽说见面次数不多,但他就觉得韩家小妹温温柔柔的样子很好。
韩幼琳的情况比宋景睿还糟糕,她心怦怦跳,小脸儿不止红,还有些发烫。
因为几次见面留下的好印象,让她对宋景睿有了幻想和期待。
因为双方都很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一时间两人竟然都没有开口。
这就有些冷场了。
宋景睿心说自己是男人,不能让人姑娘家主动,心里想着,他朝韩幼琳温声道:“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劳宋公子惦记,幼琳已无大碍。”韩幼琳欠了欠身子,轻声回道。
继续冷场中……
还是宋景睿先开口,这次他说话的声音同韩幼琳一样,有些不太利落的样子,他道:“你也可以唤我景睿,家里人都这么叫的。”
韩幼琳是聪明姑娘,她娘教的那些茶言茶语,她可都记着呢,抿咬了咬牙,小姑娘大着胆子道:“景睿哥哥也可以唤我幼琳,或是小妹。”
还从没有哪个姑娘家管宋景睿叫“景睿哥哥”,或者说宋景睿压根儿就没接触过什么姑娘,这一声“景睿哥哥”对纯情少年宋景睿来说,杀伤力可太大了。
尤其韩幼琳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温柔柔的可人疼爱。
宋景睿的耳朵尖儿都红了,他有些结巴道:“幼、幼琳,妹妹。”
韩幼琳见宋景睿反应,心里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母亲吃过的盐确实比自己多,不过从宋景睿的反应,韩幼琳亦能感受到宋景睿对她亦是有好感的。
韩幼琳大着胆子给宋景睿递过茶盏去,“景睿哥哥请喝茶。”
宋景睿忙道:“多谢妹妹。”
茶杯那么小,宋景睿尽量不去碰触韩幼琳的手,却又因为两个人的手指在一瞬间挨得那般近而脸红心跳。
这是韩夫人安排女儿对宋景睿进行的第二个试探,宋景睿若是好色之徒,定然会趁机占便宜,比如装作不小心碰到韩幼琳的手指。
韩幼琳的脸更烫了,既因为同宋景睿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害羞,又因为自己对宋景睿的试探而羞愧。
她决定不再按母亲说得来,不再对宋景睿进行任何试探,她想遵从自己的本心,就算宋景睿终将成为母亲口中的狗男人,但眼前的宋景睿不是。
她亦不是被男人伤得千疮百孔的伤心女人,她现在是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的,这点她很确定。
所以她想勇敢的听从自己。
韩幼琳没有继续低眉敛目,对方问一句,她回一句,她大胆地看向对面脊背挺直的男人,
终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她道:“景睿哥哥当初答应这门亲事时,真的不怕得罪陛下吗?”
宋景睿微微怔愣了一下,想了想,如实回道:“若是现在你问我怕不怕,我想我不愿意让你入宫的心思会压过我害怕的心思。
若是问当时情形,我其实心里是害怕的,亦会权衡利弊,不瞒你说,权衡过后,我想着自己反正也不被陛下看重,再多得罪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
另外就是当时那种紧急情况也容不得我反复权衡,我是有一股冲动在里面的。”
韩幼琳没想到宋景睿竟然如此坦白真诚,不由在心中大为感动,眼圈儿一红,脱口而出道:“幼琳何德何能,竟能遇见景睿哥哥这般的君子。”
两颗真挚坦诚的心碰撞到一起,某些东西便会急剧升温,非要说是荷尔蒙作用也好,还是什么也好,但此时俩个人彼此都处于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微妙情绪中。
这让俩个本不是那么话多的人,突然就话多起来,不光话多起来,说的话还越来越幼稚。
宋景睿竟然问韩幼琳生病喝药是不是特别苦,说其实可以一口蜂蜜一口草药,完了在嘴里再含一颗蜜饯,他家弟弟就是这么干的。
韩幼琳眨着眼睛道:“那你呢,你喝药也这样吗?”
宋景睿笑道:“我宁可一口闷掉,那样的话其实就苦一下下。”
韩幼琳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同景睿哥哥一样,再难喝的药都是一口气喝完,我哥哥却是同辰哥儿一样,一次一小口,还得是一口糖水一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