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做错了什么吗?您什么也没做错。”
宋三郎:“爹没有错, 那便是你祖母他们的错了?”
宋景辰道:“也不能这么说,就比如爹您一直疼爱我, 若那日突然收回您的疼爱,我也会受不了。”
宋三郎挑了挑眉,笑道:“岂止是受不了,甚至再极端一些, 你还会怨你爹。”
宋景辰瘪了瘪嘴巴:“我哪敢, 我不怨您, 我只会恨你,给不起别给, 半路收回去,您道德吗?
所以爹您千万得长命百岁, 别让儿子恨您。”
宋三郎被儿子逗笑。
宋景辰道:“爹, 儿子是您自己惯出来的毛病,祖母伯伯们的毛病又何尝不是, 这样说来,爹也非一点过错没有。
所以, 爹没有错,祖母伯伯们方才的反应也没有错,可若因为爹表达了不满,祖母伯伯们从此便对爹心生不满,那便是他们的不该了。”
宋三郎道:“你既是想得如此明白,又为何总喜欢各种为你的哥哥们着想,甚至是牺牲自己的利益。”
宋景辰:“因为值得啊,爹若不爱自己的家人会这般帮补家里吗?您若真的讨厌大伯二伯,您会如此吗?
以爹的性子,您不想做的事情除了儿子以外,谁还有本事逼迫您?
您今日那些话不是因为您自己心生不满,您手指头缝里的东西就够补贴家里了,你根本就不在乎那点东西。
您是借题发挥,既敲打二伯,也敲打我呢。”
宋三郎:“……”
宋三郎拍了拍儿子肩膀,“不,辰哥儿你并不明白。”
“你若明白你就不会分不清你与他人间的界限,你祖母寿宴那日,你故意回避景睿,不叫人拿你们兄弟的相貌做对比,你觉得你是在帮你二哥么?”
“并不是,你是在害他。”
“若你们兄弟站在一处,对方仍能看见你二哥的可取之处,那才是你二哥真正的良配。
反之,若对方只是看重样貌的肤浅之辈,那么成亲之后,叫她见到如你这般样貌之人,你猜她会作何感想?
她若对你暗生倾慕,你能控制得了人家么?
若不能,那才叫热闹了。
退一万步,你需知你二哥并非你二伯那般性子,他绝不会想要这样的“让”与“施舍”。
换做是你自己,你想要一个见过千山唯你是青山之人,还是想要一个因为没见识才会视你做青山之人?”
宋景辰的小脸儿不大好看。
宋三郎又道:“还有你出银子修京城水道之事。
银子爹不在乎,左右咱家的家产到最后都是你一人的,只要爹还能挣,由着你造。
可你爹不是纯粹的商人,辰哥儿要坑爹也不用这般上杆子。
若非爹对皇帝有用,你真以为只要查明爹未曾贪腐,爹就没事了?
还是你以为宋家的生意做这么大,全是靠着你的那些奇思妙想?
信不信若非爹在这儿镇着,你早都被人吃得骨头不剩,便如你那香水,若非宋家势大,你当人家真会与你合作?
哦,对了,我儿挺能耐,敢与皇帝做生意,让皇帝给你做后台。
出生牛犊不怕虎,上来就是与虎谋皮,景辰,你可真是爹的好大儿。”
宋三郎咣咣一顿输出,快把宋景辰说哭了,他一举三得的得意之作,对得起皇帝,对得起京城万民,对得起二哥,唯独对不起自己亲爹。
天啊,传说中的坑爹儿子竟然是他宋景辰自己!!!
宋三郎:“我儿需知好意不一定带来好结果,万勿过度介入他人因果,你得分得清什么忙该帮,什么忙不该帮。”
言毕,宋三郎起身拍了拍儿子肩膀:“好了,人不轻狂枉少年,不做几件蠢事如何敢言年少过?
只要我儿肯总结教训,肯接受他人意见,肯对自身反思,我儿便是天下无双。”
宋景辰委屈地抬起头来,“可见鬼的天下无双去吧。”
宋三郎哈哈大笑,“行了,自己洗把脸下去吧。”
“我哪儿都不去,没脸见人,跟您这儿闭门思过。”
上午辰时刚过,韩府的人便到了,是韩夫人亲自上门过来说明情况,明里暗里同宋府表明态度——实在是情况特殊,不得不早做打算。
宋二郎一听这消息就懵了,什么意思?这岂不是要从皇帝嘴里夺食?那睿哥儿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不要说睿哥儿受牵连,便是整个宋家也要受牵连呀!
韩夫人瞧见宋二郎神色面露不喜,若是往日对方是这种没有担当的态度,她扭头便走!
只是如今她不想女儿入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韩夫人强颜欢笑朝老太太道:
“陛下选秀女入宫,只会选适龄且未曾订亲之人,断不会强人所难,且老太太寿宴那日,众人都瞧得清楚咱们俩家的意思,便是真到了太后、陛下那里也断不能说咱们是为了躲避入宫才着急定亲。”
老太太虽然心下有些忐忑做难,到底是经历的事多,不可能如宋二郎一般写在脸上。
老太太笑道:“幼琳这孩子是顶顶好的,我老太太自是想要高攀,只是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后过日子的却是小俩口。
便是再仓促也是还要问一下小的是个什么想法,夫人且稍等片刻,我叫他们唤我那孙儿过来。”
韩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凉,你那孙儿能有什么意见,最终还不是看你们叫他如何说。
可老太太这般说了,她也无法,只得勉强笑笑,此事确实牵扯到了皇帝,人家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打了个眼色,令宋二郎去叫景睿过来。
宋二郎又不傻,他没有去找宋景睿,这种大事景睿能拿什么主意,匆匆跑三郎院里来。
宋三郎书房中,三郎处理公务,宋景辰临摹字帖,他心情糟糕之时便喜欢写上一写,那些不高兴不知不觉便在笔走龙蛇间消散了。
书房之中一片岁月静好,宋二郎气喘吁吁闯进来,“三郎,快,你快给哥拿个主意,那韩家跑上门来提亲了!”
宋三郎抬眼看他,笑道:“二哥,这是喜事呀,你不一直都中意韩家丫头,如今得偿所愿不是正好。”
“哎哟喂,好什么好,那韩家是为躲避选秀女才如此着急找上门的,睿哥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同皇帝争女人呀,娘让我来找你,看看怎么把人给回绝了。”
宋三郎瞅他:“二哥,把人给回绝是你的意思吧,娘若要有此意思,当场就回绝人家了,何必还要绕我这里一圈。
二哥想让我做这坏人就直说,别打着娘的旗号浑说。”
宋二郎被三郎拆穿心思,老脸一红,但人家从小就脸皮厚,当初没考上秀才却能混到工部下面混个闲职,也正是靠着脸皮厚会来事儿。
反正是自家兄弟,丢人也丢不到外边儿去,宋二郎嬉皮笑脸道:“三弟,你得帮哥哥拿个主意,睿哥儿是你亲侄儿,你不能不操心,你是咱家顶梁柱,大事儿哥得听你的。”
好家伙,宋景睿成了宋三郎的责任,不光宋景睿是宋三郎的责任,他宋二郎也是宋三郎的责任。
宋三郎揉了揉眉心。
他有时候真挺佩服宋二郎的,人家活得忒自我。人能从来不委屈自己,也是一种本事,一般人学不来。
不过,就如宋二郎所说,这事他不能不管,背后牵扯的东西多着呢,绝非表面联姻这般简单。
宋三郎道:“你把睿哥儿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宋二郎:“辰哥儿,快,把你二哥叫过来,你二伯刚才跑一身汗。”
不等宋景辰开口,宋三郎扫了宋二郎一眼:“宋二郎,我都没舍得使唤我儿,你使唤得倒顺手。”
宋二郎冲外面嚷:“来人!”
宋景辰:“……”
廊下宋三郎的随从闻声进来,宋三郎朝他摆摆手,“去,唤二少爷过来。”
很快,宋景睿被领过来,宋三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睿哥儿,现下韩府的人上门来提亲,你可中意那韩家姑娘,可否愿与韩家订亲?”
宋景睿听倒说韩家人来上门提亲,有一瞬间的怔愣,怎么会如此突然?
宋景睿有些不确定道:“三叔,您是说,韩家……主动来上门提亲?”
宋三郎点点头。
宋景睿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喜欢韩家姑娘,那日匆匆一瞥,他什么都没看清,只是因为父亲在他耳边唠叨过多次,所以那日不由自主多留意了一下,其实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背影。
他真的无法通过一个背影就确定对一个人是否喜欢,但他知道家里人都希望他娶韩家姑娘。
韩姑娘也是京城里顶顶好的姑娘,他应该知足的,他没有什么不知足的,是他高攀人家的,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不及他多想,宋三郎又将韩家急于成亲的原因说与他听。
宋景睿脑子是懵的,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韩家姑娘,可想到因为他的决定就会毁了一个好姑娘的一生,他又于心不忍,且此事是自家先表明了意思在先,人家才会上门来提亲。
不娶韩姑娘,他还想要什么样的呢?
韩姑娘已经足够好了。
算了,既然命里该娶她,就是命中注定,那便娶吧!
宋景睿坚定道:“三叔,我娶。”
“你娶个锤子!”宋二郎气得跳脚。
宋景睿道:“人不可背信弃义,当初是爹坚持要我与人订亲,现在对方有难,又怎可弃之如履?
男儿大丈夫,这点担当都没有,我宋景睿当如何立足天地间。”
“滚蛋的你,小小年纪你懂个屁!”宋二郎气得口不择言。
宋景睿不理他,道:“三叔,我娶她可会坑害宋家?”
宋三郎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不过不娶她,三叔亦能帮你回绝掉,终身大事,你且不可义气行事。”
宋景睿:“三叔,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确定,谁又能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景睿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也非想象中的结果。
婚姻亦是如此,便是俩人一见钟情又能保证此后余生一直和和美美?
左右都是要赌一赌的,至少景睿可以确定并不讨厌那姑娘。”
宋三郎伸手拍了拍景睿肩膀:“好孩子,你长大了。”
宋二郎还要说话,三郎道:“皇帝至于同景睿抢女人?他若真想要,订亲又如何,订亲还可退亲,你能阻止得了?
宋二郎忙道:“你的意思是不会得罪皇帝?”
宋三郎没好气道:“你有资格得罪他么?”
一听没事儿,宋二郎又转忧为喜了,高高兴兴带着儿子往老太太处去。
韩夫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宋家不成,她就去找别家,左右不能让闺女进宫,哪怕是让闺女嫁个普通人家,也绝不进宫。
正忧心仲仲之际,宋景睿脚步从容地进屋来,先向老太太施礼,又向韩夫人施礼,他朗声道:
“韩姑娘慧质兰心,品貌双全,景睿仰慕已久,愿结秦晋之好……当珍之重之。”
韩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宋二郎不靠谱,宋景睿小小年纪却如此有担当,听完他这番话当真是激动地热泪盈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暗道:
以后她定要倾韩家全族之力助景睿青云直上,这个女婿她认定了!
赵敬渊得知韩宋两府赶在皇帝下旨前顺利订亲,大大松了一口气。
与之相反,皇宫中的赵鸿煊得知韩宋两家在他下旨前一天订亲则大怒,认为这是赵敬渊一手操作,更怀疑宫中有赵敬渊的亲信奸细。
可再如何暴怒,他亦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才刚处置了助他登基的施国公,马上又处置在他夺嫡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赵敬渊,岂不朝中人人自危?
以后谁人还敢为他这个皇帝卖命?所以处理赵敬渊只能是慢慢来,一步一步卸他兵权,急不得半分。
赵鸿煊不激进,赵敬渊也不招惹他,谨言慎行。
低调归低调,京营以及御林军的兵马却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
宋三郎这枢密使说是掌着兵权,可与赵敬渊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赵敬渊手中有兵符,可以直接调动手下兵马。
赵鸿煊提拔宋三郎,也提防宋三郎,宋三郎有管理之权,可若要调动兵马必须得有皇帝的手谕。
宋景睿的突然订亲亦让宋景辰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感到迷茫。
换位思考,若二哥的难题摆在他面前,他又该如何抉择,正如二哥所说,许多事情是无法控制的,生活更不会一切遵照自己所想。
初冬的第一场雪飘下,景辰同时收到了两份邀约,一份来自赵敬渊,一份来自杨睿。
他那都不想去,他太累了,他终于品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正如父亲所说,与虎谋皮没那么容易,皇帝的胃口真得很大,香水的利润已经不能满足他,他想要更多。
皇帝真得把他当成了摇钱树,没钱了就想晃一晃。
宋景辰想哭,这就是装逼的可怕下场!
做儿子一定要多听老子的话,他吃过的盐真得比儿子多。
赵敬渊邀请宋景辰到风华苑赏雪小酌, 同时还邀请了韩骏,李琮两人坐陪。
宋景辰赶到的时候,其他俩人已经到了,正在湖前的观景亭坐着说笑。
见他过来, 俩人纷纷起身, 赵敬渊却是笑着步下台阶, 大步迎上来, 顺手接过景辰手里的油纸伞,揽着他肩膀笑道:
“我不是令轿夫在门口迎着你么,雪天路滑, 怎么自己走过来了。”
“想随便走走,顺便欣赏欣赏你这园子里的雪景。”
赵敬渊忙, 宋景辰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他了,这会儿一见吓一跳。
赵敬渊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光瘦了,也黑了。
景辰关切道:“出了什么事?你怎得一下瘦了这许多?”
赵敬渊摆摆手, “我无事, 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呆在京西大营练兵, 昨日才刚回来。”
这段日子赵敬渊一直与手下的兵士同吃同住,这些人均是他精挑心选出来的心腹之士, 同他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对他绝对忠诚。
古有战神白起为自己的士兵吸脓血, 赵敬渊虽不至于放低身段至此, 却极会对手下人嘘寒问暖,收买人心。
赵敬渊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筹码是什么, 皇家血脉只是让他比别人更有资格争取那个位置,这些自己一手训练起来的兵士才是他赵敬渊最大的依仗。
之前皇帝要用他训练的新军对付施国公, 自然是各种支持厚待,现下不要说是厚待,便是最起码的军饷也是各种理由拖延怠慢。
养兵养马花得都是真金白银,赵敬渊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为银子发愁。
靠王府的那些田庄铺子补贴远远不够,也不是长远之计。
他与赵鸿煊之间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除了要养兵,还要拉拢各方势力,这点银子哪里能够用。
他自然是既累又愁。
更重要,这是他的谋略。
他故意少食挨饿,他要演给赵鸿煊看,让赵鸿煊看到他的“惶恐”。
他不交兵权不是因为有胆子谋反,他仅仅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宋景辰对赵敬渊有滤镜,在他心里很难将童年时那个性情豪爽热情的赵敬渊同现在的赵敬渊割裂开来。
他是万万不会想到赵敬渊有这般多深沉心思的。
赵敬渊都亲自来下台阶来迎景辰,韩骏同李琮哪能站着不动,自然也跟着下来,只不过都很有眼色的落后赵敬渊几步。
待几人进到观景亭各自落座,韩骏还好,还同以前一样跟景辰嬉皮笑脸的,李琮却是有些略显拘谨。
开玩笑呢,人家景辰现下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大员,还是赐蟒袍玉带的那种。
宋景辰朝他一笑,“琮哥儿,这是咱们兄弟的私下聚会,可没什么王爷爱民使的,谁耍威风就叫他赶紧下桌,省得看见心烦。”
说完他侧头朝赵敬渊道:“王爷,我说得对不对?”
赵敬渊眨了眨眼,“这里哪来的什么王爷?你们唤我大哥或者敬渊都成。”
说完他笑着起身,拎起酒壶要给众人倒酒。
韩骏却笑嘻嘻从他手里夺过酒壶,笑道:“表哥,还是我来倒吧,我怕你向着景辰,就给他一人少倒。”
宋景辰瞪韩骏一眼:“骏哥儿你瞧不起谁呢?”
韩骏咯咯乐,“我的错,我的错,来,我先自罚一杯。”说着话,韩骏一仰脖儿豪气咽下。
李琮在旁边看着,只觉韩骏是真会来事儿,忠亲王自然可以同景辰称兄道弟,可自己算老几,还敢让人家给倒酒?
骏哥儿这般做既圆了忠亲王的面子,又替自己解了围。
李琮知道忠亲王真正想请的人是宋景辰,他不过是被拉来凑数的,他只要少说话多喝酒就是了。
这会儿下人将热锅子支上,红彤彤的炭火,热腾腾的烟气,咕嘟咕嘟的水泡,鲜嫩的牛羊肉,最是适合下雪天不过。
赵敬渊知道宋景辰喜欢吃辣,特意令人琢磨出一道秘制调料兼具麻辣鲜香,这会儿正好端上来。
宋景辰自己开着京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可惜有什么东家就有什么下属,他不吃下面人恭维那一套,那些人也就不想着投其所好了,谁都知道在上善楼要想混得好,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上善楼唯“本事”论,谁能研究出受众人喜爱的菜,谁就能发大财!
所以,上善楼的厨子们还真就没人仔细研究过东家的口味,想着为专门为东家做出一道菜来。
主要他们也没机会了解,宋景辰虽是上善楼的东家,却极少出现的上善楼,即便偶尔出现他们也很难见到。
不要说是宋景辰,便是马良他们也是很难有机会接触到的。
他们没机会了解,赵敬渊肯定有,几次一起用饭,景辰吃了什么,没吃什么,那个多吃了一筷子,他都一一记在心里。
宋景辰还真就没吃过这般对胃口的辣油,一边辣得直抽气,一边大呼“过瘾。”
他自己过瘾多没劲,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招呼几人都来试试,太刺激了。
宋景辰使坏,故意道:“好兄弟有福同享,有辣同当,我先辣为敬!”
说完他从奶白的肉汤里捞出一片薄薄的羊肉,在调料碗里蘸裹均匀,使整片羊肉都挂上色泽红亮的辣油,爽快塞嘴里,“面不改色”细细咀嚼。
可惜了,没装到位,生理性的眼泪完全不受他控制地涌上眼眶。
宋景辰觉得丢人,立即低下头去装作夹菜。
韩骏喜欢刺激,亦不甘示弱,一口气涮了两片肉塞嘴里,他比宋景辰还狼狈,不能说是涕泪横流,也差不多。
李琮知道韩骏并非是真的“不甘示弱”,大家都狼狈,都不端着才叫感情好呢。
想到此,李琮也跟上,他其实很能吃辣,但几人之中,他地位最低,所以着洋相还得他兜底。
所以李琮吃完蘸了辣油的羊肉差点儿没把自己“送走”,一边哇哇叫辣,一边咕咚咕咚连喝好几杯茶水解辣,形象全无。
宋景辰除了在皇帝面前不敢不低头,他还真没迁就过谁,他怂恿众人吃辣油一方面是热闹,另一方面是他真觉得这是好东西,想要把赵敬渊带上“道”。
这玩意儿除了头几次吃受罪,后面便越吃越香了,生活中不可以没有辣椒!
再就是他与人交往开心就好,真没有太大的目的性。
他如此做,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哪里会想到这些人脑子里这般多的弯弯绕。
倒也不是他不够聪慧,是生活根本就没教他这些东西,再者对他来说,也没这个必要。
见几人都狼狈不堪,赵敬渊摇头苦笑,朝身边景辰道:“你都先辣为敬了,那我便舍命陪君子。”
宋景辰知道他不能吃辣,道:“那俩货平时就能吃辣,你可以少来些。”
“不必,既是有辣同当,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赵敬渊笑了笑,抬手自锅子里夹了一片羊肉,在辣油里均匀涮过,斯斯文文塞嘴里。
宋景辰递了一块糕点给他,“别学琮哥儿那货,吃完辣椒万万不能用水来缓解的。”
李琮:“……”
李琮:“辰哥儿你方才怎么不说。”
宋景辰坏笑道:“对不起琮哥儿,我刚才光顾着心疼你,这不没想起来嘛。”
李琮哭丧着脸:“辰哥儿我谢谢你,你可真心疼我。”
宋景辰哈哈大笑。
几人喝着小酒涮火锅,顺便欣赏着园子里的雪景,万分惬意之际,韩骏同景辰说起上善楼的事。
韩骏道:“景辰,当初你花一千两银子买小小工匠一张图纸,我等都不能理解,现在可算明白了,你这上善楼扩建后是真牛气,京城一景,头一份儿!"
宋景辰笑道:“只是大概雏形出来了,都还没雕梁画柱封顶上彩呢,另外四座副楼里面都还没开始装修,若想完全竣工,估计要到年底了。”
韩骏:“我听人说你在招什么商,是怎么回事?”
宋景辰关于上善楼的规划倒也没必要同几人瞒着,便将自己想将上善楼建成京城最大的文化餐饮娱乐中心之事说了一遍。
韩骏听得倒吸一口气,他不由瞪大了眼睛道:“景辰,你莫不是真财神爷下凡吧,你怎么能如此会赚钱?!!!”
李琮也惊讶地接口道:“谁家铺子若是能入驻你这上善楼岂不是身价倍增?”
景辰笑笑:“琮哥儿说得不错,上善楼主楼做餐饮,四座副楼,分别作文化、娱乐、商品,以及图书楼。
一家人若来逛上善楼,喜欢听曲儿看戏的去曲艺楼;喜欢购物便去购物楼;喜欢琴棋书画金石古玩便去文化楼交流;若是喜好读书,咱们图书楼亦提供大量不常见的藏书。
等玩累了,一家人再到主楼吃上一顿可口饭菜,下得楼后,在楼下园子里散散布,赏石观花全当是消食了……”
听着宋景辰侃侃而谈,韩骏同李琮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再向他们招手,景辰真的……
韩骏只觉得自己没能做成景辰的亲姐夫简直是太遗憾了,稍微可以安慰的是妹妹总算是嫁到了宋家。
旁边李琮则头一次理解到父亲口中所说,遇到一个真正的贵人可以抵得上你奋斗一生。
赵敬渊望着观景亭外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雪,本是冬日里最温柔的问候,当雪花轻轻飘落,整个庭院银装素裹,处处都是洁白与纯净,安静而美好。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几乎可以听见四周簌簌的落雪声。
虽说喝着小酒,时间久了也难挡寒意来袭。
第267章
对赵敬渊来说, 赵鸿煊唯恐拿不到他的错处,他是绝不可能傻到明目张胆敛财,甚至他都不能让韩家替他敛财,两家的姻亲关系太过敏感。
所以, 他需得另外物色人选。
如此, 李琮便入了他眼。
一来, 李琮本来就与韩骏、景辰交好。
二来, 他自有法子让李家效忠自己。
光李家自然是远远不够,他还需要笼统更多的人为他做事。
李琮浑然不知他自己以及他身后的李家已经成为赵敬渊棋盘上的棋子。他眉眼间控制不住喜色,为他能搭上宋景辰这样的财神爷, 也为他能搭上忠亲王这般的权贵而欢喜自得。
雪花纷纷扬扬,眼瞅着越下越大, 赵敬渊担心几人着凉,令人撤了锅子,带几人回屋去。
宋景辰的油纸伞在撑开时不小心挂到观景亭一侧的树枝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来, 景辰尴尬地抖了抖手中的纸伞, 朝赵敬渊抱怨道:
“赵敬渊, 你家这树长得可有点犯规啊,枝杈都伸到亭子里来了, 调皮。”
“我的错。”赵敬渊笑着撑开自己手中的伞,稳稳地罩在俩人头顶上方:“走吧。”
观景亭到赵敬渊的住处有一段距离, 赵敬渊同景辰走在前面, 韩骏同李琮落后两步,韩骏就见表哥的伞一大半都罩在了景辰头顶上方。
过了会儿, 景辰似是觉察到,又给他推了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后,俩人都乐了。
宋景辰道:“赵敬渊,请问你这是在收买人心么?”
赵敬渊:“是啊,他们都说你是财神爷,财神爷谁不想巴结。”
宋景辰乐。
韩骏插嘴道:“说真的,表哥,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若你也入股景辰的生意吧,你这家大业大的,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赵敬渊摆手笑道:“我就不掺和你们的热闹了,王府虽说不富裕,倒也够一家子花用。”
韩骏:“表哥,难不成你还嫌银子烫手么。”
赵敬渊无奈笑笑,朝韩骏做了个不必再问的手势。
进到屋里,赵敬渊才发现自己同景辰身上穿得都是狐皮裘衣,便是再大的风雪又能奈何?
显然宋景辰也意识到了,俩人又是一阵笑。
一直到傍晚,雪仍未有要停的意思,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脚深了,赵敬渊邀几人暂在园子里住一夜,明日雪停再走,晚上四人正好凑一桌麻将。
宋景辰见大家兴致都很高,不好拒绝,令阿福自己驾车回去,顺便同家里人说明缘由。
年轻人精力旺盛,几人一直打牌到深夜,麻将是景辰在南州府时根据后世的记忆捣鼓出来的好东西,才传到京城时间不久,除了景辰几人水平都很菜。
宋景辰不爱赢比自己弱的,这让他没成就感。所以他雨露均沾,看谁输得惨了便给谁放放水,到最后几人再菜也看出猫腻来了——
这还怎么打?
散了场,赵敬渊送景辰回屋休息,这会儿没外人,景辰道:“依照陛下的性子,你后面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我听骏哥儿说陛下连你下头人的军饷都克扣,我别的本事没有,唯独不缺赚钱的本事,你若用银子只管开口就是。”
沉默片刻,赵敬渊红了眼圈儿,“景辰,我……”
宋景辰显然是有备而来,豪气地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来,塞到赵敬渊手上:“不够花,你再同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