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神仙老虎  发于:2024年1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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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辰!他施志平记住了。
宋景辰的意图很简单,他不卖香水亦不卖香方,他只卖制作香水的脱醛酒精,也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制香仙水。
用了他的制香仙水,只需将香水利润的五成给他即可。
众人并不觉得宋景辰有多黑,在商言商,换做他们自己手中握有这等利器,七成的利润亦敢开口。
其实有这等利器,他们更愿做独家,钱全赚自己兜里不香吗……
宋景辰之前在京城商圈一战成名,二战名气更大。
无他,这狂小子可太有谈资了,尤其还长得好,就更容易为人所津津乐道。
不说先前他与人打赌有多狂,咱就说人家砸锅卖铁有多敢“砸”吧。
人把他爹收集的文玩、他娘收集的珠宝、他自己收集的字画,就连人家自己睡觉的床、吃饭的碗、喝茶的杯子全都拉出来给当了。
就这波骚气操作,换别人家早就将这不孝“败家逆子”打个半死逐出家门,你再听听他家里人怎么说的。
他大哥宋景茂:“舍弟这般做定有他的道理,虽不认同,但亦理解。“
他二哥宋景睿:“我弟弟败的是他自己的家产,关卿何事?卿亦不姓宋。”
他祖母:“岁数大了,管不了这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他大嫂何氏:“景辰是个好孩子。”
他伯娘:“我们拦了,可拦不住啊。”
总而言之,人宋家人都没意见,你们一帮子看热闹的操得那门子心。
再说到这狂小子盘下施楼的谈判过程那可就更精彩了,好家伙,拿着区区八十万两银子,愣是盘下了价值一百八十万两的施楼。
关键还合情合理,非是强买强卖,甚至京城一众商圈大佬追在他屁股后面求合作。
施楼如今改名为“上善楼”,意为水善助万物而不与万物争。
宋景辰亲手书写的匾额,运笔酣畅,既有楷书的古朴遒劲又兼行书之洒脱豪迈。
于是宋家狂小子的书法又成了京中热议话题。
围绕着宋景辰居高不下的话题热度,使上善楼赚足了眼球与期待值。
众人都隐隐都有一种不约而同的期待——这上善楼在宋景辰手中会变得很不一样。
毕竟,这位景辰公子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宋景辰这番“砸锅卖铁”之举名为缺钱,实际上是另外一种变相的炫耀。
宋文远宠子之名可谓是“名动京城”。
赵鸿煊想以景辰为“人质”拿捏远在南州的宋三郎,宋景辰干脆将计就计。
唯有赵鸿煊相信他这个“人质”的重要,才会舍得真正放权给他爹。
时间过得飞快,就在上善楼的重装改造中,迎来了端午佳节,皇帝在宫中设宴,宴请亲近的宗室以及朝中有头脸的大臣。
宋景茂、宋景辰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因是正式的宫宴,入宫前免不了一番沐浴焚香更衣,宋景辰不喜那种浓郁的带有些微烟火气的熏香味,只在手腕、脖颈等裸露处涂抹了些自制香水。
让人挑不出毛病,是那么个意思就行了。
他还未到正式束发的年龄,便只用金冠套住头顶的发髻,浓稠似墨的青丝瀑布般散在身后,丝滑得可以让知夏的梳子一梳到底,因着才刚洗过澡,少年湿润的唇瓣在黑发的映衬下透出稠艳的光泽来。
美的雌雄莫辨,却并非女性的阴柔,纤长优美的骨架中蕴含着无法言说的力量感。
平瑞以前伺候景茂,觉得大少爷已经够叫人移不开眼,大少爷却时常说自己不及弟弟十分之一,如今他跟在景辰身边,才明白大少爷所言非虚。
大少爷的好看就是好看,三少爷的好看他不知道该咋说,反正三少爷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让人稀罕劲儿,让人不由自主想对他好,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收拾利落,景辰出门,宋景茂已经在车里等着。宫宴是在夜里进行,酉时初入宫,现下申正,到宫中的路程倒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兄弟俩都是一身正式的官服,宋景茂着紫袍,宋景辰红袍,宋景辰的官服是皇帝交代下去令人专门缝制,四品爱民使也是官,皇帝暂时想不到把宋景辰往那塞,就想着在宋景辰的品级上作文章。
左右这“爱民使”都是虚职,品级封得高一些想必也无人反对,届时再赐他一把尚方宝剑之类,方便其为自己办事。
宋景茂还是第一次见弟弟穿官服,绯色的袍服穿在景辰身上还挺好看,衬得人更加唇红齿白眼睛明亮,莫名还有股子克制内敛的味道。
克制内敛?
宋景茂不由失笑,他大概是眼花了,他怎么会把他家肆意活泼的弟弟同克制内敛联系起来呢。
说三叔克制内敛还差不多。
宋景茂不知道有一个词儿叫“禁欲”,甭管真内敛还是假内敛,人家景辰的仙气儿配合这身衣裳就是能唬住人。
唬得赵庆渊、杨睿以及韩骏这些与他相熟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天,宋景辰这小子正经起来可真你爷头好看得不是人!
赵鸿煊也是第一次见景辰穿官服,不得不说,这妥妥就是大夏朝的门面担当,会见使臣什么的,带出去是真有面子,长帝王脸面,扬大夏国威。
唯有施家父子看到宋景辰进场,活像吞了个面团子,咬他粘牙,吞下去噎得上不来气,吐出来又不甘心。
上次施楼之事实在是太让他们憋屈了,这就好比你精心准备好鱼饵,狡猾的鱼儿把饵吞掉,鱼钩子给你吐出来,末了还无辜地瞅着你问:味道不错,还有吗?

皇极殿内灯火通明。
红毯铺就的甬道两侧, 参宴众臣依照品级高低依次落座,施国公与赵敬渊列群臣之首,坐在赵鸿煊下首左右两侧。
宋景茂的座位自然靠前,宋景辰则与杨睿、韩骏等人坐到一处, 他们这些小辈属于是受皇帝的恩典, 跟着家里人出来见见世面, 顺便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
宋景辰挨着韩骏坐下, 倒也没有特意避开旁边杨睿,朝他礼貌地笑了笑。
杨睿微微颔首,敛眉拈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 他就听旁边韩骏嬉笑道:“景辰,你穿上这身官服, 叫我好生不适应。”
宋景辰乐:“实话说,我也好生不适应,不过看到骏哥儿你这般羡慕嫉妒我的模样,我又觉可以了。”
韩骏哈哈笑:“我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妒忌你, 我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哦, 那骏哥儿你多吃些。” 宋景辰夹了一块点心放到韩骏前面的小碟里。
韩骏:“……”
杨睿在旁边用力咽下口中茶水, 他怕他会忍不住喷出来,造成殿前失仪。
与前排那些重臣一人一桌相比, 他们这些家属则是四人一桌,桌上摆有四个点心果盘、四个荤菜、四个素菜、还有一个压桌大菜, 另有各种口味的粽子一小提篮。
宋景辰拿勺子轻抿了一口韩骏递过来的虫草鸡汤, 味道确实鲜美,赵鸿煊注重养生, 虫草鸡汤是他爱喝的,宫中御厨自然是下了大功夫研究做法用以讨好皇帝。
韩骏忽地凑近宋景辰的肩膀处, 鼻尖扇动嗅个不停,宋景辰一把推开他大脑袋,“闻来闻去,你属狗的么。”
“不是,景辰你身上熏的什么香,怎地这般好闻,清雅柔和中又带点说不出的微醺,令人闻之神清气爽又沉醉着迷,实在是绝妙!”韩骏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宋景辰抬起眼皮瞅他,“你想要?”
韩骏忙点头。
宋景辰拍拍他肩膀:“回头儿我卖你。”
韩骏脸皮厚:“好家伙,咱们什么关系,你送我不就行了。”
宋景辰勾唇一笑:“我用的这种香比较贵,五十两银子一小瓶,你说我送你几瓶合适,一瓶够你用吗?你确定你家里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叔叔婶婶见到这样的好东西不想要?
他们管你要,你好意思不给吗?”
“五、五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钱。”若不是在大殿之上不得高声喧哗,韩骏差点儿要叫出来。
旁边几人也都闻到了宋景辰身上淡淡的雅香,和韩骏一样好奇,一直都竖起耳朵听着呢,这会儿听闻宋景辰说要卖五十两银子一瓶,比韩骏的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俱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景辰。
杨睿突然开口,“五十两银子不多,黑笃耨一两价值一万钱,白笃耨一两高达五万钱。他身上有白笃耨的香气,卖五十两简直便宜到不可思议。”
一帮人中,杨睿是唯一一个有机会闻到并用过白笃耨香的,他是识货的。
杨睿不开口还好,他这么一解释,周围一帮人眼睛比刚才瞪得更大,脸上的神情比刚才更震惊——这也太、便、宜、了吧!!!
宋景辰看了一眼杨睿,呵呵一笑,淡定道:“我这香可保持至少半天的时间不会散去,且一次仅需要露珠大小的凝露便可达到这样的效果,另外我这香露放在瓷瓶中可保三年不腐不臭不变味,难道不值五十两?”
宋景辰一开始就盘算好了,他这香水非生活必须品,就是要走高端限量奢饰品的路线,刺激大夏朝的有钱人消费,变相增加普通底层人的收入。
当然这也受制于他萃取香水的溶剂是高浓度酒精,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粮食太过珍贵,香水不可能大批量生产。
一帮小辈看向宋景辰的眼神不由火辣辣,火热到像看到了财神爷下凡尘一般,宋景辰这也太能搞钱了吧。
不用宋景辰说,他们也能想象到价值五万两的白笃耨香卖五十两银子一瓶,再加上宋景辰说到的那些好处,不敢想象开卖之时的火爆场面,这还不得抢破头?
都是年轻人,谁还不缺点零花钱?纵然没有宋景辰那样的好爹,可眼前正坐着宋景辰这个活财神呀,谁又不想跟在财神爷旁边沾点儿财气呢。
杨睿瞧着,发现景辰无论是在南州还是在京城,都是人群中最亮眼最招人稀罕的那个。
宋景茂一面同人寒暄,一面注意着弟弟那边的动静,见弟弟被人众星捧月,嘴角翘了翘。
赵鸿煊同赵敬渊笑道:“我瞅景辰这小子同韩家小子似乎很是要好,也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
赵敬渊想到景辰所说皇帝会出手挑拨王府与宋家的关系,心中冷笑,嘴上道:“原本一同在宴安先生的书院念书,后来臣进宫到了陛下身边,他们俩在一块儿念书的时间倒更长些。”
赵鸿煊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要挑拨赵敬渊与宋家的关系自然不会傻到做得太过明显,时不时来这么一下,时间长了,赵敬渊自然心中会有刺。
皇宫端午宴无非是一些老套路,觥筹交错间,君臣一番客套,互拍马屁的环节过后,皇帝赵鸿煊提议作诗助兴。
施国公朝上边拱手道:“陛下,往年这端午作诗来来回回都是几张老面孔,今年不若给在座的小辈们机会,图个新鲜热闹。”
施国公对自家外甥杨睿有信心,外甥喜好诗文在南州府是出了名的,他誓要让杨睿压过宋景辰一头。
赵鸿煊岂能不知施国公的那点小心思,但施国公开口,他不能不给施国公这个面子,微微点头道:“那么,就依国公所言。”
语毕,赵鸿煊目光向下扫视一圈,扬声道:“景辰,你便抛砖引玉,以端午为题赋诗一首。”
随着赵鸿煊话落,殿内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到一身红袍的宋景辰身上。
聪明人谁看不出赵鸿煊同施国公两人这是又斗上了,你施国公想让你外甥出风头,我偏就要宋景辰压你外甥一头。
就算你外甥作得好诗又怎比得上宋景辰圣眷正隆,得皇帝亲口点名。
被皇帝点名的宋景辰:“……”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个饭了,你们俩打架非要把我拉扯进来助个兴?
宋景辰在南州府就知道杨睿对诗词有种病态的执念,在施楼一事上他又被动欠了扬睿一次人情,是真不想同杨睿对上。
另外杨睿作那诗,他实在不敢恭维,施国公简直是在坑外甥而不自知。
算了,谁叫他欠杨睿人情呢,这把还是他来吧。
在一众注视下,宋景辰硬着头皮起身,朝皇帝的方向拱了拱手,“臣不敢欺瞒陛下,比起作诗,臣对赚银子更有研究些,臣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赵鸿煊听他支支吾吾着急。
宋景辰厚脸皮道:“能不能让臣捐银免去作诗之苦。”
捐银免去作诗之苦,
免去作诗之苦,
作诗之苦,
一殿寂静无声。
杨睿低头不语,宋景辰会不会作诗他心中最清楚,不会作诗能说出“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景辰是不想让他难堪,外公提出让小辈作诗之时,他就只能赢不能输,实际情况是他到了京城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不是他诗做得真有多好,是他身边那帮人太会吹捧逢迎,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
御案后,皇帝赵鸿煊以手遮脸笑得肩膀抖动,好半晌他才稳住,抬首笑道:“作诗对你来说就这般难受?”
宋景辰脸上的表情再认真不过,他抬眸道:“陛下,作诗确非臣之所擅长,臣观今年京城的雨水似是较往年多,依照经验,端午过后汛期到来,雨水将会更多,落京城,尤其南城地势低洼隐患犹多,所以臣愿捐银修缮京城的排水。”
众人:“!!!”
满朝文武就数你最会。
韩骏抬头仰望宋景辰,脑门上一个硕大的“服”字,咱就说谁能做到景辰这般收放自如的?前一刻你以为他是笑话,后一刻你发现自己才是笑话。
——人家宋景辰是神话。
龙椅之上赵鸿煊的表情略微妙,顿了顿,他道:“朕听说你为了买下那施楼将自己睡觉的床都拉去当铺当掉了,你手里还有银子?”
宋景辰拱手道:“陛下不必忧心,我爹有。”
赵鸿煊:“……”
众臣:“!!!”
好一个“我爹有!!!”
宋景辰补充道:“陛下,我爹就我这这么一个儿子,他不会见死不救。”
赵鸿煊就乐:“你买施楼之时你爹貌似袖手旁观了吧?”
宋景辰:“陛下,这不一样的,这次臣若不兑现承诺便是欺君之罪,我爹输不起。”
好一个“我爹输不起!”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大儿。
就连赵鸿煊都有些同情宋三郎了,他笑道:“如此做倒显得是朕同你合起伙来坑你爹,这样吧,你若能将此事做成,便是功德一件,我便加封你为二品爱民使。”
“景辰谢陛下恩典。”宋景辰走出来从容叩头谢恩。
大殿上一片抽气声,从四品到二品,谈笑间官升两级,虽说是虚职,可人家品级摆在那里,就算是黄口小儿,你见了他不行礼便是不尊,甚至某些正式场合你还得给他磕头见礼。
施国公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宋景辰这般不按套路出牌的,不管你出什么牌,他都是你出你的,他打他的,一顿乱拳打死老师傅,没地儿说理去。
作诗?现在还作个屁的诗,便是杨睿做出再好的诗也及不上人家官升两级威风,再说了,现在谁还有心思听外甥作诗,注意力全被宋景辰吸引去了。
施国公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宋景辰,忽然开口道:“陛下,宋文远溺爱其子本是他个人的私事,只是有一件事老臣不明。”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宋景辰终于等到施国公这只老狐狸上钩。
就听施国公道:“陛下,宋景辰身上随便一支发簪便可抵银五万两,再加上玉佩、扳指等饰物,他这一身行头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有十万两白银之多。”
话音一转, 他扬声道:“宋景辰如此之奢靡, 可据臣所知他们宋家起家不过才短短数年, 做得也不过是普通的买卖营生, 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集起如此财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呀,陛下——”
“陛下, 施国公所言不假,想是对我们宋家或是臣本人已经做过一番调查, 不过调查却不够深入,表达亦不严谨。”
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嘲弄之意,宋景辰一张俊脸骤然冷下来。
景辰打小爱笑,小嘴儿一咧能把人笑化喽, 在场熟悉景辰之人, 甚至包括宋景茂这个大哥都极少见景辰冷脸对人, 他这冷不丁来这这么一下子,周身的气势像换了个人一样。
你别说, 配合他那一身严谨的绯色官袍,还真有那么一股子不怒自威。
宋景辰朝皇帝的方向拱了拱手, 扬声道:“陛下, 臣为拿下上善楼连睡觉的床铺,喝茶的杯盏都拿去典当, 那日臣身上所佩戴之物均是臣最后的底线,乃是这些年父亲送臣的生辰礼物。
绝非是什么随便一支发簪, 随便一枚玉佩!
这些东西无一不是我父亲花费了大力气搜寻来,是父亲对臣的拳拳爱子之心,施国公如何敢用‘随便'二字辱我父亲一片爱子之心?
我看施国公你一个不高兴便将自己的庶子逐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生而不养,养而不教,你才叫随便。”
你才叫随便!!!
满殿抽气声四起,是他们太过肤浅了,敢花钱的叫什么狂人,敢当众骂施国公的才叫真狂人!
咱就说你敢骂?我敢骂?还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敢骂?
人家景辰是真敢上,他替皇帝做了皇帝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呃……就不知道皇帝陛下能不能保住他一条小命。
人群中宋景茂脸色很不好看,赵敬渊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就连张璟、吴正等人都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寻思着如何替宋三郎保住这根独苗苗。
旁边韩骏都被吓傻了,他当然知道景辰胆子大,胆子不大当年怎么敢暴打驸马侄子呢,要知道那会儿宋三郎还只是个八品小官。
但对面站着的可是施国公呀!
杨睿眉头紧皱,他外公的脾气性子他很了解,众目睽睽之下,景辰让外公失了面子,此事怕是不好善了了……
上头坐着的赵鸿煊看到施国公被景辰怼得吃瘪,心中不由解气,解气之后他又头疼,直觉这事不好善后,施国公一把岁数了,如何能忍得了一个小辈如此怼他。
施国公内心再如何暴跳如雷,也不可能真就吹胡子瞪眼怒气外放,那可就真成了跳梁小丑,他强压怒火,冷冷道:
“小子无状!老夫的家事岂容你指手画脚,且你言语简直自相矛盾,既是长者所赐,又如何敢随随便便当掉?!”
“施国公身为朝廷重臣,怎地总喜妄加推测他人,莫非您在处理国家大事上也是这般全凭主观臆断,全不尊重事实么?
况且,谁说我是随随便便当掉?
首先,我是活当并非死当。
其次么……
宋景辰挑衅地看向施国公,“我想什么时候赎回便能什么时候赎回,怎么,国公对此有意见?”
施国公这次成功被宋景辰激怒,厉声道:“小儿休要太过张狂!”
“张口小儿,闭口小儿,我乃是先皇亲封四品爱民使,与你同为朝廷官员,岂容你随意侮辱!”
“四品爱民使,你也敢称本官!”
“如何不敢,先皇金口玉言所赐,圣旨尚在我家中供着,你是在质疑先皇?”
“你放屁!”
“人皆放屁,如国公这般满嘴污浊用嘴放屁者不多。”
“小儿安敢-!”施国公气得浑身哆嗦,怒指宋景辰。
不是他不够精明,也真不是他嘴皮子不利落,是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说每句话都是三思后行,且互相察言观色,说半句留半句。
他又位高权重,平日里俱都是人家揣摩着他的心思同他对话,唯恐那句惹了他的不喜。
他何曾似刚才这般与人唇枪舌战过?
况且宋景辰完全不给他反应思考的功夫,又言辞尖刻压着他打,直挑衅得他失去平日理智。
施国公在宫宴上连“你放屁”这种话都能说出口,除了证明他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还隐晦地显出他不够把赵鸿煊放在眼里。先帝在世之时,他便是再气急败坏也不敢这般口不择言。
赵鸿煊目光冷冽不发一言。
宋景辰见施国公失去理智,正要进一步刺激他,杨志突然站起身来,扬声道:“陛下,臣有话讲。”
正在气头上的施国公被女婿打断,翁婿对视一眼,施国公的理智回笼,惊觉他不小心着了宋景辰的道。
他是什么身份?宋景辰又是什么身份,他与宋景辰从一开始对峙,他就输了。
杨志道:“陛下,宋景辰对国公爷言语不恭,肯请陛下予以惩戒。”
“下官只听到国公爷张口小儿,闭口放屁,不知舍弟哪句对国公爷不恭,还请杨大人明示。”宋景茂站起来冷声道。
杨志却不是施国公,被人牵着鼻子进入到自证怪圈,他只需要“以势压人”就行了。
杨志淡淡道:“是非公论,自有陛下来定夺。”说完他朝上面拱了拱手。
陛下能怎么定夺?
赵鸿煊还真能当着众臣的面说是施国公错了?
赵鸿煊正为难之际,宋景辰主动开口,“陛下,臣年轻气盛言语间若真有什么顶撞国公之处,还望国公爷爱护小辈,多担当一二。
不过在这之前施国公质疑我父亲钱财的来路,臣不能接受。恳请陛下彻查臣的父亲,还我父亲清白。”
宋景茂福至心灵,瞬间领会到弟弟的意图,忙近前一步接口道:“陛下,既是要查,对朝中财产来历不明,或来历可疑者均当一视同仁,对那些贪污舞弊者绝不姑息轻饶!”
图穷见匕,到了这一步,在座的少数聪明人包括赵鸿煊在内,终于看清楚了宋景辰的真实意图。
宋景辰这是在故意激怒施国公,目的是要激得施国公失去理智,要彻查他爹宋文远,进而趁机要求皇帝不能只查一个,要查都得查!
实际上施国公之前说那话,还真没有要彻查宋三郎的意思,因为真要查起来他自己最不干净。
他这是利用赵鸿煊的多疑,故意给宋三郎上眼药,宋三郎贪不贪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怀疑宋三郎贪就行了。
他不知道的是赵鸿煊通过那日与宋景辰一番畅谈,毫不怀疑宋景辰的吸金能力,谁都有可能贪,宋三郎有这么个摇钱树儿子,他还真没必要贪。
众人再想到之前宋景辰的种种炫富之举,现下想来,这全都是针对施国公精心布下的饵呀。
目的就是要逼着施国公自己提出查贪腐,再顺理成章去查施国公本人,届时宋文远若真无问题,有问题的就是施国公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有逼得施国公查贪腐,宋景辰也赢麻了,不仅替皇帝出了口气赢得君心,更是巧妙向皇帝证明了他们宋家的清白,他们宋家人不怕查!
想通这些关窍,众人只觉细思极恐,再不能用看待黄毛小儿的目光看待景辰,这小狐狸完全不逊色于他爹他哥。
恢复理智的施国公自然也不傻,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来,刚才他差点挖个坑自己把自己埋了。
龙椅上的赵鸿煊惊艳景辰才智之余,不免眸中闪过一丝遗憾,若是刚才施国公自己先提出查宋文远,那么反过来连他的人一起查,他亦无话可说。
话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没道理只能查人家不能查你的人。
可如今是宋家人提出来都要查,施国公与杨志便有的是借口推脱。
赵鸿煊能怎么办?
他只能是息事宁人和稀泥。
施国公自知理亏,也只好大度表示自己不与小辈计较,捏着鼻子认下宋景辰的嚣张。
宋景辰也没指着就真能拿下施国公,就算皇帝真要查施国公,施国公有里有兵他怕什么?
他现在有所顾忌,无非是他不想在无把握之时与赵鸿煊翻脸。
宋景辰的目的是要做给满朝文武看,他们宋家不惧怕施国公,施国公也并非不可战胜。
酒宴还在继续,众人的心思却各有不同……
亥时的更鼓敲过,宫宴散去,皇宫东南角的朱漆大门缓缓洞开,参宴众臣鱼贯而出,三三两两看似走得随意,实则内有玄机,保皇派、保施派还有中立派之间泾渭分明。
施国公父子同杨志、杨睿父子走在前面,并排不远处则是赵敬渊为首的宋景茂、宋景辰,以及张璟吴正等人。
施国公脚步顿了顿,侧首扫过宋景辰,阴沉沉的浑浊老眼中闪着阴寒,他皮笑肉不笑道:“出生牛犊不怕虎,今日老夫算是见识了。”
“国公爷谬赞。”宋景茂淡淡一笑,回头朝弟弟道:“景辰,今日之事你可得了教训?若非国公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宋景辰瘪瘪嘴巴,嘟囔道:“哥哥,国公爷又非那等倚老卖老之人,他老人家还能真与我置气不成?”
说完,宋景辰眨着无辜的漂亮眼睛看向施国公,“国公冤枉我爹,景辰当时在气头上,国公您不会真生景辰的气了吧?”
施国公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与宋景辰作口舌之争吧,他落了下乘;不争吧,他也落了下乘;最关键这小子伶牙俐齿,他还真不一定吵得过。
施国公死死盯住宋景辰,双眼喷火,撕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施国公位高权重,常年积威,寻常人在他的威压之下很难不恐惧,宋景辰却理都不理施国公的脸色变幻强压怒火,他自顾自拉着宋景茂的袖子道:
“大哥我饿了,刚才宴会上光顾着同施国公吵架,我饭都没顾得上吃,又累又饿的,哥哥陪我去吃点东西。”
他这般孩子气的撒娇模样,配上婴儿肥的俊俏小脸,哪还有半分宴会上的咄咄逼人,让人更觉施国公倚老卖老欺负小孩了。
只不过这孩子也实在毒舌,什么叫你光顾着同施国公吵架又累又饿的,合着还累着您,委屈着您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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