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瑞果断背叛宋景茂,反正大少爷也是个被三少爷拿捏的,他道:“我都听少爷吩咐。”
“那你便速速去安排。——知夏你叫人去将井里的冰镇西瓜给我捞上来,少爷我要消消火气。”
上善楼,马良正等得着急,派去送信的人终于回来了。
第233章
施国公因忌讳风水之说将酒楼卖出, 酒楼卖出后又舍不下京城酒楼的红利,施家势大,便是光靠着亲信故交来酒楼吃用也亏不了本钱,遂将施楼对面酒楼买下。
施志平得了施国公吩咐要寻宋景辰的麻烦, 首当其冲, 他能想到的便是从上善楼下手。
一番谋划之后, 他令人收买了上善楼的主厨, 又令上善楼主厨煽动楼内众位厨子,说是宋景辰舍得花一千两银子买那泥瓦匠的一张破烂纸,却舍不得给他们这些做饭的厨子长一点工钱, 又暗示这些人对面恒祥居酒楼愿意双倍工钱挖他们过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上善楼在萧家人手上之时, 行是萧家人的规矩;后面落到施家人手上自然要按施家人的行事做风来管理。
因此,酒楼交到宋景辰手上之时,酒楼中多是善钻营的阿谀奉承之辈,反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做事之人, 在这里待不下去。
宋景辰眼下还没有功夫腾出手来整顿这帮人, 不成想这帮人倒先闹起事来。
选择的闹事时机不早不晚, 刚刚好,月底了, 今晌午才给这些人发了工钱。
除了楼里主厨这个内应,今日施志平还特意安排了不少自己人过来喝酒, 里应外合, 给宋景辰一个下马威风。
——好叫人知道全京城最好的厨子都被他们恒祥居挖走了,上善楼留不住人。
宋景辰才不急着去酒楼, 那些真正的食客谁会饿着肚子等,自然是领了赔偿寻别处用饭去。
现在留下来的要么是好看热闹之人, 要么是专门跑来闹事之人,
既然是专门跑来闹事之人,他这个正主不出场,那些人戏还怎么继续唱,等到天亮也得给爷老老实实等着。
上善楼里沸反盈天,宋景辰顾自悠闲惬意地品着一小瓤冰镇西瓜,沙瓤的,口感甜而绵密。
大夏朝的西瓜可不似现代的麒麟瓜个个沙甜,包熟不包甜,包甜不包沙。
因此开瓜就像开盲盒,想要赶上一个又甜又沙的得靠运气,宋景辰吩咐知夏给各房送去尝尝。
说起来这西瓜挺不容易,人家可是嗯。翻山越岭来的,是霍占山令人从西北运来京城,也只有大西北那般昼夜温差大的环境产出的瓜才更甜,出沙也高。
霍占山今非昔比了,带着山寨里的人跟着宋三郎学做生意,如今已经是边塞第一富商,不仅是边塞第一富商,人家还收编了边境三不管地带的十几个山头,妥妥的土皇帝一枚,威风得紧。
因他行事彪悍狠决,却又极讲江湖规矩,在江湖上极有名望,内陆人与外族人有了生意上的纠纷,或者是外族人与内陆人有生意上的纠纷都喜欢找他出面调解。
他手下兄弟数千之众,个个都是打起来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所盘踞的虎牢山更是易守难攻,地方官员不想招惹他,边境一些小部落亦不敢招惹,即便是势力最为强大的西戎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见面称一声“霍二爷”
实在是霍占山这货将光脚不怕穿鞋演绎到了极致,他自己非但无爹无娘无儿无女无妻妾,他甚至连九族都没有,灭九族的事儿别人不敢干,他抄家伙就上。
至于为什么自称二爷,这不是他打赌输给了宋景辰么,愿赌服输,认宋景辰做老大,他老二。
霍占山论杀人没得说,实际上却并非做生意的料,奈何宋三郎舍得给他砸钱又砸人,一手将其扶植起来。倘若真有大厦倾灭那一日,便是万军之中霍占山也能夺回儿子的一条命。
霍占山是宋三郎留给儿子的最后一道防线。
宋景辰晚上饭食用得少,吃完西瓜简单吃了杏子大小的一块松茸糕,盅口大的白萝卜丝羊肉馅小包子两个,末了又喝了一小碗鲜汤。
用罢饭食,宋景辰合衣躺下在榻上浅歇了小半个时辰,起来梳洗换衣,令人备了车,慢悠悠赶往上善楼。
今年才刚一入夏便酷热难当,闷在房里也是睡不着,洛京城里出来夜市消遣的人极多,听说上善楼门前免费唱大戏,请的还是京城第一名角,这等热闹谁不去看。
因此,等宋景辰的马车到达上善楼门前时,戏台上唱兴正酣畅,戏台下早已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这些人边看戏边听乐子,有消息灵通人士在人群中积极散播小道消息——
“你道这上善楼门前为何要免费唱大戏,唱得还是《铡潘案》?”
“却是为何?”
“这你们就不懂里面的门道了吧?”
“阁下灵通,到底是何门道,快给说说?”
“我告诉你们吧,人家是故意唱给当朝施国丈听呢,这宋家同那施家对上了!”
平民老百姓哪里懂朝廷之事,好奇问道:“因何会对上?”
“还不是因为这上善楼的缘故,听说这施家将楼卖了之后见宋家把楼搞得风声水起又后悔妒忌了,便令人来酒楼寻衅滋事,听说今儿晚上楼里的厨子全体撂挑子,客人们不依不饶便是那施家人搞出来的。”
“这……”众人唏嘘。
“施家人不好惹,可人家上善楼的东家景辰公子也不是个受气的,且瞧着吧,一会儿那景辰公子来了,可有热闹瞧呢。”
众人不由翘首以待,等着景辰公子来,来了好看更大的热闹。
咱就说洛京城里第一权贵施国丈,遇上京城第一风云人物狂人宋景辰,到底鹿死谁手……呃,实在很令人期待。
“诸位老少爷们,劳烦让出条道来,咱们上善楼的东家景辰公子到了。”平瑞朝着人群大声吆喝。
真正的主角登场,四下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便是台上唱戏的也不由暂时停下,众人循着声音齐刷刷转头,目光火热地聚焦在宋景辰乘坐的马车上。
稍顷——
车厢轿帘掀开一半,年轻得不像话的上善楼少东家稳稳地坐在车中,一张脸半映在灯火下,半掩在阴影里,不待众人细看清楚,人已踩着踏板下车,明眸一闪与围观众人对上,嘴角微微翘起,朝众人一拱手道:
“在下正是上善楼的东家,需到楼里办事,还请诸位让出道路来,景辰多谢。”
众人只觉眼前的小公子玉树临风、彬彬有礼,直教人如沐春风,人家哪里狂了?哪里狂了?
简直一派胡言!
人家孩子做事是大胆了些,可做人明明礼数周到又谦逊恭谨,便是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都这般有礼数。
三观跟着五观走,在哪里都一样,众人不由自主向两侧避让,人群中空出一条道来。
轻风荡起衣角,一阵若有似无的清冽掠过,眨眼间宋景辰已步上上善楼的台阶,他转身朝着众人一抱拳,“天气炎热,咱们上善楼请诸位喝茶。”
末了他嘴角一翘,补充两字——“管够!”
刹那间众人发出一阵狂呼,“公子仁义!”
宋景辰笑了笑,又低头吩咐平瑞,叫人唱戏的也喝口茶歇一歇。
对面恒祥居三楼靠窗包间内,咔嚓一声巨响,施志平又摔烂一把椅凳!
他万万没想到宋景辰这次还是不按套路出牌!
正常人遇见这种事儿,难道不是赶紧得息事宁人跑来善后么?
哪有宋景辰这样反着来的,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一样,还你爷头的请来戏班子指桑骂槐,铡潘、铡潘、铡你娘的潘!
刚才看到宋景辰那般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施平志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而且是砸得不轻——
他那会儿从窗子里亲眼看到京城豪门各家的打着来上善楼吃饭的名义,兴冲冲跑来看热闹……。
确实如施志平所料,京城里的年轻人谁还不爱看个乐子,尤其是施国公跟宋景辰斗,多带劲!
要知道前不久的端午宴上施国公可是被宋景辰气得差点儿升天,就这种高手过招,巅峰对决才有意思不是。
韩骏首当其冲第一个赶来,怕来晚了看不上热闹,人家骑大马来的。
紧跟着就是关心景辰的好兄弟郭午,后面陆陆续续还有其他各家的,有男有女,这上善楼又不是女子不可以进来吃饭。
宋景茂与宋景睿也闻讯赶来,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都到了,自家弟弟竟然没到???
还有那来晚了挤不进来的,在外面干着急,好在贴心的景辰公子为他们想的周到,自己进去后也方便后来人,令人拉了两道红线,如此中间腾出一条过道来,方便众人进入。
平民百姓想要进楼里看热闹也行,你只要脸皮够厚。
老百姓们也不傻,就看进去的这些人一个个锦衣华服的,哪里是他们小老百姓能凑得热闹?在外面热闹热闹得了。
一下子呼呼啦啦涌进来如此多的权贵,施平志找来闹事的一众地痞混子不由得胆怯,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但眼下他们想出去也不能了,马良早就令人盯紧了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不光这些地痞傻眼,带头闹事的主厨也傻眼,他想闹事不假,但并非是想惹事呀。
原本他是打算闹完事拍拍屁股就走人,谁成想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来。
宋景辰进入酒楼大厅之后,先是朝着众人一抱拳,扬声道:“诸位还请稍后片刻,容景辰去后厨处理点事情,一刻钟后,必给诸位交代。”
说完,他便带人径直往后厨走去,留下一双双贼亮的吃瓜群众眼,众人好奇他如何一刻钟内搞定那帮厨子。
很快,厅里就热闹起来,以韩骏为首的众人纷纷下注,赌宋景辰一刻钟内能不能解决好后厨那帮厨子,毕竟这帮厨子有施家人撑腰,有恃无恐!
——后厨。
见到宋景辰面无表情进屋来,一众厨子对上宋景辰审视的目光,不由心虚躲闪,更有胆小之人低下头去。
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宋景辰故意将他们晾了这么半天,亢奋时的挑衅渐成强弩之末。
宋景辰勾了勾唇,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冲众人客气道:“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说完此话,他自己却纹丝未动,没有一丝一毫要找地儿坐下的意思,那怕马良令人从外间搬了干净没有油污的软凳进来。
宋景辰不坐,这些人哪里敢坐,他们就是个厨子而已,能有多大胆量,比外面那些地痞混子还不如,尤其之前叫唤得最欢的主厨都没吭声呢。
众人之前的想法都一样,拍屁股走人之前阴人一把,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主家都答应多给他们工钱了,钱主厨还不让他们做饭,说是若是谁敢动手,别怪施家人不客气。
屋内气氛凝滞,宋景辰一笑开口,冲为首的钱主厨道:“钱主厨,上善楼可还欠你工钱未结?”
钱主厨喏喏摇头。
宋景辰挑眉瞟他:“既不欠你任何工钱,何故赖在上善楼里不走?你是在等宋某亲自来送你出去?”
宋景辰看了身后马良一眼,马良笑呵呵上前,朝钱主厨做了个请的动作:“钱主厨,快请吧。”
钱主厨灰头土脸落荒而逃。
没了钱主厨,一帮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没了主心骨,满眼迷茫之色。
宋景辰早就听下面人反应过钱主厨的情况,只是耐于钱主厨在楼里做了多年,熬到主厨这一步不容易,没有功劳有苦劳,正愁着如何妥善安置他,不成想闹出今日这一出。
这到是求仁得仁了。
剩下这些跟着起哄的从犯,宋景辰无意太过为难他们,道:“上善楼没有亏待诸位,诸位却做出背刺东家之举,若我将你等名单公布出去,怕是全京城的酒楼都不敢雇佣各位。
我念各位练就一身谋生的本事不易,亦不想为难你们,想留下的上善楼欢迎,想另谋高就的宋某亦不拦着,天子脚下尚有王法,你等倒也不必担心某些人的报复。”
说罢,宋景辰侧头朝马良吩咐道:“甭管他萧楼、范楼、施楼,还是如今的上善楼,酒楼能有今日名声,这些人功不可没,莫要亏待了。
想走的,根据其在酒楼的做工年限长短补偿相应的钱财;想留的,目前工钱不会涨,但上善楼的月底分红有他们一份,另,给他们设置旬休,每旬可休息一日。
不理会旁边听傻了的众人,宋景辰又朝马良道:“明日你便准备新的用工契约,将我所说一一写在纸上。
记住,不止是这些后厨之人,是针对我们上善楼里所有雇工。”
宋景辰说完便转身出屋,留下一众傻眼的众人。
都不用马良开口说啥,反应过来的众人切菜的切菜、颠勺的颠勺,瞬间整个后厨里一片热火朝天,施国公与宋景辰选谁,傻子才会选错!
给你两倍工钱?
说不得要把人往死里用!
还旬休?
可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最重要,景辰东家做人靠谱,做事更地道,月底分红,那可是连之前的钱主厨都不敢想的东西。
众人越想越是心头火热,觉得自己这般不仁不义不讲规矩,东家还能如此待他们,再不能有比这好的东家,一个个恨不能使出看家本事,为东家,也为自己的月底分红。
尤其是其中那些有真本事之人,笃定现在的东家是个眼亮的,干得好一定能被看到。
宋景辰走出后厨不远,闻到炝锅子的香味儿传出来,抿唇笑了笑,唯诚可以破天下之伪,唯实可以破天下之虚,给他人机会,亦是给自己机会,相信今日之后,上善楼不愁大厨投奔。
处理了后厨这帮闹事的,宋景辰寻思着,外面这帮看热闹的还挺多,来都来了,他可不能让这些人白来。
看他宋景辰的热闹可以,但得收费!
“让诸位久等了!”
正当前厅众人或窃窃私语看热闹, 或兴致勃勃下赌注之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在二楼大厅响起。
大厅中央高台处,宋景辰长身而立。
众人不由收声侧目,就见他含笑朝着四下里一抱拳, 朗声道:“方才上善楼出了些纰漏。景辰在这里代上善楼向诸位赔个不是。”说罢便躬身下去深深一揖。
宋景辰身份贵重, 自打回京城后所做出的事情又一件更比一件嚣张狂傲, 冷不丁见他这般谦谦下士, 众人只觉浑身不适应,毕竟人家可是连施国公都敢怼的主儿。
不适应归不适应,就还挺受宠若惊。
就听台上宋景辰又道:“诸位俱都是上善楼的衣食父母, 若无诸位捧场便无今日之上善楼,为答谢诸位对上善楼之厚爱, 亦为今日之故向诸位赔礼,景辰便开个特例——”
说到此,宋景辰顿了顿,笑道:“今晚不止各位饭费全免, 上善楼还要送诸位一张五折, 三张七折、六张九折的削价餐券, 认券不认人,一个月内均可使用。”
“好!”
宋景辰话音未落地, 一声响亮的吆喝,郭午人胖中气足, 咧着大嘴抚掌叫好, 韩骏紧随其后,瞬时酒楼里叫好声一片——
“上善楼大气!”
“景辰公子仁义!”
“这还因祸得福了, 今儿没白来。”
能不好嘛,来看个热闹, 白吃一顿上善楼的饭食不说,还白得了十张上善楼的削价券。
“乖乖,五折!这要是请人吃上一顿大餐,不得省个五百两?”
“说得不错,上善楼的饭菜贵,吃得越贵省下得越多,若是只进来花个十两银子,白白浪费了这削价券。”
众人掰着手指头算帐,三楼靠窗位置,宋景睿与大哥坐一处,也在替弟弟算帐,他挠挠头朝景茂道:“大哥,我怎觉得辰哥儿如此处理,非但客人们没有吃亏,咱们酒楼亦赚了,不止赚了口碑,还赚了更多的银子。”
宋景茂轻轻一笑,“不止。”
宋景睿惊奇:“不止?”
“嗯,不止。”宋景茂肯定地点点头,笑道:“睿哥儿你想想他为何规定这些削价餐券只能在一个月内使用?”
宋景睿先是怔愣,随即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还有人气!”
宋景茂赞许道:“不错,还有人气,上善楼刚一到景辰手上就有如此高的人气,你说这叫某些人情何以堪?”
宋景睿自然知道大哥口中的某些人是指哪个,抿着嘴儿乐。
正这时,楼下传来一迭声的报菜名:“三鲜鱼翅、佛手海参、冷片羊尾、羊唇龙须、松花小肚儿虫草鸡、什锦豆腐酱瓜丝儿来了——!”
听见跑堂的报菜名,又见满脸带笑的伙计端着餐盘鱼贯而出,韩骏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赚翻了,赚翻了,小爷我赚翻了!给钱给钱,快给钱,你们谁都不许赖账!”
——刚才下赌注他赢麻了。
郭午在旁边看热闹咯咯乐,其实不管他对景辰有没有信心都会买景辰赢,与输赢无关,这是对兄弟的支持。不过他却没有参与到这帮王孙贵族的赌注当中去,以他的身份赢了这帮公子哥儿得罪人。”
一帮人正热闹着,楼里又响起吆喝——
“诸位,咱们酒楼新酿的醉云边,不售不卖只赠有缘人,今日让各位久等,咱们东家特请诸位喝上一杯。”马良吆喝着,抱了一大坛酒出来。
“醉云边?这名字起得妙……”
某位客人嘴里念叨着,一个“妙”字还没等说出口,就听得耳边“扑通——哗啦!”
一声脆响,马良一个“不小心”没抱住,酒坛子摔碎一地,酒液横流,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席卷整个酒楼大厅。
韵味之深厚,令人闻之欲醉,韩骏顾不上收银子,鼻尖动了动,细细辨别气味。
他老子好酒,他自己亦是个能喝的,什么好酒他没喝过,琼酥酒、瀛玉酒、兰芷酒、玉沥酒、金波酒、香泉酒,就连神仙醉他也不是没喝过,但凡有名气的,就没有他韩骏没喝过的。
“好浓好香的酒气,骏哥儿你最懂酒,可闻出这是何美酒?”
韩骏蹙眉道:“这酒味初闻同留春酒有一点点像,却远比留春酒醇香浓郁百倍。”
“怎么可能是留春酒?!留春是什么品级的,勉强称得上中上品,如何会有此等浓郁酒香?”
真叫韩骏说对了,这酒还真就是留春酒,正是之前宋景辰吩咐马良高价收购的两个酒坊之一。
话说这提纯酒精同酿酒完全是两码事,不是说你来瓶四十三度茅台,蒸馏提纯一番秒变五十三度飞天。
这制曲、蒸煮、发酵、取酒等多道工序,整个过程需要至少三五年时间的沉淀,各种微生物的微妙平衡才能发酵出独特的酒香,宋景辰不过是买下留春酒坊,利用蒸馏法改进了留春坊的取酒工艺。
马良脸色一白,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宋景辰“适时”上前。
“东家,我……”马良一脸苦相,欲言又止。
宋景辰一抬手,“先下去吧。”言罢,他转身朝众人解释道:“诸位,今日楼里的伙计们太忙,马管事好心帮忙,不成想出了这档子事。
无妨,这醉云边酿造不易,说是可遇不可求也不为过,不过好歹这次总共成功了五坛,送人两坛,摔坏两坛,还有两坛的存货。
景辰亲自取来一坛与诸位品尝。”
宋景辰一波三折吊足了众人胃口,待众人亲自品尝到这“醉云边”的真味,恨不能将马良碎尸万段!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抱不动你逞得那门子能,这下好,如此美酒就剩下一坛了、一坛了!!!
马良心里“苦”,他也舍不得摔呀,这不是没办法奉命行事么。
以韩骏为首的众公子哥儿呼啦啦蜂拥而上将宋景辰团团围住……
马良瞧见一队衙差进楼,悄然退下,是该处理那几桌带头闹事的了,这帮子人只要进了衙门,哪个身上查不出点事来,治一个聚众闹事还不容易得很?
还想免费吃喝?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楼里人人都有酒菜吃喝,唯有这几桌人无酒无菜不说,更被几个彪形大汉暗戳戳挡住不让走,明眼人谁还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儿来。
上善楼不惹事,亦不怕事。
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虎豹的来了,也绝不客气!
——与此同时,施国公府。
“蠢货!我要你暗地里寻他麻烦,没让你做得如此明目张胆,你只怕全京城的人不知道事情是我们国公府做的!”
施崇信怒火中烧,手中茶盏用力砸向小儿子,施志平吓得忙躲闪到一旁,心里委屈至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并非他所愿,谁能想到宋景辰这厮狡猾至此。
闻讯赶来的杨志劝阻:“岳父先消消火气,此事亦不能全怪志平,宋景辰在经商一道确是奇才,我等用己之短攻他人之长,本就非明智之举……”
京城里的饭局应酬多,韩骏几个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是真能喝,也是真狠人,上来自己咣咣咣先干三杯,给你倒一杯,就问你喝还是不喝?
宋景辰尽管悠着喝,也抵挡不住人家敬酒的热情,多饮了几杯,从酒楼回来后倒头就睡,宋景茂同宋景睿没见过他喝酒,更没见他喝醉过,不放心,景茂让景睿回去睡,他宿在辰哥儿卧房外间照应着。
宋景睿亦不放心,道:“大哥,咱们三兄弟还没在一屋睡过觉呢,我也一起陪着吧,大哥睡不着,我还能陪大哥说说话呢。”
宋景茂笑道:“也好,那我先回房告诉你嫂子一声,免得她等。”
“好。”
宋景茂回房同何氏说明情况,何氏问醉得要不要紧,是否要请郎中过来看看。
景茂笑道:“没什么大碍,不过若我三叔在这儿,景辰醉了,他必是要整宿陪着的,如今三叔三婶都不在他身边,半宿若是醒来,孤孤单单的,他心里定不好受。”
“辰哥儿当真是被娇养大的孩子,却难得能这般懂事这般为他人着想。”
“嗯,亦不是什么事都惯着他。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我去换身衣裳。”
宋景茂回到景辰院子时,宋景睿正坐在茶几旁饮茶,他睡不着。
“大哥,你回来了。”
“嗯。”
“大哥你与大嫂的感情可真好,若我以后有了娘子似大哥大嫂这般就好了。”
夜已深,一艘艘画舫彩船三三俩俩散落在玉带河面上,流水被船上富丽的灯光映得拖出长长的暧昧光影。
画舫内,金杯盈满,红烛交映,锦幄飘垂,红粉凝面。
极端的厌恶与极端的禁忌将男人焚烧,赵鸿煊残存的色、欲竟以这种极端而又刺激的方式唤醒。
想他堂堂九五至尊,吃了那么多丹药无济于事,竟在如此风月场所,在如此卑贱之人身上重新找回男人应有的尊严。
没有快感,只有恨意,赵鸿煊极端屈辱,他心里燃着一把火,他能有今日全是拜靖王母子所赐,皇后亦罪不可恕,害死了他那未出世的孩儿。
不对,也许不止一个……。
他要施家同靖王一般下场,凡害他者,罪不可恕!
乔装打扮的苏公公带着大内侍卫站在外面船头,他亦不清楚自己给皇帝出了这么个法子是对还是错,是不是有用他亦不清楚。
可大皇子最近的病犯得越发频繁了,太医言语间总是支支吾吾说一些没用的屁话,大皇子这样的身子骨怕是活不长久,若大皇子的真出了问题,难保赵敬渊不会多想。
皇帝太需要一个太子,皇帝他必须得行,他亦是不得不出此下策。
里面之人会得多,兴许会挑起皇帝兴致……
不久后赵鸿煊唤人进来,只冷冷地丢下一句:“处理干净。”
苏公公不由喉头一梗,不敢看那才刚刚与皇帝交颈而卧的美人,只低声说了句:“是。”
翌日,京城教司坊第一美人急症身亡的消息传出来,苏公公做得干净,该料理的全都料理干净,便是第一美人,也不过是个官妓,死便死了,掀不起多大波澜。
即便有人心存疑惑,亦不会多管闲事,不想想这第一美人招待的客人都是什么来头,楼里不深究,谁想惹事上身,想着多半是哪个客人下手狠出了意外。
宋景辰二气施国公,再一次成为京城热议话题,这次施国公的老脸不止丢在上层贵族之间,就连京城里的平头小白姓都知道施国公用下三滥的手段欺负小辈。
赵鸿煊用早膳的时间,听苏公公说了此事,阴沉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慢条斯理道:“如此一说,朕昨晚倒是错过一场好戏。”
说完,他忽地开口问苏公公:“你说宋景辰对朕忠诚么?”
苏公公忙陪着笑道:“小宋大人为国为民,对朝廷对陛下您自然都是极忠诚的。”
“是么?”赵鸿煊半撩起眼皮道:“那你猜猜他将唯二的两坛子酒都送给谁了?”
苏公公听得一噎,忙替宋景辰找补道:“兴许是小宋大人觉得陛下您身体不宜饮酒——”
赵鸿煊自嘲一笑,“你看见了吧,便是他亦认为朕的身子骨不行,你倒说说这满朝文武之中有多人盼着朕早死呢。”
自知犯了皇帝的忌讳,苏公公吓得慌忙跪倒在地,一边用力扇自己嘴巴子一边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惹陛下不高兴。”
赵鸿煊不理会他,径自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弓,叹气道:“赵敬渊不可信,宋景茂亦不完全可信,宋文远让朕琢磨不透,至于景辰么……?”
第235章
赵鸿煊半耷拉着眼皮子, 嘴角微微勾了勾,道:“朕就且当他是为朕的身子骨着想了。”
停顿半晌,他撩起眼皮问苏公公道:“对了,之前番邦进贡来那酒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话, 老奴记得是叫木什么萨什么思的, 说是同咱们中原山西府酿的葡萄酒不大一样。”苏公公赶忙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