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人家骂完施国公还能全身而退,确实也挺劳心劳神,说累也可以理解。
赵敬渊遮住抽动的嘴角,张璟同吴正努力憋笑,主要是笑出来太不给施国公面子,人家景辰惹得起施国公,他们此时还是少火上浇油为妙。
宋景茂朝几人拱手笑道:“王爷、张大人、吴大人,不如一道去上善楼小酌几杯,景辰叫人酿了一种新酒,神仙醉比之不及。”
张璟同吴正都好酒,一听说神仙醉都比之不及的好酒,瞬间来了精神,哈哈笑道:“可。”
赵敬渊道:“本王今日有些乏累就不去了,改日再与诸位畅饮。”
几人都是明白人,知道赵敬渊手握兵权,皇帝提防他,不喜他与众臣交往过深,同他拱手道别。
宋景辰道:“这酒是我昨儿才捣鼓出来的,现下还是半成品,等我改进好了,再找人给你送去。”
吴正一听这话胡子顿时翘起来,“景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合着你给殿下喝成品,给我们俩喝半成品?”
宋景辰点头道:“是啊,我宴安师傅他们喝得也是半成品,没有你们这帮老酒鬼提意见,我哪里知道如何改进?”
吴正:“……”
竟然无言以对,这是夸他们呢,还是夸他们的呢?
宋景辰送赵敬渊上马车,赵敬渊看着他,不无担心道:“景辰,你今日这般实在是太冒险也太着急了,虽你占了口舌之利,施国公此人极为记仇,他必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宋景辰点头道,“敬渊,你所说我都知晓,可这却正是我求之不得。”
赵敬渊拧眉,“这又是为何?”
宋景辰冷冷地轻笑一声,凤眸微敛,“敬渊,王府同宋家是拦在施家面前最大的两只拦路虎,你这边他一时奈何不得,那么你猜杨志放弃南州府回来京城是来做摆设的么?
他必然要先拿我哥哥开刀,没有我哥哥在京城做内援,我爹远在南州山高皇帝远,解决起来岂不是更容易?
我只是这盘棋中无关紧要的小卒,但谁说小卒就不能顶车杀帅。”
赵敬渊闻言不由伸手用力抓住景辰手腕,“可是小卒亦是炮灰,有进无退!”
宋景辰:“敬渊,我还有的选吗?陛下就是要我们宋家来做这马前卒,你来压后阵。
若我能牵制住施国公的注意力,我大哥同我爹爹还有你便能施展开手脚对付施国公,我们的胜算便会更大一些。
“景辰我不管皇帝如何想,我定不会让你有事。”
“你我什么关系,就不用说这些了,你且瞧着吧,买下施楼只是第一步,你看我怎么把那老匹夫气得上蹿下跳,让他无暇顾忌其他。”
“那你定要把握好分寸,你看不出来吗?关键时刻皇帝靠不住。”
宋景辰点头,目送赵敬渊上了马车。
是夜,张璟同吴正两个喝得酩酊大醉,景辰酿的酒实在太香了。
就连一向克制的宋景茂都不由得贪杯,有了些醉意,他道:“辰哥儿,有了这酒压阵,上善楼便不愁了。”
宋景辰却摇头道:“大哥,这酒我不是酿来卖的。”
第231章
不觉夜深, 白日喧嚣的街道安静下来,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细密的沙沙声让人听着既放松又很舒坦,宋景辰懒懒地斜靠在丝绵软垫上, 闭目养神。
掺杂着湿意的冷空气间或从晃动的车帘缝隙灌进来, 不觉冷凉, 反倒有些舒爽。
刚才宴会上宋景茂一颗心上上下下, 如今见景辰这般悠然自得模样,亦不免感叹弟弟真是胆大心也大,不过却是极有分寸的, 看似鲁莽实则步步都算计好了。
就是有些不把银子当钱财,修缮整个京城的排水沟渠管道, 还要解决南城低洼蓄水的老大难问题,三叔这次是真的要出血了。
翌日一早,宋景茂起来上衙,出门时与景睿碰上, 景睿考中进士之后被直接安排到了工部任职, 分在工部下面的都水司任主事。
大夏六部之中, 工部最不受重视,没有什么实权。名义上官方的土木水利工程全归他管, 实际上银子都在户部手里捏着;说是搞基建的,实际上主要职责就是为皇帝修建寝殿园林、寺庙皇陵等。
除去皇家这些大工程, 民间最大的工程也就是修河道了, 但朝廷无钱,不到迫不得已, 河道不会大修。
但唯有大工程时他们才有油水可捞。
宋景茂同景睿一道往外走着说起昨晚宫宴之事,着重说到景辰要替皇帝修缮京城排水之事。
景睿大吃一惊, 结巴道:“大、大哥,此事好像与我有关。”
宋景茂倏然挑眉。
景睿解释道:“大哥,我现如今不是在都水司任职么,最近查阅一些文书时发现咱们洛京城每隔三五年便有一次水灾发生,大小不一,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七十年前,京城竟然连连下了二十七天大雨,那次水灾死人无数,还引发了瘟疫,百姓伤亡严重。”
换了口气,景睿继续道:“令我难以理解的是洛京城的排水布防竟然十年都未曾有修缮记录,我自觉此非小事,亲自带人去实地勘察,发觉实际情况比我所想象更加糟糕,便连夜将此事报了上去——”
话到此处,景睿脸上显出愤愤之色,“不成想却久久得不到回应,我心急直接去问,得到的答复竟然是说我太过杞人忧天。
事关民生大事,我自是据理力争,许是被问急眼了,他们竟然说只要淹不了皇城便不是天大的事,朝廷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顾及不到这等还未发生之事……”
景睿的声音低下去,宋景茂心中了然,接口道:“你心中郁闷,便在闲聊时同辰哥儿说起此事?”
景睿点点头,又着急摇头,“大哥,我真没想到辰哥儿他……”
“此事睿哥儿你无需自责。”宋景茂倏尔轻笑,抬手打断景睿,道:
“我昨日总觉哪里不对,原来关窍在你这里。”
景睿:“???”
宋景茂正了神色,“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睿哥儿,你须知命由天定,事在人为。你还年轻,后面的路很长,机会总会有的,但在那之前你要修炼好己身。
大哥会同工部那边打好招呼,这次的修缮事宜便由你全程参与主导。”
景睿慌忙摆手,“大哥,这不行,我才刚刚进到都水司,对许多事务还不了解……”
“这你不用操心,他们自会安排好有经验之人从旁协助你。”
“大哥,还是不行,我……”景睿脸涨得通红,大哥也太高看他了。
“你什么?你比他们任何人都有责任心,这就已经胜过他们千倍百倍,咱们宋家的银子亦不是大风刮来的,在你手里才能真正花到实处,而不是被人贪墨了去。”
一听大哥这话,宋景睿的责任感瞬间拉满,但他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则性问题,“大哥,我这是不是越级了?”
宋景茂意味深长地拍拍二弟肩膀:“辰哥儿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景睿挠挠头:“有,有钱的是大爷?”
“聪明,钱是咱们宋家出的,自然咱们说了算。”
宋景睿:“……”
算了,难道规矩还比人命大,难道要把京城数百万民众的性命交到那帮推卸责任的人手里?
插科打诨,茶楼听曲儿那些人还更在行些。
有了事情可做,且是这样的重大事业,宋景睿一时也顾不上他的不得志抑郁了,满脑子俱被修河道之事占据。
这边日上三竿,宋景辰才睡醒,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扯开帐子招呼知夏进来伺候。
穿衣洗漱完毕,小厨房那边送了饭食进来,一小碗冷热刚好的燕窝红枣莲子梗,两碟爽口小菜,两块精致的小点心。
宋景辰刚起床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粥,便叫人撤了,令平瑞进来伺候笔墨,他得写信管他爹要银子。
虽然是自家亲爹无疑,但要钱这事总归是门技术活儿,讲究策略。
信纸铺好,笔墨备齐,宋景辰坐在书案后酝酿了一番措辞,提笔开写——
开篇自然是一番想念之词,洋洋洒洒,肉麻得宋景辰自己都有些脸红,不过他爹就吃这一套,所以铺垫必须有。
中间写了整个事件的起因经过,以及自己为何这样做。
书信结尾怕他爹火气太旺,又继续加深铺垫儿子对爹的想念,末了在信纸的最下方写下一句:十万火急,爹爹救我!
写完信,宋景辰自己读了一遍,感觉应付自家爹问题不大,待到墨迹晾干,小心折叠起来塞入信封。
搞定了自家爹,接下来便是搞定京城这帮富户的钱袋子。
上善楼所在的大相国寺街道乃是洛京城的商业中心,也是京城第一繁华之地,因为毗邻着皇城以及大相国寺,周边遍布豪门大户,又有运河要道玉带河贯通,每日里自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止有京城本地人,更有许多进京外地人,诸如经商谋事的、科举述职的、或是投亲靠友的,总之,但凡来京城之人均会到这里游历一番,或是吃上一顿馆子,或是买些喜欢的物件,或是到鼎鼎大名的大相国寺游玩上香,方算不虚此行。
上善楼位于这等寸土寸金人气汇聚之地的中心地段,一百八十万两买下一点不亏,仅靠广告费就能赚回来。
首先第一步,是要把上善楼修建成洛京城的地标性建筑。
现在的上善楼规模有,高度有,但还远称不上标志性,不足够美观,不足够吸引眼球。
两日后,上善楼门口竖了一条巨幅的“招贤榜”
言明上善楼现要改造重装,召集天下能工巧匠重新设计上善楼,凡其所绘图纸入围者可得银十两、图纸优秀者得银五十两、图纸被最终采纳者得银一千两!
围观群众们都被吓傻了,一张图纸价值白银一千两?
我的老天爷,什么时候咱们大夏工匠们的图纸能与文人士子的书画相媲美了,便是萧衍宗的得意画作在他活着的时候也未见得能卖出这个价来!
一纸砸起千重浪!
整个洛京城的工匠们都被宋景辰这一千两的赏银砸得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耳听为虚,非得自己巴巴跑到上善楼门前,对着那条幅仔仔细细读上三五遍,才敢相信这事儿确实是真的,自己没做梦。
士农工商,大夏朝的工匠地位低下,普通匠人每日的收入不过五十文上下,便是那些能力出众的熟练工每日收入也不会超过两百文,只有达到了大师地位的匠人才会收入高些。
还有就是某些珠宝匠人比较特殊,他们敢于接受客人的私人定制,与客人签订契约,若是做出的东西不能令客人满意,等价赔偿。
不过敢这么干的整个大夏朝也找不出一两个来,权把他们当疯子便是了。
眼下只画张图纸便给一千两银子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莫不是这位景辰公子也是个疯子不成?
“我的祖宗儿,你莫不是犯邪犯糊涂了,画一张图纸你竟给人家一千两银子,便是你爹再能赚钱,咱也可不能这般糟蹋银子呀。”王氏急匆匆跑来宋景辰的院子,一脸着急。
她本是去找相熟的串门儿聊天,结果人家都在谈论自家小侄儿,问她给一千两银子的事是不是真的。
她当时就急了,冲人家嚷道:“说什么胡话呢,你们都跟哪儿听来的瞎话,简直是胡咧咧!除非那纸上画条龙点个眼珠子能活过来,不然我们家辰哥儿怎么可能做这等蠢事。”
对方几人信誓旦旦:“我们原也不信,可你们家上善楼门前的大条幅上都写着呢,林娘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王氏着急回来问清楚怎么回事,走得太急,她又上了岁数,满头大汗,呼哧喘气的。
宋景辰看着她,不由心头一热,看着他长大的大伯娘老了,不光是长了白头发,明显体力也不胜从前。
景辰忙扶着大伯娘坐下,又掏出帕子递给她擦汗,令知夏端了茶水过来。
王氏顾不上喝茶,拉着景辰袖子道:“辰哥儿,你告诉伯娘,这到底咋回事?
不是大伯娘要多管闲事,便是你娘在这也不能同意你这般做吧?”
宋景辰请她稍安勿躁,便把上善楼的风水之说讲了一遍,告诉她重建上善楼亦是为了改善风水。
王氏最是迷信鬼神风水之说,一听说是为了风水之故,没有刚才那般着急了。
宋景辰又道:“大伯娘,咱们这楼光请人画图纸就敢花去一千两银子,你能想象咱们把这楼重建会花多少银子吗?”
王氏迟疑道:“辰哥儿,就照你这么个花钱法,这楼建下来还不得花个上百万两?”
王氏刚才听说给人家一千两银子心都在滴血,这会儿从她自己口里说出上百万两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景辰顺着她的话笑道:“大伯娘以为全京城可还有比咱们上善楼更贵的酒楼?”
王氏忙摇头,“辰哥儿,这花银子的事谁也不敢跟你比。”
宋景辰:“那么我就要问大伯娘,你说那些达官贵人若是没有在上善楼吃上一顿,丢不丢人,掉不掉面儿?
还有那些求人办事,请客送礼之辈,是带人来这最贵的酒楼用饭,还是去那些最实惠的酒楼用饭?”
“自然是最贵的酒楼才体面。”
“咱们这么一折腾,大伯娘你说全京城还有不关注咱们上善楼的人么?”
“自然没有,现下若是京城的老鼠识文断字都得跑出来看看热闹。”
“那么大伯娘还觉得咱家这一千两银子是亏了吗?”
王氏激动地一拍掌,“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脑袋瓜咋就跟人这般不一样呢,上哪亏去?
咱家这是赚翻了,区区一千两银子而已,随便来几桌客人咱就赚回来了!”
“还是大伯娘聪明,一点就透。” 宋景辰竖起大拇指。
王氏老脸一红,忙道:“快别羞臊你大伯娘了,大伯娘在你大伯同你大哥眼里就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宋景辰递了茶杯给王氏,替王氏愤愤不平道:“我大伯同我大哥也真是的,大伯娘就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怎么了嘛,大伯娘为这个家操劳一辈子,老了老了,祸祸他们爷俩又能怎样嘛,凭大伯娘的本事还能把天捅个窟窿不成?”
王氏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喷出来,作势要揍眼前的坏小子:“你这混小子,你这是夸你大伯娘呢,还是损你大伯娘呢。”
宋景辰一歪头,嘻嘻笑道:“大伯娘我有样好东西给你。”
“什么好东西?”
“能在你那帮老姐妹面前显摆的好东西。”
“说什么浑话,大伯娘是那种人么?”
“那大伯娘你要还是不要?”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短短几日的功夫,洛京城甚至是洛京城周边的工匠们奔走相告,喜大普奔,每日前来上善楼报名的人从上善楼门口排队排出三五里地去,成为洛京城一大奇观。
因为上善楼的东家景辰公子说了,不拘任何工匠,都可来上善楼报名成为上善楼“人才库”里的一员,就冲宋景辰这出手的豪横劲头儿,想为他干活儿的人简直挤破头。
天气炎热,刘桂花也就是现在的刘九香,负责现场的茶水甜汤供给,指挥着妇女们给排队的匠人送水。
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不讲大户人家女人那多规矩,活着更重要,就端个水而已,一天给二十五文钱,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傻子才不干!
全京城的人也是开了眼界,怪不得人家敢叫“上善楼”,这上善楼的东家景辰公子做事是真仁义!
上善楼内,一帮从陈宴安的数理书院请来的学生们正在忙碌地做记录,同样不白干活,每人一天五十文。
他们负责记录报名工匠的基本情况,诸如年龄、住所、从业经历,有何擅长等等之类。
宋景辰将动静闹得这般大,施国公府想不关注他都不行。
端午过后本就一天比一天燥热,施国公气得连摔好几个心爱的茶盏,就连身边两个双胞胎侍女也看着不顺眼了!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风水不好可以改造呢?
上善楼?上善若水,善压邪,水为财,这名字起得就能镇住这楼。再加上这小子这般大张旗鼓的改造一番,说不得当真能扭转风水。
要知道这酒楼最贵的并非上面的木头,而是下面的地皮呀。
想到自己竟然处心积虑将施楼拱手送人,甚至以那般低的价钱送人,施国公气得想吐血。
东西不在自己手里那便成了香的,其实若当初真有人建议他改造,他自己心底的疑虑也是不能够消除的。
自从对上宋景辰之后,没有一件事是顺的,施国公找人占卜,不成想,那卦象竟显示宋景辰贵不可言!
宋景辰是贵不可言,那自己是啥……
第232章
施国公不信邪, 又接连找京城内有名的卦师占卜,占卜的结果却是大同小异,皆言从生辰八字上来看确实如此。
一时间施国公如临大敌,除掉宋景辰之心犹胜除掉宋景茂。
怪只怪施国公太过迷信风水占卜之术, 以致一叶障目钻了牛角尖儿, 却不想卦师也是人, 也得要吃饭过日子, 越是高明的卦师越会玩心术。
上次他问施楼风水,既然他有此一问,必然是心有芥蒂, 那风水师便只能顺应他的意思,坚定他的卖楼之心, 如此方能皆大欢喜。
若是寻常人家,或许还会说些实话,可遇到施家这般权贵,若说这楼的风水没问题, 到时施家却有了问题, 那便是他这风水师的问题了, 所以唯有说这楼有问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次他问生辰八字,谁又能猜到他费尽心思偷了人家孩子的生辰八字来问?
都以为是他自己的子孙后辈, 自然是挑好的说,施家都已经这般富贵了, 再说大富大贵就没意思了, 可不就说贵不可言呗。
说到底,无非是他想听什么人家就替他说出来罢了。
都给你□□了, 还不许人家图你钱?
施国公将卦象之事说与女婿杨志听,杨志听后大感无语, 凡事都要占上一卦,那还要自己干什么?
当做之事卦相显示不可行那就不做了?
杨志发现自从打败靖王一党,太子顺利登基之后,自己这位岳丈就变得越发患得患失起来,既想要更进一步,又不想承担任何失败的风险。
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杨志压下心中不快,问施国公:“岳父,如今我们的对手是皇帝,宋家是我们必要扫除的障碍,宋景辰小儿是什么命并不妨碍我们的计划,我等眼下最紧要是解决宋文远与宋景茂叔侄。
没有了他爹同他哥罩着,宋景辰不过一黄毛小儿,岳父想要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施国公听杨志如此一说,心思从宋景辰身上收回来一些,沉吟片刻道:“这宋景茂为人极其谨慎,寻他把柄却是不易。”
杨志点头:“但凡世间男人所好者,不外乎钱、权、色。宋家既然不缺钱,剩下的无非权、色二字。”
施国公摇头道:“宋景茂此人亦不好色,我曾找容色身段,才艺一流的绝代佳人诱他,结果却是铩羽而归,另坊间传闻他似乎是有难言之瘾,却不知是真是假。”
杨志摆手,“岳丈此言差矣,但凡是人,无论男女,哪有不好色之人,便是那宫里的太监亦不能例外,只不过他宋景茂所好与岳父您所好不同而已。”
杨志继续道:“依我拙见,所谓美人计亦要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施国公:“如何对症下药?”
杨志冷笑道:“我在找人调查宋景茂的过程中倒是了解到一桩趣事,说是十多年前宋景茂为救一女子不惜伤了当时镇国公府二公子的爱马……”
施国公捋着胡须道:“啧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然都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想那十多年前宋家尚未发迹,宋景茂敢同镇国公府对上,确实真爱,老夫不及,老夫不及啊,哈哈哈。”
杨志也笑,“正是十多年前年轻气盛才可能做出那般蠢事,若放如今,怕是不会了。
不过也正因这等挚烈的情感一生之中只能有一次,才可成为男人心中的朱砂痣与意难平。”
施国公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地瞅着杨志,道:“贤婿说得如此头头是道,莫非年轻时也有这么一段儿?”
杨志哈哈大笑,“岳父说笑了。”
施国公亦哈哈大笑,拍拍女婿肩膀,“别掩饰,掩饰贤婿就是有。”
“岳父说有那便有吧,即便是有什么意难平也不抵我与睿哥儿娘多年的夫妻之情。”
施国公对杨志的回答颇满意。
杨志正色道:“控制这女子成为我们的内应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要这宋家乱起来,最好是让宋景茂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施国公扬眉:“你的意思是——”
“宋景茂为人谨慎不假,可不代表他们宋家人人都如宋景茂这般,这其中任何一个出点问题,宋景茂都得管不是?”
是夜,施国公找来小儿子施志平吩咐一番,不管杨志怎么想,他都必须得先教训教训宋景辰这小崽子,以解他心头之恨,否则堵着这口气他吃不下饭去。
宋景辰想要将上善楼建成大型娱乐休闲购物中心,将四层高的主楼作为餐饮中心,另在主楼周边四个方向建三层高的副楼,四座副楼各有不同功用,分别为购物、玩乐、住宿、文化交流。
主楼与副楼之间有飞桥连接,另引玉带河水入园,打造楼与楼之间空白地带的人工景观。
一千两银子不白花,吸引来的都是京城里的顶级人才,这么大个工程,敢来报名的哪个没有两把刷子,其中不少人更是有着皇家园林的修建经验。
宋景辰成立“上善楼工程指挥中心”,他自己任总指挥,马良任副手,负责整个上善楼的统筹安排工作。
另在指挥中心下设技术、施工、质量、采购、财务、招商等部门。
宋景茂见弟弟小小年纪,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就能运筹帷幄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除了说弟弟妖孽,他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宋景辰搞出来的这套构架让宋景睿大感兴趣,他认为修缮京城的各处排水河道亦是同样的道理,完全可借鉴弟弟的这套法子,使众人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便找哪个环节负责之人,可事半功倍。
傍晚时分,西窗余晖收尽,房间里光线暗淡下来,不知不觉中宋景辰已经写写画画忙乎一下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知夏见他神情专注,不好上前打扰,便故意没有把灯点上。
屋内逐渐朦胧的光线终于让宋景辰抬起头来,他看了眼外面天色,放下手中纸笔,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道:“饿了,知夏姐姐叫她们摆饭吧。”
知夏吩咐人端饭进来,宋景辰站在洗漱架前净手,知夏一面递上松软干爽的巾帕,一面笑道:
“少爷您一忙起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若是老爷在这儿定要心疼的,说不得知夏也要跟着您挨骂。”
“你说我爹么?他那人的性子忙起来比我还过分,起码我还知道饿,我爹忙起来可以一天不用饭。”
似是想起什么,他又道:“对了,最近怎地没见我爹给我来信?”
知夏抿着嘴儿笑。
宋景辰瞅她,“你笑什么?”
知夏笑道:“少爷您只有要银子的时间才会想起给老爷写封信,知夏想便是老爷再好的脾气也是会着恼的。”
“我有吗?”宋景辰挠挠头笑道,“你说得我都有点替我爹鸣不平了,他怎地养了我这般一个大孝子。啧啧啧,我爹真是好福气。”
他正笑着,平瑞挑门帘进来了,神色焦急,“少爷,不好了,上善楼出事了。”
宋景辰眉尖轻挑,“上善楼出了什么事,怎么个不好了,说清楚。”
平瑞:“马管事派来送信的人说,楼里的厨子们闹事不肯做饭,整个楼里的客人们都被晾着呢,马管事想要免了各桌的饭钱,请人改日再来,那些人却是不依不饶,说是不能白让他们饿着肚子等半天。
马管事与他们妥协,说是双倍赔偿,可那些人仍旧不依。”
宋景辰冷冷一笑,“不依不饶,那便是来者不善了。”
宋景辰又道:“现下看热闹得人多吗?”
平瑞:“???”
宋景辰:“你让人去告诉马管事,就说少爷我用完饭,小睡一会儿便过去处理。”
平瑞:“!!!”
宋景辰:“找人去告诉马良,叫他将事情闹大。另外,你再叫人安排一台戏班子在咱们上善楼免费唱戏,你给我请京城最有排面的角儿来唱,就叫他们唱《铡潘仁》”
《铡潘仁》是大夏朝的民间故事,讲的是青天大老爷不畏强权,铡下当朝国丈脑袋的故事,施国公亦是国丈,要说映射的是谁不言自明。
平瑞再傻也听出宋景辰的意思来了,喏喏道:“少,少爷,这,这合适么?”
宋景辰:“不能再合适,你现在就去给我安排,天塌了有你家少爷顶着呢。”
平瑞咬了咬牙,决定先去报告宋景茂再做定夺,不想他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宋景辰幽幽的声音:
“平瑞,我允许你说的,你才能告诉我大哥。眼下这事我自己能处理,你就不必去劳烦我哥了。“
平瑞脚下一个踉跄,慢慢回过头来,哭丧着脸道:“少爷您都知道了。”
“我大哥不放心我,放你在我身边是他的一片苦心,不过如今你是我的人却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便是我的问题了。”
宋景辰身长如玉,站在背光处负手而立,眼角微微往上一扬,他道:“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熟悉的声音如往常般不高不低,少爷的眼角眉梢也如往常般氤氲着温和的贵气,但善于察言观色的平瑞看到少爷的嘴角向下压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