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4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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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家儿子嫁过去。
所以武东明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两者之间的蜜月期尽可能延长,延长到不能再延长的时候。
而武氏,就要在这为数不多的蜜月期里成长壮大。
武骥带来了武氏的诚意——两座矿山。
这两座矿山,还是当初从蔡氏手里抢过来,何苒分给武氏的。
虽说是从蔡氏手里抢的,但拥有人却是晋王。
这两座矿都在汾州,而汾州是何苒的地盘,因此,当初武骥虽然拿到了这两座矿,却是鞭长莫及。
在武东明看来,还不如送给何苒,换个人情。
何苒欣然收下这份厚礼,矿嘛,有多少也不嫌多。
何苒给的回礼是一箱古玩字画,一箱玉器和琉璃。
这两箱东西,还是她从晋王的私库里抢来的。
长安城里多的是名门世家,武东明想要在西北站稳脚跟,这些东西正好用上。
武骥很高兴,当然,何苒如果没有回礼,他会更高兴。
武骥没有急着离开,他提出想在晋阳城里逛一逛。
其实榆林以前比晋阳还要繁华,可是武氏起兵之后,榆林城里的情况便远远比不上晋阳了。
来榆林做生意的商贾越来越少,百姓们脸上的笑容也同样越来越少,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正在转让的铺子。
但是晋阳却不同,这里比起晋王在的时候,似乎更加繁荣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晋阳治安非常好,据说是因为何苒公布了新的律法,砍了很多欺行霸市,鱼肉乡民的恶霸,震摄了整个晋阳城。
武骥就是想在晋阳城里多走走多看看,他也想把榆林治理得像晋阳这样。
何苒没有时间,便让小梨陪同,给武骥做向导。
总不能让武骥在城里随心所欲乱逛吧。
武骥走在街上,看到几个衣著陈旧但却很干净的孩子,他对小梨说道:“我在晋阳好像没有看到流民啊。”
自从皇帝迁都,各地便全都出现了流民,甚至还有流民军,就连榆林这样的边陲,街上的流民也是随处可见。
但是晋阳却没有,按理说,晋阳这样的大城,不可能没有流民啊。
武骥向小梨提出疑问,小梨笑着说道:“流民一到晋阳,便被分类管理了。有手艺的去做工匠,没手艺的那就去做力气活,加固城墙或者挖壕沟。
孩子和老人则可以一直住在善堂里,包吃包住,小孩子还能读书.
当然,善堂里是不养闲人的,小孩子一旦超过十二岁,就要做工自己养活自己了。
大当家为此建了好几家善堂呢。”
武骥来了兴趣,提议想去善堂看一看,
只是去善堂而已,并非机密地方,小梨没有反对,带着武骥去了一家善堂。
之所以会去这家善堂,是因为小梨和这里的管事很熟悉。
因为何淑婷和何书桥的事,小梨来过这里好几次了。
到了善堂,武骥便听到了哴哴的读书声,他还看到很多十几岁的少女正在扎堆做针线,大家说说笑笑,脸上都是轻松的笑容。

“她们做工的钱,要交给善堂吗?”武骥好奇地问道。
小梨解释:“十二岁以后,她们若是还想住在善堂里,每月要向善堂交纳二十文钱的住宿费,善堂里有食堂,食堂里的饭菜明码标价,她们可以选择在食堂里吃,也可以去外面吃,在食堂吃饭,是要花钱买的。除了吃住以外,她们在善堂里就不用再交其他钱了。”
武骥又问:“那这些工作,也是善堂里帮她们找到的吗?”
“是啊,像现在她们正在绣的帕子,就是荷花婶子从绣坊里联系来的,其实平阳惊鸿楼也有很多绣活,可惜离得远,一来一去不方便,但是平阳惊鸿楼里若是有空缺了,她们会优先录用,前阵子刚刚挑走了三个手巧的小姑娘。”
小梨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小,少女们全都看过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大声说道:“小梨姐姐,你看看我现在绣的牡丹,是不是有进步了?”
小梨走过去,接过她正在绣的帕子,绣的正是蝶穿牡丹,小梨点点头:“的确有进步。”
小姑娘笑着说道:“下次袁大姨再来挑人,我一定争取。”
袁大姨就是平阳惊鸿楼的,上次来挑人,当场考试,考的就是绣牡丹,那时她只会绣些简单的小花小草,从来没有绣过牡丹,所以没好意思参加考试,只敢在一旁看着。
那三位被挑走的姐姐,全都是绣得最好的。
前几天,她们写信回来,说已经通过惊鸿楼的考级试,现在已经是三级绣花工,每个月有一两五钱银子的薪水,若是当月绣活接得多,还有奖金,据说这都是大当家亲自定下的。
看到三位姐姐的来信,善堂里的姑娘们羡慕极了,这阵子大家都在暗中努力。
武骥也忍不住看向姑娘们手里的帕子,若是以前,看到年轻姑娘,武骥是要避嫌的。
可是自从他带兵与苒军一起打过仗,再面对苒军这边的姑娘时,他便轻松了许多。
苒军的女子,明朗大方,若是用对待寻常女子的方式与她们相处,反而是小看了她们。
就像这善堂里的姑娘们,看到他不躲不避,该干啥就干啥,没有半分忸怩。
武骥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回到榆林后,他也要说服父亲开办几家这样的善堂,女孩子可以做工学手艺,男孩子可以从军。
当然,他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像苒军那样招收女兵,男兵女兵一视同仁,甚至于培养出一位像何秀珑那样的女将军,这些就不用去想了。
父亲是不会同意招收女兵的,而他,也不想这样做。
女人的归宿还是相夫教子,就像当年的李锦绣。
若李锦绣是男子,以她的从龙之功,封国公也不为过,可最终封爵的也还是她的公公,她的夫君,她的儿子,而她也只是封了忠勇夫人而已。
何惊鸿更是如此,她的功劳能封王了,可也不过就是封了个镇国长公主,“镇国”二字虽然重如泰山,可再重也只是公主而已。
武骥从这些少女想到了李锦绣,从李锦绣想到了何惊鸿,又从何惊鸿想到了何苒。
何苒走的是何惊鸿的老路。
不同之处在于,周池比周坚更有能力,也比周坚更有势力,而周坚是真的一无所有。
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何苒难道还能做皇帝吗?
当然不能。
但她可以成为摄政长公主,让周坚做一辈子的傀儡。
小梨还在和少女们聊天,品评她们各自的绣工。
善堂里没有秘密,因此,小梨并没有留意武骥。
而武骥的若有所思,却落在了何淑婷眼中。
何淑婷也在这些少女当中,上次平阳惊鸿楼来挑绣绣工时,她也没有参加考试。
并非是她不会绣牡丹,而是何书桥一脸惊慌地拉着她的衣袖。
如果她去了平阳,就只能把何书桥留在晋阳了。
何书桥很害怕,他已经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哥哥,他不想连姐姐也失去。
因此,何淑婷只能眼睁睁看着绣工不如自己的姑娘开开心心地去了平阳,开启新的人生,而她却还要留在善堂里。
其它姑娘都在和小梨询问到惊鸿楼做工的事,只有她没问,她显得格格不入。
她悄悄看向沉默不语的武骥。
这人仪表堂堂,衣着不俗,尤其是眉宇间有一种久居高位的自信。
他是小梨陪着来的,小梨是什么身份,善堂里无人不知,能让小梨陪同一起过来,这人的身份定然不凡。
这是大姐姐的贵客吧。
以大姐姐今时今日的地位,能被她视为贵客的,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吧。
武骥忽然意识到,自己失神太久,这样显然是不礼貌的,他连忙用目光去寻找小梨,却意外地撞上少女如同受惊小鹿般逃避的眼神。
武骥忍不住看向那少女,少女却低下头去,他看到的只有少女乌黑的刘海和白皙纤细的手指。
少女正在绣的,也是一朵牡丹。
武骥轻轻牵起嘴角,小姑娘是害羞了吧。
他虽然欣赏何苒和她麾下那些大方爽朗的女子,但也只是欣赏而已。
他还是更喜欢害羞的少女。
直到听到小梨叫他,武骥才把目光从那少女身上移开,跟着小梨去善堂的其他地方参观。
回到行署后,小梨把今日行程向何苒如实相告,最后,她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今天二姑娘也在,武大公子好像对二姑娘很感兴趣,看了好一会儿。”
何苒来了兴趣:“他们说话了?”
小梨摇头:“没有。”
何苒笑了:“厉害啊,连话都没说,就盯着人家看?”
小梨抿嘴偷笑:“武大公子是武将,武将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何苒这才想起,她有好久没有过问何淑婷和何书桥的事了。
“他们两人在善堂里还乖吗?”
小梨说道:“挺乖的,五少爷对二姑娘很依赖,我看二姑娘就是因为五少爷,上次才没有参加惊鸿楼考试的。
对了,我观察过,善堂里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想来他们并没有对别人说起。”
最后这两句话,何苒很满意。
她点点头:“如此最好。”

开州王周相终于遭受到他起兵之后最沉重的打击。
这次打击不是来自朝廷军,亦不是来自被开州王视如洪水猛兽的晋王。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把开州军打得落花流水的是一群叫花子。
他们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刃,穿着五花八门的衣裳,甚至还有穿女人花棉袄的。
可就是这群家伙,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就是这群叫花子,偷袭了驻扎在城外的开州军。
敌人来得太快又太多,开州军猝不及防,最终惨败收场。
余下的开州军仓惶退进开州城,城门紧闭。
叫花子们倒是也没有追进来,可是令开州王无法忍受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家伙见什么抢什么,就连死人身上的衣裳也不放过。
次日,叫花子们退走,开州军出城查看,却见原先的营帐、没来得及带走的车马粮草全都不见了。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一地赤条条的尸体!
叫花子掩埋了同伴的尸体,留下没埋的,都是开州军。
且,这些开州军一丝不挂,身上的衣裳都被扒走了。
就连里衣也没有留下来!
衣裳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死人用过的兵器了,肯定全都没了。
连用来搭营帐的油布都被卷走了。
事后,开州王才知道,原来这是虎威军,也真的是一群叫花子组成的军队。
开州王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败给这群叫花子,还不如让晋王打一顿。
不过,北边传来的消息,晋王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只是败给了叫花子而已,可晋王却被一个女人追着打,还被抢了不少地盘。
开州王觉得,输给叫花子远比输给一个女人要强得多,至少还有点面子。
尽管这一仗输了,可开州王并没把这狗屁的虎威军放在眼里。
乌合之众!
岂能与他的开州军相提并论,不过只是一场偶然的胜利而已。
可是开州王误会了!
黑妹显然对他另眼相看,没等开州王从来自叫花子的污辱中走出来,黑妹便发起了第二场进攻。
如果说上一场是明打明攻,那么这第二场就是暗箱操作又化零为整了。
开州府和其他府城一样,都在不知不觉中涌入很多流民,且,越安置越多。
流民多了,城内治安便不太好,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甚至还发生了几起绑架的案子。
于是开州王便下令,每隔十日便清理一批流民。
一部分流民都被清理去了村子里,在那里落户就能向开州王缴纳赋税了。
而另一部分流民则充盈了军队,尤其是上次与虎威军一战死伤了不少人,急需征兵。
开州城是不拒绝流民的,尤其不拒绝身强力壮的青年流民。
最近几日,开州城里又来了很多流民,开州王的长子,世子周灯下令,再等三日便清理流民。
这一次清理,军队里又能补充一批新血了。
可是三日之期未到,周灯的世子府便被这群新来的流民攻破了!
这些流民攻进世子府里,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抢东西!
见什么抢什么,就连丫鬟头上的银簪子也没放过。
待到支援的军队赶到时,这些流民早就跑了,只留下一地狼籍,以及周灯的一根手指。
没错,世子周灯被绑走了,还不是全须全尾绑走的,人家给留了一根手指头。
开州王有六个儿子,可却只有周灯一个嫡子。
这些年里,他耗费心血培养周灯,周灯也没有令他失望,周灯文武双全,即使是在一众皇子皇孙当中也是最亮眼的。
若不是拥有周灯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开州王也就不会起兵造反了。
可现在周灯被绑走了,开州王只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另外几个儿子,都是一副兔死狐悲的作派,那硬挤出来的眼泪,看得开州王直咬牙。
“父王,大兄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父王,您的身体最重要,您还有我们呢。”
开州王挥挥手,对身边的亲信说道:“有没有收到勒索的信件?”
亲信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开州王闭了闭眼睛,对亲信说道:“去,贴告示,就说本王愿以一千金换回世子。”
一千金,就是一万两银子了。
另外几个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疯狂交换小眼神。
他们之间也有磨擦也有矛盾,但是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周灯。
面对周灯,他们就是战友,就是好兄弟。
于是开州王的告示,刚刚贴出去,就被人撕走了。
卫兵跟着撕告示的人一路追过去,却连周灯的影子都没有。
这就是来捣乱的!
开州王勃然大怒,又让人往城外贴告示。
可是告示贴出去,就像一颗小石子落进了大海,连个响声都没有听到。
开州王咬咬牙,让人加了砝码。
二千金!
还是没有动静!
别说真的周灯,就连假的也没有。
早春二月,便在开州王的不断加码和不断思念中渡过。
青春的少年,也在早春二月里迎来了他成长中的第一次尴尬。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来到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外面,院子外面有人站岗,站岗的人手里拿着他从未见过的武器。
他看到一对兄妹走进那个大院子,哥哥十来岁,英俊壮实,妹妹只有四五岁,粉雕玉琢。
他看着他们在这大院子里出出进进,看着他们渐渐长大,看到哥哥穿上军装,看到妹妹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再后来,哥哥不见了,进进出出的只有已经长大的妹妹。
妹妹的短头发变成了披肩长发,她手里抱着书本,身后还背着画板。
小女娃变成了青春洋溢的姑娘。
姑娘转过身来,美丽的面庞似曾相识。
姑娘向他伸出手,去捏他的脸。
那手很白很小,柔若无骨,捏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黑妹从梦中惊醒,心怦怦直跳,一种不好的感觉从身下传来。
天还未亮,他避开所有人,鬼鬼祟祟跑到河边,在早春二月依然冰冷的河水里清洗自己的衣裳。

对了,还有一个小孩,她想不起那小孩是谁,但却又觉得那是认识的。
何苒从梦中醒来,坐起身来,推开窗子,夜凉如水,银色的月光泻了一地。
其实哥哥去世之后,他们家便从军区大院里搬了出来。
对于他们一家,那里是曾经的幸福时光,也是全家人的伤心地。
只有她,偶尔还会回去,走一走,看一看。
和大院里的爷爷奶奶说说话,看看他们种的花种的菜。
每次走的时候,爷爷奶奶都会给她摘了亲手种的黄瓜番茄让她带回学校吃,她也会帮他们把纸箱皮和饮料瓶拿去给收废品的老大爷。
这些爷爷奶奶都是军队上退下来的,他们不缺钱,然而他们还是习惯把家里的废品积攒起来,攒多了就拿到大院外面卖给那个收废品的老大爷。
以前何家住在这里时也是如此,后来何家搬走了,何苒偶尔回来,便会主动帮着大院里的爷爷奶奶去卖废品。
何苒拍拍脑门,她想起梦中的小孩是谁了!
那是收废品老大爷的孙子!
军区大院是不让外面的人随便进去的,收废品的更不行,大院里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各家各户的废品处理。
何苒小的时候,军区大院附近常有一个拾荒老汉,拾荒老汉身边总跟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和她差不多大,脸上和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大院里有很多孩子,小孩子也是拉帮结派的,何苒年纪虽然小,却是其中一派的老大。
有一次,她带着手下小伙伴在大院里“巡逻”,意外地看到另一派的几个臭小子正把一个小男孩按在地上,逼着小男孩学狗叫。
何苒哪里能忍,小手一挥,带着“手下”扑过去,把那几个臭小子打得哇哇大哭,把那个小男孩解救出来。
“他是小叫花子!”一个孩子说道。
小叫花子,便是大院里的孩子对那小男孩的称呼,他就是跟在拾荒老汉身边的孩子。
何苒更不能忍了,她是女侠啊,女侠是要劫富济贫的。
于是她把那几个欺负人的臭小子按在地上,掏空他们的口袋,把他们身上的零花钱和糖全都抢走,凶神恶煞地对他们说:“谁敢回家告诉大人,我就让我哥揍谁!”
她哥是大院里最能打的。
她把抢来的钱和糖全都给了小叫花子,顺便还在小叫花子的脸上捏了一把:“小子,以后谁敢欺负你,就来告诉我,苒姐照着你!”
那年她是六岁还是七岁来着,何苒不记得了。
后来她听祖父说起,才知道小叫花子不是拾荒老汉的亲孙子,而是他捡的。
再后来她听说小叫花子的亲生父母把他接回去了,为了感谢拾荒老汉,他们给了一笔钱,可老汉没要钱,只要了一辆三轮车,从那以后,拾荒老汉便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收废品。
何苒上小学时的一篇作文,写的就是这位拾荒老汉的好人好事。
那篇作文被学校推荐参加比赛,她得了奖,她再次成了大院里的风云人物,手下的小弟更多了。
苒姐不但能打架,苒姐学习还好啊。
现在的苒姐已经是小学生了,她学会了四个字“以德服人”。
喝水不忘挖井人,苒姐是因为写了那位拾荒老汉才获奖的,因此,苒姐在大院里发起了向拾荒老汉,不,收废品老汉捐赠废品的活动。
此时的苒姐已经不是其中一派的老大了,她是大院里的孩子王,一呼百应。
大院里的孩子纷纷响应,就连大人们也知道了,他们没有反对,而是帮忙把废品整理出来,让孩子们给老汉送过去。
说是捐赠,但是每次老汉都给钱。
大家也从刚开始的一时兴起,到后来的形成习惯,这个习惯在军区大院里延续了很多年,直到何苒出意外来到这里之前。
至于那个孩子,何苒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小叫花子,别看苒姐救过他,可苒姐也叫他小叫花子。
自从那孩子被亲生父母找回去之后,何苒便没有见过他。
至于他有没有回去看望过老汉,何苒就不知道了,她也没有关注过这种事。
她要上学,要进行各种体能训练,要画画,要打架,要喝酒,要旅游,后来.在哥哥去世之后,她陪着父母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再后来,她变成了何惊鸿.
而那个小叫花子,只是她小时候遇到的一个人,连小伙伴都不算。
如果不是这个梦,何苒早就不记得这个小孩了。
何苒又拍拍脑袋,真是奇怪,怎么会梦到这个小孩?
她重又躺下,天还没亮,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耳边响起小八尖锐嘹亮的歌声,何苒从床上爬起来同,一边揉眼睛,一边含糊不清地唱:“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
小八:“一拉线儿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上天了!”
一曲唱完,何苒彻底醒盹了。
小梨端着热水走进来,笑着说道:“大当家,有鸽子飞回来了。”
鸽子飞回来,这就是意味着某座惊鸿楼有消息传来。
何苒匆匆洗漱完毕,一边吃早餐,一边拿起从竹筒里取出来的密信。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咽下嘴里的大饼,对小梨说道:“冯赞动了!”
当初忠义侯谢鸿明被晋王派去的刺客暗杀,朝廷军惨败,冯赞带着残兵余勇逃走,临走时烧了军旗,这一年来一直蛰伏在沧州。
何苒说道:“看来他现在已经有实力出山一搏了。”
她对小梨说道:“请聂先生和何大力前来议事。”
聂先生名叫聂忱,他是郭公子郭绍衍的师兄,亦是郭绍衍向何苒引荐的。
郭绍衍才华横溢,虽出身官宦之家,却对政务没有兴趣,但是他向何苒推荐了聂忱。
在此之前,聂忱是郭首辅的幕僚。

郭首辅受伤未愈,便被齐王带去了金陵。
但是郭首辅早有准备,不但提前就让郭绍衍返乡,而且在到了金陵之后,便因病致仕了。
郭首辅致仕之后,闭门谢客,齐王还曾亲自登门探望,当时正值七月,郭首辅养病的屋内臭气熏天,这是屎尿和皮肉腐烂的味道。
齐王坐都没坐便被熏出来了。
从此之后,齐王便撤去了对郭首辅的监视。
何苒听到这件事之后,还曾为郭首辅担忧,但当她得知齐王不再监视之后,她便全都明白了。
换作她是郭首辅,她也会这样做。
郭首辅只有郭绍衍这一个儿子,郭绍衍没在金陵,郭首辅无牵无挂,只要齐王和皇帝不再重视他,他便能安安稳稳渡过余生。
而郭首辅身边的几个幕僚,早在南下之前便已经不知去向。
其中便有聂忱。
郭绍衍向何苒推荐聂忱,何苒特意派了何江琪带领鹰队二十人,南下萧山,费尽周折,将聂忱连同他的母亲和妹妹一起接到晋阳。
聂忱与郭绍衍不仅出自同一师门,两人还是好朋友。
他们之所以成为好友,有一半的原因是他们同命相怜。
郭绍衍有个一别经年的沈淡如,聂忱则有一个劳燕分飞的表妹。
聂忱出自萧山聂氏,聂氏为前朝名幕,祖上曾入相府为幕。
本朝初立,聂氏小心谨慎,将子弟们留在家中,直到太祖驾崩,才逐渐让子弟们出山为幕,但也多是在州县这种地方衙门。
在萧山,聂家也只能算是小康之家,与姨母家是门当户对。
然而姨父一心想让女儿嫁入高门大户,而非嫁给一个小小的师爷。
少年聂忱拼命读书,想要考取功名,他想做官,只有做官,才能让姨父同意这门亲事。
然而他考功名的速度太慢,慢到跟不上表妹出嫁的脚步。
他十八岁,以案首的身份考中秀才,那年表妹十六岁,风风光光嫁入了城里的大户人家。
聂忱被县学推荐去京城的青风书院读书,在那里他认识了郭绍衍。
原本,聂忱只是情伤,在他认识郭绍衍这个同命相怜的人之后,索性连科举的念头也没有了。
但是他和郭绍衍是不同的。
郭绍衍治愈自己的方法是游山玩水,对酒当歌。
而聂忱,则离开青风书院,回到了萧山,跟在家中长辈身边,从学习如何做一个幕僚开始,到跟着长辈四处游历,与各地官员打交道,他学了整整十年。
十年后,他写信给郭绍衍,郭绍衍将他引荐给父亲。
郭首辅身边有十几个幕僚,当时聂忱只是其中之一。
但是聂忱只用了一年时间,便让郭首辅对他另眼相看,可见他的能力。
然而聂忱并没有成亲。
郭首辅南下之前,让聂忱等人先回原籍,这也是对他们的保护。
聂忱回到萧山,却得知妹婿意外落水而亡。
原本,妹婿死了也就死了,可聂忱万万没想到,妹婿一家将他的死扣在了妹妹头上。
妹婿姓高。
聂忱的妹妹名叫聂怜,嫁入高家数年,生了三个儿子,夫妻谈不上有多恩爱,可也相敬如宾。
聂怜有个陪嫁丫鬟,名叫青菊。
青菊嫁的是高家的管事,因此,青菊出嫁后仍然留在聂怜身边做了管事娘子。
聂怜对青菊非常信任,甚至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妹。
然而就是这个亲如姐妹的青菊,不但和高妹婿搞到了一起,而且还生了孩子,青菊有一儿一女都是高妹婿的。
高家的长辈全都知道青菊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为了遮丑,他们提拔了青菊的丈夫,还把青菊的两个孩子接进府里,和聂怜的儿女一起读书。
一个偶然的机会,聂怜知道了这件事,她很愤怒,便和高妹婿吵了一架。
高妹婿从家里出来,便去花船上喝酒,高妹婿酒醉后出来小解,一头栽进河里。
虽然当时就被发现了,可由于是深夜,费了很大劲才把人救上来,可是已经断气了。
高家认为,若是聂怜没与高妹婿吵架,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因此,他们把高妹婿的死全都算在了聂怜头上,先是逼着聂怜把青菊生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后来又软硬兼施逼聂怜殉节。
聂家也知道这件事,可族中的老祖宗并没有觉得这事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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