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和日丽。
几位公子的反击开始了。
二公子约周灯出城练兵。
周灯把二公子派人送来的帖子撕得粉碎,狗屁练兵,这是想单挑吧!
若是不去,那就是怕他!
小娘生的,本世子会怕你?
再说,老二手里才有多少人,顶多一千!
既然他上赶着要送死,那就满足他吧。
周灯骂骂咧咧,点了五千人马,出城打架!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一刀宰了老二!
周灯前脚带人出城,五公子和六公子后脚便包围了世子府。
待到开州王收到消息时,周灯和二公子已经在城外打得你死我活,而五公子和六公子更是趁机闯进了世子府。
上次世子府被虎威军扫荡得片甲不留,除了搬不走的以外,但凡能背得动的,全都被抢走了。
可是开州王偏心周灯,虎威军抢走多少,开州王又给补上了,而且只多不少!
只是这一条,就已经够让几位公子想把周灯大卸八块了。
周灯有啥本事,不就是投胎到正妃肚子里了吗?
因此,五公子和六公子毫不留情。
虎威军是抢,可他们是砸!
他们带去的人,每人手里一根大棒子,见什么砸什么!
古玩玉器?砸!
家具摆设?砸!
字画古籍?撕!
绫罗绸缎?撕!
砸着不费劲,但是撕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带的好头,撕着太费力,还不如烧!
说烧就烧!
先是把一堆字画搬到园子里烧了,后来嫌麻烦,就在屋里烧。
烧的不仅是东西,还有两位公子的嫉妒,手下兵士的仇富!
字画在燃烧,绫罗绸缎在燃烧,众人的激情也在燃烧!
不知是谁哪了一句:“不好,着火了!”
本来就在烧东西,当然着火了。
可是当众人反应过来,此着火非彼着火时,火舌火速蔓延。
五公子和六公子已经烧红了眼睛,看到疯狂席卷的火舌,他们心中感到无比畅快。
这些年来,那些不被重视的日子,他们过够了,被周灯视若眼中钉肉中刺的日子,他们也过够了。
砸都砸了,烧都烧了,那就索性烧得更大更痛快吧!
“烧,全都烧了!”
火焰熊熊,吞噬了世子府的女人和孩子们的一声声惨叫。
开州王刚刚派人去城外拉架,便得知了世子府走水的消息。
更令他气愤的是,在此之前老五和老六闯进了世子府,这场大火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先救火,快去!”
如果只是一座府第,烧了也就烧了,可是世子府里还有他的孙儿,以及世子妃和几位侧妃。
可不要小看这些女人,她们哪个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开州王起兵,这些姻亲们出钱出力,全都是开州王的助力。
开州王若是成就大事,周灯就是太子,或者就是未来的皇帝。
姻亲们给力,开州王当然也不能辜负他们,至少是现在,他还离不开这些姻亲的鼎力相助。
若是他们的女儿死了,或者他们女儿生的孩子死了,这份助力就要大打折扣,甚至于从此反目成仇。
开州王不敢耽搁,亲自带人到世子府救火。
整个开州城乱成一团,有跑去帮忙救火的,也有关门闭户躲进家里生怕卷入麻烦的。
因此,当那些穿着五花八门的衣裳,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的虎威军从四面八方聚拢到王府门前时,王府的守兵还以为这些是来救火的民众:“去世子府,不是这儿,快去世子府!”
开州王做梦也想不到,虎威军会趁着这个时候发动攻击,而且没有前戏,直入主题!
可是开州王知道也晚了,此时的开州大军都在城外,而城内的驻军一大半被周灯和几位公子带走了,还有一部分被开州王派出去拉架,余下的全去救火了。
偌大的开州王府,只有几百卫兵守护。
这几百人,和蜂拥而来的虎威军相比,就像是掉进蚁穴里的几颗米粒,瞬间便被蚕食得一干二净。
和那几位公子的人相比,虎威军是一支有素质的军队。
他们不砸只抢,而且只抢能吃或者能迅速变现的。
黑妹说了,金丝楠木值钱吧?值钱!咱们抢了能马上换钱吗?肯定不能,识货又有钱且还舍得花钱的大凯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因此,虎威军目标明确,他们只抢拿出去就能当钱花的东西!
每人一只大口袋,装满就走,真若是装不满了,那就装米装面装鸡鸭!
虎威军分工明确,绝对没有几个人抢一件东西的事,这样既浪费时间又不利团结,黑妹早就说过,这样的都是蠢货,蠢货不配留在虎威军!
王府里的人只觉得轰的一声,一群人闯进来,再轰的一声,一群人闯出去,然后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就消失不见了。
所谓的消失不见,其实就是分散离开,化整为零了,虎威军全都是叫花子出身,钻胡同走巷子,这些都是叫花子的强项。
待到开州王气喘吁吁回到王府,虎威军早已不知去向。
王府里一片狼藉,就和当日抢世子府一样,但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
就连不值钱的米面粮油,也都被扫荡走了。
开州王的太阳穴噗噗直跳,他小跑着跑进书房后面的一座假山,这里有密室,他的密室!
好在密室还好好的,开州王松了口气。
他从假山里走出来,看到不远处蹲着一个小厮,开州王问道:“你在这里做甚?”
话音刚落,他就闻到一股臭味,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一坨臭味来源。
开州王大怒,正要下令把这个小厮乱棍打死,可还没等他开口,小厮提上裤子就跑,眨眼间就跑得没影了。
开州王对跟在身边的亲信说道:“去查查这是哪个,太没规矩了!”
一是小厮随地大小便太可恨,二来也是因为他从假山里出来被这个小厮看到了。
亲信连忙去找这个小厮,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把那个小厮找出来。
此时的小厮,已经脱去了王府小厮的装束,摇身一变,变成了街上的小叫花子。
他爹叫吉大利,他叫吉小柱,是吉大利的儿子。
吉小柱蹦蹦跳跳跑到黑妹面前:“帮主帮主,我发现开州王藏宝贝的地方了!”
开州王焦头烂额,他派到城外拉架的人,虽然成功制止了两方交战,可是三方全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周灯和二公子全都受伤了,而且还都伤得不轻。
五公子和六公子纵火打砸,这会儿被开州王关进大牢。
世子府被烧了一半,据不完全统计,已经确认死亡的就有五人,其中便有一名正在坐月子的侧妃和她的儿子。
也就是说,这场火烧死了开州王的一名孙子!
周灯本就受了重伤,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全都死了,气得晕死过去。
开州王也想昏死过去,他的命好苦啊,为何这些事情全都落到他的头上?
世子府的大火虽然已经熄灭了,可是断壁残垣也不能住人了。
因此,受伤的周灯,以及世子府里受到惊吓的女人和孩子们,此时全都住进了王府。
刚刚被洗劫过的王府更加混乱了。
到处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哭声。
不但世子府的女人在哭,王府的女人也在哭。
王妃和侧妃,连同那些没有名份的姨娘们,她们的私房钱和首饰都被抢走了,她们能不哭吗?
听着这些此起彼伏的哭声,开州王如同置身地狱。
他若是死了,说不定也没有这么多人真心实意为他哭泣。
想到这里,开州王也想哭了。
好在他的密室还在,他的家底还在!
开州王摇摇头,他累了,还是先睡觉吧。
入夜,哭声还在继续,为了躲避女人们的嚎哭和抱怨,开州王连寝园都没回,索性住进了书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天开州王莅临现场亲自指挥救火,夜里做梦,也仍然是在救火。
迷迷糊糊中开州王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走水了”,他没有睁开眼睛,做梦,这是做梦,他真是可怜啊,白天在救火,晚上睡觉做梦还在救火。
开州王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他毕竟上了年纪,累了一天,心神俱疲,这一觉便睡到了次日中午。
醒来后,他便闻到一股糊味,一定是心理作用,昨天闻的糊味太多了,现在闻什么都是糊的。
“王爷,昨晚府里走水了……”
亲信哭丧着脸,一副死了整本族谱的样子。
“你说什么?府里也走水了?”开州王吃了一惊。
亲信沉痛点头:“是走水了,好在救火及时,只烧了一间屋子。”
开州王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救火”“走水”这些字眼。
一场走水,让他损失了一个孙子。
他叹了口气:“好在只烧了一间屋子,烧了就烧了吧,找到走水的原因了吗?”
他这样说,心里却在怀疑,该不会是那几个不孝子干的吧?
是了,周灯是长兄,长兄为父,那群不孝子连周灯的宅子都敢烧,连周灯的儿子都敢烧死,谁能说他们就不敢烧死他这个老父亲呢?
可是亲信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而是说道:“虽然只烧了一间屋子,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开州王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假山里的东西……”
亲信的话还没有说完,开州王就窜了出去,动作之快,丝毫不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
假山的密室被打开了,用的是最野蛮的方式——斧劈!
什么机关啊,在野蛮人面前全都没用。
开州王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斧子,八成是开山斧!
密室的入口被劈得惨不忍睹,而里面更是惨不忍睹。
那些存放黄金和宝物的箱子,全都被用斧子劈开,里面的东西被抢劫一空。
开州王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室狼籍,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揪住亲信的衣领:“他们来了多少人?王府里的人都是死了吗?这么多人搬东西,你们会不知道?”
这么多的东西,如果只是区区几个或者十几二十个人,是绝对搬不走的。
亲信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法子,咱们的人去救火,全都晕倒了,后来,没去救火的人,闻到烟味也晕了,等我们醒过来,这里已经被搬空了!”
事实正像亲信说得这样,那所谓的走水,不过是让迷烟迅速散发出去。
黑妹是亲自来的,他带了二百人,若是往常,这二百人想要混进王府是很有难度的。
可是今天不同,今天的王府满目疮痍,加上又来了很多世子府的人,这些人里有主子也有下人,王府里更是乱七八糟。
巡逻的人也是心不在焉,白天在王府负责守卫的也是他们。
白天王府被抢,他们都有责任,现在还没有处罚,不是王爷大度,而是王爷太忙,还没来得及处置他们。
会不会杀了他们,或者让他们去服苦役?
他们凄凄惶惶,都在想着该怎么办,是现在逃走,还是明天逃走。
不知是谁先哭的,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哭了起来,他们太难了,他们真的太难了!
内心强大如黑妹,踏进王府后也有一种进了地府的感觉。
到处都是哭声!
因此,黑妹的二百人,便在哭声中悄悄进了王府。
迷烟点起,哭声终于渐渐消失了。
黑妹大手一挥,还是白天的战术,每人一只大口袋,只管往口袋里装,密室里就没有不值钱的东西,黑妹识货,那些装金子的大箱子也都是好东西,可是带不走,那就不带了。
若是何苒在这里,一定会告诉黑妹,开州王的私库和晋王的相比,那可差得太多了。
没矿的和有矿的,那是真的不能比。
不过,对于黑妹这样的穷人而言,开州王简直太富了,富得流油了!
大家恨自己平时练功不够,只能扛起百八十斤,要是能扛个二三百斤快步如飞就好了。
好在来的人够多,时间也充足,一百人搬东西,另一百人做掩护,抢在天亮之前,黑妹带着他的人,和他们抢来的东西离开了王府,消失在黑夜之中。
开州王虽然不知道细节,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定是那群叫花子,趁着王府混乱时放火,迷晕了王府里的人,又抢了他的家底。
“有没有派人搜捕?”
开玩笑,开州城又不是筛子,昨天因为两个儿子出城打架,城门口才松懈下来,让那些叫花子混进来的,可是晚上却是关了城门的,而且因为白天的事,昨晚还加强了警戒,那些叫花子带了那么多东西,想要出城就是做梦!
亲信苦着脸:“上午便已经派出人去全城搜捕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
开州王的脑袋嗡嗡作响,这悲催的人生!
此刻的黑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家米铺里,出城?他好不容易抢了这么多钱,为啥要急着出城啊,当然要买买买了!
开州城的城门关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前十五天倒还平静,可是从第十六天开始,城中百姓就开始聚众闹事了。
闹事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买不到米了!
城中的大小米铺全部宣告没有米面!
当然,精米和白面是有的,没货的是粗粮和糙米。
这对于吃得起精米白面的人家没有影响,可是这样的人家只是少数。
对于开州城中的大多数人家,粗粮和糙米才是他们的主要粮食。
现在粗粮和糙米买不到了,让他们吃什么?
米铺又不肯把精米白面当成粗粮来卖。
听到这个消息时,开州王首先想到的就是虎威军。
这么多家米铺同时没有货,如果没有虎威军从中捣乱,开州王的岁数就白活了。
他让人到各家米铺询问,可是米铺矢口否认把粮食卖给了军队。
“没,就是粮食卖完了,新的粮食又运不进来,我们才会没货的。”
“什么军队啊,没有军队和我们买粮。”
“我们的粮食都是几斤几斤卖出去的,最多的也只买二三十斤而已,哪有军队是这样买粮食的。”
“的确是有那么几天,铺子里的生意特别好,来买粮食的人都排起队来了,可这不是很正常吗?”
一番调查下来,开州王算是明白了。
虎威军的确没有大批购入军粮,他们是分批来买的,甚至于连“批”都算不上,那些叫花子们,一个人一个人地轮流去买粮,每人买一二十斤,一千人就是一万斤,三千人就是三万斤!
想到用来买粮食的钱,全都是从他的王府里抢出去的,开州王就气得发抖。
他就不信,这么多人,这么多粮食,会在城里凭空消失。
可是这么多天,城中的搜捕从未停止,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直到开州王收到消息,虎威军正在二百里外与流民军打仗,他这才下令开启城门。
开州王想不明白,城门明明关上,那么多的叫花子是如何出城的。
且,叫花子们还带了很多东西。
说起这个,开州王更是气愤。
他还在找人家,可人家早就到了二百里外了。
开州王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黑妹正在打仗,只是一伙二千多人的流民军,没费力气就被打得七零八落,老大砍了,还没逃走的全部收编。
红豆兴冲冲跑过来:“开州城打开城门了!”
黑妹眨眨眼睛,开州王也真是小气,为了抓他,城门关了整整一个月,好在他早有准备。
吉大利是地头蛇,早在十年前就在城中找到了一条出城的地道,之后又在这条原有的地道上继续拓展,到了现在,已经是一条很成熟的地道了。
黑妹得了金子,又打了胜仗,心情好得飞起。
可是还有一件事,让他既高兴又忧虑。
虎威军的人数又增加了,现在已经有二十万了!
春天了,万物复苏,又有很多丐帮兄弟从四面八方而来。
当时他号令丐帮青壮汇聚南阳,可是丐帮的人太多,也太分散了。
他一声令下,短期内也只能传到千里之内,而千里之外,甚至几千里外的丐帮兄弟,就只能交给时间了。
因此,有些地方的丐帮直到去年才收到消息,急急忙忙派人过来,到了豫地,便已经是现在了。
人多了,兵力更加强大,要花的钱也就更多了。
黑妹唉声叹气,开州王贡献的军费也是有限的,总会花完。
花完以后怎么办?
也不能只对着一只羊薅毛吧。
开州王已经让他薅秃了,要养上好一阵子才能继续薅。
万一等不到开州王长出新羊毛,他这边就缺钱了,那可怎么办?
黑妹很想请教何苒,她是怎么做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黑妹也挺想问问何苒的,可又有点不好意思。
那就是惊鸿楼。
黑妹发现,并不是建好惊鸿楼就能赚钱的,比如南阳的惊鸿楼,已经开业一年了,可还在赔钱,丝毫没有要赚钱的样子。
可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啊,他见过的惊鸿楼,就没有一座是不赚钱的。
可为何他开的惊鸿楼就只能赔钱呢?
白狗提醒:“你别忘了,惊鸿楼还做着其他生意。”
别人或许不知道惊鸿楼还做着什么其他生意,可是身为丐帮帮主的黑妹却是知道的。
惊鸿楼,还不如叫消息楼,江湖上最大的消息贩子,就是惊鸿楼。
白狗说道:“要不咱们也卖消息吧,我听说消息可值钱了,青州来的小四,他说他们那里有家酒楼的老板娘,花了三千两从惊鸿楼买消息呢。”
黑妹忙问:“三千两?买的什么消息?”
“老板娘的丈夫是赘婿,那老小子瞒着老婆,养了外室。可那外室藏得隐秘,老板娘怀疑那老小子有了二心,可却没有证据,就花钱找了惊鸿楼。”白狗说道。
黑妹的嘴角抽了抽:“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惊鸿楼也会接?”
“怎么不接,当然接了,三千两啊,谁会和钱过不去?”白狗说道。
黑妹:“那后来呢,惊鸿楼有没有找到那个外室?”
白狗:“当然找到了!你猜怎么着,好在这事交给了惊鸿楼,否则那老板娘怕是几年之后都查不到。”
黑妹见白狗想卖关子,踹了他一脚:“快说,是怎么找到的?”
白狗哈哈大笑:“那老小子也够不要脸的,他担心露馅,让那外室带着孩子嫁给了自己那个有残疾的亲大哥,做了他的嫂子。
外人都以为大哥有残疾,娶不到黄花闺女,只好娶了个寡妇。
他们成亲时,老板娘还出了银子,偶尔见到那外室,还要叫一声大嫂呢。”
黑妹听得瞠目结舌:“不要脸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天呐,我的耳朵脏了,我要洗耳朵了。”
转念一想,又道:“这么不要脸的事,惊鸿楼也能查出来,也够不要脸的。不过,三千两银子,还是很值的。”
白狗问道:“你该不会也想赚这种钱吧?”
黑妹皱眉:“咱们有这样的能人吗?”
白狗:“能人是有,可也只能赚这种小钱,如果是别的事,恐怕就不行了,那惊鸿楼经营了几十年,这些年里,足够他们往那些高门大户里放上几批眼线了。”
黑妹亦有同感。
与开州王打的这几次交道,哪一次都不是硬碰硬,看似潦草,可是每一次都是精心准备的。
所以他给吉大利和他的几个儿子记了头功。
由此可见,消息的重要性。
何苒有那么多的惊鸿楼,一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
好羡慕!
黑妹带着这份羡慕给何苒写了信。
何苒收到这封信时,还有些诧异。
黑妹不是应该正和开州王对决吗?为何还有时间写信?
待到何苒把信看完,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黑妹并没有准备和开州王死磕到底,他只想抢东西,并没想抢地盘。
也就是说,当何苒听说黑妹去找开州王麻烦时,她以为黑妹是想取而代之,就像她抢了晋王私库同样的道理。
可事实上,黑妹在抢了开州王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带着他的二十万虎威军去打只有两三千人的流民军了。
这是什么?
这是资源浪费!
不过,何苒也从黑妹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茫然。
黑妹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于是何苒在给黑妹的回信里,便问他为何不追着开州王直到咬死为止。
黑妹收到何苒的回信,怔怔一刻。
他为何会组建军队?
是因为何苒。
他知道何苒花了大价钱去募兵,所以他就想组建一支军队,然后吓何苒一跳。
丐帮有的是人,黑妹觉得组建军队很容易,可是后来,人越来越多,要花的钱也越来越多。
他的军队里的并非普通士兵,他们都是丐帮的兄弟。
兄弟们为了他连叫花子都不做了,他当然要养着他们。
因此,这才有了白翁山之战。
白翁山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棉衣,打仗;
为了粮食,打仗;
为了武器,打仗;
为了银子,打仗!
大小战役一场场打下来,便到了现在。
当黑妹从开州王这里抢到了财物,能让虎威军舒舒服服过上一阵子之后,黑妹就把目标对准了那些四处找事的流民军。
因为流民军为患乡里,而虎威军是受过当地乡绅供养的。
黑妹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他打的这些仗,其实都是为了生存。
这和何苒是不同的。
何苒一直都在抢地盘,她追着晋王打,除了抢走晋王的钱和矿,更多的则是抢了晋王辛苦打下的地盘。
所以,这就是何苒和自己的不同。
可若是继续打,把开州王打得落花流水,把开州王的地盘全都抢过来呢?
倒也不是不行,可是抢过来之后呢?
他对白狗说道:“如果我们把开州王的地盘全都抢过来,那该怎么样?”
白狗的眼睛亮了:“能怎么样,你就自立为王啊,他叫开州王,你就叫虎威王,多威风!”
黑妹又问:“称王之后呢?是不是还要继续打下去?”
这话就问得白痴了,白狗白他一眼:“你不继续打,就只能让别人打,你看开州王,他刚停下来没多久,咱们就把他打了。”
黑妹忽然就没有兴趣了:“打着打着,我岂不是就要和她遇上了。”
白狗怔了怔,他知道黑妹口中的她是谁,何苒啊!
“照着这样发展,你和她肯定要在战场上遇到的。你抢下的地盘越来越多,别人迟早会来打你,何苒也会吧,她那么厉害。”
说到这里,白狗眼睛一亮:“只有一个办法。”
黑妹没精打采:“什么办法?”
白狗打量他,又摇摇头:“现在勉强还行,以后怕是不行,露馅以后,何苒会杀人的。”
白狗一撅屁股,黑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这个臭小子,是说他快要做不成女人了。
黑妹抄起打狗棒,追着白狗打,直到把白狗追得跳进河里。
黑妹转身跑上山坡。
春天的山坡上绿草茵茵,黑妹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拽了一根青草衔在嘴里。
天空蓝得透明,黑妹的心也渐渐通透起来。
天下这么大,总会有遇不到何苒的战场。
黑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和何苒变成敌人,更不想和她在战场上相遇。
他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梦里那个仙女一般的小女娃。
这些日子,他没有再梦到过那个小女娃,但是他却时常想起那个梦。
他看着她从小女娃变成少女,那张在梦中似曾相识的脸,他也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是何苒!
虽然他不知道那梦中的场景是什么地方,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渴望。
他渴望看到那个小女娃,可却又怕她看到自己。
因为当那小女娃转过身来时,他却想要躲起来。
黑妹明白,那是自惭形秽!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不堪,虽然黑妹不知道梦里的自己有何不堪。
躺在阳光下,黑妹闭上了眼睛,他想继续做那个梦,他想知道在那梦中究竟发生过什么。
或许是扑面而来的青草气息令人安心,也或许是春日的暖阳太过舒适,黑妹在梦中又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
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门口有拿着奇怪武器的卫兵,院子外面还有一条宽敞的马路,马路上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车子穿梭不停。
他躲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后面,望着院子门口出出进进的车和人,他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么,可是他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拽住了他的胳膊,没好气地说道:“原来你躲到这里了,果然是叫花子养大的,不知好歹!走,跟我走!”
女人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黑妹看到了自己的手腕,很瘦,细细的,这是孩子的手腕,而且是个很瘦弱的孩子。
他用力挣扎,可是他挣不开,那女人拽着他来到一辆车前,对,那是车,就和马路上那些奇怪的车子一样的车。
一个男人坐在车里,看到他们来了,什么都没说,目光冷冷。
女人把他塞进车里,对男人说道:“我找了一条街,才找到他,这就是个小白眼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男人淡淡说道:“生什么气,又不用你照顾他,回头找个学校让他去寄宿,你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没他这个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