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黑妹不明白这对男女为何这样讨厌自己。
他们来认亲的时候,明明说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们知道他身上的胎记,知道他被捡到时的襁褓颜色,知道他出生的日期,甚至还有医院里的出生证明。
他们对收养他的爷爷说,他们家曾经被人陷害,平反昭雪之后,陷害他们的人受到了惩罚。
但那些人不知悔改,出狱之后便偷走了尚未满月的他,他们找了很久,以为他已经死了,后来听说拾荒爷爷收养弃婴的事,这才找了过来。
他不想跟着他们走,他不想离开养育他的爷爷,在他看来,爷爷才是他的亲人。
那对父母抱着他号啕大哭,还给爷爷下跪,感谢爷爷救了他们的心肝宝贝,求爷爷把孩子还给他们。
于是爷爷便劝他回到父母身边去,爷爷说:“好孩子,你跟着他们回去吧,爷爷没本事,没办法给你上户口,也没办法让你去学校读书,你回到家里,就能读书了,你不是一直羡慕那些能去读书的小朋友吗?”
他想去读书,他知道大院里的孩子都在同一所小学里读书,苒姐也会去那里读书吧,他想和大院里的孩子们一样,跟着苒姐一起去读书。
他点点头,对那对父母说道:“好,我和你们走。”
那对父母拿出很多钱想要报答爷爷,爷爷没有要,可他们一定要报答,爷爷还是不肯收下这些钱。
他想起爷爷平时说过的话,大声说道:“你们给爷爷买一辆三轮车吧,爷爷想要三轮车。”
那些废品太沉了,每次都要他在后面扶着,爷爷才能把那些捆好的废品扛到肩膀上,去废品收购站的路很长很长,爷爷要在路上歇上几次才能扛过去。
他给爷爷擦汗时,爷爷就会笑着对他说:“没事没事,等爷爷存够了钱,买辆三轮车,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后来他们终于存够买三轮车的钱了,可他却生病了,他在医院里住了几天院,花去了爷爷大半的积蓄,爷爷又买不起三轮车了。
那对父母出去,很快又回来,他们带回一辆崭新的三轮车,他们对爷爷千恩万谢,可他却在他们眼里看到了鄙视。
他忽然后悔了,他不想和他们走,他想留在爷爷身边。
可是他们还是带他走了,他甚至都没能见到苒姐。
有一次,他混在一群孩子当中,偷偷溜进大院里捡饮料瓶,卫兵叔叔没有发现他,可是那些孩子却拦着他不让他走,还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
苒姐像从天而降的仙女一般救了他,苒姐还捏了他的脸。
他是苒姐罩着的人,他是苒姐的小弟。
从那以后,他经常会躲在那棵大树后面偷看苒姐,苒姐经常和她的哥哥一起在大院里出出进进,孩子们看到他们都很恭敬,苒姐好像特别喜欢一个小女娃,每次看到那个小女娃,苒姐都会摸她的脑袋拽她的小辫子。
梦中的黑妹也想让苒姐摸他的脑袋,拽他的.好吧,他没有小辫子。
梦中所在的城市很大很大,梦中的黑妹坐了很长时间的车,跟着那对父母来到城市的另一处地方,但是却没有回家,他们把他安置在一处房子里,让一个又黑又胖的女人照顾他。
几天后,那对父母过来接他,他们带他去了一座大楼里,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问道:“这就是秦紫君的孩子?”
那位父亲一脸不悦:“他是我和秦紫君的孩子。”
男人冷笑一声,声音里带了几分嘲弄,父亲的脸色很难看,可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男人拿出几份文件,让父亲签署,其中还有两份需要让他按手印的,他不识字,不知道文件上写的是什么,但是隐隐的,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是把他卖掉了吧。
一定是!
黑妹猛的睁开眼睛,他仍然躺在绿草茵茵的山坡上,早春的阳光微凉却舒适。
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在梦里他又回到那个奇怪的地方,见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更重要的是,在上次的梦里他看到了何苒,而这次的梦里,他有个苒姐,他是苒姐的小弟,就是不知道苒姐是不是还记得他这个只敢躲在树后偷看的小弟。
黑妹忽然有些落寞,他想起了梦中的爷爷,他的心里很难过很难过,梦中与爷爷的分离就像亲身经历。
感觉脸上有什么在滑落,黑妹摸了一把,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他竟然哭了?
在梦里哭了?
黑妹忽然很想把这个梦告诉别人,这时,白狗跑了过来:“快去吃鸡,红豆烤的鸡。”
义父最会烤鸡,他在鸡身上糊上一层泥,这样烤出来的鸡又香又嫩。
黑妹知道怎么烤,他把这个法子教给了很多人,可只有红豆烤出来的最好吃。
若是往常,黑妹一定跳起来跑过去了,可是今天他坐在那里没有动。
待到白狗跑过来,黑妹说道:“白狗,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白狗:“我也做梦了,我梦到吃鸡,看,今天就有鸡吃了。”
黑妹:“不是,我是说我真的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白狗:“我可求求你了,你别做梦了,上次咱们在黄河里捞上来一具泡胀的尸体,你连着几晚都梦到把那具尸体剔了蒸包子吃,每天早上吃早饭时,你都要说一遍。”
黑妹:“这次不一样。”
白狗:“我叫你祖宗还不行吗?我还要留着胃口吃鸡,求求你,还是说点别的吧。”
黑妹: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祖宗,算了,随你吧。
红豆烤的鸡还是那么鲜嫩可口,可是黑妹吃得心不在焉。
一只鸡腿啃完,黑妹抹抹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话音未落,吃完的和没吃完的全都跑了。
黑妹:我只是想和你们探讨一下梦境而已。
好在他还能写信。
会写字可真好。
黑妹又想起梦里的自己,在梦里,他还是一个不识字的小孩子,只能按照大人的要求,在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上按上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指印。
行署的人已经认识他们了,这两个小叫花子特别有意思。
他们都不用多说话,就被带到了小梨面前。
小梨笑眯眯,带着他们去见了何大当家。
他们当然又是来送信的,何苒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已经从晋阳到豫地走了一个来回?”
这也太快了吧,这样的神行太保,要不要忽悠到苒军来啊。
王家兄弟嘻嘻一笑:“回禀大当家,咱们兄弟现在只负责晋阳了,我们只需把信送到城外二百里,自会有人接了信送到下一站,然后再一站一站传递下去,比我们自己送信要快上几倍的时间,比信驿更安全。”
何苒懂了,丐帮这是建立了自己的驿路。
厉害了,黑妹!
就是不知道这驿路建了几条线。
这一点上不服不行,丐帮就是人多,而且还都是当地的地头蛇。
信送到,王家兄弟跟着小梨去饭堂吃饭,何苒像每次一样,小心翼翼翦下信封上的火漆,这次的火漆又是新的,上面的图案居然是开州二字。
其实在何惊鸿之前,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即使使用封蜡,也是没有图案的,就是把熔化的蜡油滴在上面,形成小小的一滩。
对于学过画画的何惊鸿而言,简直是不能忍受。
于是她制做了自己专用的火漆章,后来周池效仿,再后来手下的将领们也纷纷效仿,待到何苒重生归来,信驿里随处可见盖有不同图案火漆章的信件。
只是这东西不易保存,也没人收藏,何苒之所以会剪下来,就是觉得黑妹的火漆图案很有趣。
她把火漆剪下来,这才拿出里面的信。
黑妹在信里说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被自己的父母给卖了,还逼着他在很多文书上按下手印,可惜他不识字,不知道那些文书上面写的是什么。
字里行间充斥着黑妹的苦恼,是的,黑妹只写了这些,他没写其他的,当然也没有提到他是苒姐的小弟。
太没面子了,黑妹不想说。
黑妹还说了又有很多丐帮兄弟来投靠,其中有很多人穿得非常光鲜,看上去都不像是丐帮的。
何苒怔了怔,丐帮的人自己都看不出自己人?
她把那对双胞胎叫了进来,问道:“你们的爹在丐帮里地位很高吧?”
王大棒和王二棒一挺胸脯,那是当然,他们的爹可是晋阳的老大,地位当然高了。
何苒又问:“那你们爹是几袋长老?”
王大棒和王二棒齐齐摇头,表示听不懂。
何苒问道:“丐帮长老的地位,不是以几袋来区分的?”
王大棒和王二棒继续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
何苒想起曾经见过的陈老大,当时没有留意,现在仔细回想,陈老大身上有补丁,可是却好像真的没有挂口袋。
原来那什么八袋九袋的丐帮长老,全都是里的,现实中没有啊。
何苒在给黑妹的回信里,先是劝他想开一些,梦只是梦,他虽然在梦里不识字,可是现在是识字的,他还会写信呢。
何苒又给黑妹出了一个主意,可以把帮中兄弟划分等级,从一袋到九袋,除了帮主以外,其他人都要以此区分。
当然,丐帮现在不只是帮会,还有军队了,进了军队的帮众,就不用再挂口袋了。
写到此处,何苒朝着虚空抱抱拳:“不好意思啊金大侠,向您老人家致敬!”
另外,何苒还向黑妹抛出了橄榄枝,她能和武东明结盟,当然也能和黑妹结盟。
何苒派了聂忱去游说
冯赞现在的情况和黑妹差不多,有自己的兵马,打下了几个县,平时打打流民军。
不同的是,冯赞现有的兵力,连黑妹的零头都不够。
而何苒对于冯赞和黑妹的态度也是不同的。
她派聂忱去游说冯赞归顺,可是对于黑妹,何苒却是提出了结盟。
并非是在何苒心中,冯赞不如黑妹。
相反,论起作战经验,黑妹与冯赞相比,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而冯赞却是沙场老将。
之所以一个是招安,一个是合作,区别还是在于,何苒没有把握能够收服黑妹手下的那二十万人马。
哪怕是二十万官兵,或者二十万晋军,何苒收了也就是收了。
但是虎威军不同,他们不是普通士兵,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丐帮的帮众!
他们来打仗,只是为了一个人,那就是黑妹。
他们只听黑妹的,也只会听黑妹的。
因此,对于虎威军,何苒只有羡慕,却不会觊觎。
现在的虎威军,远比苒军更加牢不可破。
所以,何苒向黑妹提出的是结盟。
谁都知道,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盟约,但是在短期之内还是有效的。
就比如武东明,在何苒还是幼苗时期,武东明没有扼死她。
而现在何苒在晋地的势力远远超过武东明,何苒也没有把武东明如何,只是让他一路向西打过去。
这就是结盟的好处。
而黑妹亦是如此。
如果说花子军是乌合之众,那么到了如今,若还有人把拥有二十万大军的虎威军当成乌合之众,那这人一定离死不远了。
就连何苒,也对虎威军有了忌惮之心。
一旦虎威军掉转枪口打过来,何苒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和精力去对付他们。
何苒可不想像晋王那样,在前面和朝廷军浴血奋战,同时又被苒军抄了后路。
何苒自己是这样干的,所以她一直在提防别人会学她。
而虎威军现在是最有可能这样做的。
因为闲啊,他们胸无大志,二十万的军队就是打打几千人的流民军,然后就是抢大户。
黑妹现在闲得,都开始做梦了。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作妖,军队也是。
万一哪天黑妹一拍脑门,或者被某个人说服,带着军队来打她,那不就麻烦了?
所以何苒决定要给黑妹找点事做。
一切先从结盟开始。
何苒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她希望能与黑妹面谈,共商结盟大计。
这封信经过丐帮自己的驿路,很快便到了黑妹手中。
黑妹把信看了好几遍,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
失望的是何苒显然对他的梦并不重视,但是令他欣喜的却是,何苒要和他见面!
几天之后,何苒便收到了黑妹的回信。
看到这封信,何苒忍不住赞了一声,虎威军的驿路太迅速太便利了。
在信里,对于何苒提出的见面提议,黑妹表示同意,并且见面的地方和日期由何苒决定。
自从来到晋阳,何苒便没有离开过,说真的,她也想出去走走了。
见面的日期和地方很快便确定下来,这并非私人会面,而是苒军与虎威军的合作开端。
何苒选了一座名叫会兰的小镇,做为见面的地方,而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
这封信刚刚送出去,真定便传来消息,陆臻受伤!
飞鸽传书,江涛委托真定惊鸿楼火速送达。
看到这个,何苒便猜到了几分,江涛是怀疑身边有细作,因此才会委托惊鸿楼送信。
而这件事也的确有蹊跷。
真定府下辖五州二十七县,加上真定县本身,所辖州县高达三十三个,是当之无愧的京师第一府。
因此,陆臻和江涛在攻入真定府之后,稍做休整,便继续攻打所辖各州县。
各州县的守兵并不多,晋王一心要攻入京城,住进那曾经的皇宫,所以他在打下真定之后,并没有在下辖的州县留下重兵,主要兵力只集中在真定府和平山。
而平山之前便已经打下来了,因此,在收复其他州县时,陆臻和江涛没费力气便接连收复了十几个州县。
可是在攻打冀州时,却出了事。
冀州下辖几个县,加在一起也只有不到一万兵力,因此,陆臻和江涛兵分两路,分头行事。
陆臻出事的地方属于枣强县地界,大军到达时已经入夜,便就地休息。
此时已是春日,夜里虽有微寒,但是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无论将军还是士兵,全都是席地而眠。
陆臻同样如此,他也和普通士兵一样,将斗篷铺在身下合衣而睡。
可是睡到半夜,不知从哪里爬过来一条蛇,一口咬在陆臻腿上!
陆臻惊醒,拔刀将蛇斩杀,可是很快又有蛇向这边爬来,亲兵们挥刀砍杀,杀了二十多条蛇,但也有三名亲兵被蛇咬伤。
且,这些蛇都是毒蛇。
陆臻当时便昏死过去,当时情况危急万分。
随军有医工,虽然北方的医工不擅长治疗蛇毒,但是陆臻带的军队,从部将到士兵,连同医工,都是跟随他和江涛进行过野外训练的。
被蛇咬伤后如何急救,他们全都学过。
且,军中的几名医工都是何家村土生土长的,他们从小便生活在青苍山里,青苍山里也有毒蛇出没,他们这次出门,身上也带了治疗蛇毒的药品。
陆臻和三名受伤的亲兵全都得到了有效医治,但是这些毒蛇出现得太过奇怪,副将不敢自作主张,连夜派人向百里之外的江涛求援。
之后,江涛亲自前来查看,医工们悄悄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江涛。
他们怀疑有人使用了引蛇药,那些蛇是被引诱来的。
江涛同样有所怀疑,他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何苒。
何苒看完密信,眉头微微蹙起。
她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小梨用最快速度送出去。
次日,江涛便收到了这封信,他看完便把信拿给陆臻,说道:“看到了吧,大当家也怀疑了。”
陆臻仰面朝天,看着房梁:“这样很没面子吧。”
江涛:“你的小命差点没了,还要面子干嘛?”
陆臻叹了口气:“行,顶多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就回来。”
没错,何苒让陆臻回晋阳养伤,对外则说陆臻病情加重,要回晋阳休养。
陆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江涛说道:“她把我调回去,该不会要让别人来接替我吧?”
江涛同情地看着他:“你可能猜对了。”
事实证明,陆臻真的猜对了,他们很快便收到了一份正式的公函。
何苒派钟意暂领大将军一职前来真定!
陆臻的眉头锁成川字:“为何会是钟意,不应该是何大力吗?”
可是这不是他能改变的,公函一到,陆臻便收拾东西离开了真定。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有说陆臻快要不行了,真定的大夫医治不了,只能回晋阳治疗。
还有的则说陆臻堂堂大将军,却稀里糊涂受了重伤,何大当家对他非常不满,这才把他调回去,另派其他人过来。
甚至还有人说,陆臻有反心,何大当家这是开始收拾他了。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而且越说越离谱。
惊鸿楼大掌柜黑土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陆臻出城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一驾马车,两名医工,四名亲兵。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给一名战功累累的大将军的配置。
那些传言可能真有几分真实。
钟意是在陆臻离开后的第三天到达真定的,一脸倨傲,目中无人。
此时真定府的人并不知道,“陆臻”一行在离开真定府二百余里的地方便遭到了袭击,刺客二十余人,亲兵和医工见势不好,四散逃跑,只留下一驾马车,为首的刺客掀开车帘,却见车厢里坐着的,是个用木头雕成的偶人!
“娘的,上当了!”
晋阳城里,何苒见到了真正的陆臻。
陆臻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毕竟是受过伤的,脸色苍白。
何苒把“他”在半路上遇袭的事情告诉了他,陆臻咬牙:“这群孙子真是冲着我来的。”
何苒微笑:“你的身份特殊啊。”
此时此刻,武安侯兄弟还在抵抗晋王。
皇帝南下时,带走了大多数的军队,留给武安侯陆屏南的只有区区五千人,当初在涿州,陆家兄弟用来抵抗晋王的,有自己的私兵,还有想方设法调来的军队,若非他们自身够强,根本无法抵挡晋王的强大兵力。
现在晋王的后路已经被抄了,他只能向前冲,可是有陆家兄弟在,他想攻入旧京并非易事,否则也就不会还在保定了。
所以,他想让陆臻死。
一旦陆臻死了,陆家兄弟定会方寸大乱!
“你为何要让钟意去真定?他能领兵?”陆臻问道。
他在京城时就知道钟意,他对钟意没有好印象。
何苒微笑:“他不但能领兵,他还能查案。”
陆臻是不相信钟意能领兵的,钟意以往的经历,根本就和军队没有任何关系。
可这话是从何苒口中说出来的,陆臻忽然就没有了反驳的力气。
他受伤了,大夫说他要好好休养。
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何苒觉得有趣。
在战场上历练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我给你留了一处宅子,原本想让你住过去的,现在看来,你还是留在行署里养伤吧。”何苒说道。
陆臻的委屈忽然就没有了,他都能住在行署里养伤了,他还委屈什么?
何苒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你在平山抓了三个人,还记得吗?”
陆臻当然记得,当时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审问。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还在平山的大牢里吧?”陆臻问道。
“他们现在晋阳,就住在钟意的府邸,陆大将,你立了大功!”何苒笑着说道。
陆臻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何苒的意思:“那对兄弟是何人?”
“他们是符燕升的儿子,那名仆从是符燕升的亲信徐胜!”何苒说道。
陆臻的眼睛攸的亮了起来:“原来是符燕升的儿子,难怪呢。”
他看向何苒:“你想用他们来要挟符燕升?”
他忽然又想到了钟意:“这三个人是钟意审出来的?”
何苒点点头:“钟意查到符家兄弟去平山投奔徐嵘,便怀疑在徐嵘死后,他们仍然留在平山,于是便去查了,最后查到了大牢里,这才找到他们。”
陆臻自幼在京城长大,对于锦衣卫的行事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也听说过。
他冷哼一声:“鬼鬼祟祟。”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钟意的确有两把刷子。
陆臻便暂时在行署里住了下来,何苒很忙,她要去会兰和谈,手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时间管他。
陆臻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露面,哪里都不能去,顶多就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晒晒太阳。
不过三天,陆臻便觉得自己像是在坐牢。
好在小八很快便发现了他。
“咦,老熟人啊!”
这阵子小八到处玩,有几天没在行署里巡视了,否则也不会直到今天才看到陆臻。
“你这臭鸟,我还以为你被人烤着吃了呢。”陆臻说道。
小八落在他的头顶上:“嘴这么臭,你小时候被猪亲过吧。”
陆臻:“我上过战场了,杀过很多人,你最好别惹我,我生起气来连鸟都杀。”
小八尖叫着飞了起来,然后一滩鸟屎稳稳地落到陆臻头顶:“你可以说我坏,但我不是你的菜,八爷告辞,一别两宽!”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小八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小点儿,陆臻气得想骂娘,若不是头顶上还有鸟屎,他一定追出去,把这只贱鸟大卸八块!
忽然又想到当初一人一鸟在青苍山大战三百回合的那些日子,陆臻无限感慨。
他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什么人养什么鸟,何苒其实可能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吧。
陆臻实在想象不出,嘴欠又爱抬杠的何苒会是什么样的?
几天之后,何苒便收到钟意的密信,那伙在半路上堵劫陆臻的刺客已经找到了,但是只抓到两个活口。
只是让钟意与何苒全都没想到的是,这些刺客居然不是晋王的人,而是从鲁地来的,他们是齐王派来的!
齐王虽然人在金陵,但是他的势力所在,还是鲁地!
何苒冷笑,如果没有陆家兄弟的阻拦,晋王早就打进京城,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挥军南下了。
可身为摄政王的齐王,却在此时想要断了陆家血脉,这不是蠢,而是坏!
陆臻是苒军的人,是她何苒的手下,而此时她刚换下陆臻,若是此时陆臻死在来晋阳的路上,谣言肯定随之而来,矛头就会指向她!
好一手离间计。
何苒给钟意写信,对钟意说道:“我怀疑半路行刺陆臻的,和放蛇要杀死陆臻的,并非同一伙人,他们应是分别效忠于两个主子。”
这封信送出去,何苒也到了要动身的时候。
所有的事全都安顿好了,何苒轻车简行,只带了小梨和流霞四人,以及二十名乔装改扮的亲随便悄悄离开了晋阳。
离开之前,何苒见了周坚,她对周坚说的是去周边巡视。
当初与武东明结盟和谈时,何苒带上了周坚。
这一次与黑妹结盟,何苒觉得不必带上周坚了。
武东明对周氏皇朝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根深蒂固,是刻在骨子里的,可是黑妹没有,虽然他名义上是姓周的,可是何苒能够感觉出来,黑妹对周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否则也就不会利用人牙子离开周家堡了。
所以,这个时候,搬出周坚来,很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事实也是如此,当何苒一行来到会兰见到黑妹时,黑妹特意往她身后看了看。
何苒问道:“你看什么?”
黑妹:“我看看你是不是把小昭王牵过来了。”
听听,牵过来?这是把小昭王当成狗了吗?
何苒上下打量黑妹,眼前的黑妹还是不白,但是已经没有那么黑了,只是一般的黑,而且黑妹长高了。
现在的黑妹,已经比何苒高了。
上次见到他时,两人还是差不多高呢。
只是他还穿着女子的衣裳,只是头上梳的不是双丫髻了,而是像何苒一样的高马尾。
看到何苒打量他,黑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何苒该不会看出他不是女子了吧,否则为何眼睛里带了一丝揶揄?
黑妹想起了那个梦,还有梦里的苒姐。
黑妹干咳一声,讪讪问道:“你看我干啥?我脸上有花吗?”
何苒点头:“是啊,女大十八变,黑妹长大了,越长越好看了。”
何苒又道:“对了,你今年几岁了?”
黑妹:“十七了。”
何苒:“呀,真是大姑娘了!”
黑妹:“时兴.豫地时兴。”
何苒:“上次你送我的衣裳可不是这样啊,好啊,黑妹,你故意送给我不时兴的衣裳,当我是老奶奶吗?”
黑妹:“.当时还没有时兴起来,这是最近才时兴的。”
黑妹汗如雨下,何苒心情舒畅。
小样,想当女孩子,也要先把你脖子上多出的那块骨头嘎下去。
下马威很稳,首次会晤,黑妹败下阵来。
会兰虽然只是小镇,但是风景秀丽,气候宜人。
双方会面的地方,选在会兰镇的白马客栈。
地方是何苒选的,冲着白马客栈四个字。
黑妹早一日到达,白马客栈里里外外全都换成了他的人,就连掌柜也拿着银子回家去了。
何苒到了之后,小梨便悄悄告诉何苒:“大当家,这些伙计全都不像是真的。”
何苒点点头,黑妹有长进了。
晚上,双方共进晚餐,就是吃饭,啥也没谈。
何苒回房休息,外面便响起金波的声音:“大当家,黑大帮主请您到楼下一坐。”
此时,白马客栈里除了他们两拨人以外,没有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