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城里多了一个无处安身的小官,也说得过去。
早在闵熳登基之前,陇西的官员便不是朝廷任命,而是当地总兵自己安排的了,哪怕朝廷任命了官员,来到陇西,连衙门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哭着回去复命,一来二去,也就没有官员肯来陇西了。
武东明起兵之后,并没有改变这个不成文的规矩,陇西知县曾经做过孟忠的幕僚。
孟忠死后,孟诚便把知县换成了自己人,现在的王知县,以前是个秀才,据说是把自己老婆和妹妹打包送给孟诚,才换来的知县一职。
自从孟诚死后,王知县便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这个知县被人撸了。
刘百户的状子递上来,王知县觉得这没有什么可审的,何宗群杀人有人证有物证,而且做为人证的王书生,还是王知县的本家弟弟。
王知县当即就拍下惊堂木,何宗群被判斩立决。
没错,陇西知县判案子就是这样简单粗暴,不用呈报上级衙门,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何宗群在堂上喊冤,说自己只是误杀,而且还是刘娘子先闯进自己家里,被他误以为是贼人。
可是王知县不理,人证物证俱在,这么简单的案子,迟一刻钟结案,那就是他无能。
两名衙役上前拖进何宗群,法场就在城门外的乱葬岗,已经有百姓等着去看砍头了。
正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一声唱诺:“长安夫人驾到!”
长安夫人?
她怎么来了?
王知县是不太想见这位长安夫人的,孟诚是长安夫人让人杀的,可他却是孟诚提拔的。
王知县硬着头皮起身相迎,何淑婷轻挪莲步缓缓而来,目光在何宗群脸上扫过,她并不记得这个族兄,但是她让人查过,何宗群确实出自何家旁支。
“哎呀,夫人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只管让人吩咐下官便是。”王知县满脸堆笑。
何淑婷看向刚刚跪下的刘百户,说道:“刘百户,听说你膝下尚无子嗣?”
刘百户忙道:“正是,下官膝下无子。”
何淑婷指指跟在身边的一名丫鬟:“这是本夫人的贴身婢女,年方十八,温婉贤淑,我将她许配给你,刘百户可愿意?”
刘百户人到中年,就是个粗糙的军汉,而那丫鬟年轻貌美,刘百户又惊又喜,连忙伏地磕头:“下官谢过夫人,谢过夫人。”
何淑婷微微一笑:“不用谢本夫人,因为本夫人是有条件的。”
刘百户一怔:“什么条件?”
何淑婷微笑:“请刘百户撤回状子,放何宗群一马。”
不仅是刘百户,就连王知县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刘百户马上反应过来,转身就对王知县说道:“知县大人,本官不告状了,还请知县大人把状纸退还本官。”
王知县.你们这是排练好的吧。
片刻之后,何淑婷便带着何宗群回到了将军府,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何淑婷便责怪道:“族兄也真是的,来了陇西为何不来投奔我?若不是出了这件事,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何宗群面红耳赤:“妹夫人,我族里把所有资源投入到我身上,可我不争气,不但没能提携族人,还连官职都保不住,我哪有脸面来见你啊。”
何淑婷叹了口气:“那些排挤你的人都是受人指使,他们是合起伙来针对你。”
何宗群猛的抬起头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也认为他们是受人指使?”
何淑婷点点头:“他们都是冯撷英的人,自是受了冯撷英的指使,可这其实只是表面上的,冯撷英明明知道你是何氏子弟,却还让人排挤你,你猜是怎么回事?”
何宗群的眼中涌起一层水雾,他是聪明人,何淑婷能想到的事情,他岂会想不到?
他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何淑婷心领神会,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悲悯。
“大哥,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会来到陇西吧。”
何宗群身为朝廷官员,他当然知道何淑婷从西安逃亡到陇西的事。
见他不说话,何淑婷继续说道:“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她驱赶我用的是千军万马,而对你,则是闲言碎语,大哥,我们和她,都有同一个祖宗,你说,她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当年她被迫长在外面,那也和咱们没有关系啊,再说,她回到何家后,何家上上下下可没有亏待过她,何家不用她报养育之恩,可她也不能害咱们吧。”
何宗群还是没有说话,但额角的青筋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何淑婷泪盈于睫:“大哥,你能来陇西,我很高兴,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我也是有娘家的人了,大哥,你就是我的娘家人。”
何宗群伫立一刻,忽然,他看向何淑婷:“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即使咱们之间没有兄妹关系,我也要知恩图报,从今以后,我何宗群,听命于长安夫人。”
说完,何宗群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何淑婷眼中闪过一抹得色,这种掌握别人生死的满足,一旦拥有过,便不想失去。
“大哥,我手下没有可用的良将,军队里的那些武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前我孤身一人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我有了儿子,那是武家唯一的后代,这陇西的一切,本就是他的。”
何宗群:“你放心,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让这些人为你所用。”
何淑婷惊喜,忙问:“真的吗?他们真的肯吗?”
何宗群:“他们会肯的。”
在江南时,那些名门望族根本不把苒军放在眼里,他们当中很多家族都蓄养私兵,可是最后,这些人家心服口服,心甘情愿掏出钱来。
京城,何苒刚刚收到何大力的来信,萧文远与鞑虏联手后,接连拿下七八个县,甚至放出话来,他要把都城建在西安,还要用何大力的脑袋祭旗。
何大力气得不成,不过现在他与萧文远相隔甚远,还没到能两军对阵的时候。
何苒让小梨回信,让何大力守住陕州,萧文远想在西安建都,做梦去吧。
钟意带来了福州的消息,永和帝的皇后诞下一子,封为太子,并封原定国公荆重光为太子太傅。
也就是说,荆重光不但是摄政王,还是太子太傅。
何苒觉得吧,永和帝就快要想办法对付荆重光了。
荆重光把永和帝当成自己的儿子,可是永和帝却不一定把他当成爹,再说,皇家无亲情,即使是亲生父子又如何,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亲生的。
何苒对钟意说道:“你派出的人能力如何,要不要再从惊鸿楼派人接应?”
钟意摇摇头:“不用了,她很强。”
何苒说道:“我要的不是永和帝或者荆重光的人头,他们死了,他们的追随者会再捧出另一个永和帝,而且对于他们而言,小孩子远比成年人更容易摆布。”
钟意心中涌起一股悲愤,周家哪里还有像样的子孙,从太子死去的那一刻,周家就完了。
周氏皇朝,其实只有一代。
可是这些人,却还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从犄角旮旯里弄出些连他都觉得羞愧的孩子,充当他的后代子孙。
闵熳,当了几年皇帝,其实却是闵家子;
齐王,周温的后人,早就被周氏族谱剔除掉的人;
永和帝,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钟意又看向何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硬生生在花街上给我找了个孙子回来。
然后,何苒就看到钟意气哼哼地走了,估计是去诏狱发泄去了。
小梨进来,带来了周沧岳的信。
何苒来了精神,不知道周沧岳又写了什么好玩的事。
果然,周沧岳没让她失望,周沧岳说他打下了一个寨子,寨子里有巫女,巫女说她知道人的前世今生,她说可以告诉周沧岳,他前世是怎么死的,被周沧岳拒绝,结果白狗很感兴趣,和红豆黄豆一起,偷偷去找巫女,巫女告诉他们,他们三个前世都是淹死的,死在浑浊的河水里。
那三人回来时郁闷了几天,难道这辈子他们要做捞尸人,原来前世他们都是死在黄河里的。
周沧岳还告诉何苒,他养了一只熊猫,当然,是散养的。
只是他不知道那熊猫是公是母,如果是母的,等它生下小熊猫,就送一只来京城,蜀地这里有很多熊猫,这里的小孩子都是骑着熊猫出去玩的。
何苒大兄弟,你在耍我玩是吗?
小梨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的笑声,她也勾起嘴角,周沧岳太懒了,他就应该多写几封信,这样大当家就能经常笑了。
看完周沧岳的信,何苒心情大好,做事的效率也更高了,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批阅了一筐折子。
转眼,昭王薨逝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何苒举办了一个小型仪式,仪式之后,昭王这一页便彻底翻篇了。
京城的女子书院筹备结束,终于到了正式招生的时候。
有了金陵女子书院的前车之鉴,京城的女子书院早在两个月前便开始进行招生准备。
而晚报上也早就打出了广告,女子书院不收束修,只要是女性,无论年龄,也无论是否婚配,不管你是待嫁闺中,还是守寡妇人,也不管你是良家子,还是有卖身契的丫鬟仆妇,都能免费来书院学习技能。
但是要签定合同,学成之后,书院负责安排工作,每个在书院毕业的学生都要签订三年的工作合同,合同期内,有月俸银子,合同期满,方可自行另寻新的工作。
可是这个时代读书识字的人很少,晚报上的广告,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主要还是要靠口口相传。
于是到了正式报名这一天,女子书院外面排起长队,有穷苦人家的媳妇和女儿,也有高门大户的丫鬟,还有善堂里的孤儿,甚至还有寺院里的女尼。
何雅珉派了四个新分来的实习生,自从有一次开会时,何苒提出晨报和晚报要深入到第一线,于是今年官员考后,何雅珉便厚着脸皮,跑到吏部去抢人,一顿唇枪舌战之后,何雅珉成功抢到四个新科进士来自己这里实习,这四人中两男两女,个个写得一手锦绣文章。
其中一名男进士问一名排队的女尼,为何要来这里报名。
女尼告诉他,寺院里收留了很多无依无靠的可怜妇人,这些妇人都是拖儿带女的,寺院里也渐渐入不敷出,想让那些妇人赚钱养活自己,可她们没有一技之长,她们要带孩子,也不能来这里上学学本事,所以女尼就自己来了,她学会以后,可以回去教给那些妇人。
新科进士听得瞠目结舌,真没想到,还能这样。
而那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们就更有意思了,她们是主家派来的,让她们在这里学了手艺,回去以后能更好地侍候主子。
所以说,大家只知道这里上学可以不要束修,却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还要签合同,学成以后要工作三年。
因此,虽然第一天有很多人来报名,可最终报上名的,却只有二十多人。
这些人里,有十几人是善堂的孤女,别说只签三年的合同,她们恨不能签十年二十年,最好把这辈子全都包了。
第418章 日常
次日,这二十多人的名字便刊登在晚报上,说来有趣,这二十多人里,只有四人是本名,其他人都是在得知自己要上报纸之后,恳求那位采访的新科进士给她们改的名字。
比如王大妮,改名为王雪莹,柳二妹改名柳静仪,崔姐儿改名崔小眠。
从此以后,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便有了新名字、新身份,她们踏进书院的第一天,便领到两身新衣服和崭新的被褥,她们被带着去认识新宿舍,又拿着饭碗傻乎乎地去食堂打饭,直到第一口饭吃到嘴里,她们才终于缓过神来,以后她们便要在这里生活、学手艺,以后从这里走出去,便能靠双手养活自己。
从最初的这二十多人开始,上学改名字,就成了女子学院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这个时代只有少数人读书识字,对于贫苦人家而言,若是生下男丁,他们可能会去请村子里的教书先生帮忙取个像样的名字,可若是生个女娃,多半不会这样费事,随口有个称呼和其他姐妹区分开来也就行了,甚至有的人家,连这种随口的名字也懒得给她们,有一个女生报名的时候,问起她的名字,女生小声说道:“俺没名字,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叫俺赔钱货。”
后来这个叫赔钱货的女生改名沈天爱。
不过,就在这二十多人上了报纸之后,愿意签合同的女子便渐渐多了起来,待到报名结束的时候,女子学院第一期学生共有六十八人。
李锦绣松了口气:“好了,我功成身退,从今以后,我就安心养老了,这女子学院的事,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
秀姑翻个白眼:“你不管我也不管,过两天我就回金陵。”
江南才是她的地盘,在京城她浑身不得劲,尤其是对着李锦绣,每天都有要杀人的冲动。
杜惠:“可我已经退休了啊。”
可惜没人理她,三人当中属她最年轻,她甚至比她们矮了一辈。
杜惠便是女子学院第一位山长,而她也在学院里开办了女医科,不同于军医署的医科,女子学院的女医科专为民间培养女大夫,这个年代,女医非常稀少,多是大夫家中的女眷,哪怕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也时常会因为没有女医而讳疾忌医,因而延误病情,更有很多人得了妇科病。
杜惠的两个徒弟何晴空和何暖阳,从战场上退下来后,便来了女子学院报到,她们和另一位刘军医,便成了女医科的夫子。
这位刘军医名叫刘美蓉,她是何苒在青苍山时招募的第一批军医之一,她曾经做过稳婆,后来又跟着崔大夫和祁大夫学习医理,再后来军医渐多,她便专攻千金科,历时多年,已小有所成。
转眼便进了腊月,京城里滴水成冰,漕帮也进入了一年一度的休船期,宗祺却没有闲着,订亲后不到一个月,他便去了镇江,他在镇江盘下一家造船坊,漕帮本有五家造船坊,而这一家意义不同,因为这是漕帮和工部合办的。
与宗祺一起去的还有工部的董近真。
即便如此,董近真到达镇江的消息,还是被人传了出去。
三天后,何江琪带领她的手下驾船拦下一条小船,将船上的三个人全部抓获,另一拨人捕获一只鸽子,并从鸽腿上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董近真已到镇江。
董近真如今已经是堪比国宝的人物,她一手打造的奔雷炮闻名天下,令多少人闻风丧胆,平时在京城,董近真出入都有暗卫跟随,此番来镇江,何苒直接派出鹰队一百人保护她。
董近真一向深居简出,真正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重刑之下,那三个人承认,他们是福州后周朝廷派来的细作,之所以知道来人是董近真,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一人,是江南董家的人,他虽然没有见过董近真本人,但是他见过董近真的姑母,董近真与姑母有四五分相似,因此他判断出这位来船厂的大人物,就是董近真。
董近真其实制做过很多新奇的东西,但是世人知道她,却是因为奔雷炮。
因此,她出现在船厂,便会让人很自然地把奔雷炮和造船联系起来。
这位董氏族人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立刻便将这个情报送往福州,没想到他刚有动作,便被鹰队发现,情报也被拦截。
有了这个插曲,董近真在镇江的行踪便更加隐密,她吃住都在船厂里,船厂的工匠们不知她的真实姓名,她化名何春艳,荆钗布裙,每天要么摆弄船只模型,要么就和工匠们一起干活,这一住便是整整一年。
宗祺赶在年根底下回到京城,这是他和陆畅订亲后的第一个春节,他规规矩矩地去给陆家送年礼,意外见到了久未露面的陆臻。
因为表妹蔡银兰,陆臻上次回京城,在家里没住几天便去了真定,后来符燕升去了榆林,他便领了到大同剿匪的差事,那一窝土匪早就剿灭了,可他不想回来,每天和江涛打猎练兵,直到何苒把他们召回京城,这才不情不愿地回来。
只是回到府里,却得知蔡银兰竟然还没走,陆臻准备等到过完年,他就去找何苒,让何苒把他派到江南,没错,远远离开京城。
看到陆臻那吓死人的脸色,蔡银兰很伤心,侯夫人也很委屈。
不是她不想把蔡银兰送走,上次陆臻去真定时,她就后悔了。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刚说要把蔡银兰送走,蔡银兰就病了,病好之后瘦了一圈,人家姑娘来的时候健健康康水灵灵的,总不能让人家病体支离地走吧,侯夫人只好让她住在府里养身体,可是这身体却养不好了,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总之,这位表姑娘硬生生把自己弄成了病西施。
李锦绣冷眼旁观,她才不管,反正蔡银兰在府里的开销全部走的侯夫人的私帐,又不用公中出银子养着,李锦绣倒要看看,她那个大儿媳自食苦果。
侯夫人现在看到蔡银兰就烦,她快要烦死了,可是总不能把人轰出去吧,她能做得出,她娘家的亲戚们就能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宗祺来的那天,在家宴上看到了蔡银兰,宗祺怔了怔,这人是谁啊,怎么长得像他妹子?
只是蔡银兰和其他女眷在一桌,宗祺也不方便询问,宴毕,他才悄悄问陆畅:“那个穿水蓝色褙子的姑娘是哪一位?”
陆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宗大当家,几个意思?”
宗祺:“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看她与何大当家有几分相像,这才和你打听。”
宗祺并没有告诉陆畅,他与何苒的真正关系,毕竟这要说起来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宗祺是劳家的干孙子,而何苒则是劳家的外孙女,四舍五入,宗祺便是何苒的表哥。
陆畅本来就是和宗祺开玩笑,听宗祺这么说,便笑着说道:“你也觉得她和何大当家有几分相像是吧,我也觉得,不过也只限于五官,气质和做派截然不同,她呀,比大当家可差得远了。”
宗祺想说,我妹子,当然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对于自家大伯娘的这点烦心事,陆畅是知道的,再说,这件事在武安侯府也不是秘密,她从头到尾,给宗祺讲了一遍。
“你说武安侯伯和何大当家有过婚约?”他妹子可没有告诉过他啊。
陆畅眨眨眼:“不作数的,那时何大当家刚刚出生,我大伯娘为了感激劳夫人的救命之恩,便许下了这桩亲事,她就是随口一说,后来连她自己也忘了,再说我祖母也不同意,这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她说得无比轻松,可是听在宗祺耳中,却满满都是疑问。
不作数?你哥会去投奔苒军?
不作数?你大伯娘会找个与我妹子有几分相似的姑娘来你家?
宗祺心里存着事,从武安侯府出来,便去老磨房胡同找何苒。
“你和陆臻有过婚约?”
何苒没想到,大过年的,她哥不给她压岁钱,却跑来问这个。
“有婚约的不是我,是这具身体的原主。”
宗祺:“那不是都一样?”
何苒:“我和你不同,我从过来就知道自己是谁,而你还是做梦梦到的,咱们不一样。”
宗祺看着她,问道:“你若是喜欢陆臻,这门亲事其实也不错,可以算数的。”
何苒被他那副认真的样子给逗乐了:“哥,你该不是因为自己订亲了,所以就来对我催婚吧,你放心,我即使不结婚,也会生孩子的。”
宗祺:“我就是觉得陆臻各方面都不错,和你很般配。”
何苒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她好像一直没有告诉她哥,她比他多了一世。
“哥,你别激动,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听到以后不要跳起来,也不要晕过去。”
宗祺: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何苒冲着窗外叫一声:“小八。”
小八立刻飞了进来,落到何苒肩头:“你的小宝贝水灵灵地来啦!”
何苒问道:“你告诉你舅舅,你今年多大了。”
小八:“今天五十八,明天五十九。”
小八数数只能数到十,这是今天早上小梨刚刚教它的,现学现卖。
何苒对宗祺说道:“你信不,小八是我让老母鸡帮忙孵出来的,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它还是一颗蛋。”
宗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鸟,不可置信。
“你早就来了?”
何苒点点头:“我是何苒,还是何惊鸿。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和陆臻不可能了吧,不瞒你说,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便宜孙子。”
说到这里,何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嘿嘿,我差点忘了,陆臻是你大舅哥。”
宗祺:我受到一万点伤害!
次日,何苒便去了军营,这也是多年来的习惯,每年她都会去军营,和将士们一起过年,只是今年,宗祺带着陆畅也一起来了。
前世,他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军人,后来他不但当了兵,还成了兵王,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这一世,他生在商贾之家,但是在他心里,最喜欢的地方还是军营。
陆畅则是新奇,陆家一直都有人领兵,可她却长在京城的绮罗丛中,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来到军营里。
何苒从军营回来,便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西北,何宗群协助何淑婷,终于拿到了军权,现在孟家军里的几位将军已经立下毒誓,愿奉何淑婷的幼子武国昌为主。
武国昌也改称长安世子,也就是说,何苒废掉的长安王,现在又回来了。
好在何淑婷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羽翼未丰,没敢让儿子直接称王,现在襁褓中的武国昌是长安世子,而她还是长安王妃。
孟家军也正式易帜,孟字旗换成了武字旗。
就在上个月,萧文远打下了陇西属下的一个县,武家军立刻发起反击,不但夺回失地,还斩杀了五百陇南军,首战告捷,武家军扬威。
萧文远得知此事,居然没有继续打,而是派来使者,要让自己的小女儿和武国昌联姻。
这封信送出来时,何淑婷、何宗群、何江三人,还在商议此事,迟迟未绝。
何苒看完这封信,笑了。
萧文远又要联姻,他是尝到了联姻的甜头了。
他有两个女儿,当然,这只是嫡出的,庶出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个。
当初,满太后是想让小皇帝和萧文远的二女儿联姻,两人相差七岁,可是萧文远觉得二女儿年龄太小,联姻也不能发挥作用,于是便让已经订过两次亲,十八岁的大女儿嫁给了只有五岁的小皇帝做了皇后。
何苒记得萧文远的二女儿当年便十二岁了,现在也有十三了,可是武国昌还未满周岁!
而另一封信,则是周沧岳写来的。
何苒看看日期,这封信是半个月前送出的,而周沧岳在信的第一句便是新春快乐。
显然,这是算着日子送出来的,就赶在春节的时候送到她面前。
周沧岳的信,除了向何苒拜年,还有另外两件事。
一是年后他要向西南进发,在蜀地的这两年,虎威军已经渐渐适应这边的气候,听说滇地有个神勇无敌的宝象王,虎威军众志诚成,都想去会会这位宝象王;
二是他只会打仗,他手下只有打仗的人,没有管理的人,而且他也不了解那些读书人,看不出谁适合当官,就像当初桐城一样,他想请苒姐派出官员,帮他管理那些地盘。
何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真是懒得培养吗?他能慧眼识珠推荐状元之材,难道就不能再在众多读书人中挑出几个有能力的?
何苒想起当年那个跟在收废品老爷爷身后的小男孩,那个早已消失在记忆深处的身影,此时渐渐清晰起来,她甚至能够回忆起那张五官清秀的小小面孔。
那是一张和周沧岳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或许,她早已不记得那个孩子了,她只是下意识地把周沧岳的五官印到那孩子的脸上。
但并不突兀。
何苒走到画架前,提笔将那张可爱的小脸画了出来。
这一画就舍不得放下笔,她索性又画了一张。
那张画上是祖孙二人,老人背脊佝偻,但是笑得眉眼弯弯,小孙子瘦得像个豆芽菜,但却有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
何苒对这幅画很满意,待到干透,让小梨拿出去裱了,配了名贵的画轴,装到精美的盒子里,连同她的回信,一起交给了丐帮负责送信的人。
转眼便出了正月,正月之后,她与聂忱商议之后,从各地实习官员当中,挑选出七十人,由陆臻和江涛分别率兵护送前往两湖和蜀地。
几天之后,钟意带来了确切消息,乔美人母子已在福州,隐姓埋名,被荆重光收进后宅,现在乔美人的身份是荆重光的侍妾,她的儿子则是荆重光的老来子。
永和帝还给那个孩子封了世子。
何苒笑了:“当初我就怀疑乔美人的孩子不是齐王的,现在看来确实不是。”
如果是齐王的骨血,荆重光只会斩草除根,而不会认在膝下。
上一个被他认在膝下的孩子,是永和帝的孪生兄弟,生母是荆重光的白月光,荆重光为了这对兄弟,抛妻弃子,甚至连祖宗的基业也不要了。
由此可见,乔美人儿子的亲生父亲,要么是荆重光非常在乎的人,要么就是荆重光自己。
何苒和钟意全都同意后者,那个孩子就是荆重光和乔美人私通生下的。
真没想到,荆重光不但抢了齐王的皇位,还给齐王戴了绿帽子。
次日,何苒就让惊鸿楼,把荆重光与乔美人的风流韵事传扬开来。
荆重光出身定国公府,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金陵,定国公府都是一等一的府第,孟老太君死后没有埋进荆家祖坟,不与荆大山合葬,便已经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这几乎相当于孟老太君与荆大山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