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却根本来不及深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毕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只能先打赢了再慢慢琢磨。
“你们这是做什么?”贵妃看着几个太监拖走自己的贴身宫女钰棋,连忙呵止几人。
为首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解释,“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们奉皇命带钰棋姑娘受审。”
“受审?受什么审?”贵妃有些慌乱,但依旧强装镇定。
“有人招供,钰棋姑娘买通掖庭的宫女小怜杀人灭口。”
“小怜?”贵妃面露疑惑,她根本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钰棋听到这名字眉头却皱得死紧,冲着贵妃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反对这些太监。
贵妃按着桌角想站起来,思虑再三又忍下这口气,让另外的侍女塞了些银子过去。
“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过些日子本宫自会向皇上解释明白,还望几位公公待本宫这侍女宽仁些。”
“这钱奴才们可不敢收。”太监抬手推拒,“奴才们还赶着回去复命,就先告退了。”
贵妃被太监的态度气得不轻,换作往日她早便让他们身首异处了。
如今却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咽。
她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太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太监忙领命出去。
这祖宗还禁足着,他只能想办法传消息出去,着实难啊。
贵妃盯着紧闭的宫殿门。
心里终于升起一丝恐惧。
贵妃又急急向家里面传信。
贵妃的母亲华氏自是急坏了。
连忙又去找人想办法。
“虞奴,快替你妹妹想想办法。”
这些年但凡贵妃出了什么事,华氏都会找大女儿出谋划策。
若不是她这大女儿脸上带着胎记,定然比小女儿强上百倍。
岂料平日一向乖顺的大女儿竟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虞奴。”华氏上前,“你怎么不说话?”
“哈哈哈。”虞奴忽然笑了,扯着脸上的胎记,看起来格外可怖。
“她已经没有活路了。”
华氏有些恼怒,“你怎么能咒你妹妹。”
“不光是她没有活路,整个勇毅侯府都已经是穷途末路。”
“你胡说什么!”华氏猛地站起身来。
“你怕什么,这是好事呀。”虞奴幽幽道:“你让我一次次想办法替你的好女儿好夫君善后,就没想过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吗?”
“她们也是你的亲人。”
“亲人?”虞奴嗤笑。
“我从小到大,有几日是见光的?就因为我脸上长了东西,你们便要一辈子把我囚禁在这里。
你们只是把我当成毒蛇养着,需要时便拿出来替你们咬人,不需要时就避之不及。”
任凭贵妃再如何想法子,曾做过的那些恶都被人挖出来摆在面上。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能有法子撬开小怜的嘴,让她指认贵妃身边的钰棋。
钰棋被抓进去审讯之后,又扯出好些人命来。
贵妃作为幕后的推手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虽说大多都死无对证,但姜梨满被灌绝子药、叶舒妤险些被污清白两件事却是有实打实的证据。
不过贵妃的地位到底在那摆着,萧景榕留了她一条命,只将她降为御女,终身幽禁。
年节之前,萧景榕又下了一道圣旨将勇毅侯褫爵抄家,流放连州。
百年勋贵,一朝归尘。
苏棠起初以为萧景榕是因为贵妃对皇嗣下手,萧景榕才忍无可忍处置她。
毕竟贵妃从前做的那些事,他不可能当真一点不知道,却从来都是装聋作哑。
现在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动勇毅侯,才连带着料理了贵妃。
天气渐冷,时鸢提着一小筐炭进殿,将其他人打发出去,边往炭盆里添炭边道:“娘娘,表兄同奴婢讲前朝许多大臣对勇毅侯一事颇有微词,甚至跪在宣政殿前请命。
表兄的意思,娘娘近日便避一避风头,甭让他们觉得皇上处置贵妃跟娘娘有关系。”
“颇有微词?这不明显是勇毅侯的党羽坐不住了吗?”
皇帝要杀人,他们还敢求情。看样子萧景榕这位置坐得也不是那么稳。
不过杜莫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些人万一做文章说萧景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她还真就成罪人了。
不过她一个年老色衰的乡下女人,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明朝好像也有个万贞儿。
这种事谨慎些总是没错。
苏棠正愁怎么低调一段时间,正好来了月信。
她装作肚子疼得厉害传太医。
何长意一顿诊断,许是没看出什么异常,表情有些怀疑人生。
“是不是本宫近年常用避子药的缘故?”
何长意确认自己把了脉,看了舌苔,并无虚寒之相。
不过确实有这种可能,他只好顺着道:“回娘娘的话,兴许是有此缘故。臣再开一些益气补血……”
“本宫停药一段时日,养养身子会否更好?”
何长意觉察出什么,却又不敢确定,最终还是选择认了苏棠的说法。
苏棠见目的达成,转眼便将这事告诉了萧景榕。
萧景榕抬手给她揉着肚子,“停药便停药吧,现下有孩子也无妨了。”
苏棠大惊,她不是要生孩子的意思好吧。
而且她这年纪也不适合生孩子了吧。
年纪越大越难恢复。
“何太医说调养过这个冬日便差不多了,只是期间最好忌房事。”
潜台词,别来临幸她。
萧景榕听她如此直白耳根一热,“自然得等你身子调养好再说。”
苏棠见目的达成,怕他继续纠结孩子这事,主动岔开了话题,“今年冬日似乎比往年暖和些呢。往年这时候,都得烧足足的炭,今年三两块便不觉得冷了。”
萧景榕闻言神色略微松泛,“嗯。如此百姓间也可少些冻殍。”
苏棠顿感羞愧。
她搁这儿锦衣玉食不劳而获,受难的人却不在少数。
“这几年天灾接二连三,受灾的百姓缺衣少食,皇上替臣妾把多的财物都捐给国库吧。”
她爱财是一回事,国家大义面前,她还是舍得的。
萧景榕没想到苏棠会突然提起这话,打趣道:“你那三瓜两枣,顶什么用?朕还不至于委屈了你。”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那些首饰头面有两套撑场面的就够了。”
“朕竟不知你比朕还忧国忧民。”
苏棠伸出手指戳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萧景榕抓住她的手,低笑两声,“你养好身子,便算助朕一臂之力了。”
苏棠没想到他这么肉麻,缩在他怀里当起鹌鹑。
萧景榕待苏棠说不大疼了,才起身回甘露殿。
顾峥侯了半晌,心里也憋着怨气。
能让他这好兄弟晴天白日在后宫待这么久,果然有妖精在。
“禀皇上,勇毅侯府抄检已毕,这是登记的册子,请皇上过目。”
萧景榕接过厚厚一沓册子,翻开头一页记有金银的数量,光五十两足的金锭便有五百锭之多,银锭更是近千。
各式金银饰物、绫罗绸缎更是不计其数。
“查抄的现粮直接送去户部,送至灾荒严重的三州,其余金银暂充国库。”
“是。”顾峥应下,跪在地上,“还有一事臣得向皇上请罪。”
“卢岩死了,留下一封诉冤状。”顾峥讽刺一笑,“这冤还是替勇毅侯诉的。”
“这一箱箱的金银抄出来,他还有何辩驳之地?”
“勇毅侯这老贼奸得很,勇毅侯府没藏多少东西,真正存金银的宅子不在他名下,是他外甥的,臣此前被他蒙了过去,并未发现。
他外甥前些年仗着他的名头强抢民女,杀人越货,被他替天行道送至官府,甚至他的发妻都因此一气之下出了家,没两年便死在了庙里,他又装模作样将人带回去厚葬。
总而言之,卢岩的意思是勇毅侯对他外甥私藏的这些财物不知情。”
萧景榕让顾峥起身,“此事非你之过,朕旨意下得急,你来不及查清也是有的,朕早知他会有后手,无妨。”
“多谢皇上。”
萧景榕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何事?”
“臣于皇上除了君臣之义,可还有朋友之谊?”
萧景榕料到他的后话,仍是应下,“自然。”
“那臣就直说了。”顾峥咬咬牙,“皇上急于处置贵妃和勇毅侯究竟是为了皇嗣,还是哪个女人?”
萧景榕直直盯着他,敛去了平日的锋芒,“既不是为了皇嗣,亦不是为了女人。”
顾峥梗着脖子,明显不相信。
“朕初登基那两年,的确并未想过先动勇毅侯,甚至前些日子朕都还打算再拖个一年半载,等你那边证据收集妥当。
直至凛冬渐近,朕方知大雍已然等不起了。蝗灾过后,田地受损,百姓种不出足够撑过冬日的粮食。
便是种出来了,大半也得交给掌有田契的缙绅。赈灾粮层层下去也不知还剩多少,蝗灾最严重的三州屡屡暴动,光靠官兵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查抄勇毅侯,一则搜出的粮食可解燃眉之急,被他侵吞的田地能回到百姓手中,二则也能杀鸡儆猴,让其他人收敛些。”
顾峥听完面露愧色,“臣……罪该万死。”
“这些年,你替朕出生入死,甚至连娶妻都未顾上,是朕有愧于你。”
萧景榕说到此处,忽而从心底漫上一阵无力。
他居尊显贵,卖命的事却总要有人做,而且还只能是他最信任的人。
何其讽刺。
“臣是自己不愿被人管着。”顾峥挠挠鼻子,“说起此事,勇毅侯家女眷不少,除去跟着流放的那些,剩下的皇上看如何处置?”
“选一部分到艺坊,余下则充入掖庭。”
“是,臣这便将人押过去。”
顾峥想着顺便的事,当即同内侍省那边的官员通了气,将一堆女眷从宫外带到掖庭。
他万万没想到跟他们接洽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轻姑娘。
本来内侍省的官员跟掖庭掌事交接他就可以走了。
一时好奇便又多留了一会儿。
年轻姑娘的处事能力的确不错,三两下便分配好了这些人的去处。
让各坊的掌事来将人带走。
而且他就这么多站了片刻,姑娘一个眼神,便有人将椅子送到他身后,还搬来矮桌。
上面放着净手的帕子,冒着热气的茶水糕点,底下藏有暖烘烘的炉子。
这宫里的女人的确不简单,当真是七窍玲珑心。
顾峥便是抬起屁股想走,这会子也不好意思了。
干脆的等着内侍省的官员一起。
“李侍监,这掖庭掌事是谁啊,这么年轻?”
李侍监听到顾峥的问题,先是揶揄一笑,随后答道:“掖庭虽属内侍省,但前些日子皇上将掌管权给了德妃娘娘。这是德妃娘娘从宫外选进来的人,听说还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姓柳,单名一个然字。”
“德妃?”
顾峥知道此人是他那好兄弟的通房,他在王府还见过她一面。
当时他那好兄弟也没表现得多宠她。
之前他以为他是看在她生了两个孩子,又精心照料二皇子的份上才晋了她的位份。
后来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没想到还放了权给她。
她一个出身乡野的村妇,识人断物的本事倒还真不错,硬是找人替自己管下来了。
“将军若是感兴趣,我替将军引荐引荐。”
顾峥摇头,“可别,我没这意思。”
李侍监却来了兴致,“明年开春选秀在即,皇上的意思叫我替将军也留意着,挑一位合适的贵女。
我想着若是将军有看得合眼的,总好过咱们这些人乱点鸳鸯谱。”
“什么?”顾峥大惊,怪不得当时提到没给他娶妻的事,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年节过后,新一批秀女入宫。
不过虽说是正经选了秀,却远不如第一回隆重。
听闻萧景榕挑到一半,便因为政务离开。
最终还是太后和皇后做主选了几个。
苏棠瞧了,也都是些看着就比较稳重的女子。
其实按萧景榕如今的年纪来说,配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着实有些老牛吃嫩草。
苏棠见她们也没了第一次选秀那会的新奇,惋惜居多吧。
不过皇后又单独挑了些给萧韶安做备选,还叫她帮忙相看。
在苏棠的记忆里萧韶安还是个孩子呢。
“臣妾瞧着都不错,娘娘可有中意的?”
皇后也没藏着掖着,“正妻本宫倒是定好了,那边蜜合色衣裳的。”
苏棠顺着皇后的视线看过去,小姑娘样貌算不上多出挑,但气质温婉娴雅,的确像是皇后会喜欢的类型。
“看着是个娴静懂事的姑娘。”
不过正室既然定下了,看皇后的意思是还想给萧韶安选两个侧室。
他才多大,这么些女人能吃得消吗?
苏棠不敢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只能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个个展现自己。
不多时萧韶安从外面进来,“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德娘娘。”
看样子皇后是想让他自己也挑挑。
不过萧韶安明显兴致不高,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任由秀女从他眼前经过,他却未对任何一个表现出兴趣。
苏棠有些担心,他不会是还对那桑楹余情未了吧?
不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怎么都不该对异性起码的好奇都没有。
皇后想必也看出来了,脸色渐渐沉下去。
萧韶安约莫是顾及皇后的心情,最终草草选了两个生辰八字最匹配的。
苏棠无力吐槽。
这也太随便了。
其实皇后和萧韶安已经算比较有良心的上位者,但是改变不了他们本质上没把这些人真正放在眼里。
这些女孩未来的日子怎么样,实在不好说。
太监根据萧韶安的意思带了两个秀女上来。
长得都还算不错,气质也不差。
不得不说萧韶安有点气运在身上。
“这两位秀女是和大皇子的生辰八字最合适的。”
两人跪下向苏棠等人请安。
太监顺势道出了两人的身份。
“银青光禄大夫之女,秦心婉。”
“大理寺主簿林珣之妹,林瑜。”
苏棠听到“林珣”的名字差点把椅把捏烂。
简直是见鬼了。
皇后照例问了两人几句。
两人答得都挑不出错处。
皇后眼神示意萧韶安,似是让他自己做主。
萧韶安的声音只高台上的几人能听见,“正室母后既定了太府少卿家,侧室身份便不宜贵重。”
苏棠闻言暗觉不妙。
光禄大夫虽无固定职守,但确实是高官。
果然皇后肯定了萧韶安的说法。
林珣的妹妹稀里糊涂就被留了下来。
萧韶安片刻也不多待,起身请辞。
苏棠想劝两句,都没找着机会开口,况且这种场合确实也不适合她多言。
没有嫔妃插手嫡长子选妃的道理。
秀女退下去之前,苏棠再次看向林珣的妹妹。
小姑娘五官秀丽,但明显不似小自幼长在深闺里的小姐那般娇嫩,身段也非弱柳扶风,些许带着阳光的痕迹。
倒不是说黑……按照封建的说法就是健康、好生养的模样。
皇后兴许也看中了这一点。
苏棠忽然感觉到一丝违和,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刚从皇后那儿出去,她便给弟弟苏成递了信。
晚膳之前,萧景榕倒是来了一趟,还问起她对秀女的看法。
“可有看得过眼的?”
苏棠不明白他是何意,模棱两可地答道:“千挑万选出来的秀女,自然都不会太差。”
她想了想又笑着添上一句,“皇上还想臣妾再替您挑两个不成?”
结果成功收获萧景榕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道:“澄焕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若得合眼的,朕便给他赐婚。有妻妾照顾,总好过他一人在外。”
“皇上何不让他自己挑上一挑?”
“那小子再三推辞,朕亦无暇管他。”
“依臣妾看,他既自己不愿意,再迟两年也无妨,总好过硬凑出一对怨偶来。”
萧景榕并未多言,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二人一齐用了晚膳 ,萧景榕又起身回太极宫去。
说起小寿王,苏棠也觉得怪。
这熊孩子最近不知怎么了,写的信越来越简短,从前都是洋洋洒洒好几页纸,现下只剩一句“诸事无恙,安好勿念”。
苏棠有些担心,打算明日炖好答应他的板栗鸡,让人给他送去。
顺道问问他的近况。
“殿下,殿下。”杏子看着萎靡不振的小寿王,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家主子被关的那一阵无所不用其极地往外逃,这会子解了禁却日日瘫在房里不肯走动。
问他有什么烦心事,他也不愿讲。
小寿王翻了个身,“别吵本王,本王困得厉害。”
杏子不明白,他日日卧在榻上,有什么可困的?
但她到底没胆量诽议,只能苦口婆心相劝,“您如今伤好全了,也该出去转转。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呢。”
小寿王仰躺着,把手撑在脑袋后面,“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个地儿,有什么可去的?”
杏子无奈。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念德妃娘娘。
如果德妃娘娘在,定然有办法治她这主子。
杏子眼见已经临近午时,只好先吩咐人传膳。
许是上天听到她的愿望,还真让她盼来了德妃娘娘的信儿。
杏子将鸡汤盛出来跟其他菜摆作一道。
“殿下,该用膳了。”
“本王不饿,晚些再吃吧。”
“您早膳也未用,这怎么成?”
小寿王心里揣着事,闻着饭菜的香味也没食欲,仍是回绝,“饿不死。”
“您这说的什么话?”杏子也急了,赶忙阻止小寿王咒自己,“殿下当真不吃?”
“不吃,不吃。”
“既如此,奴婢可就将德妃娘娘送来的板栗鸡汤分给小鑫子他们了?”
“她送了汤来?”小寿王侧目看向杏子,随后小声嘟囔,“……还算她有良心,记得本王说的话。”
杏子见小寿王动摇,垂首偷笑。
“殿下不想用,奴婢这便把膳食撤下去。”
小寿王面子上挂不住,犹豫再三还是在杏子掀帘之前叫住了她,“既然都摆上了……本王就稍微对付两口吧。”
杏子苦口婆心相劝,“殿下心里有事,奴婢见识浅薄不能替殿下分忧,但殿下也不能总作贱自己的身子。”
她这主子上回弄伤自己流了不少血,杏子现在想想都后怕。
“本王知道。”
小寿王也不是有意任性。
他之所以这么颓废,是因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如何。
从前他想着自己当个闲散王爷最好不过。
……但是老女人肯定不想他整日吃喝玩乐。
他如果有了封地,偶尔管管也不是不行。
如果说齐越使臣的死让他云里雾里。
沈周的死便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困在王府,从头到尾都没理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除了用利刃划伤自己之外,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自家堂兄将他关在王府或许是想保护他,也或许是不相信他,怕他捣乱。
可堂兄送他出城那晚,为什么偏偏刚好遇上齐越的使臣拦路?
只能证明有人想让他成为杀害齐越使臣的凶手,让他成为大雍的罪人!
他想去找沈周对质,却只得到他的死讯。
要么是幕后黑手杀人灭口,要么是堂兄以绝后患。
他是恨不得弄死沈周,但绝不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烈火重围之下,他如刍狗任人摆弄,真的能活下去吗?
更别提护住想护之人。
“本王是不是很没用?”小寿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问。
“殿下怎么会这样想?”杏子赶忙安慰他,“殿下的骑射在一众世家公子里难有敌手,至于学识……国子监的夫子不也夸殿下进步神速吗?”
“可这些……都没有用啊。”小寿王望着窗外,虽是嫩芽抽新,却仍有落叶归尘。
他再精于骑射也不可能以一当百,飞天遁地。
他再博闻强识也敌不过别人的精心算计。
“如何会没用?”杏子不明白。
每个世家公子都是学的这些,既然无用又何必要学?
小寿王不知该如何解释,“本王去后院转转,你不必跟来。”
他刚走到池塘边便见两个家丁拿着竹网往池塘里扒拉。
“你们在捞什么?”
“回王爷的话,池子里死了一条锦鲤,怕臭了水,奴才们合计着把它捞上来。”
小寿王定睛一看是最大最肥的那条,通体为白,唯有头上一抹橙红。
他以前总爱叫它“红”运当头,如今却成了死到临头。
从不信命的他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他怕死,却也没那么怕死。
毕竟他在这世上牵挂的人不多。
但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毫无意义。
老女人肯定会看不起他,混小子也会笑话他。
在皇家……权力才是自由。
小寿王感慨好一阵,突然想起鸡汤他还没喝完呢。
于是又屁颠屁颠跑回去。
“殿下若再不回来,这汤就凉了。”杏子赶忙拉着他坐下,生怕他又跑了。
“对了,食盒里还有封信呢。”
“怎么不早说?”小寿王将手里的勺子放下,“快给本王看看。”
杏子轻叹一口气,“殿下既然这般在乎,为何近来德妃娘娘给您送信,您要么就不回,要么就回短短一句。您如此只怕会寒了娘娘心啊。”
小寿王拆信的手一顿,“跟本王来往过密只会害了她。”
“殿下果真是长大了,都会替旁人考虑了。”
小寿王闻言瞬间炸毛,“你什么意思?是说本王很幼稚吗?”
“奴婢并无此意。殿下先看信吧,奴婢把剩下的汤再拿去热一热。”
杏子连连摇头,立马找借口开溜。
幸而小寿王的注意力都在信上,没功夫计较。
结果信的第一句就是骂他。
说他翅膀硬了,性子野了,连信都敢不好好回了。
小寿王边看边抓起连着鸡汤一起送来的糕点。
结果一口咬下去酸得他头皮发麻,口水直流。
他一看信中竟然写着,“我特意准备的特制糕点,不知是否有让王爷提神醒脑呢?”
“如果殿下还不清醒,就再多吃两块。”
小寿王连忙把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放下。
这老女人想谋害他。
“近日王爷想来经历了不少事,王爷烦心也是常事,但凡事一个人憋着是没有用的。”
“王爷要实在不想说也无妨。但王爷要记住,我们都很担心王爷,王爷一定要顾好自己。”
小寿王鼻头一酸。
一定是刚刚吃那块糕点太酸了的缘故。
一定是。
这老女人就会整他。
小寿王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过了。
反正那些人再包藏祸心。
这世上总是有人关心他的。
那种违和感不是她的错觉。
林瑜一直长在乡下,也没读过书,但她那日见到的林瑜,谈吐完全不输站在她身边的秦心婉。
礼仪可以临时恶补。
受过教育的痕迹却无法伪装。
而且为什么数十个秀女,偏偏是林珣的妹妹?
如果林瑜真是林瑜的话,兴许她的躯体里也早便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种严重的割裂感。
苏棠脑子里面有很多种猜测,甚至想到了死去的桑楹。
她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存在太多疑点。
可是不知道为何,明明思绪纷乱,她的眼皮却愈发沉重。
再睁眼时,苏棠面前的场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白墙上挂着不知哪个亲戚送来的十字绣,凌乱的床铺上摆着几件衣服。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艺术照。
上面的女孩……是她。
外面忽然传来女声,“出来吃饭了。”
“好。”苏棠下意识放下手机往外走。
亮着的屏幕上打开的是小说界面。
餐厅的方桌围满了人,只剩一个给她留下的座位。
左边坐着她妈,剩下的都是不熟的亲戚。
苏棠坐下,只夹面前的菜吃。
妈妈见状时不时往她碗里夹一筷子。
“吃点肉。”
“这个吃不吃?”
苏棠不好意思的同时,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但仍然有人把她当做孩子。
餐桌上的人在喝酒,她不爱喝。
她找借口离席,那亲戚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唠家常。
苏棠重新回到房间拿起手机。
随着不断翻页,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她眼前。
故事却如此陌生。
萧韶安作为书中的男主角,自幼被父亲冷待,母亲掌控,虽是长成了端方如玉的模样,实际却是冷心冷情。
女主桑楹的出现如一道阳光照进他的生活。
可惜皇后更希望他娶一位出身显贵的世家小姐,而非桑楹这样的浮萍孤女。
因此两人分分合合,甜虐交织。
主线狗血得没眼看也就算了。
里面配角的故事更是让苏棠觉得匪夷所思。
光是对萧景榕的几句描写就足以颠覆她的认知。
“万丰三十五年,昭南王世子拥兵北上,挟万丰帝令其禅位,改号乾元。”
“菏州突发瘟疫,乾元帝不顾百姓死活,下令封锁菏州,官兵怒杀流民,堆尸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