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师傅劝了,他会不去?那怎么?可能!
简敬允定然会去,他做下?的决定根本无人能够阻拦。
教她说,简敬允是个好儿子,好兄长?,好学生,更或许是个好臣子,却不是个好郎君,更不是个好阿爹。
只因?着觉得?儿子丢了脸面就斥责他不堪重用,不让云哥儿出去见人,压着云哥儿在家读书。
侯生说云哥儿那时,如个老学究。
简娘子指甲微微用力,在掌心落下?个深深的烙印,心里刺痛得?厉害。
她,怎么?,就一直,视若无睹呢?
要是胡师傅早见过自己,又或是与云哥儿熟悉,简家人还会有?这般的难事吗?或者说,要是简敬允对自己有?些许尊重,简敬之又敢这般对自己吗?
等会?自己?从未见过简敬允的师傅、同窗和友人?
简娘子忽然愣了愣,面上闪过一丝疑色。她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么冷静沉着的时?刻,能一点点把问题碾碎,细细品尝这裹在蜜糖之下的苦药。
她的夫君简敬允是怎么想的?
简娘子垂着眼眸,思考着往昔岁月。最?初他是乐得把自己介绍给同窗友人的,直到?……简敬允前往扬州府学读书。
因着河头村与扬州城之间的距离,所以简敬允在城里租了间廉价屋子。
又因着租房用掉了大半银钱,所以简敬允必须在别处节约银钱,起初他隔个十天半个月回家一趟,到?后头一月才回来一趟。
简娘子哪里与他分别过这么?久,自是有意跟着他搬进扬州。只是简敬允说他大多时?间都在府学读书,又说她单纯愚笨做不?得生意,让她在家里照顾儿女?就是。
说得好听?,实则除去照顾儿女?外她还要帮忙打点简二?房的事情,另外还要忙碌农事,纺织做布,就连孩子读书不?好也是她的过错。
那时?的她自认为郎君体惜,还颇为自豪地与旁人说道。每每得到?邻里欣羡的目光以后,她都分外喜悦得意。
如今想来,好生离谱。
他是真担心自己?,还是纯粹不?想让自己?出现在人前?简敬允带晴姐儿和云哥儿去过城里,却从未提过要带自己?去城里逛逛。
简娘子越思考,越觉得漏洞百出。
她思来想去,只留下了一个答案:她的郎君简敬允从未想让她与他的同窗师傅,乃至官场会有联系的人产生联系。
是嫌弃,又或是……
一时?间,简娘子觉得她落入冰窟之中,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眼前黑蒙蒙的一片,无数记忆交错而上,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简敬之在得知兄长身死后,第一反应是说自己?死了,而且胡师傅等人都没产生任何怀疑?
或许是他早就在人前说过。
家眷无法出席,是因为身体差;孩子无法出席,是因为年纪小。指不?定简敬之已察觉到?兄长的打算,才会理?所应当顺着话题往下。
哈……哈……哈。
她,她是掉进了个什么?狼窝里?
简娘子醒过神来,一张脸已煞白无比。
只是面对视简敬允为亲子的胡师傅,简娘子还是为他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她收敛心情,交错的双手微微握紧,指尖用力掐住手腕里的肉。锥心的疼痛窜上天灵盖,顷刻间让她冷静下来。
简娘子笑容平和,柔声道:“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又与胡师傅您有何关联?胡师傅您一心教导他,又帮他良多,上当受骗也不?是您的缘故。”
“您要好好疗养身体才是。”
“我,晓得,晓得的。”胡师傅艰难地挤出话语来,他睁着浑浊的眼睛,努力看着简娘子:“你,瞧着,很好。”
这个好,是身体健康的好,吗?
简娘子手指颤了颤,到?底是没把这问题说出口来。她笑容温柔,专注与胡师傅说话中,以至于?全然没注意到?简雨晴和简云起投来的视线。
简雨晴觉得自家阿娘,瞧着怪怪的。
偏生尚在胡家,她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只能暂且把疑问放在心底。
胡师傅身体尚未康复,说了片刻功夫就没了精神。
简家人见状,连忙起身告别。
等走出房门,简娘子才悄声询问候生与王叔:“胡师傅的病,还能好转吗?”
“应该可以吧?”
“胡师傅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候生听?罢,笑着回答道:“胡师傅是中秋节那天病倒的……哦,对了,那中秋糕饼盒子上的字是起哥儿写的吗?”
“叫我云哥儿吧。”简云起经过先前在马车上的对话,对候生也没了先前的看不?惯。他先点出称呼问题,又点点头:“我写了,阿姐还有阿娘也写了吧?”
简雨晴点点头:“嗯,范厨,还有丰姐儿也来帮忙了……原来是从字上认出来的吗?那还真是好运气。”
要是送来的不?是简云起写的,胡师傅恐怕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真相,也不?会引来尹博士了。
“刚开始连翻身都无法翻,更?不?用说说话。”候生仔细与简家三人说着胡师傅的状态,“现在虽然说得含糊,也只能勉强动手挥舞下,但好歹也是能起来了。”
候生对此很是乐观,难掩喜色。
简雨晴听?罢,也悄悄松了口气:“希望胡师傅能早些好起来。”
简娘子、简云起和简岚都点了点头。
这事错在简敬之,而胡师傅纯粹就是受害者。对于?这位一直对简家人充满善意的老人,简家人都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简娘子与王叔留了自家地址,而后又表示过几日会再来探望。一家人把吃食药材留下以后,又乘坐马车回了扬州。
待马车行驶到?简家院外巷子时?,出乎意料的一幕让几人齐齐一愣。
巷子外头,竟是围着不?少百姓。
马车再往前行驶几步,简雨晴注意到?巷子外竟是停着几辆马车。
面色严肃的衙役侍卫齐齐阵列在前,见到?简家马车后同时?露出警惕的表情。直到?范石上前表明身份,才收敛表情,纷纷让开道来。
周遭的百姓安静一瞬,轰然炸开。
他们瞧着简家往里驶去的马车,叽叽喳喳说起扬州城里的传闻来。
据说出了平民?顶替官宦家眷的大案!
据说简娘子本是为五品县君,却是遭人顶替,在乡下含辛茹苦地照顾孩子长大。
形形色色,是说不?完的讨论。
简家人进了院子,才发现里头人更?多。屏着呼吸的芳豆见着众人归来,激动得眼泪都要蹦出来。
她还是头回,见着这么?多官吏啊!
孙刺史领着一行官宦,对着简娘子便?是深深作揖。
简娘子饶是有心理?准备,都被?吓了一跳。她急急避开孙刺史的作揖,又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孙刺史面容肃穆:“我身为扬州刺史,竟是束下无方,让人犯下如此重罪,让简娘子和三位郎君女?郎吃了这么?多苦,光是作揖而已,哪里能表达我的歉意。”
孙刺史得闻此事,便?是后怕不?已。
简敬允虽然身死,但也是在圣人跟前留下过名姓之人。这桩案子若是再过上几年被?揭发,若是简家人出现什么?事情,他这官帽定然也只有摘掉一条路,说不?定还要因渎职而遭到?严惩。
孙刺史唏嘘不?已,更?是愧疚。
他把这桩事的处理?结果逐一告诉简家人——主谋简敬之,流二?千里,发边卫充军;其子年幼,充为官奴;其妻为从犯,同样流二?千里,发边卫充军;其长女?有顶替之行,同样流二?千里,发边卫充军;其三女?,四女?年幼,充为官奴。
其中次女?简招姐,愿以钱绢抵罪,赎其母、其长姐、三妹四妹。
简娘子愣了愣,反问道:“招姐儿只赎买了简二?娘几个,没有赎买简敬之和耀哥儿?”
禀报的官吏颔首:“没错。”
他表情古怪,抬眸偷偷瞥了眼孙刺史。直到?孙刺史颔首,才往下说道:“这位简招姐……被?毁了容。”
简娘子、简雨晴和简云起齐齐一震。
官吏垂着眼眸,小心交代着:“简招姐的郎君幼年摔破了头,脾气古怪,经常会殴打家眷仆役,据说简招姐嫁过去没半月,就被?刚烧出来的汤水毁了容。除此之外,据负责领其去见简家人的皂隶道,当日见她脸上还有别的伤势。”
简娘子嘴唇动了动,终归是没有发表意见。她点了点头:“这样,这样也好。”
除去简二?房的处置以外,孙刺史还带来了关于?县君的封赏——六年的俸禄,还要按规制提供的院落、田地乃至男仆婢女?。
一时?间,简家人有了房、有了人还有了钱!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全家人都懵懵的,直到?孙刺史一行人离开,他们才恍恍惚惚,渐渐醒过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简岚,她喜上眉梢,一跃而起:“阿娘,阿娘,这意思是——咱们可以搬家了?”
上回,简家人就觉得房子有些拥挤,还琢磨着要不?要重新租赁或者买一套宅院。
而如今,他们竟是有了套大院子!?
随着简岚的欢呼声,众人也渐渐醒过神来。简娘子瞧着众人喜气洋洋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些:“……等明日,咱们明天去瞧瞧?”
简雨晴、简云起和简岚齐齐同意。
这一晚上,除去睡得如小猪般没心没肺的简岚,其余三人躺在炕上辗转反侧。
简娘子想不?通简敬允的变化?,怎么?都睡不?着。她索性坐起身来,披着衫子到?外头来吹风,她怔怔地坐在木廊上,仰头看向天空。
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夜空吞噬了她的思绪。简娘子放空大脑,努力平复那阵阵涌上前来的情绪。
忽然,她的耳边响起吱呀声。
简娘子收回思绪,看着简雨晴推门而出。没等她说话,简云起也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姐弟两个一左一右,坐在简娘子身边。
简娘子瞅瞅这个,看看那个,默默地选择闭口不?言。
“阿娘,您有心事吗?”
“……没有的事。”简娘子再是怨恨简敬允,也不?至于?在儿女?跟前说他的坏话。她能在胡师傅跟前忍着,自然也会在儿女?跟前忍着。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正?当简娘子想着,倒不?如就让儿女?们带着一份憧憬,让他们把简敬允当作光风霁月之人也好时?,简雨晴和简云起交换了个眼神。
“阿娘,是阿爹的事?”
“阿爹……他不?是好人,对不?对?”
简娘子的身体僵在原地,错愕地看向说话的儿女?。
果然,如此,吗?
简雨晴的心轻轻落了回去,竟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简娘子怪异的态度,博士们奇异的神色,胡师傅奇怪的问题,还有那漏洞百出,却无人发现的真相。
乱成一团的丝线渐渐整理?整齐,藏匿在其中的答案也浮上前来。
合着,简敬允,早就在谋划让阿娘无声无息的消失?简雨晴的睫毛颤了颤,眼前氤氲起一层雾气。
她偏过头去,避开了简娘子的视线。
简云起呼吸急促了些,落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何时?握得紧紧的。
简娘子道:“你们别瞎想。”
简雨晴听?出她的沮丧,登时?支棱起来:“他的盘算没能得逞,还让阿娘有了县君的诰命,给?咱们留了房子田产和大笔的钱,嘿!教我说,肯定是老天爷看不?惯他的行径,拿这些来补偿阿娘的!”
后世有言:中年有三喜,升官发财死老公。简雨晴深以为然:“要我看,阿娘养个漂亮点的郎君……呜呜!”
简娘子的忧伤消失得一干二?净,伸手捂住女?儿的嘴:“晴姐儿,你可住嘴吧!”
被简雨晴这么一打岔,简娘子别说悲秋伤月了?,只求女儿别再提这事。
为了?避免简雨晴再说出什么惊世之语,她赶紧伸手推着简雨晴往屋里走。
直把?简雨晴送回房里,简娘子才长舒口气,接着转身看向儿子简云起:“云哥儿,你也给我回去睡觉!”
简云起还发着愣,慢一拍应了声。他低着头,默默走回到房门口,伸手拉开房门。
简娘子瞧着简云起的反应,登时心下不安,怀疑儿子会胡思乱想。她拉住简云起,揉了?把?他散落的头发,柔声道:“云哥儿,别多想,早些休息,啊?”
简云起沉默一会,等到简娘子耐心快耗完的时候才点点头。他合上?房门,却是没立刻回到炕上?,而是立在门口直发愣。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轻了?,直至无声。
简云起犹如一尊雕塑般立在门口,久久没有动作。
悬在高空上?的明月似乎看出少年?郎心里藏着事,悄悄躲进云层了?,又偷偷从云层探出一角来看。
皎洁的月光穿透窗纸,投下一片阴影,映照出少年?那反复松开又握紧的手。
不知何时,简云起才动作。
他转身一步一步回到炕上?,盖上?被褥,睁着双眼盯着屋顶。
这一晚,简云起下定?了?个主意?。
因着昨日乱糟糟的事项,次日简家人都显得精神不济。还好如今早食午食餐品都是两三日才换一回,又有范厨茜姐儿几个帮忙,准备起来还算轻松。
范厨知道简家最近喜事多,烦心事多,待早食时间结束,他笑眯眯地把?中?午活计都拦下,教几人早些回家:“你们早些回去吧,这里有我在呢。”
简雨晴道了?谢,又说待家里整理好定?然?要请范厨来小酌一杯,用个乔迁宴。
范厨脸上?带笑:“那敢情好。”
等送走简家人,他与范大娘叹道:“我原本?还想教云哥儿做我的徒弟,现?在看来是……又是一场空。”
范大娘闻言,抬眸白了?他一眼:“你哪里是想收徒弟,分明是想撮合云哥儿和茜姐儿。”
简云起年?纪与茜姐儿相仿,简娘子和简雨晴性子又好,看得出是好相处的,当?然?最最最重要是简家人擅厨,要是茜姐儿嫁过去,夫妻姑嫂婆媳间都有话题。
别说范厨心动,范大娘也是意?动。
经?过先头那帮叛逆徒弟的伤害,两人如今最看重的便是人品性子,也正是想把?简云起带身边观望观望,他们两夫妇才没贸然?提出这事。
谁知道,后头竟是有这般变化。
范大娘叹了?声:“谁能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等事?如今要是开口说,倒是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简娘子成了?诰命夫人,云哥儿也有了?能直接成为八品官的资格,这婚事的对象……可就比过去大得多了?。
现?在开口,无论成不成都损了?彼此感情。范厨思来想去,还是摇摇头:“还好咱们没在茜姐儿跟前提起过这事,往后也不要提了?。”
范大娘哎了?一声,应了?下来。
夫妇一时无话,自顾自忙着手上?的活计,随后又去做事了?。
却不知,灶房外一片衣角闪过。
春姐儿和茜姐儿往外绕了?一圈,才故作无事地重新走进灶房里。两人原本?是准备去做中?午要用的油豆泡,却没曾想到会听到这么番话。
春姐儿有些尴尬,瞅了?眼没啥反应的茜姐儿,连忙开口保证:“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茜姐儿挺淡定?:“没事。”
春姐儿偷偷瞥着她的神色,然?后被茜姐儿逮了?个正着。茜姐儿哭笑不得:“我真没放在心上?……比起婚事,我有自己想做的事儿。”
春姐儿愣了?愣:“哎?”
茜姐儿走到油锅前,把?切块的豆腐放入其中?开始炸豆泡。她睨了?眼春姐儿:“你上?回不也说自己往后想开铺子嘛。”
春姐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茜姐儿凝视着泛起的油花,等豆腐炸得金黄就把?它们捞起来。
春姐儿默默地帮忙打下手,两人忙忙碌碌,许久都没说话。
茜姐儿把?炸得圆滚滚的豆泡捞起,搁在一旁的竹簸箕上?:“我其实?晓得的,我阿爹阿娘去世以后,阿翁偷偷相看了?好些人。”
“除去阿爹师兄弟的孩子,还有外头酒肆饭馆掌柜的孩子,阿翁每回都想的是招个徒弟来教教……明明我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春姐儿瞅了?眼茜姐儿,附和道:“我觉得你肯定?能做到的!等开了?大铺子以后,到时候你当?大厨。”
春姐儿说到这里,转身看了?眼身后,确定?范厨不在后头才继续道:“教范师傅做二?厨……”
茜姐儿杏眼睁得溜圆,错愕地看着春姐儿。正当?春姐儿怀疑自己说错话时,她捂住嘴噗嗤笑出了?声:“那可不简单哦?”
春姐儿与茜姐儿瞅了?眼,乐得前仰后合。他们的笑声传出灶房,落进范大娘耳中?,范大娘掀起帘子往里走,瞅着油锅前的两人:“你们两丫头,说什么呢?”
且不说两丫头如何与范大娘解释,另一边简家人准备了?一堆东西,打算乘车去往新家瞧瞧。
几人刚出门,便见?张妈妈来了?。
她脸上?带笑:“长史听说您几位要去府上?瞧瞧,教我过来帮衬一二?。”
简雨晴没拒绝,直接道了?谢。
这未来的府邸如何,简家人心里也是没谱。且不说如何安置,光是里头需要多少仆役,要做哪些事情,他们也是一窍不通的。
有了?张妈妈这位老人,众人心头一定?。
他们请张妈妈坐上?马车,叫范石往昨日说的地儿去。结果马车刚刚驶出巷子,没两息功夫便转弯驶入另外条巷子,然?后便停了?下来。
简家人一脸懵,然?后发现?他们往日是住在长史后门处,而新院子就在长史府的正门处。
简雨晴走下车时,心里还臊得慌。
亏他们一家严阵以待,结果就是隔了?条巷子!
还全被张妈妈瞧在眼里!
简雨晴只觉得脚趾抠地,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得了?!
不过他们没来得及沉默多久,只见?宅内便有数名青衣男仆婢女迎上?前来,齐齐叫了?好。
有人牵着马匹,引着范石往后头走,有人上?前接过几人手里东西,引着简家几人往里走去。
这座宅院之前是有主人家的,因着牵连祸事,所以被抄家充公。正巧其规制符合五品官员住所,便被孙刺史挑中?,与简家人手里。
说是规制符合,却又要出格一点。
饶是家里财物被搬得干干净净,门廊上?也不如简雨晴去长史府见?到的那般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却也绝非普通人家!
长史府是长史府,这里可是简家啊!
简雨晴自是没了?上?回在长史府里的谨慎小心,仔仔细细打量未来的居所。
她看着看着,对简爹的嫌弃少了?大半,甚至还是感动简爹死得好……咳咳。
瞧瞧这般大的宅院,难怪人人都钻尖了?脑袋想当?官。这还是五品官员能住的宅院,要是再往上?呢?四品、三品、二?品,一品……乃至那些国公府,王府!
简雨晴想都不敢想,又往身侧看了?眼,担心阿娘阿弟阿妹受不了?诱惑。
只见?简娘子脸上?看得出惊讶和高兴,却是没有多少向往和狂热之意?。
简雨晴知晓阿娘心里还有些芥蒂,看着眼前的宅院开心归开心,同时又有点不爽。
简雨晴又看向简云起,他面色微肃,抿着唇瓣。打从昨天知晓真相起,他就这副眉心紧锁,思考人生的架势。
简雨晴收回目光,看向简岚。
简岚小嘴张得溜圆,是全家最激动的人。尤其是走到花园以后,她更是兴奋得不行:“阿娘,阿娘!好大的湖!我可以叫二?……思哥儿来钓鱼吃吗?”
很好,这丫头就想着吃。
简雨晴松了?口气,又哭笑不得:“等思哥儿休息,就请黄娘子一家来玩好不好?”
简岚欢呼雀跃,高兴得不得了?。
简家人穿过花园,正式进入后院居所。前面的园子大,后面的居所更是大,别说多住个丰姐儿并家仆,再来上?三个丰姐儿都能住下。
好家伙,先头的烦恼都没了?!
简家人转了?一圈,最后才把?注意?力落在仆役身上?,又看了?看张妈妈。
张妈妈全程没做声,一直注意?着这帮仆役。到现?在她慢悠悠地点出几人,教他们去做外面洒扫的下等活计。
这几人变了?脸色:“我是伺候……”
张妈妈冷着脸,直接打断他们的话语:“你们都是被退回去的官奴,还以为自己活在往日呢?”
张妈妈挑的都是刚才上?前巴结讨好,恨不得每一处都讲解一番的。他们话里话外都带着对这里的熟稔感,应当?是以前就在这府里伺候的。
张妈妈打发了?那几人,又从里挑出几个引着简家人查看情况,却又记得拦住岚姐儿往湖边,假山边去的。
最后她才挑了?在外头管事的,又让几人分了?活计给诸人。就这片刻的功夫,仆役们皆是老老实?实?,听话乖顺。
简娘子瞧在眼里,记在心里。
待教诸人打扫府邸,不日搬家以后简家人又往外走去。简娘子与张妈妈道:“往日光教岚姐儿跟着您学,瞧如今我也应当?与您学学才是。”
张妈妈摆了?摆手,直说客气。等送了?简家人回院子,她又开口道:“老仆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妈妈请说。”
“简娘子去人牙子处多买些人,放身边伺候也好,在外头做管事也好,屋里人多些,才好呢。”
简娘子若有所思,又谢过张妈妈。
简雨晴想着大体?如长史府里那般,有外来的,也有官家的,两边人的心不在一道,免得诸人抱团谋利,欺骗主家,尤其适合简家这般突然?起势,没有任何底蕴的。
送走张妈妈,门口又来了?丰姐儿。
丰姐儿早得到消息,眉梢眼间都是喜色:“简娘子!晴姐儿!还有云哥儿,岚姐儿,恭喜你们呀!”
几人忙招呼丰姐儿过来,然?后瞧见?她身后还有个环姐儿。两人走进院里,丰姐儿乐呵呵地恭喜道:“往后就得称呼娘子为县君了?。”
简娘子笑了?:“客气什么。”
在知道简敬允藏在暗地里的心思以后,简娘子对县君这个诰命也是如噎在喉,感觉怪异得很。她不爱这个称呼,索性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长史府上?还未寻到厨子?”
这都有半个月了?。
要不是丰姐儿中?途过来,与几人说起方长史去了?信,使家里人在长安城里寻觅厨子的事,他们还以为方长史是花言巧语把?丰姐儿留着,徐徐图之呢。
丰姐儿笑弯了?眉眼:“寻好了?,不过对方过来还要好些日子……算算,应当?能赶在重阳节前抵达吧?”
这么一算,也就几天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简雨晴听出?丰姐儿话语间的随意,好奇问?道?:“听丰姐儿的话,这位厨子是?你的熟人??”
丰姐儿掩唇一笑:“当然啦。”
她没隐瞒,直接回答道:“那是我的同母兄长,家里?人?都叫他秉哥儿。”
居然还是朱家的厨子?
上回是?朱厨娘,而后是?丰姐儿,就连再寻觅也是?寻了?朱家的厨子。方长史对于朱家厨子,似乎分?外信任?
教她说,恐怕丰姐儿所在的朱家在长安城里?,也是?有数的厨艺世家。
简雨晴把好奇埋在心底,又说起搬迁的事来,最让人?头大的还是?府邸太大,人?手太少的事。
丰姐儿家里?仆役不?少,闻言也觉得张妈妈说的有理。她给简雨晴和简娘子出?了?几个主意,而后又拍了?拍胸口:“要是?忙不?过来,我?这里?的人?也可以借给你用!我?家梁阿婆可厉害了?,保准把人?管得老?老?实实!”
简雨晴听罢,也觉得有理。
简娘子想了?想,先?谢过丰姐儿,而后又道?:“倒是?不?必阿婆出?手,我?先?试试,到时候要是?有错处,再请阿婆提醒我?罢。”
转眼过了?三日,丰姐儿的兄长秉哥儿也终于赶到扬州府。
当天,他就跟着丰姐儿上门拜访。
简雨晴瞅了?眼秉哥儿,虽然丰姐儿说他与自?己是?同母所生,但长相是?南辕北辙。
秉哥儿身量魁梧,皮肤黝黑,声音粗犷,唯独一双眼儿与丰姐儿相似,都是?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
起码给人?的第一印象,比朱娘子好多了?。他就朱厨娘的事,先?与简家人?先?道?了?歉,又送了?礼物上前,说是?朱家听闻朱娘子之?事后,教他送来的赔礼。
简娘子收下?礼物,又与他说了?两句。
等到了?次日,秉哥儿又跟着丰姐儿来拜访了?。这回他是?有事要与简家人?商量:“我?听妹妹说,您家里?马上要搬走了??”
简雨晴应了?声:“对。”
秉哥儿面露喜色:“那您这间院子可寻好下?家?”
简雨晴听罢,登时笑道?:“秉哥儿是?想租我?家的院子?”
秉哥儿说了?声是?,仔细说了?缘由。原来他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才抵达扬州城,是?因他刚刚娶了?妻。
两夫妻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偏偏从天而降这么个好活。
因着大户人?家府里?都爱用女厨,所以厨艺世家反而是?重女轻男,像是?方长史这般的好活,错过了?这回,下?回要等到何时也不?知道?。
秉哥儿舍不?得放手,也舍不?得娘子吃苦。他与娘子商量再三,准备他先?到扬州城来做事,空闲时再在周遭赁个院子。等他安置妥当了?,再请妻子家眷搬过来。
秉哥儿脸上微红:“我?那日回去还想着您家位置不?错,昨日又听妹妹道?要来帮你们搬家,这才得知的……”
黑高壮的汉子扭扭捏捏,让人?看得眼前一黑。简雨晴免不?得瞅了?眼阿弟净净眼,这才打起精神:“我?们这院子也是?赁来的,我?一会带你去寻牙人?,与房主说好了?再去官署改书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