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亮起几盏幽暗的光,如无声拉开的帷幕。
梁世桢微微蹙眉,“郑姨没给你拿鞋?”
“不是。”全蓁看着他,淡声解释,“是我怕吵醒别人,自己没穿。”
这话说完,空气安静一秒。
大概是觉得她这行为实在不可理喻,梁世桢盯着她看了好半晌。
他气场太强,看过来时会有种被审视的错觉。
但今晚应当是喝过酒的缘故,那双透过镜片的桃花眼不若那样锐利,微微眯起时,只给人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这感觉说不清来由,全蓁不禁向后退一步。
她正站在一叠柜子前,这一退,光洁后背恰好抵至冰凉柜面。
眼前骤然笼下一片堪称强势的阴影。
是梁世桢倏然向她靠近。
视线内,是他棱角清晰的下颌线以及较之常人更为突出的喉结。
全蓁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样,眼睫颤了颤,正欲伸手推开。
他反向旁边移一步,启开柜门,拎了双新的一次性拖鞋出来。
梁世桢稍稍俯身,将那拖鞋放在全蓁面前,嗓音低沉,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穿上。”
全蓁微微呼出一口气,因紧张而握起的手掌慢慢松开,蹲下身拆开包装换上。
待看着她将鞋穿好,梁世桢才转身继续向上走。
行至二楼,他随手指了间房给全蓁,想了想,脚步止住,扔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叮嘱,“下次不用这样。”
“你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这栋别墅一共三层,一楼为餐厅与佣人房,二楼为休息区,三楼则是休闲区。
梁世桢的房间位于二楼主卧,对面则为书房,书房旁边另有一间客卧,虽无人居住,但常年有人打扫。
方才梁世桢随手一指的客卧便是这里。
这间卧室实则面积很大,不但有独立的洗浴间,入门向内甚至还有一扇单独被隔出的衣帽间。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间房的面积已经大于港岛大多数家庭一起所居住的所有空间。
全蓁微微为某人的钞能力叹服片刻。
时间很晚,但许是睡过一觉的缘故,全蓁并无睡意,简单冲洗后更是清醒许多。
既然睡不着,她索性靠在窗边吹了会风。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远远超出她前三年之最。
全蓁甚至不知,今晚贸贸然过来这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正想着,忽听对面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全蓁推断是梁世桢从书房回到了房间。
她想了想,回头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黑暗中,屏幕光线羸弱,幽微如萤火,点亮一小块区域的明亮。
全蓁调出两人的聊天框,他们至今未曾添加微信,有事要么短信要么电话,但就算是短信,也只有公事公办般的一两个来回。
从上划到下,互动少得可怜。
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如今竟然身处同一空间,只隔着两扇房门。
全蓁垂敛眼眸,默默敲字,“今天谢谢您。”
今晚若不是梁世桢,她还不知该怎么办。
同一时间,另一扇门内,梁世桢倚在窗前,看眼跳出来的消息,唇角微不可察勾了勾。
满心以为会认床失眠,结果全蓁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第一时间,她甚至有点恍惚。
因为这里的窗帘格外隔光,屋内仍旧伸手不见五指,不像在宿舍,总有日光透进来。
全蓁以为还在半夜,结果看眼手机,竟然已经过了九点。
她慌忙起身洗漱,但当洗漱完换衣时,全蓁才发现,昨晚来得突然,她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眼下除了昨日穿过的那身以及现在所穿的这件浴袍,她并没有别的衣服可穿。
可……这栋别墅又不是她一个人在住。
她肯定不能直接穿浴袍下去,万一梁世桢还没出门呢?
昨天那裙子也没洗,早已被她扔进脏衣篓。
全蓁纠结片刻,还是不能接受将其再次捡出来,套上身。
犹豫再三,她给梁世桢拨电话求救。
电话很快被接通,但他似乎在外面,听声音有些杂乱,间或传来一两声规律性的动静。
全蓁沉思两秒,意识到什么,“……我是不是打扰你锻炼了?”
梁世桢没答这问题,直奔主题,“什么事?”
他嗓音比平时低,应该是正在跑步的缘故,听起来磁沉极了。
全蓁捂了捂耳朵,声音不自觉便低下去,“……那个,我没有衣服穿,可以安排人随便给我拿一套吗?大一些也没关系。”
跟异性提这种要求多少有点尴尬。
全蓁舔下唇,正准备反悔说算了,房门已被扣响。
郑姨拿着购物袋笑眯眯道,“醒了?这衣服是早上世桢让准备的,都是太太你的尺寸,看看合不合适。”
全蓁被那声“太太”叫得十分不自在,“您叫我名字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哎好,”郑姨笑,满口答应,但坚决不改,“太太快去试试。”
全蓁无奈,只好先拿着衣服进衣帽间。
然而,等她将那袋子打开,一股血液直冲大脑,她呼吸都顿了好几秒。
那包装袋之上,赫然放着一个崭新的文胸。
少女的款式,浅粉色蕾丝,两根细带上缀着蝴蝶结。
全蓁下意识“啊”了声。
……怎么连这个都有。
这时,搁在玻璃柜上的手机里传出梁世桢平静无波的嗓音,那电话竟还没挂断,他那边似乎安静下来,问,“怎么,不喜欢?”
这话一出,全蓁更觉窘迫。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试探道,“衣服都是您选的吗?”
“不是,”梁世桢直接否认,“郑姨t准备的。”
全蓁听罢微微呼出一口气。
再次道谢后,将电话挂断。
换完衣服,全蓁跟在郑姨后面下楼。
郑姨在梁家多年,对梁世桢有种亲人般的依赖,爱屋及乌,她看全蓁也是越看越喜欢。
这姑娘虽然话不多,但不会叫人冷场,几乎她抛出的每个话题都能得到她认真的回应。
这对郑姨简直是种久违体验。
不知不觉,她话便就多了些。
“前几天世桢跟我交代这事,我还当他哄我玩呢,谁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有主张,竟然真的不声不响领证了。”
郑姨虽不明白他们为何分房睡,但现在年轻人与从前不同,凡事以舒适度为第一,搞不好是体谅对方,不想影响彼此的睡眠质量。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看眼全蓁,继续说,“太太穿这身可真好看,早上给世桢看的时候,他挑这个,我还觉得太素净,没想到穿你们小姑娘身上刚刚好。”
全蓁敏锐捕捉到一丝不对劲,面色僵住,“衣服不是您准备的吗?”
郑姨笑,“是我,但我哪决定得了这个,总得拿给世桢看一看。”
“毕竟你们才是夫妻,他清楚太太你的审美。”
全蓁:“……”
吃过早饭,全蓁想到早上那境况,正思索究竟该怎么才能回宿舍收拾一些生活必需品带过来,微信突然接连嗡了好几声。
「沈令伊:蓁蓁你去哪了!」
「沈令伊:老实交代,昨晚就没回来,是不是跟野男人鬼混去了!」
「沈令伊:我们宿舍楼不知道咋回事,最近老有记者在附近,你说会不会是我火了,那些人跑来堵我的?」
估计是见全蓁没回,沈令伊下一秒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
全蓁接起,“喂。”
沈令伊见状控诉,“好啊,我发消息你不回,打电话才接是吧?”
全蓁:“不是,刚刚在吃早饭。”
沈令伊狐疑,“这个点才吃早饭,你昨晚别是真干坏事去了吧?”
“不是,”全蓁尾音拉长,无奈将最近情况简单说了说,说完,她问,“伊伊你今天空吗?如果空的话,能不能帮我收拾下行李,我一会想办法回去拿。”
尽管梁世桢这里什么都不缺,但全蓁没有书没有电脑,根本无法学习。
沈令伊满口应下,两人约好下午在学校附近见面。
这件事商量完,沈令伊电话没挂,突然好奇道,“诶,说真的,跟梁世桢同居的感觉怎么样,他私底下是不是也那么冷?”
全蓁听完,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昨晚他给她拿拖鞋那一幕。
指尖无意识点着手腕上的银镯,有关冷漠无情这种话蓦然就有点讲不出口,半晌,全蓁换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感觉……还行吧。”
沈令伊百思不得其解。
这意思……到底是冷还是不冷啊。
下午,全蓁如约出门。
房门打开间隙,她脚步一顿,发觉对面那书房几乎同时开启。
梁世桢自里面走了出来。
他今天罕见没穿正装,一身偏休闲款的灰色西装,里面是同色系衬衣。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全蓁觉得,在梁世桢这里,应当是反过来的。
他身形开阔,是天生的衣架子,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股莫名的高级感。
两人目光对上,梁世桢问,“要出去?”
全蓁点头,“去趟学校。”
“学校?”
“对。”全蓁解释,“我好多重要的东西都在那,正好我舍友回去拿东西,我托她顺便帮我把行李也收拾出来。”
梁世桢微微颔首。
这里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全蓁不想打车,边下楼边拿出手机查看地铁路线。
但很不巧,大概是默认能够住在这里的人都不需要挤地铁吧,就算是最近的地铁口也要走好远。
全蓁微微叹口气,认命掏出打车软件。
正准备确认下单,背后倏然响起梁世桢有些淡漠的嗓音,“会开车吗?”
全蓁怔愣一秒,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她转身,点一下头,“会。”
舒兰茵去世后,全耀辉将陌生女人带回家,全蓁自那时起便强迫自己学会了许多新技能,十八岁那年,她送给自己的成年礼物便是拿着妈妈留给自己的钱去报名了考驾驶证。
只是好久没开,她也不知行不行。
梁世桢倒是挺无所谓,自茶几上捞了把钥匙扔给她,“这不好打车,你开车去。”
全蓁认识这个车牌,但这系列有贵有便宜,想来梁世桢的车一定便宜不到哪去,万一磕碰,她定然负担不起修理费用。
而且,她没开过这么贵的车,不知道会不会有自己不懂的操作流程。
全蓁知道自己开车是最好的选择,但碍于这些原因,她又有点不敢开。
梁世桢似看出她想法,半晌,整了整衣服,抬脚向外,“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因为有梁世桢保驾护航,全蓁很快便到达约定地点。
这种大视野的车开起来其实很舒适,她按捺几分掌握方向盘的激动,将车不偏不倚正正泊到路边停车位。
停好车,她将车牌号发给沈令伊。
沈令伊很快找过来,她没看到后座的梁世桢,一敲开车窗便玩笑道,“可以啊蓁蓁,你这个婚结得可太划算了,现在连大G都开上了。”
沈令伊丝毫没压低声音,梁世桢肯定能听到。
全蓁回头看了眼,见男人根本没什么额外的反应,她才赶紧打开车门下车。
沈令伊哪里想到车里还有别人,这种话,背后开玩笑可以,但当着人家正主的面则多少有点尴尬。
她抓了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蓁蓁,我嘴太快了。”
全蓁将她手中行李箱接过来,摇头道,“没事,是我应该谢谢你,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宿舍。”
沈令伊叹口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害我白高兴一场,我还以为我升咖了,连回趟学校都有狗仔追呢。”
全蓁哭笑不得,“不要连这个都羡慕好不好?”
“好好好,”沈令伊上前拥一下全蓁,语气不舍,“我一会就回剧组了,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全蓁笑了笑,“很快,我有空去探班。”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宿舍东西看起来不多,但装进行李箱重量便十分可怖。
刚才在学校外便是梁世桢帮忙放进后备箱的,现在开进车库,依旧需要他才能提出来。
梁世桢拿行李箱,全蓁便负责提另外的几个纸袋子。
但不知是袋子本就不牢固,还是里面太重,全蓁刚拿出,其中一个绳子便崩断,零零散散的东西随即洒落一地。
全蓁赶紧蹲下身去捡。
捡着捡着,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里面的东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全蓁觉得应该是沈令伊放错了。
正想着等下次探班的时候带给她,余光突然瞥见梁世桢旁边那车轮之下,似乎还落了个包装袋。
那包装袋旁边,便是梁世桢被西装裤包裹的大长腿。
全蓁犹豫半晌,见实在有点不方便,便指了指,商量道,“麻烦能帮忙捡一下吗?”
梁世桢没作他想,反正今天好人好事已经做得足够多,他俯身长手一捞,那透明包装袋便被他拿在掌心。
像是衣服,但摸在手里似乎又觉得有点小。
梁世桢垂眸看一眼,眉梢不禁挑了下。
全蓁见梁世桢迟迟不给她,有点疑惑,还以为他是懒得走,便特地朝他走近些。
她将那破掉的包装袋递至他面前,说,“放这里吧,等以后……”
还没说完,梁世桢便将那东西扔了进来。
全蓁下意识看了眼。
就在她眼前,赫然躺着一条挂着一串珍珠的内衣。
这布料少得可怜,比她早上那件胸衣冲击力大多了。
全蓁脸“腾”一下涨得通红,后面的话也忘了说。
梁世桢见状,大抵是觉得有趣,他饶有兴味盯她半晌,忽地俯低身,凑到她耳边,故意问,“以后什么?”
第15章
梁世桢对居住环境要求极高,尤其不喜欢家中有太多不必要的杂音,因而大多数时候,除开饭点,别墅内几乎看不到旁人。
也不知她们是刻意避开,还是另有别的住处。
全蓁左手抱着沈令伊遗留给她的惊喜,右手拎着另外几个包装袋,放轻脚步,默默跟在梁世桢后面上楼。t
她脸依旧烫,不在意抑或淡定全都是伪装。
实际上,全蓁懊恼极了,早知不叫他捡,又或者,沈令伊走之前叫她检查一番……不管怎样,总好过她方才拉着梁世桢解释。
明明这种事,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
全蓁三分心累,七分绝望。
当晚,她将母亲送给她的小木盒妥帖放进衣帽间深处后,立即将“罪证”拍照,发给沈令伊。
沈令伊几乎秒回,“嘿嘿,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在你这里。”
她面不改色,丝毫不扭捏,甚至还给全蓁发来一个心黄黄的表情包,全蓁无言片刻,“……伊伊,你确定进的是正经剧组?”
沈令伊急了,“说什么呢!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侮辱艺术好吗!而且……”她顿几秒,“这个不是拍戏用的啦!”
全蓁不解,“?”
沈令伊装神秘,“三两句讲不清楚,等你探班的时候再说吧!”
两人聊着聊着便开始发语音,最终齐齐觉得不方便,索性开了语音通话。
一接通,全蓁那稍显苦恼的语气听起来便格外明显。
沈令伊关心好姐妹的生活近况,只当她是不适应,问,“怎么啦,是不是发现有钱人的生活太腐败了,根本融入不进去?”
全蓁:“不是……”她简单将事情经过讲了下,问,“伊伊,你说他会不会不相信,以为我别有用心?”
沈令伊:“那你有吗?”
“当然没有!”
沈令伊继续问,“那你之前表现过这种倾向吗?”
“当然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沈令伊不以为然,“时间会证明一切。而且……你真以为他这种人做决定没提前调查呀,你信不信,你在他心里如果真是这种人,他根本不会给你接触到他的机会!”
不得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令伊看问题一针见血,全蓁立刻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但安慰归安慰,这天夜里,她却没有睡好。
一个过于真实的梦。
她依旧身处这间别墅,周遭环境与现实近乎一模一样,只是这间房里除了她,却莫名多出另一个人。
全蓁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凭感觉知晓那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
黑暗放大危险讯号,她试图撑着坐起身,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看不清,是因为自己眼睛被蒙上。
这还不止,就在她试图去将那黑色领带摘掉时,鼻尖忽地嗅到一股清冽雪松香,那气息愈来愈近,直到她整个人被笼罩。
手腕被握住,指腹被若有似无摩挲。
他的气息悬停在她耳边,幽幽叹一声,缓缓反问,“告诉我,既然不是你的,为什么穿在你身上?”
全蓁被这股强势气场逼得心脏骤停一秒,随即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
……太吓人了。
她一边掀被起身一边去拿手机。
才早上六点。
全蓁试图闭上眼再睡一觉,然而许是方才的梦境太过离谱,她怎么酝酿都没有睡意。
她索性起来将要带给沈令伊的东西重新找袋子装好,而后简单洗漱,换身衣服下楼。
这个点的别墅静到落针可闻,尽管上次梁世桢交代过不必太小心,全蓁还是担心吵醒别人,轻手轻脚下了楼。
餐桌上空空如也,显然还没到早餐时间。
全蓁走去冰箱,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剩余的食材。
然而,那门拉开,除了满满当当上下排列整齐的瓶装水外,便再无旁的东西。
全蓁皱眉,不自觉呼出一口气。
这么有钱,冰箱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谁?”楼梯那传来一声低沉质问。
全蓁愣了下,一手掌住冰箱门,探出半个头,“梁先生,是我。”
梁世桢见是她,神色缓和些许,他自然而然走至她身后,长臂一伸,那手臂几乎环着她自敞开的冰箱内从最中间拿出瓶水拧开。
许是低温加成,那股雪松在鼻端缓缓弥漫。
让人难以忽视。
全蓁指尖下意识抓了下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呼吸亦微微屏住。
梁世桢喝口水,见这人依旧站着没动,他低眸,随意问,“在这做什么?”
他离她其实不算近,但许是昨晚那个梦,全蓁依旧向后退一小步才淡声回,“我想找点食材做早饭。”
“饿了?”梁世桢看眼时间,“你一般几点起,下次让郑姨按你的时间再备一份早餐。”
全蓁住到这里已经很不好意思,怎么可能再继续麻烦别人,“不用,我今天起早了,下次晚点就行。”
梁世桢微微颔首,没怎么坚持。
全蓁见他一身运动装,应当是准备出去,便主动让开,为自己找好借口,“那我再上去睡一会。”
谁知,梁世桢将水瓶放下,却没向外走。
两人目光对上片刻,他蓦地开口,“郑姨没带你参观这里?”
全蓁蹙眉,微微困惑,“是有哪里不一样?”
梁世桢见她好似真的全然不知情,下颌微抬,指一下厨房的方向,“以后想找东西,把那扇门推开。”
全蓁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视野之内,明明是一面再完好不过的墙面,哪里有门?
疑惑间隙,手腕倏然被一捉。
梁世桢耐心耗尽,三两步将人拉至厨房。
“推。”耳旁是他平静的低沉嗓音。
全蓁微微用力,试探性伸手,那面墙便霍然向内开启。
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她收回刚刚的话,这厨房竟然内有乾坤,里面还有一个分门别类的食品储藏室,各类空运的新鲜食材按照对应温度进行保存。
全蓁怔愣好几秒才按捺住心头诧异,自眼前架子里取下几样东西。
这里面温度比外面要低一些,她呆过一会儿,觉得有点冷。
微微摩挲两下手臂,梁世桢注意到,将人领出去。
他这次没有碰她的手腕,但此刻,方才被他碰过的地方却依旧有些痒。
全蓁抿了抿唇,觉得是昨晚做梦的后遗症。
因为见过这储藏室,继续参观时,她再看到诸如健身房、影音室时已能很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
全蓁平日缺少运动,光是跟在梁世桢后面将这三层楼走遍,便已有些气喘吁吁。
她伸手撑住墙,半是玩笑半是休息,“我觉得,现在就算在我眼前出现一座图书馆,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她说话带些喘,完全是体力不支所致,梁世桢淡淡瞥她眼,神情若有所思。
然而全蓁却误会他那表情,嘴唇微张,惊讶道,“不是真有吧?”
算不上图书馆,也称不上一座。
顶多算是梁世桢的私人藏书室。
但……当全蓁抵达地下室,看到那近乎挑高五六米,与图书馆无异,不,应当是比图书馆更为大气的设计时,才明白他完全是在谦虚。
这地方迅速荣升为全蓁心中最爱。
她转头看眼梁世桢,问,“我也可以来这里?”
梁世桢听罢,再次露出一种类似于匪夷所思般的神情。
片刻,他神情淡然,回望她一眼,嗓音磁沉道,“当然。”
随后不甚在意补充,“说了你是女主人。”
全蓁此后几天都呆在这里。
她之前还为自己无法拥有独立学习的空间而苦恼,但现在一切迎刃而解,她不光可以学习,甚至还能读到许多市面上已不再流通的原版书籍。
——梁世桢藏书种类多到超乎想象。
不仅仅只有专业书,人文社科乃至其他亦有所涉猎。
全蓁如今已读完整整三个学年,最后一学年除开课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毕业论文。
尽管大多数学生会等开学再开始,但全蓁还是更习惯早做准备。
她趁现在时间充足,先整理了一些感兴趣的论文,看书与论文交叉进行,长此以往,倒也不觉得累。
全蓁忙起来便很专注,开始几天,她还会在吃饭时遇到梁世桢。
后来渐渐饭桌上便只有她一个人。
全蓁下意识想问,但等真的点开短信对话框才发现这样日常的对话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关系中。
犹豫片刻,那对话框还是被关上。
梁世桢因拓展业务缘故,需至A国出差一周。
叶怀谦恰好也有这段行程,回程那天,便光明正大蹭了梁家的私人飞机。
梁世桢一向不关心朋友私事,但这圈子就这么大,一有风吹草动想不知道都难。
他扫眼叶怀谦,对方正跷着腿,捡了本杂志,大剌剌坐在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翻着。
看着像是其名下的时尚刊物,圈内女星以登上首页为荣。
梁世桢毫无兴趣,很快移开视线,“听说你最近换人了?”
叶怀谦乐了,笑一声,“谁这么无聊,舌根都嚼你面前来了。”
“你说谁?t”梁世桢嗓音很淡。
叶怀谦笑容淡下去,“老头子?”他“啧”了声,“你说这些老家伙是不是闲的慌,自己生一窝崽不够,还得管下面的要。”
“又不是什么好基因,传来传去干什么。”
叶怀谦是出了名的不婚主义者,奈何叶老爷子不信,每回见到梁世桢都得讲两句。
梁世桢这一问倒不是为叶老爷子那叮嘱,他是听说叶怀谦近日手笔颇大,为了那新人,竟还开了个工作室,专门给她喂资源。
叶怀谦听罢嗤道,“世桢,别人看不出不要紧,但我不信你真不知我想做什么。”
叶怀谦这人,幼时流落在外,此后回归叶家,韬光养晦多年才得到今日这位置。
若说他没野心,一心只为当叶家的看门狗,梁世桢绝对不信。
他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一贯没多问。
倒是叶怀谦被他挑起话匣子,玩笑问,“还没问你,家里多了个人的感觉怎么样?”
全蓁搬进梁世桢别墅这事,叶怀谦还是在自家刊物的娱乐版见到的。
他虽然按下没让发,但却一直忍不住好奇。
要知道,梁世桢独身至今,身边从未有过女人。
骤然领证尚且有原因,那同居呢?
要知道,这种密闭空间可最容易催发暧昧。
叶怀谦倒是对那位女同学的本事存了两分期待。
谁知,这问题抛出,梁世桢反而蹙了蹙眉。
郑姨前几天曾给他发消息,说她偶然听到全蓁感叹家里太大,爬上爬下很辛苦,如果能有电梯就好了。
梁世桢此刻便不免想到他上次带她参观别墅,不过没几步路,她便累得想要坐下来。
他心道她要的不应是电梯,而是增强体质。
叶怀谦见问题抛出,对面人久久不曾应声,他不死心,微微倾身追问,“怎么了,不习惯?”
梁世桢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更不喜欢将其作为谈资。
他理了理外套,此刻飞机穿破云层,一束强光恰好至窗外照进来,天边云层变换,有轻微失重感。
叶怀谦只得被迫坐正。
片刻,他听到梁世桢平声回,“没什么。”
那语气,也不知是不愿谈,还是维护。
与此同时,全蓁浑然不知自己的体质已经差到被梁世桢频频皱眉。
但这实在怪不了她。
她先天不爱运动,在学校又有校车代劳,久而久之,体力便有些跟不上。
而且她口味喜辣,梁家饭菜多偏好清淡,她吃多实在没胃口,没胃口吃得便更加少,由此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短短半月,全蓁感觉自己恐怕掉秤好几斤。
不过以往学习时她时常饭都无法规律吃,现在已经好上很多,全蓁很知足。
这天,她刚吃完一顿清淡至极的午餐,大门那突然响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