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偏宠by陆今宜
陆今宜  发于:2024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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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他看着也不像是这么有闲情逸致的人。
全蓁猜不出便也没再纠结。
反正他们只是同居一屋檐的陌生人,点头之交而已。
眼下,这位“点头之交”发来的话语更是将前几日信誓旦旦同他道歉,声称他实则并未那样无情的全蓁衬托得好似一个……
算了,她站在楼梯口,闭一下眼,深深呼吸。
片刻,全蓁转身将门关上,拿上水瓶,自己下楼。
刚至楼下,忽见郑姨自门外进来,她看眼预备出门的全蓁,笑着说,“太太,你身体弱,吃点早餐再去吧?”
梁世桢习惯空腹,郑姨这个点一般并不会出现。
全蓁稍有疑惑,但念及她讲得有道理,便依言坐下吃了点东西。
她起得早,胃口不佳,半杯果汁加溏心蛋耗去将近一刻钟。
郑姨收拾间隙,几度想开口,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自二十出头便来到梁家务工,如今几十载过去,她成为这个家中遗留下来的老人,虽被唤作一声“郑姨”,身份地位不同往日,但本质上,她还是在主家手底下讨生活。
梁世桢敬她,她却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全蓁全然不知,因为自己跟梁世桢前后脚出门,郑姨便已忧心忡忡将自己半生都回顾遍,她兀自吃完,走去一楼盥洗室将手洗了洗,挎上水瓶出门。
这是她自搬进这里后第一次这么早出门。
薄暮晨曦,天边刚翻过一轮鱼肚白,稀薄日光将一切笼罩。
眼前花园花卉众多,四季不败,眼下正大片盛开的是一丛淡黄色的玫瑰,这花香气不若寻常玫瑰那般馥郁,细闻之下有些淡,但若有似无,如影随形,好似山雾清岚,直到推开门,跑出几米,仿若依旧能闻见。
全蓁对这里不熟,但好在进入主路,沿途便时而能见到附近居民。
这是一片以安静著称的豪宅区,统共不过二三十栋,居住者非富即贵,哪怕只是出门锻炼,全身上下依旧精英气质十足。
在这群人中间,全蓁稍显稚嫩的面庞便有些过于引人注目。
她不过才快走没一会,便有位打扮时髦的公子哥将她拦下。
男人模样风流,衬衫没好好穿,胡乱解开几颗扣子,将好好的V领硬是穿成深V,他开了辆风骚气质拉满的红色法拉利,车型夸张,面上架着副同样夸张的黑超,车内鼓噪乐声节奏感拉满。
见全蓁停下朝他看过来,他将墨镜一拉,绽放招牌笑容,“美女,跑步呢?”
全蓁微蹙一下眉,心道这人好自来熟,于是没理他,将脸别开。
这人却误解她是在欲擒故纵,被拒后反更来劲,宛如一块粘皮糖,就这么放缓车速,慢慢跟在全蓁身后,甩都甩不掉。
全蓁心下慌张,眉头皱得更深,犹豫是不是该给谁打个电话。
毕竟这地方虽治安不错,不太可能发生恶性事件,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女性单独外出莫名其妙被尾随,换做谁都得害怕。
想了想,她朝旁边退两步,将梁世桢拿出来当武器,冲车内那人威胁道,“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谁知那人竟全然不害怕,一手托腮,眉梢扬了扬,倚在车窗上,悠悠问,“喊谁啊?这的人我都认识,没见过你呗,故意跑这来钓凯子的吧?”
这话侮辱性极重,全蓁面色冷下来,“我老公真的在附近,我警告你,你刚刚讲的这句话已经构成诽谤。”
“那你可以告我啊。”那人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觉得全蓁这股倔强劲有点意思,唇角笑容加大,无赖道,“要不要我帮你推荐律师?”
他太过肆无忌惮,就好像全蓁如果真的告,他也全然不怕。
她猜测这人应当是哪家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真打官司她讨不到任何好处,索性不欲纠缠,转身便准备离开。
谁知刚转过身,脚步一顿,她视线内出现一线熟悉的身影。
梁世桢逆着光,两手抄兜,身高腿长,也不知听去多少,他隐在树荫下的神色晦暗不明,无声予人威压。
与此同时,车里男人也发现了梁世桢的存在,他面上轻佻顿收,现出两分惧意,局促喊了声,“梁总。”
两人显然是认识的。
但梁世桢根本没看他,那目光越过去,落在全蓁面上。
她换了身浅粉色的运动服,估计是被气的,脸色瞧着不大好。
梁世桢不明白这人是不是长了张好欺负的脸,不然怎么走哪都能碰上这些污糟事。
他脸色沉郁,抬脚朝那走过去。
全蓁跟那男人站得很近,导致他以为梁世桢是来找他的,慌忙之下连忙下车。
腰背弓了弓,他正欲伸手攀谈,忽见梁世桢直接将他忽略,径直走到方才被自己撩过的妹面前,然后停下了。
男人有点愕然。
脑中忽然响起这妹子方才讲过的话。
——我老公就在附近。
这附近能有几位单身的?
屈指可数。
单身且不曾订下婚约的。
更加屈指可数。
他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下一瞬,这念头成真了。
梁世桢自然而然低头,问,“你认识他?”
全蓁摇头,“不认识,但他一直跟着我。”
两人态度这样熟稔,再猜不到是什么关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男人后背冷汗直冒,而梁世桢则冷冷朝他看过来一眼。
男人心虚极了,赶紧为自己辩解,“梁总,这都是误会……”
此人身份与全蓁猜测一般无二,他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大律师,母亲更是港城著名名媛之一,奈何两人生出的儿子实在不争气,同样都是精英教育,却不知打哪养得流里流气,整日为家里惹事,父母操碎心,前几日还曾遇见梁世桢说是没办法,打算将他送到哪规训一段时日,梁世桢当时没怎么表明态度,现在却觉得,在这种地方留下这样的人,倒的确是个祸害。
他极为厌恶恃强凌弱,此刻尤t其。
男人不过纸老虎,被梁世桢那眼神吓到,默默挨蹭到车边,迅速拉开车门钻入,来时如风,去时亦如风,跑得飞快。
这种二世祖还不够格跟梁世桢交涉。
他看一眼,没搭理,转而收回目光,看向全蓁,随意问,“有没有事?”
全蓁摇头,“没。”
“那回去。”
全蓁此刻确实也丧失部分跑步心情,闻言没反驳,点了点头。
两人自山下缓缓往回走,梁世桢腿长,步子大开,走得要快许多,全蓁渐渐落在他身后。
阳光投落在地的身影渐渐重叠,被风一吹,周围枝叶晃了晃。
回去后不久,院内一阵喧嚣,紧接着,有车停下。
郑姨惊喜嗓音一道道传入屋内,“世桢,太太,诗潼小姐来了。”
梁世桢闻言,将手里那支烟熄灭,抬脚走出去。
停下的那辆车里下来几位保镖,他们专程护送梁诗潼的安全,但梁诗潼本人却并非坐在那辆车里,她骑着一辆自行车。
从老宅到这里路途不算远,但绝对不近。
梁诗潼骑这一路笑容灿烂,满头满脸汗珠,众人簇拥着将她迎进屋。
全蓁觉得这场景多少有点怪异,可在场并未有一个人提出疑问,她便也面色如常,未曾开口询问。
梁诗潼今日本就是一时兴起。
她最近状态不错,去学校上了几天学,自觉恢复得还不赖,便试着出了一回门。
梁诗潼过来,梁世桢去公司的时间便理所当然延后。
他招了招手,示意厨房再准备一份早餐。
梁诗潼确实有点饿,坐下便冷吞虎咽,待她吃完,忽然发现全蓁与梁世桢一人坐在餐桌一端看着她吃。
她有点不好意思得将筷子搁下,紧接着疑惑道,“你们干嘛坐那么远?”没等说完,她猛的意识到什么,看向梁世桢,不可置信道,“……你们不会还没和好吧?”
梁世桢瞥她一眼,伸手将梁诗潼的脑袋拨回去,冷冷道,“吃你的饭。”
梁诗潼不服气,再次将头转回来,“我吃饱了!”
“你是不是又惹嫂子不高兴了?”
梁世桢懒得打理她,她便将话头对准全蓁,“嫂子,你说!”
全蓁哪敢乱说。
梁诗潼见全蓁久久不开口,便叉腰道,“嫂子,我哥娶个老婆不容易,他如果气到你,你千万不要抛弃他,你告诉我,我帮你撑腰就是!”
梁世桢娶老婆不容易?
全蓁听到这个,好似听到什么笑话,她实在没忍住,唇角弯了弯。
这一抹小动作很快被梁世桢察觉。
他抬眸看她一眼,忽然出声道,“过来。”
全蓁有点莫名,“怎么了?”
梁世桢微抬下颌,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你坐这。”
随即,他看向梁诗潼,淡声问,“现在可以了?”
梁诗潼勉为其难点点头。
全蓁看出梁世桢并不想叫梁诗潼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没说什么,依言坐下来。
谁知梁诗潼见他们还是离得太远,而自己那个榆木哥哥全无表示,她决心好人做到底,猝然从背后推了全蓁一把。
她常年锻炼,力气不小,这一下忘记收着。
全蓁正欲坐下,陡然被这样一推,身体失去平衡,她下意识拽住梁世桢的手臂。
下一瞬,梁世桢只手自背后将她捞起,他力气比梁诗潼大上许多,全蓁很快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两人之间空出的那点距离也彻底消失。
梁世桢揽着她腰的手未曾放下,偏头撇眼始作俑者,语气是罕见的严肃,“梁诗潼。”
他很少叫她全名,梁诗潼到底还是怕,撇撇嘴应了声。
梁世桢肃然道,“下次不要这样,很危险。”
梁诗潼垂头哦了声。
大抵是不想再叫她胡来,梁世桢揽全蓁起身,吩咐立在一旁的郑姨,“您带诗潼去影音室,看着点,别叫她玩疯。”
郑姨忙不迭应声。
全蓁也看出梁世桢有点生气,但她不明白他气在哪里,只觉得他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存在感格外强。
两人上楼时,动作间好似轻柔的抚摸与摩挲。
全蓁从未与人这样亲密过……
她全身好似过电,将将过拐角,实在忍不住,以手支撑旁侧的栏杆,微微战栗了一下。
梁世桢见状将手松开,漫不经心倚在墙边点燃一根烟。
他并没有抽,只是顺着那烟雾,扫眼全蓁。
倏然笑出一声,嗓音堪称平静,“怕什么?”

静谧空气里,气息缓缓波动。
全蓁有些抵不住那好似能将人看穿的目光,背过身,低声喃喃,“不是怕,是不习惯。”
梁世桢看过来一眼。
他的视线本无侵略性,但许是他这个人本身给她的感觉便是强势的,全蓁无由如芒在背,片刻,肩胛微微收拢,整个人不由自主紧绷起来。
她穿的这身运动套装是上短下长的款式,腰间收束,动作间短袖上移,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肢。
梁世桢眸光轻飘飘一落,旋即移开,抬起手上烟吸了一口,低声说,“那就早点习惯。”
这语气又是熟悉的命令式。
全蓁想到他早上那态度,再结合现在,她暗自咬牙,几分不爽道,“我为什么要配合你?”
梁世桢盯她两秒,对这威胁丝毫不在意,“那你自己向诗潼解释?”
梁诗潼这个年纪,正是对男女关系最为好奇的时候,不光好奇,且藏不住事,若将他们的关系据实以告,大概不出半月,老爷子便会得到消息,猜出两分眉目。
全蓁不敢赌,亦不想多生事端,半晌别过头,以沉默相对。
梁世桢笑了声,把玩两下打火机,他忽然再次开口,“早上那事,想怎么处理?”
他指的那个开法拉利的男人骚扰她的事情。
全蓁没想到他竟还记着,思索片刻,回,“让他别出现在我面前?”
梁世桢微微颔首,“不用道歉?”
全蓁想了想,摇头,“算了,他那种人,就算道歉也不是诚心,不要也罢。”
还有一点全蓁没说。
男人尊严比天大,尤其是早上那位草包二世祖,若真是被压来同她道歉,日后必定要在心里狠狠记她一笔。
她现在借着梁世桢的势,人家不敢拿她怎么样。
可等以后两人关系结束,那就不好说了。
做人点到为止,没必要为自己树太多敌。
这点倒意外挺合梁世桢的意,他看向全蓁的目光一时多了点她未曾察觉的意味。
气氛霎时有些微妙,全蓁不自在侧身,指了指自己房门的方向,询问,“那我先回去?”
谁知预料中的答案并未出现,梁世桢向前走两步,夹烟的那只手将书房门推开,他回身看向她,平声道,“那门我叫人锁了,你今天待这。”
三楼,梁诗潼电影看得心不在焉。
不知道的,还以为屏幕上放映的并非经典喜剧片,而是著名致郁系影片。
郑姨不说话,也不问,只安静陪着她。
倒是梁诗潼憋不住,一手敲了敲椅座,偏头问,“郑姨,你说我哥跟这个嫂子,是真的吗?”
兄妹对于彼此的了解自然超乎常人。
梁诗潼觉得不正常,也只是一种隐隐的直觉。
郑姨笑着说,“诗潼小姐,我老了,没有你这样冰雪聪明,我只知道,世桢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也是,”梁诗潼撇嘴,“我哥做事向来不听人安排,还好他不昏庸,不然这要是在古代,他就是一听不进谏言的暴君。”
亲妹妹吐槽最为一针见血,郑姨被她逗笑,心道,若世桢真的平庸,这位子也不会落到他手上。
梁诗潼仰倒在椅子上,屏幕影片一帧帧而过,不时映着她几分愁苦的面容,她叹息道,“怎么办,我还是觉得他们不对劲,我怎么觉得这两人还没我跟方邵熟呢?”
郑姨其实也有点这感觉。
尤其是方才,世桢命人将门锁住,这种怪异感尤盛。
但她不可能明说,只状似无意道,“你要真不放心,就在这住几天?”
梁诗潼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与其千想万想,不如实地观察。
免得她担忧,还得生生憋着。
愁死个人。
全蓁本以为梁世桢会去公司,谁知在她进去后,他便自然而然走进来,将门关上了。
他神情太过寻常,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
但全蓁却还是因那股忽然而至的雪松气息而呼吸微滞。
距离再次拉近,又一刹远离。
梁世桢理了理衣袖,经过她身侧,走去面前的胡桃木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看这架势,他今天应该不打算出去。
全蓁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放t松,抬眸打量四周。
这间书房跟梁世桢个人的气质特别搭,暗色做主调,间或搭配几抹没那么跳的象牙白,办公桌背后是一整面存放文件的办公柜以及落地窗,再向里,有一爿简易的休息区,那里靠窗摆放一张沙发。
全蓁意外发现自己存放在楼下办公桌的东西已被人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她看眼梁世桢,见对方已开始全神贯注办公,她便也定了定心神,将自己电脑打开。
但,大概是空间内另有一人的缘故。
全蓁很难集中精神,一篇论文没看完,又切换到专业书,最终她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进去,便索性将一旁自己上次未看完的小说抽了出来。
这本书她之前看过一遍,但时间过去很久,许多情节都已忘记。
上次在地下藏书室看到,全蓁不知怎的,又将其抽了出来。
书中以一段婚外情开场,女主因为母亲灌输的愚昧思想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婚后,她很快便因痛苦而将全副爱意寄托在一位狡猾的有妇之夫身上,但当两人关系被撞破时,她满心以为的局面并未出现。(*)
他的丈夫要带她离开,而她的情夫则选择明哲保身,让她同自己的丈夫离开。
全蓁是昨天刚从开头开始翻的,眼下正看到情夫以巧言令色将自己的算计包裹成甜言蜜语,而女主正在同他激烈对峙。(*)
与这本书最为出名的“二流货色”片段不同,全蓁觉得这里面最有趣的反倒是这位情夫的心理。
他被发现时的慌乱,被发现后的逃避,对峙时的色厉内荏,以及重逢后的若无其事,皆将这一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全蓁看着看着,不禁呵笑出声。
“笑什么?”另一边,梁世桢看她一眼,平声问。
全蓁愣了下,将书合上,“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梁世桢刚处理完郑嘉勖早上送过来的文件,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骨,嗓音略有低哑,“在看什么?”
全蓁闻言,将书封面展示给他看。
Maugham的《Painted Veil》。
这本是收藏级别的原版书,港城推行“三言两语”政策,全蓁英文一直很好,基本能够流畅阅读市面上大部分的书籍。
梁世桢看过一眼,大抵是对内容不感兴趣,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微抬下颌,指了指那紧闭的屋门,“诗潼可能会过来。”
全蓁意识到,他似乎是在解释他为何让她呆在这里。
依梁诗潼的劲头,若是到二楼发现她住在另一个房间,恐怕又得一番折腾,还不如将两人直接锁定在同一空间,从源头阻绝她的怀疑。
话题既已引到这边,全蓁觉得自己再不问,恐怕便再无机会,她将书搁在面前的小桌上,侧身看向梁世桢,“能问个问题吗?”
梁世桢神情了然,“诗潼的?”
全蓁点点头。
“她经历过一场车祸,应激,不能坐车,只有状态好时能乘坐一段时间公共交通。”
全蓁愕然,“……所以这也是你不喜欢开车的原因?”
梁世桢没想到她竟然能注意到,目光定定盯住她几秒,不置可否嗯了声。
“那你……”全蓁欲言又止。
梁世桢知道她想问什么,淡声道,“我没有,我不在车上。”
说完,他捞过桌上打火机,自烟盒中抖出一根烟,幽蓝色火焰燃烧之际,他衔住那支烟,凑拢手掌,低颈点燃。
他那神情一瞬降至冰层,整个人笼罩着一股寂寥之感,好似闷热港城顷刻下过一场微薄的雪。
再多的,他明显不愿多谈。
全蓁也没再问。
电影没看完,梁诗潼听了郑姨的建议,便迫不及待下楼。
梁世桢的书房轻易无人可进,连打扫都只郑姨一人负责。
但梁诗潼游离于规矩之外,偶尔闯一闯,梁世桢并不会说什么。
她风风火火将门推开,视线逡巡一圈,发觉屋里没人。
正欲向里走,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响,全蓁自楼梯另一间门内走了出来。
梁诗潼狐疑道,“嫂子,你在那干嘛?”
全蓁没想到梁诗潼下来时间这么巧,实在想不到借口,怔愣之际,一旁倚在阴影处的梁世桢低低开口,“她衣服湿了。”
梁诗潼衣服很多,房间自带的衣帽间根本放不下。
因而她想当然认为这是全蓁的另一间衣帽间。
不过好好的……衣服怎么会湿?
梁诗潼思索片刻,看向两人的目光顿时暧昧起来。
梁世桢见状蹙眉,“别乱想。”片刻,他补充,“少看你那些小说。”
梁诗潼才不听这些,歪头促狭道,“哥,你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哦。”
其实情况简单到出奇。
完全只是因为放在桌上的那杯水不慎泼掉,而全蓁为了抢救自己的电脑与书籍导致裙摆被淋湿,这才不得已将门打开,进屋换身干净的衣物。
梁世桢懒得解释,任由梁诗潼误会去。
他抬臂看眼时间,问,“你什么时候走?”
梁诗潼听罢难以置信,控诉道,“我才来半天!”
“这还不够?”梁世桢冷冷睨她一眼。
梁诗潼本就没准备走,见状正好找到理由,她鼓了鼓脸颊,好似宣布一项重大决定,“我今天不走!而且接下来几天,我都不会走!”
她这架势一看便是认真的,全蓁有点难以接受,“……真的?”
“真的!”梁诗潼郑重点头。
像是怕梁世桢拒绝,她说完立刻走过去抱住梁世桢的手臂,撒娇道。“哥,你就让我在这玩几天吧,我在家好无聊的。”
梁世桢闻言看眼全蓁,这小动作被梁诗潼捕捉到,她只当他哥是在征求全蓁意见,忙跑过去又对全蓁使用撒娇大法。
全蓁哪抵抗得住这个,几回合下来,她只能勉为其难道,“好、好吧。”
诗潼在这里没有房间,不可能让她住一楼,最终只能将二楼另一间客房收拾出来给她。
但她住二楼,全蓁便更不可能住自己的房间了。
她好后悔,下午坚定一点多好,为什么就抵抗不住女孩子撒娇呢。
因为不能回房间,全蓁吃完晚饭磨磨蹭蹭,特地去地下室看了好长时间的书,本想能不能浑水摸鱼躲过一劫,谁知小姑娘兴致高昂,正拉着佣人在沙发旁陪她下飞行棋。
这种棋太过简单,梁世桢连观战的欲望都没有,直接拿了本书,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
全蓁偷偷瞄了眼,好像不是英文,她甚至连书名都拼不出。
梁诗潼将她一把扯过来,笑着说,“嫂子你别管他,我们下棋!”
全蓁曾觉得自己年轻,经得住折腾,但这晚她才发现,自己在更年轻的梁诗潼面前,简直像个老人家。
没到十一点,她便困得连连打哈欠。
梁世桢见状,自那浅淡的阅读灯下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问,“困?”
全蓁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严格作息的自律派,往常这个点正是她睡觉的时候,但今天,她甚至连澡都没洗,更不知去哪洗。
她看眼兴致勃勃的梁诗潼,朝梁世桢点头,同时心底再一次懊恼自己的心软。
她发誓,如果有下次,她一定要果断拒绝。
梁世桢见状,将那佣人再次喊过来,他将书随手放在一旁,拍拍衣服起身,说,“走,送你上去。”
梁诗潼自棋盘间抬头,揶揄道,“哥,就这几步路,也要送啊?”
梁世桢冷淡瞥她眼,丝毫不客气,“我不介意现在叫人送你回去。”
这个点,她哪里能回家。梁诗潼“寄人篱下”,迅速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全蓁一声不吭,跟在梁世桢身后。
最后一级台阶爬完,她回头看去,正坐下台阶下不远处的梁诗潼一脸灿烂笑意,甚至还扬手朝她道了句晚安。
全蓁一阵头痛,正纠结之际,她手臂被人轻拽一下,梁世桢将她带到自己房间前,压一下门把手,把她推进去。
感应式灯光应声而起,似黑夜中的萤火,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由此,全蓁眼前再次出现她刚进来那天时,这间房的模样。
几乎没怎么变,依旧是毫无情绪的冷淡风。
而梁世桢更为冷淡的嗓音裹挟阵阵薄雪般的气息自身后响起。
他平声道,“你今晚睡这。”
大抵是猜到全蓁还有另一问,他抄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懒懒抬起,指了下里侧的方向,补充道,“我睡沙发。”

话毕,室内灯光倏然熄灭。
窗外投射进来的些许月光顷刻笼罩在梁世桢面上,将他原本便淡漠的神情衬得愈加高t不可攀,好似一尊气质凛然的塑像,正在黑暗中平静同她对视。
全蓁有点紧张,下意识拨动手腕间戴着的银镯。
撞击声清脆而起,下一瞬,沉沉气息亦陡然靠近。
全蓁呼吸屏住,眼见面前一脸淡然的男人忽地俯身,她吓一跳,头往旁边偏去。
然而,梁世桢只是揿开她身后的总控开关。
屋内灯光亮起刹那,他站直身,朝她撇去一眼,平声询问,“你先洗?”
他问这句时,微微靠近了一些。
全蓁不自觉屏了下呼吸,低声,“好、好的。”
这间浴室她上次误入过,现在却因为机缘巧合再度闯入,感受全然不同。
还是同上次一般无二的布局与摆设,灰黑色的主色调。
但正因为调性太过明显,置物台上那套摆放整齐的睡衣才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全蓁微微晃了一下神
那是她最常穿的一套,也不知梁世桢是何时叫人送来的。
底下压着的内衣正好是他上次托郑姨给她的那件。
此刻,那粉色的蕾丝花边稍稍垂落,像夜里逶迤出的一道印记,莹白灯下闪过一丝绚丽的光。
密闭空间,一道门的距离。
她在里,而梁世桢在外,全蓁轻缓呼吸,一点一点将身上那件白色长裙褪下,她赤足推开那扇玻璃门,鼻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这是她最常见在梁世桢身上闻到的气息。
不大浓烈,但存在感极强。
有人说,香气亦可以成为人的某一种标志。
这雪松弥漫时,全蓁顿觉梁世桢好似身处附近。
事实上,也离不了多远。
一门之隔而已。
壁龛上摆放着梁世桢日常所用的沐浴用品,但在他所惯用的瓶子前,是从全蓁房中拿来的,那是她的。
她一边拿起按了下,一边暗叹郑姨做事真的很细致。
全蓁的沐浴露味道不霸道,含一缕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味道无声无息,温柔地将人包裹。
她很喜欢这种不具有侵略感的气息。
洗过头,全蓁裹了条浴巾吹头发,吹风机嗡嗡响起时,门外陡然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这个点,这个房间,还能是谁。
全蓁吓一跳,一手提着浴巾,谨慎开口,“谁啊?”
“嫂子!是我!”梁诗潼雀跃嗓音随后响起。
全蓁犹豫片刻,还是没开门,“怎么了?”
梁诗潼倒没感觉出哪里不对劲,只问,“嫂子,郑姨煮了宵夜,你要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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