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谁人不知,英国公的独女萤萤,最是个喜爱说爹爹好话的。
入了幼学后,成天在小伙伴里炫耀,惹得小崽崽们回家都气鼓鼓的。
萤萤也气鼓鼓的,怎么大家的爹都这么坏!
她前桌的将军爹爹最喜欢训人,回府就知道摔打儿子。
同桌的御史爹爹是个甩手掌柜,连女儿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表哥表姐的皇帝爹爹就更离谱,下了朝就葛优躺,一整个大摆烂。
和萤萤玩得多了,小崽崽们逐渐在家造起反来。
将军儿子指指点点:“人家英国公从来不摔打萤萤!”
将军:?
御史女儿叉腰考他:“我爱吃什么,吃不得什么,在哪个堂念书?”
御史:蛤?
皇帝的两个崽都奔过来拉他:“阿爹,快起来!”
皇帝:……
世人都道英国公惧内,膝下只得一女都不敢声张。
他们哪里懂得他的快乐!
妻子是他求来的,女儿也是他求来的!
这群人简直其心可诛,想害他今晚不能和阿质贴贴么!还是想让他的乖崽不理他!
还有,他总觉得最近同僚们都变得怪怪的。
武将似乎想砍了他,文官似乎想撕了他。
就连上头的官家,也都磨刀霍霍冷笑着看他。
英国公:???
小剧场:
甩手掌柜程御史在同僚中发声:英国公这个显眼包,我们一起孤立他!
众人纷纷响应。
夜晚,御史大人却忍不住登了英国公府的门,只为讨教育儿方针。
门一开,屋里站了好几个人。
(面面相觑中)
御史:QAQ
先来的将军、文臣:QAQ
1、护妻宝和护女宝的爹爹X事业批娘亲。
2、苏爽甜,沙雕温馨日常。灵感来自一个“爸爸带娃,活着就行、”的帖子。爸爸们为啥就不要卷呢?
3、王朝背景设定有女帝、女官、女先生。无论是女鹅还是她娘都不柔弱。
专栏有已完结女帝文《踹掉冤种爹,皇位我来坐》,沙雕爽文~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成长 轻松
主角视角萤萤(卢照雪)无配角长孙质卢行溪
其它:完结女帝文《踹掉冤种爹,皇位我来坐》
一句话简介:【全文完】甜爽沙雕的古代童话
立意:好的原生家庭才能养出健康快乐崽
VIP强推奖章:
护妻宝和护女宝的爹爹加上事业批又可爱的娘亲,陪伴女儿成长。在英国公这个长安第一好爹的内卷之下,所有爹爹都卷了起来。不是父母鸡娃,而是儿女鸡爹。爹娘恩爱,一家和睦,萤萤也变得更厉害了。文风轻快明丽,剧情沙雕有趣。刻画了动人的父母爱情,父女之情,让人心暖。女主是独生女,聪明可爱,爹娘珍视爱惜。温馨治愈,酣畅淋漓,笑点频出。
永徽四年,草长莺飞时节。
长安靖安坊的英国公府,今日鸡飞狗跳得很。因着家中独女已到入学之龄,全家人跟着忙活起来。
说起来真是千顷地里一根苗,京中与英国公同龄的男人里,只有这一个女儿的,惟有英国公了。连那早年丧了妻的枢密使大人,都有个独子傍身呢。
英国公卢行溪,长安官员中独一份的爱重妻女,噢,这个“女”倒是顺带的,爱重妻子却是人尽皆知。谁让卢行溪家中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乐女也没有呢。平日里同僚往来,更是对平康坊直言拒绝,硬是要拉他去,还要被他喷个狗血喷头,仿佛包个妓子就是丧尽天良的恶人渣滓。
久而久之,也没人敢碰这根硬骨头,凭空讨个没趣了。
却也有人说他是畏惧妻室娘家。年轻的英国公娶了皇后娘娘的妹妹,和官家成了连襟,便是为着帝后威势,也不好造次。信这话的男人,自是不信天底下还真有不偷腥的猫,信这话的女人嘛,只以此宽慰自己,好不和自家死人头比,免得人比人气死人。
英国公与妻子长孙质成婚两年都没有消息,到第三年,才得了一女,取名卢照雪,小名萤萤。往后这长孙氏再无喜信传出,偏那英国公也不介意,膝下只一女,也疼得什么似的。
正房里。
卢行溪与爱妻道:“萤萤第一日入学,也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
长孙质捏了捏眉心,只再检查了一遍给女儿的小书箱,没再搭理丈夫。这些话,葫芦似的颠过来倒过去,从昨晚上说到今早上,再理他一句更是不肯完。
这书箱是郎君亲手做的,质地结实,外表软和,就怕硌着了闺女。只简单放了一些用物,笔墨纸砚那些都在幼学专门处领取。长孙质幼年也是这般过来的,自是理解用意。甭管你回家后用什么上好宣纸,在这上学大家就都是平等的同窗。
卢行溪继续道:“本是要寻程密吃酒,托赖他看顾一下萤萤,偏你又不许。”
这程密,便是长安第一幼学院长,与卢行溪是积年好友,他却无出仕之心,在这幼学里领着一帮孩童,读书明理,也自得其乐。
长孙质指着他道:“郎君不放心萤萤,我也知晓。只没你这样的阿爹,编排自家闺女是个疯丫头。”见卢行溪要辩解,又掌不住笑了:“别人当父母的,只忧心儿女舍不得家中,第一日入学丢不开父母的手,你倒好,还怕萤萤疯得不肯回家。”
卢行溪自己也笑了,笑罢脸上又带了些对女儿的了如指掌:“我的女儿我知道,再没有依赖的。”
“咱们女儿像你,是个活泼性子。”
长孙质意有所指,卢行溪也不见怪,反倒自得起来:“萤萤入了学,必不缺朋少友的。”他自己便是如此。
又揽了长孙质肩膀道:“她入学后,你也可以丢开了手,有更多时间忙自己的事。”
长孙质盈盈一笑:“不敢,萤萤在家,也是郎君操持得多。”
说曹操,曹操到。夫妻两个才把话头放下,一个小火团便冲了起来。
“阿娘,阿爹!”
他们的女儿天生活泼,从会说话起,便口齿伶俐,用长孙质的话来说,是“语言表达能力极其出色的小棉袄”。卢行溪爱这个女儿爱的不行,又贴心又可爱,那么小一个,给她递块瓜,都会先给爹爹吃一口。
下值回来,也是这个小闺女跑过来叽叽喳喳的,和他随便说几句话,那些在朝堂上的烦心事,就全都随着小孩子纯真的稚言稚语烟消云散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火红色,耀眼的很,本就是结合了父母五官长的,眉眼精致,经得起久看,一张笑脸过来,谁能不爱?
反正卢照雪一路行来,见到她的家中下人们都心生欢喜。都舍不得小娘子离了家去上学。
长孙质揽了女儿在怀,摸她的小手,“这衣裳是自己搭的?”
卢照雪得意道:“是呀!阿娘看好不好看?”
她打四岁起便搬离了阿爹阿娘的正房,自己一个人住。国公府大,院子多得很,家中又没几口人,老国公和老夫人去得早,国公也只得一个同胞弟弟,外放做官,携了一家女眷同去。卢照雪便住了离父母最近的盼冬居。
阿娘给她添置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衣物。往日里总是有阿娘或大侍女红玉给她搭配好,只上月开始,阿娘忽有一日说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搭配出漂亮衣裳来。
卢照雪是什么性子嘛,岂有说不行的道理。当下应了下来,寻思着阿娘平日里给自己配的,衣衫、裤子、裙子,就搭配了一套天青色小春装出来。
阿娘看了直夸她有眼光,审……嗯,审美高来着!
今日要上学,一大早红玉便把她从被窝里叫起来,待要给她梳妆打扮,她却要起了心,自己来安排。
里边是火红色的马面裙,上头绣着山花烂漫、灵兔疾走,外搭一件奶杏色竖领对襟袄,衬得小姑娘肤色如雪,头发还是央红玉做了发髻,可爱的紧,她自己又拈了一点珠花。
长孙质夸道:“我女儿真好看!”
卢行溪笑道:“和个小火团似的。”
卢照雪美滋滋:“阿爹,下次我也帮你搭配搭配。”
想到自己也一身火红地走在长安街上,要惹同僚发笑,卢行溪笑意一停,“还是帮你阿娘打扮吧。”
他也就是婴儿时期穿红,现在官途通畅,任三司度支副使,乃四品,他还不到三十,已是很有前途了。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官员皆着赤缇官服,虽也是红,却不如闺女身上那般红。
“阿爹没得审美。”卢照雪嘲笑道。她是最自信的那个,我审美那么好,阿爹却不要我来装扮,可见审美不行。罢了,他是自己阿爹,也不好嫌弃他的。
卢行溪:……
“好了,差不多到时辰了,阿娘阿爹送你去上学。”长孙质理了理女儿的发髻。
卢行溪也道:“幸亏今日正好休旬假,才能赶上趟。不然萤萤去上学,阿爹还得去上朝。”
卢照雪大咧咧摆手:“阿爹自去上朝,阿娘也去忙碌,我是大孩子了,每日马车相送,无需担忧。”
“才刚你阿爹说你是个不依赖的,却也没说错。”长孙质喜爱女儿的落落大方和独立。
卢行溪却又不乐意起来。卢照雪自出生起,每日都在家里头,他上朝出门前特意去看一眼她睡得好不好(虽说这孩子睡得老香了),在衙署里当值,中午若无事,也要溜达回家一趟,午觉也可以不睡,只为陪妻女吃饭。长孙质有时在外忙着,中午不归家,也有他这个阿爹陪着女儿用饭。晚上下值更不用说,恨不能肋生双翼,一下马就扔了缰绳,换身衣裳就得去抱抱女儿。
如今女儿这般离得开爹娘,第一日上学都没半分舍不得,他又有些不开心起来:“萤萤这般舍得阿爹。”
卢照雪还能不知道爹爹在干嘛么。她拉了拉卢行溪的手:“阿爹,我也舍不得你呀。但我总要上学的。你乖噢,下学了你就看得到我啦!”
卢行溪险笑出声来,女儿一本正经安慰更显可爱。他只道:“好。”
长孙质一旁看了,心说,还不知道是你先下衙还是闺女先散学呢。这父女两个,也是可爱。
卢照雪别了爹娘,带着红玉入学。孩子们都小,这长安第一幼学更是长安城里最精贵的一所幼学。往来都是贵族子弟,六岁入学,也得有个侍女、仆人支应一二的。
上学时他们自是有地方待着,不跟着小主子入堂的。
卢照雪自幼跟在父亲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她阿爹卢行溪除了个英国公的行头,却也有个官职在身,便是三司中的度支副使。
卢行溪对妻女并不讳言朝廷之事,甚至在女儿感兴趣时还有意提点。朝堂上是有女官的,本朝更是出了个女帝,便是今上的祖母明章女帝秦懿,明章女帝在位期间大权在握,处理朝政游刃有余,一手拉起教育体系,一手拉动女官体系。
更是立了皇太女,可惜皇太女早夭,后面皇位传给了儿子景平帝,景平帝在位时,对女官多有不喜,蓄意削减也是有的。后来今上在位,景平帝退居常宁宫,做起了太上皇,女官想来还有些苗头。
卢行溪见着帝后行事,便知今时不同往日,无论如何,女儿多学着些,总是受用的。做父母的留给儿女,除却一身家财,也就是这人生阅历了。
见女儿喜爱听明章女帝之事,卢行溪也知无不言。比如眼前这漂亮的第一幼学,就是明章女帝一手建的。
在长安城内,如这样的幼学,还有十余所。明章女帝建了幼学,还将自己仅有的一儿一女全都打包送了进来,以示一视同仁。
朝官之家自然也趋之若鹜。
故而英国公年幼时,长孙质年幼时,甚至是当今的长孙皇后,都读过这幼学。
卢照雪第一次感受到了传承的意味。
卢照雪生在腊月,本该满了六岁就入学的,只是当时幼学也快散学,又因春学期开始时贪玩着凉生了一场病,故而今日才正式入学报到。
幼学一共四个年级,十岁后便可考学,入官办书院或私家书院,正式学习五经与六门,为出仕做充足的准备。
幼学则是打基础,学习内容非常丰富。每个年级都有好些堂,梅兰竹菊四分,卢照雪被分在了梅花堂。她一见这名字就乐了,恰好她的表兄、表姐也都在梅花堂。
果不其然,她刚刚踏入学堂,就迎来了表姐秦晔的熊抱:“萤萤,你可来啦!”
卢照雪扬起笑脸,对着她道:“是啊阿姐。”
“听说你病了,我要出宫去看你,偏阿爹忙着没空带我,”秦晔拉了她,小声抱怨道。
卢照雪心道,你阿爹是官家,官家忙些也正常,又道:“姨母怎又有阵子没消息了。阿娘惦记得紧呢。”
一听这话,秦晔又拉着卢照雪,小声附耳道:“我阿娘,又去巡边啦!”
卢照雪:……
不愧是你,姨母。
卢照雪的姨母长孙令,是武安侯府长女。十五岁时,名满天下。又嫁给了太子,生下一对双生子。后来太子登基,她为皇后,她所出两个子女,秦曜为皇长子,秦晔为大公主。
她在闺中的时候还好,样样出彩,不然也不能被选为太子妃。可随着家翁变成太上皇,夫君成了官家之后,性情里刚毅的一面越发显现。
五年前,羌族叩边,景平帝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吓得直接来了个骚操作,退位给了嫡长子,想着长子软弱,大不了利用他打退羌族,再令他退位。谁曾想皇位是不可二次回归的,今上的位置是越坐越牢固,他老人家的权柄是越来越缩小。
羌族来犯,直逼京都,当时的武安侯毅然请命,带着亲兵与新君给的五万兵马直奔前线,一举击退羌族大军,打了个漂亮的仗,逼得羌族屈膝求和,大周威风再次远扬。
新君在前朝忙着调度,和群臣支应,又得防着亲爹拖后腿使坏,好容易得了前线的佳音,终于兴高采烈奔回后宫。
结果一到景阳宫,却是人走茶凉。一问,好好好,新任皇后都出宫半个月了!
把新君都给气笑了。
却原来出身武安侯府的长孙皇后,自幼习得兵法,天赋比兄长更甚,听说兄长接了旨意,一颗心却是闲不下来,皇后之位都可以说放就放,两个孩子也是留在宫里使亲信照应,自己偷溜出宫,等到兄长发现她时,大军都走了几十公里了。
武安侯又气又急,还担心宫里两个小外甥,求爷爷告奶奶地哄妹妹回去。妹妹只是不应。
武安侯没奈何,又有赶路支援的使命在身,却也管她不得了,要绑了她回去,还不知道谁绑谁呢。
当然,他的担心不是白费的。没过两天,他就被妹妹联合亲信绑了起来,眼见着妹妹女扮男装,以他的身份出现,统领了三军。
武安侯:???
长孙令直接把他留下,带着骑兵突袭了羌族大营,打的就是闪电战,一击得手,再追,再破,又驱使一支一千人的小队,围魏救赵,突袭羌族内城,造成四路大军合而为之的威势。
等武安侯连夜追上大军的时候,长孙令都已经擒回敌方大王子,准备谈条件了。
武安侯:……
想骂,骂无可骂;想夸,又夸不出来。
最后妹妹还不贪功,直接回宫了,留下这击退羌族、生擒敌将、守护河山的大功劳给他。换了别人,只怕要乐死。只武安侯心里惴惴,不想贪功,却也只能被迫贪功。
原因无他,一旦皇后披挂上阵的消息传出去,他们长孙家只怕要完了,皇后也要完了。
长孙令玩了一招逃之夭夭,还担心宫里出事,好在她的新君丈夫还是可靠,将宫里控制得死死的。不然皇后出宫的消息就要满天飞了。
新君是不介意,武安侯没办法,人家既是天子,又是丈夫,都不说长孙令什么。可长孙令吃了点甜头,就上瘾了。从那之后,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三次,哪里闹兵乱,哪里就有“武安侯”的身影。
她要大显神威,真“武安侯”就得偃旗息鼓。真逼得武安侯学会了遁在家中。
这事虽是个大秘密,可武安侯府是知道的,身为长孙皇后妹妹的长孙质也是知道的。英国公府一家也就三口人,也被官家允许在知情范围内。再就没旁人了。
故而秦晔敢与表妹说出口。
卢照雪自幼耳聪目明,一边听秦晔说话,一边观察前后。此时正是课前,来的人并不太多。
等先生来了,请卢照雪介绍一下自己时,她才站到最前头,扬起笑脸:“各位同窗好,我是卢照雪,的卢马的‘卢’,‘照我满怀冰雪’的‘照雪’。我很喜欢辛弃疾,将来,我想做一个将军。”
她一上来就用了辛太师的词,同窗们有些自幼家学使然,听过,有些却第一次听。却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听到她将来想做一个将军,小崽崽们都沸腾了!
最兴奋的要数王临,他是王将军家的长子。他爹就是将军,听闻新来的这同窗也有这志向,他立刻站了起来问:“真的么?你也要做将军么?”
卢照雪当然不是瞎说的,她又不是为了在同窗面前与众不同说的,她真是这样打算的呀。“对。”
她又一想,这人这么问,莫非他也有此念头?
阿爹说得没错,朝堂之卷,已经出现了年轻化趋向了。看,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卷起了将军的资质了!
王临还要再问,却被徐先生打断了:“你们下课后自去交谈。照雪新加入我们学堂,大家都互相照应着。大家也看到了,照雪是有些学问的,我们要不要跟上她?”
小崽崽们都是六岁多的年龄,见新同窗这般了不得,都应了。
徐先生正好要上启蒙课,便顺着照雪说的辛弃疾,先讲了他的故事,听得小崽崽们一片唏嘘。
王临又举了手问:“这辛弃疾这般厉害,朝廷为何不用他?”
本朝承唐宋之后,又是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自然不必为宋朝皇帝修饰。徐先生便道:“当时南宋朝臣屈居临安,却也不图恢复失地,偏安一隅,辛弃疾主张北伐,自是为人攻击……”
师生共同追忆了一番辛弃疾文武双全的事迹后,徐先生又布置了今日的课业。梅花堂的孩子们基础都不错,班上除了两位皇子皇女之外,还有许多勋贵出身的娃娃,还有文官之子女,大都识得一些字。因此这启蒙课也不甚费劲。
课业便是抄写一些生字,既是练字,也是记忆。
一下课,王临便涌到卢照雪身边来,像是不甘示弱道:“我也要做将军,还是大将军!”
哼,是比他爹还要大的大将军!
可恶,他原先怎没想着发这宏愿呢,如今倒叫这新来的同窗抢先一句。王临早在去岁秋学期便入学,一同入学的年岁上也差不多,他差不多七岁入的学,比同窗们都大一些。自小受了亲爹熏染,便觉得自己是大哥,该照顾同窗,又得身体力行,凡事都想在前头,起个模范作用。
卢照雪也不恼,自己当将军,总得有个同僚下属的,爹爹一向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阿娘又说,一起同过窗的情谊是最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王临道:“我叫王临,我阿爹,是龙武军将军王铮。”彼此通了名姓,也好叫这新来的信服自己一些。
果不其然,卢照雪“哇”了一声,她绞尽脑汁夸道:“将门虎子。”眼前这小子的身条、脚步一看就是个和自己一样自幼习武的硬茬子。
王临有些不满:怎么这么平淡?你想当将军,我阿爹便是将军诶!他哪里知道,卢照雪自己的亲姨母、亲舅舅,都是能打赢外藩的大将,战功无数。说起来也是眼泪,即便是武安侯自己本人,在皇后娘娘不出宫的时候,也能打赢胜仗。
王临与卢照雪两个未来·将军沟通完毕,自以为都认了对方当小弟。卢照雪也很快与隔壁座的女孩儿混熟了。
原是程御史家的姑娘。她家也是书香门第,给女儿取了个“秋迟”的名字,养的乖巧温柔。
程秋迟自己温柔,却也爱卢照雪这般性子,她自己是不敢大喇喇在众人前说出要当将军的志向的。众人都说女官是特立独行,是反了天,尤其是太上皇在位时,更加排挤女官。此起彼伏,连带着小娘子也不敢养得那么张扬。
卢照雪和谁都玩得来,听她介绍了名字,抚掌大笑:“我俩的名字,竟是连着的。”
程秋迟不解。
卢照雪便道:“你的名,是不是出自诗仙《塞下曲》?萤飞秋窗满,月度霜闺迟。”见后者点头,她解释道:“我小名萤萤,与你是不是连在一块了?”
程秋迟目露惊喜:还真是。
她自小腼腆,连带着亲戚家的表姐妹都不大愿意带她玩,有时候也嫌她话少,其实她也渴望与人说长道短,只不知道如何起头罢了。如今卢照雪起头,又流露了明显的善意,她也高兴起来,可算是交到了一个好友,也好和阿娘有个交代了。
两个人说了会话,算是破冰了。卢照雪笑嘻嘻的:“你叫我萤萤就好,照雪是我大名,叫起来也拗口。”
程秋迟顺着道:“萤萤。”心中也喜欢,这样显得两个人更亲近了些。程秋迟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妹妹,卢照雪更是家中独生女,秦晔表姐虽好,到底与秦曜才是更亲的兄妹,自己这下有了秋迟,也感觉到亲密。
王临在一旁听着她们亲密相称,心道这就是小娘子的友谊么。他对程秋迟没什么关注,只关注今日新来的那个。这小姑娘可不一般,说着要做将军的人,嘴里却尽是文人话,诗仙诗魔的背了一箩筐,料想比不得自己自幼习武。
卢照雪的将军志向才说出去不久,自己的同窗倒没什么,却惹来了不速之客。
识字课之后便是术数课,才下术数课,先生前脚走,后脚就来了一群人,挤在门口。
一小胖子穿罗着锦的,腆着小肚子,身后拥趸几个,指着卢照雪道:“这就是梅花堂那个,立志要当将军的人?”
王临见状不妙,认得那是康家的小祖宗。康家虽没多大本事,却也是太后的家族。太上皇和康太后两个,如今虽退居,到底名分压着今上。康新润这小胖子也仗势欺人,尽显外戚风采。
王临他阿爹就说,同是后族,康家比长孙家差得远了,可见就妻室上看,太上皇就比不得今上。在家中悄悄说的,王临记住了。
卢照雪也不虚,一双冰凌凌的眼看过去:“你又是何人?”
其实她知道,这不就是康家小子么。康新润阿爹不中用,他祖父倒是户部尚书,自己阿爹是三司的官员,整日里打交道,又有不同衙署之间的权力之争,两家关系算不得好。
更别提自己姨母是一朝皇后,太上皇和康太后没少在后宫使坏,给姨母添堵。两家自来就不是一路人。
康新润早入学一年,不少家族依附太上皇,自然也依附康家。明明是一同入学的同窗,却也搞得等级分明,要拥康新润作福作威。
康新润的狗腿子便替了他说:“太后娘娘的侄孙你也不认得,真是白瞎了一双招子。”
卢照雪正要说,王临却见不惯自己人被上门欺负,他自觉地领了对应的“狗腿子”的活,替了卢照雪道:“你才白瞎了一双招子呢,我们这位同窗还是官家的内甥。”
卢照雪没想到王临这般讲义气,这都替自己出头。
康新润上门踢馆,不少人被吸引过来看热闹。真个是,你是太后娘娘的侄孙,我还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呢,你非要分个一二,县官不如现管,凭你再是名分高,我姨丈才是当家人呢!
卢照雪不欲生事,直接走到康新润面前道:“找我何事?”
气得康新润想跳脚。这人怎么这么会摆谱!“你小小年纪,说话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凭你也想当将军,不如早日回家绣花,看你这张脸,只怕也能嫁个好人家呢。你要做将军,能有几时好?”他恶意满满地打量了一圈卢照雪的脸。
狗腿子们纷纷附和。
卢照雪最恨人拿嫁娶之事强压女子,这回犯到她头上来,却也不忍了:“投效军队,立志报国,不知却有何过。你在家吃的肠肥肚满,岂知边疆百姓时时被侵扰之苦?”轻蔑地瞟他与狗腿子们一眼,“我外祖一家,战死边关的儿郎不知凡几,五年前羌族叩边,幸得官家重用,我舅舅打得羌族回了老家。那时候你们康家却在何处?”
怕不是与太上皇一道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我卢照雪虽为女子之身,却有报国之志,你身为同窗,不思进取,上门讥嘲——何其无礼无义无耻之辈,我不与之为伍也!”
卢照雪说完,转身就走。
同窗们何曾见过这等景象。康新润仗着架势,在幼学欺负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躲着些先生就是,没想到这回踢了快硬板子。
卢照雪一番话下来,正义十足,便是不认识她的人听了也只有叫好的。她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更不必说王临。王临早存了心要与卢照雪比较一二,两个人同想当将军,总有一个要服气另一个。
先头他还说卢照雪嘴里背的诗词多,这一句那一局的,没个将军样——以王小郎君浅浅七岁的年龄阅历,只见着祖父与阿爹这样的将军,识字倒是识字,说话却不文绉绉,令行禁止,粗里粗气。
可如今,卢照雪一通说下来,句句有理,字字珠玑,便是王临不识货,也听得出些许门道来,知道卢照雪胸有城府。再则他也是将门出身,平生最恨康家这样的做派,大事来的时候屁用没有,阿爹叔伯他们打仗须得户部拨钱,还要掰扯一二,时不时拖后腿。
文人巴不得不花一文钱就天下太平,不给武将进身之阶,好不叫他们越了去。
王临先叫了一声好,附和道:“羞与你为伍也!”
梅花堂众人却也不是吃素的,纷纷应和,你一句我一句,虽说的不如卢照雪说的好,却也正义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