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后爱/协议结婚/男主先动心/老房子着火」
梁世桢应父辈承诺,被迫与全家大女儿全蓁领证结婚。
传闻他对这桩婚事有怨,新婚当晚彻夜未归。
港媒大肆报道,直言梁先生手段雷霆,绝不会被一桩旧日恩情束缚手脚,全蓁不出半年定会成为豪门弃妇。
消息传出,港岛诸人皆等着看她笑话。
殊不知话题当事人听罢只是笑一笑,丝毫不在意。
全蓁很清楚,她与梁世桢的这段婚姻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当不得真。
变故发生在某天夜晚。
落雨打不到车,全蓁被男同学顺路送回家。
没有开灯的客厅,理应出差的梁世桢静坐屋内,黑暗笼罩下,他眉眼冷峻,神色莫辨,指尖一抹猩红明灭。
全蓁呼吸一顿,镇定道,“梁先生,我跟他只是同学。”
那时她不曾想过——
不过微一颔首,仿若并不介怀的男人,有一天也会情绪失控,将她困于幽深角落。
呼吸交缠错乱,他按着她的腰,居高临下翻旧账,低眸逼问,“什么同学?也能像我这样对你的同学?”
全蓁第一次见梁世桢是在十三岁那年,彼时她躲在母亲身后,好奇又胆怯地望着已初具沉稳气质的男人,小声喊,“梁哥哥。”
十年后,男人自身后半抱她在怀,唇吻过颈侧,呼吸滚烫,在她瑟缩时,他低低笑一声,嗓音低沉,蛊惑诱哄,“蓁蓁该喊我什么?”
*1v1sc,甜文。
*女主跟文案里的男同学无暧昧关系,男同学单箭头女主,男主误会吃大醋。
*男女主成年前无任何暧昧关系。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全蓁梁世桢配角预收一《港夜迷蝶》
其它:预收二《港岛之恋》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港圈大佬x清冷女学生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港城刚下过一场雨,迎面吹来的风一股潮湿气息。
全蓁看眼外面,将笔记本合上,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
她是港城学院哲学系三年级的学生,临近期末考,课程进入最后阶段,大家不敢松懈,空余时间基本都在外面复习。
全蓁也不例外。
她今天没课,废寝忘食看了一天书,双眼疲累不堪,亟需休息。
港城学院宿舍采取申请制,她与好友沈令伊分到一间可观山望海的二人寝,视野绝佳,只是位于山顶,出行不大方便。
全蓁懒得走,一般来去都依靠校园巴士。
巴士是露天型,雨季会将帘子放下,但总归挡不住什么,开着开着,那突如其来的雨水便从外面钻进来,全蓁手背一凉,将腿并拢,向里挪了挪。
同排男生视线原本悄悄落在她面上,见状耳廓一红,目光低垂,扫过一眼,下一瞬,却又仿佛被烫到般赶紧移开。
全蓁对此浑然不知,她两手抱臂,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平心而论,全蓁长得很好看。
黑长直,肤白,目光沉静,气质清冷,是那种走在路上,无论男女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类型。
但她并不因此拿乔,反而十分好说话,所以院中许多同学都跟她关系还不错。
巴士很快抵达目的地,全蓁下车,正好遇见几位相熟的同学,她一边颔首,简单打过招呼,转个弯,正欲爬楼梯,口袋里的手机忽地振动起来。
——又是倪曼婷打来的。
全蓁扫了眼,没接,径直挂断。
倪曼婷不依不饶,又拨第二回 ,全蓁照样不接,就那么任铃声响至停歇。
大概是料定她不会再接电话,倪曼婷将战场转至微信,噼里啪啦发来一堆照片。
「小蓁,这周孙总要去你们学校,阿姨已经跟他说好了,到时候你带他逛一逛。」
「孙总白手起家,这些年在港城发展很不错,你们多接触接触,对你未来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阿姨看这个孙总还挺一表人才……」
老生常谈的话题。全蓁没看完,眉头轻蹙,一手推开门,果断回复两个字,“没空。”
“你那个黑心继母又骚扰你了?”
听到这声,全蓁愣怔一瞬,朝屋内看去。
三四个行李箱洋洋洒洒铺了一地,而消失许久的沈令伊正苦着脸蹲在地上。显然是东西太多,收拾到一半,有点生无可恋。
全蓁神色平静,无所谓“嗯”一声,将包放下,走过去帮她一起弄。
沈令伊则没她这样的好脾气,瞧着像是比全蓁这个当事人还要烦,“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这个姓倪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这书都没读完,她急着让你嫁什么人,再说,她介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要么胖得像猪要么长得像猴,还有离异带俩娃年纪都能当你爸的……她到底安的什么心,我看她存心的吧!”
当然是存心的。
人之劣根性,倪曼婷希冀借她攀附权贵,却又不希望她真的过得太好,介绍来的自然都是歪瓜裂枣。
全蓁内心毫无波澜,极浅笑了笑。
她没有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多加纠结的习惯,行李收拾完,她看向沈令伊,随口一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戏拍完了?”
沈令伊学表演,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在小成本网剧里试到一个女四号的角色,谁知板上钉钉之际,却被告知角色易主,她不必去了。
她左想右想不甘心,后来不知从哪找到关系,重新将女四号夺回。
此后便顺利扎进剧组,一去就是三个月。
全蓁期间去探过一次班,但那剧组离学校实在太远,近乎跨越大半个港城,她功课太多,一直没找出时间再去。
本想等假期,没曾想这人竟提前回了。
沈令伊面色僵了僵,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算是拍完了……”她甩一下头发,走近一步,“先不说这个。蓁蓁,你今晚空吗?”
“怎么?”全蓁看向她。
沈令伊亲昵挨过来,两手抱住她手臂,蹭了蹭,“陪我去参加个活动呗,就在咱们学校,我一个人怪无聊的。”
“什么活动?”
“就……有个大佬要来,学校搞了个欢迎仪式,我们系好多人都被拉过去充场面了。”
不消说,她自然也在内。
全蓁瞥来一眼,语气平淡,“可我跟你又不在一个系。”
沈令伊知道她对这些事没兴趣,这回答在预料之内,但她实在不想自己去,于是便又向全蓁那挪了一些,肩并肩,循循善诱,“我明白我明白,但是蓁蓁,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谁啊?”
“梁世桢,就那个住山顶,据说港岛一半财富都在他们家手上的梁家话事人!”
“蓁蓁你这么好看,今晚随便收拾一下,保管艳惊四座!你想啊,你要是能跟梁世桢搭上一星半点关系,你以后在家不是横着走都行?哪还用管这些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癞蛤蟆?”
沈令伊讲话一贯荤素不忌,爱恨鲜明,然而全蓁只是凉凉觑她一眼,还是那淡淡的两个字,“不去。”
“啊……”沈令伊没辙,那张明艳小脸皱成一团,整个人挂在全蓁身上撒娇,“求你了宝贝,你就去吧。就当陪我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学校只有你一个朋友,到时候那么t多人都有伴,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真的很惨好吧,你真的忍心看着你的好闺蜜成为全场唯一落单的人吗——”
沈令伊尾音拉长,连只有她一个好朋友这种鬼话都扯出来了。
全蓁无奈笑了下,半晌松口,“好吧。”
宴会就在学校后山,许是今夜情形特殊,这地方万年不开灯,此刻竟也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全蓁与沈令伊提着裙摆,穿过白昼一样的黑暗,从山间蜿蜒向下。
沈令伊包袱重,穿粉色重工长裙,长卷发盘起,颈项珍珠链璀璨而夺目。
对比之下,全蓁穿着则简单随意好多。
法式缎面裙,极普通的撞色款,月辉的白与泛灰的紫拼接,身无长物,妆很淡,走动时,腕间银镯浅浅撞击,像黑黢的夜里,几声不经意的啁啾。
两人到得不算早,然而还有人更晚。
一进去,全蓁便听到几声压低声音的议论。
“……来了吗?”
“好像还没?”
“架子好大,这么多人等他一个。”
“你懂什么,大佬出场不都压轴,再说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就算他不来,我们也只能继续等。”
“有必要吗……又不是衣食父母。”
“这你就不懂了吧,梁氏之于港学院,还真跟衣食父母差不多,不然你以为学校哪来那么多钱,天天翻着花样建新楼?”
“天,真的假的?”
“呃你做咩呀!”
正聊着,不知谁突然轻提音量,不高不低呼一句,“来了来了!”
大厅众人立时屏声息气,所有闲谈霎时湮灭,目光尽数汇投于那一处。
全蓁亦随大流,倚在一旁,侧身看去。
厚重木门自两侧启开,在场视线好似天然聚光灯,暗夜帷幕之下,主角姗姗来迟。
或许上位者总是如此高高在上,那进来的男人面上毫无半分有关迟到的愧疚,将所有等待坦然视为理所当然。
他很高,入内刹那,厅内都好似亮几分。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卓尔,唇角薄薄牵起一点弧度,笑得客气且疏离。
校长亦步亦趋,紧紧跟随,面上缓缓呈出一种全蓁从未见过的讨好与小心翼翼。
这副场景过于现实。
有点滑稽,也有点讽刺。
全蓁心下别扭,下意识别过头。
然而周遭窃窃私语却还是钻入耳膜,方才等得不耐烦的同学烦躁皆消,取而代之的是一叠声惊艳赞叹。
就连见惯帅哥的沈令伊也不能免俗,紧攥全蓁手心,小声嗫嚅,“原来梁世桢长这么帅啊……”
全蓁于是又看去一眼。
不同于校园青涩少年,他周身流淌着的,是那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举手投足游刃有余,万事万物掌控随心。
毋庸置疑是好看的。
甚至完美得不大真实。
下颌流畅,轮廓清晰,从全蓁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男人那过分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薄框眼镜,唇偏薄,头顶灯光倾泻,将他的肤色衬出一种月色般的冷白。
像港城永远不会降临的一捧微薄的雪,明知他是冷的凉的,却依旧有的是人趋之若鹜。
全蓁被沈令伊带着同人交际,一圈过后,终于有些受不了。
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场合,酒液缓慢氤氲,侵袭理智,空气里混杂各色脂粉杂糅出的香气,呼吸久了难免觉得闷。
全蓁低声同沈令伊讲,她喝多了头晕,想出去转一转。
沈令伊放下酒杯,转头关切道,“没事吧蓁蓁,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全蓁摆摆手,说不用。
宴会厅在山腰,不高不低,道路平坦,拐至小门,入眼即为一方观景台,山间雾气四起,清凉微风扑面而来。
全蓁乌发拂落肩际,软软被吹起,肩带滑落一侧,她仗着此处不会有人,压根没管,只眯起眼,舒服感受那穿过身体的风。
约莫片刻,她睁眼,正准备向前一步,脚步忽得顿住。
眼前弥弥月夜下,俨然还站着另一个人。
男人姿态懒散,背靠栏杆,翻滚云海沦为他身后陪衬。
指尖一抹猩红,淡白烟雾袅袅升腾,他神情淡漠,就那么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隔着夜色朝她望来一眼。
那目光多少带着点漫不经心。
也不知他在这多久,又看去多少。
全蓁一时慌乱,火速背过身将肩带调正。
等再次转过来时,她已然恢复镇定,嗓音很淡,似蒙蒙雨雾,“抱歉梁先生,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黑暗中,梁世桢掸了掸烟灰,兀自背过身。
他甚至都不屑给她一个回应,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亦短暂到令全蓁事后回想,总疑心那是自己的错觉。
但她知道,不,不是的。
这人只是天生傲慢。
方才那一眼淡漠到毫无情绪,连最基本的打量都没有。
换句话说,无论此刻过来的是谁,他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这样的漠然与无视,倒衬得全蓁那一瞬的慌乱像个笑话。
她微哂般勾了勾唇角。
既然大佬没有赶人的意思,她索性没客气,信步上前,倚在另一侧。
美景共享,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全蓁手撑栏杆,肩背打开,举目四望,眼前一霎涌入笼着夜色的云海。
这里好似被单独隔出的一方小天地。
月光洒落,雾气氤氲,阵阵清幽香气萦绕鼻端。
大自然向来最公平。
凭你住山顶还是深水埗,在它眼中皆一视同仁。
全蓁看着看着,余光忽地瞥见什么,她不自觉悄悄侧首。
男人在那端,半边面容隐在暗处,一手夹烟,微弱的一点猩红在夜里极具存在感。
这距离她瞧不真切,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看去,那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还有点,微妙的熟悉?
不过……全蓁很快摇头,否认自己这一猜想。
一定是他长得太好看,而好看的人总有那么些相似之处,她才会产生这种近似离谱的错觉。
全蓁没有久留,因而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梁世桢收到一则助理发来的消息。
「梁总,您要找的人就在港城学院,这是她的资料。」
梁世桢随手点开那文件,片刻,他将烟磕灭,盯着入眼那张证件照微眯了眯眼。
此后几天,倪曼婷很消停,没有再打扰全蓁。
全蓁照常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
这天中午,她正准备休息,手机忽然跳出一则提示。
全蓁这才想起,这周六是父亲全耀辉的生日。
自从母亲舒兰茵去世,她跟全耀辉的关系便有些尴尬。
不会剑拔弩张,但也亲密不到哪去。
毕竟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外出差工作,父女两人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
更别提,他随后又娶一房新太太,有了另一个孩子。
那点微薄的父爱再次被瓜分,等回到全蓁这,便所剩无几。
她懒得奢求,只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大矛盾,面子工程还是要做。
全蓁在网上预订好蛋糕,又切去购物软件下单最新款衬衫,等衬衫送达,恰好是周六。
全蓁打开看了眼,没什么瑕疵,她重新收好,将其装进礼品袋。
出门之际,沈令伊正哼着歌从外面回来,见她似乎要出去,随口一问,“蓁蓁,你去哪啊?”
全蓁淡声,“回家。”
沈令伊蹙眉,“倪曼婷又找你了?”
全蓁笑笑,“不是,我爸过生日。”
沈令伊嘴巴嘟了嘟,还是不大乐意,“你爸也没好到哪去,也就你脾气好,愿意搭理他,要是我……”
还没说完,全蓁极浅笑了下,打断,“别这么说,”她眨一下眼,嗓音无波无澜,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陈述客观事实,“毕竟学费是他出的。”
全蓁拎着蛋糕加衬衫,乘地铁不大方便。
港城打车很贵,她站在路边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从软件上叫了辆绿色的士。
不过半小时路程,花去她将近四百块,全蓁好一阵肉疼。
谁知等到家,屋里静悄悄,明显空无一人。
全蓁站在玄关,微蹙眉,给全耀辉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溢满欢声笑语,全耀辉爽朗笑声自听筒内传出,“喂,小蓁,最近在学校顺利吗?”
每次都是这一句,全蓁心头莫名有点烦,她压低声音,目光盯着手边蛋糕,问,“爸,你们在哪?”
全耀辉哈哈大笑,“在海港城,今天爸爸过生日,正好鑫成下课早,带他来食一餐。”听得出来,他很高兴,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全蓁只觉那声音有点遥远,好像没怎么听清,须臾,她“哦”了声。
全耀辉边接电话边对那头说笑,听筒内不时传来几句属于一家三口间的亲密调侃,全蓁将手机搁在桌上,环顾一圈,就那么将蛋糕与衬衫搁在左手边鞋柜上。
蛋糕用料很好,这么一会工夫,已经有融化趋势,顶上以糖霜书写“祝爸爸生日快乐”,然而不知是颠簸还是环境使然,“爸爸”两个字在时间作用下渐渐模糊t。
有些看不清原本的面目。
东西放好,全蓁面上依旧淡淡的,她拿起手机,说,“那你们玩,我先走了。”
全耀辉饶是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愣怔片刻,试探问,“小蓁,你回家了啊?”
全蓁不高不低“嗯”一声,将门带上。
“砰”地一声响,余音缓缓传至声筒。
全耀辉父爱苏醒,全蓁的沉默宛如一头凉水浇下来,他有点尴尬,沉默片刻,为自己找借口,“害,你阿姨说你现在不爱回家,我还以为你不回来来着……这样小蓁,你现在赶紧打车过来,菜刚上来,我们也没吃几口,正好一起等你,好不好?”
全蓁揿下电梯按钮,“算了,你们吃吧,我学校还有事呢。”
全耀辉这时倒是聪明,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撂下筷子就说,“那你呆在原地别动,爸爸回来接你。”
最终全蓁还是没让全耀辉回来,但她也没有打车,而是乘地铁,慢慢悠悠转好几趟,耗时近乎一小时。
等到地方一看,他们果然没等她,已经将桌上东西吃得差不多。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她这个先来的女儿反倒像个多余的。
全蓁笑了笑,找地方坐下,面色平静。
倪曼婷讨好般将角落一只餐碟推过来,笑着说,“小蓁,鑫成在长身体饿得快,耀辉就让他先吃了。你是姐姐,多担待点好吗,阿姨每样都有给你留,还热着呢,赶紧吃。”
全鑫成其实没动筷,碗里堆着一团,见状无奈朝她苦笑一下。
全蓁视若无睹,侧眸朝倪曼婷看去一眼,并没有接。
倪曼婷保持那姿势半天,自觉尴尬,只好讪笑声,又将碟子放至原位。
她在全耀辉面前一直都是温柔小意的模样,此刻尤甚,脸颊飞起一抹难堪的红晕。
全耀辉不忍见妻子为难,但他今日将女儿忘掉,实在也没有教育她的资本,思量半天,他只得轻咳一声,朝倪曼婷伸出手,“给我吧,让小蓁重新点。”
全蓁瞬间胃口尽失。等菜上来,她有一搭没一搭搛两口。
全耀辉安抚完老婆,见女儿这样,又于心不忍,想了想,终于找出一个话题,“小蓁,听说你阿姨最近介绍了个人给你认识?”
全蓁握筷子的手顿了下,半晌,抬头看一眼倪曼婷。
倪曼婷似没想到丈夫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心里有鬼,信息传达掩埋不少细节,闻言笑容有点僵,试图将这话题揭过去,“小蓁还没同意呢,孩子面前别老提这些。”
全耀辉不以为意,嘴唇翕动,视线扫向全蓁,“多认识些人也好,你马上快毕业,指不定谁就能帮上忙。”
全蓁吃不准他究竟知道多少,心中淌过一片冰凉,留下的只有讽刺。
她嘴角稍勾,嘲谑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凭什么帮我,就算帮,我拿什么还?嫁给他吗?”
最后几个字,她讲得漫不经心,嗓音亦平平淡淡,但她的目光却一瞬都没从全耀辉脸上挪开,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
全蓁尝试寻找那么一丝的维护。
然而没有,很可惜。
全耀辉只是皱皱眉,不赞成道,“爸爸说多你不高兴,但你对这些也不要太抵触。你现在年纪轻,自以为前程大好,殊不知等离开学校那个象牙塔,外面等着你的全都是豺狼虎豹。有个男人愿意护着你不是坏事,”全耀辉沉默一霎,讳莫如深往上指了指,“以你的能力,努努力搭上这艘船也不是没可能,但是爸爸不求这个,爸爸只希望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以后过些安稳日子。”
全蓁当时不明白,后来想起来一查才知道,海港城是梁家产业,全耀辉酒酣脑热,竟做起青天白日梦。
全蓁觉得好笑,后半程罕见冷脸,跟全耀辉犟嘴,她拿出辩论精神,一点点驳斥他,神色始终沉着,语气很缓,字字清晰。
全耀辉讲不过她,父亲尊严受损,颜面有缺,最终一拂袖,问她是不是来讨债,连生日都让他不得安生。
全蓁于是很识相地推门离开。
她们要的是一间小包厢,并不隔音,全蓁嗓音轻,但全耀辉脾气上来,便不自觉嚷得有些厉害,全蓁出来时,门口聚集不少飘忽目光,向上向左向右,唯独就是不敢朝她瞧。
很有些看热闹时见正主出来欲盖弥彰的意思。
全蓁全当没看见,她打扮偏学生,小衫搭长裤,长发半垂,蝴蝶般肩胛骨振翅欲飞,哪怕内心隐隐怒意,面上却是一派如晚春夜梨般的静柔。
只是这柔多半有些唬人,内里到底有几分倔强怕是只有亲近的人方才知晓。
梁世桢方才听去大半,不消揣测,心中便已了然如明镜。
他穿白色衬衫,腰身很窄,领口解开一颗,模样矜贵,姿态散漫,拈了一盏茶,倚在门前,不时低眸砸一口细品。
茶并非好茶,味道有些独特罢了。
全蓁很快便发现他。
实在是这人在人堆里太过扎眼,她就算不想看,只视线一扫,余光一瞥,那周身冷肃气场便立即将旁人比下去,晃入她眼眸。
全蓁下意识一愣。
两人视线眺过人群,遥遥对上一瞬。
只一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这样的人,为何会纡尊降贵来这里,梁世桢便好似觉得无趣,收回目光,转身入内。
门没关牢,泄开一丝罅隙。
从那罅隙里,全蓁隐约窥见他做派清贵。
面前茶几只一壶茶,似乎有人提壶为他在斟,茶水汨汨间,梁世桢垂眸静坐,侧颜被光影勾勒,似一尊立体雕塑,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公不作美,全蓁正准备出商场,外面忽然又下起雨。
天色阴沉得好似刚刚哭过,豆大雨珠向下砸落,雨势不算小,全蓁方才走得急,雨伞落在上面,她才跟全耀辉闹过不愉快,不可能回去取。
全蓁眼睑垂了垂,无奈盘算是淋雨去地铁站划算还是等着合适。
踌躇片刻,她见这雨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举起包,正要冲进雨中,头顶忽然笼下一片阴影。
梁世桢长身玉立,举一柄黑色雨伞立在她身侧,那伞握杆为银色,底部坠一只气势威严的雄狮。与他气质很搭。
全蓁不消侧身,鼻尖忽地嗅到一股清冽似雪松般的幽沉气息。
那沉沉气息自四周强势将她包围。
全蓁呼吸一滞。
距离拉近,她不得不注意到梁世桢鼻梁上那副银丝边细框眼镜,再仔细一瞧,便发现那镜片下的目光被过滤后愈发显得毫无温度。
他气场过于强大,引来不少若有似无的窥视。
全蓁微妙不自在,拿着包的指尖不由蜷了蜷。
为他的突然出现,更为他莫名其妙抑或一时兴起的施以援手。
她深吸一口气,嗓子里下意识挤出三个字,“梁先生……”
习惯使然,无论何种境地,她的嗓音总是平静的,但细听之下却能察觉出一丝微颤。
梁世桢垂眸,视线缓缓在她面上停留片刻,他好像一位蓄谋已久的猎手,在等待猎物刹那间的软弱。
伞面下的时间仿佛静止般被无限拉长。
不知多久,又或许只是几秒。
就在全蓁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正欲不顾后果先行离开时,梁世桢倏而面无表情俯身,呼吸缓缓落在她耳边不远处。
这距离有些亲近却丝毫不显狎昵。
他嗓音很低,沉而幽渺,蛊惑般开口,“全小姐,我可以帮你。”
五分钟后,全蓁坐进黑色银顶轿车,细细思量梁世桢态度对她态度的转变。
那天晚上,他分明视她为无物。
可现在,他居然主动提出要帮她?
全蓁没有饮酒,脑袋尚且清明,不会自恋到以为是自己魅力使然。
但若不是因为这点,那是什么?
全蓁微微偏头,朝身侧看过去。
男人穿一身黑色西装,面料上乘,领口方才解下的那颗扣子现在已一丝不苟被系上,露出冷白脖颈与明显凸出的喉结。
许是车厢环境逼仄,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禁欲感。
全蓁交叠在身前的两只手虚虚握了握,像是为自己无声打气。
她平静开口,“梁先生,您为什么要帮我?”
似乎没料到她第一句会问这个。
梁世桢轻笑,摘下眼镜慢条斯理擦了擦,他的睫毛很长,垂眸时,眼下会笼一层若有似无的阴影。
这副场景完美地像是只应出现在某册被精心描摹的画卷中。
全蓁错开目光,安静等待梁世桢将眼镜重新戴上,两人视线于幽暗车厢对上一瞬,梁世桢反问,“全小姐不问我怎么帮?”
全蓁微笑,“梁先生手眼通天,您说肯帮,自然有您的办法。只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机缘,难免惶恐,还请梁先生给我解个惑。”
不知这恭维是否令他受用,梁世桢唇角几不可察勾了勾,笑,“手眼通天谈不上。我既然找到你,你就有这个资本,全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只是……”t梁世桢话锋一转,看向她的目光平白多出几分审视,“这法子成与不成需要全小姐配合,与其深究原因,不如你先听听愿不愿意?”
毫无疑问,他是绅士的,语气和缓,但不可否认,他又是强势的,寸步不让。
全蓁当然可以不知好歹继续追问,但她很理智地没有这样做,两人眼下情况并不对等,她深陷泥淖,而他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她没有谈条件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