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偏宠by陆今宜
陆今宜  发于:2024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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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蓁曾经不以为意,但接触多次,她此刻脑中却不知怎的,突然冒出这个形容。
老天真是不公平,竟然如此慷慨,将所有好处都尽数给予同一人。
她不动声色耸一下肩,淡声问,“您找我?”
港城近来气温陡转直上,雨季末尾,外面晒得不像话。
不过出来一会儿,全蓁白皙脸颊便被晒得有些红,额角发梢亦好似刚刚洗过,潮漉非常。
梁世桢目光在她那张有如粉白绣球的面上停顿片刻,随即微微颔首,嗓音低沉,示意身侧位置,“上车。”
全蓁依言绕至另一侧打开车门,这不是她第一次坐这辆车,算是轻车熟路,可等她掌住门,正欲坐下时,却见自己这侧的座位上放着一个丝绒首饰盒。
看包装,不像是男人的。
全蓁迟疑片刻,伸手捞起,坐下的同时偏头朝梁世桢递过去,“梁先生,这个是您落下的吗?”
她这么问有一定私心。
两人缔结合约时,全蓁默认双方都是单身,但现在一想,梁世桢这种男人,想认识他的女人不计其数,自己跟他只是假结婚,并没有立场在男女关系方面约束她。
但管不了别人,总能管得住自己。
全蓁说,“如果您并非单身……”
“拿着,给你的。”梁世桢偏头,径直截断她的臆断,那朝她看过来的目光透露出几分无语。
全蓁微觉诧异。
梁世桢看着并非那种会闲来无事送她礼物的人,她忍了忍,最终还是禁不住好奇,当即便打开了。
……竟然是两颗蝴蝶耳钉。
看着像是由某种名贵宝石镶嵌而成,不同于那日的淡紫,这是宛如梅子青一般的新绿,阳光自车窗折射,仿若粼粼波光洒在森林绿意盎然的湖面上。
实在……太过精美。
尽管全蓁没有耳洞,戴不了耳钉。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全蓁看向梁世桢,脑中有个猜想隐隐成形。
似乎是为了佐证她的想法,梁世桢对上她那目光,淡嗯一声,慢声道,“我做事不喜欢解释,但诗潼说我们关系不一样,所以以后做决定前,我会尽量提前告诉你。”
他用词准确,显然是说到做到,并非安抚意味的无谓保证。
全蓁指尖扣了下盒子边缘,眼眸低垂,半晌,才惊觉这人竟然真的是在考虑她的想法,她难以置信般眨了下眼。
梁世桢不光不喜欢解释,还不需要回应。
今日讲的话已经足够多,他索性理了理衣袖,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将剩下的话一并道出,“还有,我既然选择跟你合作,在关系存续之间,便只会有你一位妻子。”
“刚才那种试探,不要有第二次。”
“我很不喜欢。”

全蓁不知这算不算求和,如果是,那对梁世桢而言,应该是第一次。
不光生疏,连态度都很耐人寻味。
她想不通,他最后这句警告究竟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但看面色好像又是正常的。
那应该就只是单纯陈述?全蓁于是很配合地哦了声,“知道了。”
这次会面出乎意料顺利。
全蓁对梁世桢亦稍有改观。
两人又在后排坐了会,便渐渐没有别的话可讲。
这辆劳斯莱斯太过显眼,全蓁不欲久留,她侧身握住门把手,转头询问,“梁先生……那我先走了?”
梁世桢正不知在手机上处理什么,闻言,他将手机随手搁在一旁,看她一眼,嗓音低沉道,“我送你。”
他总是板正的西装三件套,领带一丝不苟,因车内恒温,他那冷白肤色看上去便总有种寂然感,令全蓁想到幼时在大陆所见的第一场雪。
薄薄雪花隐约可见形状,伸手接住时,手心一片冰凉。
新奇难以言喻,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哀愁。
她知道,港城只会落雨不会下雪,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她将再也不会见到那场雪。
梁世桢已许久不曾正经回到校园,在他无端厌恶的某些时期里,学生时代首当其冲。
那是一段被废弃的胶片时光,所有时刻皆为暗房冲扫出的黑白影像。
诗潼在猩红光线中挣扎,他又何尝不是。
梁世桢伸手推了下镜框。
“梁先生,”全蓁见他面色沉郁,开口时几分犹豫,“既然我们这段关系会结束,那以防万一,如果有同学问起我,我是不是可以不公开?”
港城学院豪车虽不少见,但豪成梁世桢这样的注定是少数。
豪门八卦最为吸引众人视线,全蓁不想成为大家争相议论的对象。
这会影响她的学业t。
梁世桢回神,低眸看向她。
眼下他们正站在上下两级台阶上,他在下而她在上,但尽管如此,她依旧要矮一些,那清浅呼吸时不时扑上他喉结,好似那晚蝴蝶振翅,指尖相触,刹那烟火转瞬即逝。
梁世桢敛眸,平淡道,“随你。”
全蓁点头,边走边思索当同学问起究竟该怎样回答才合适,她想得太入神,台阶恰好又有些滑,一时没留意,左脚踩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全蓁下意识“啊”了声,双手徒劳地想捉住点什么,然而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只有穿过掌心的风与些微燥热。
她紧紧闭上眼,完全忘记此刻梁世桢就在她身后,预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是他眼疾手快托住她的腰扶了一把。
惯性使然,全蓁向后跌去,而他顺势迎上来。
她整个后背贴着他的,些许热意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来。
但更无法忽视的,是后腰那一寸的异样以及头顶微沉的呼吸。
闷热气息将感官无限放大。
全蓁从前只觉梁世桢并非干瘦型,但并无具体感受,现在贴近才恍然惊觉,他应当经常锻炼,那被衣料包裹下的肌肉用力时会绷起,有点硬,硌得她后背发痛。
他手掌紧紧箍着她的腰,却一时没有松开。
过分漫长的时间,过于暧昧的姿势,世界在颠倒,倒影在纠缠,全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似倒在他怀中。
或许是常年呆在恒温空间的缘故,梁世桢身上有着一种近乎矛盾的冷与热,好似置身冰与火的边缘,火山喷发,冰川骤然降临。
全蓁不自在极了,手心向后,勉力撑住他手腕,迫切将身体回正。
……腕骨是凉的。
她的脸颊却是热的,连带着那吹来的风都似带几分凛冽。
全蓁此刻根本淡定不起来,指尖用力扣了扣掌心,手里捧着的那丝绒盒也觉烫手,她站直身,深呼吸两下,强迫自己冷静。
片刻,似觉得好多了,她抬起头,飞速看眼梁世桢,小声说,“我、我先进去。”
梁世桢视线在她面上停留两秒,不咸不淡颔首嗯一声。
他那面容看上去仍旧冷静,垂在身侧的指尖则不动声色捻了捻。
方才那一幕发生地太过突然,因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对面教学楼楼顶,有道闪光灯隐秘地一晃而过。
全蓁假期不回家这事,全耀辉与倪曼婷都不是很在意,只有全鑫成不放心,打电话问了两句,全蓁同往常那般糊弄过去。
住学校其实还不错,港城学院条件很好,她所在的麒亚书院实力更是雄厚,不光奖学金丰厚,连图书馆都是新建的。
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这天,全蓁刚从图书馆回来,忽见宿舍楼下多了两个不像是学生打扮的人,她没在意,抱着书兀自上楼。
将书放好,她下楼买晚饭。
最近学校放假,沈令伊进组,学校里的人较之往常要少很多,但人一少,食堂窗口便也随之减少,只有少数几家开着。
全蓁对吃饭不讲究,就近选一家排队。
等待期间,她拿起手机准备随便刷点什么,意外发现全耀辉竟然在半小时前给她发过消息。
估计是见她没回,又给她拨过两通电话。
可惜她手机开的免打扰,这些信息她通通不知道。
全耀辉找她的次数不多,全蓁猜想应该没大事,将手机红点消除后,向后翻一页,点开许久没打开的娱乐软件。
人类天性使然,大多数人都热衷吃瓜。
首页推送的便是一则豪门旧事。
全蓁对这些本没什么兴趣,但许是最近跟梁世桢接触过多,她还是下意识点了进去。
这则爆料缩写与各类替代词混合,全蓁看得云里雾里,浏览两遍才勉强猜出大体内容。
多年前,某人为攀附权贵,意欲抛妻弃子,但他妻子也是个狠角色,将所有孩子同她关到一处,以死相逼,在这般决绝的态度下,这男人终是醒悟,回归家庭后为弥补过错,愈加勤勉努力,最终成为一代商业巨擘。
但他做的孽却并未消散,那被他辜负的千金身怀六甲,已无法堕胎,只能秘密产下一子,那孩子一生下来便被扔进了孤儿院,千金小姐亦另嫁他人。多年后,男人大儿子早逝,二儿子一家死于意外,在自己只剩一个孩子时,那千金弥留之际忽然告诉他,他其实还有个儿子。
只可惜,这个自幼被抛弃的小儿子恨他入骨,少年时为登云梯枉做负心汉,老年子孙四散不齐心,可这一切因果报应又没报应到他身上,全蓁觉得,这简直是恐怖故事。
做坏人的代价好低。
她撇撇嘴,正欲将手机合上,全耀辉的电话再次拨进来。
“小蓁,你在哪呢?”
全蓁捂着手机,警惕道,“什么事?”
全耀辉说,“爸爸最近沟通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咱们现在跟梁家也算是一家人,你能不能跟世桢说一声,让他帮帮忙?”
“不能。”全蓁果断拒绝,“我结婚是我的事,梁世桢不是你的人脉,你别打他主意。”
“你这孩子,”全耀辉很不满,“一家人分什么你我,你就打个电话的事……不对,你们现在住一起吧?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你要不好意思我去找他说!”
全蓁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一家人互相帮忙叫无耻?”
全蓁心很累,她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个父亲的了解还是太浅了,她顿了顿,语气难言疲惫,“随你,但你如果敢去找梁世桢,我就敢公开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全蓁说完,便将电话挂断。
队伍正好轮到她,她买过饭,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菜里放了葱,全蓁不吃葱,且提前声明过不要葱。
要是平时,她可能不会计较,但现在事情接二连三,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将饭搁在桌上,问,“给错了吗,我点的不加葱。”
店员挥一挥手,不是很在意,“好忙,将就下啦!”
全蓁坚持道,“麻烦给我换不加葱的,谢谢。”
那店员面色瞬间沉下去,边转身边吐槽,“女人就系麻烦。”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他反而倒打一耙。
周围有人挤过来,商量道,“同学,要不算了,我这份没有葱,给你吃?”
这人看样子有点熟悉,但他打扮成熟,很明显不是校内人。
全蓁朝里侧让一下,摇头,“谢谢,不需要。”
那人被拒绝也不生气,甚至从包里翻出张名片递给她,“诶,我是港城报社的,看你形象不错,一会方便做个采访吗?”
港城报社……全蓁隐约有点印象,片刻,想起来是方才刷到那则八卦下的评论,有人说,这爆料老掉牙啦,港城报社早就报过。
一个做八卦搞娱乐的报社来她们学校干嘛?
全蓁再次拒绝,“抱歉,可能不太方便。”
那份饭已重新做好,其实加葱不加葱都是一直在做,但那店员却带着好大一股怨气,将饭重重砸到桌面上,“呢下好啦!”
全蓁向后退一步,接过饭盒,默默记下他的工牌。
转身向外走时,那记者竟然不依不饶跟上来,“同学,我诚心的,”他一面说,一面掏设备,整个器材对准她,猝不及防发问,“你认识梁世桢吧?”
全蓁脚步顿了下,遽然转头,动作太快,那镜头只捕捉到一道极为模糊的身影,但她那讶异神态骗不了人。
记者这才确信自己没找错人,问题接连抛出,一个赛一个犀利,“我得到消息,听说你们领证了是吗?”
“他之前从未来过港城学院,怎么一来就跟你领证了呢?”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同学,能回答一下吗?”
全蓁拒绝回答,走得飞快,一路生风,见实在甩不掉,她索性拐进附近的女生宿舍楼,迎面皆为陌生同学,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心跳如擂。
缓过片刻,她给梁世桢拨电话。
“梁先生……”
“我正要找你,”梁世桢嗓音低沉,格外严肃,但不知为何,他的这份沉稳反倒更能抚慰人心,全蓁静静听着他说,“上次在学校被拍了,那照片暂时被我拦下,但不排除有些报社消息灵通,可能会找到学校去。”
全蓁呼出一口气,手指下意识捋着腕上银镯,低声道,“已经找来了。”
“抱歉,是我的问题。”梁世桢同报社往来不多,是以一时疏忽。
全蓁说,“跟您没关系,”何况现在也不是揽责任的时候,那记者依旧在大厅外徘徊,她看一眼,问,“您想出办法应对了吗?”
“有。”
“什么?”
手机那头,梁世桢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磁沉,像微微电流音顺耳膜钻入心脏。
风吹过树梢,拂起一片纱。
梁世桢一手抄兜,站在落地窗前,低声说,“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这件事的好坏很明显。
好处是,她将不会t再被无良媒体骚扰,等热度过去,记者又找不到人,自然便不会再来纠缠。
而坏处,同住一屋檐,就算梁世桢大多数时候在公司,她也避免不了与他屡屡撞上,抬头不见低头见。
……算是变相同居吗?
明明计划里没有这步……
全蓁垂眸,心乱如麻,可能这就是撒谎的代价,各类事件宛如多米诺骨牌般一件件向她袭来,她轻呼一口气,缓缓回,“我考虑一下。”
这反应梁世桢早就预料到,便没说什么,平静将电话挂断。
全蓁在这栋宿舍楼从天亮坐到天边擦黑,几乎是那记者等待无果扫兴离开的下一瞬,她便朝过路同学借了个口罩混着人群离开了。
饭早已变凉,油脂凝结,搁在桌上散发腐败气息。
全蓁看了看,面无表情将其扔进垃圾桶,从校园内部软件上加钱订了一份新的。
安全起见,她后面三天都没出宿舍。
第四天,中国哲学史科任老师得知全蓁留校,请她到教学楼协助评定成绩。
老师所邀,全蓁没办法拒绝,何况以什么理由?
只怕她道出实情,会得到更多盘问。
全蓁将头发盘起,从衣柜里借一套沈令伊的衣服穿上,那花裙艳丽明艳,同她过往风格截然不同,做完这些,她把头发放下,捞出口罩戴上。
盘过的发垂散时拥有天然的慵懒弧度,坠在肩头,遮住她大半张脸。
许是最近没晒太阳的缘故,她那面色白得出奇,清水出芙蓉,哪怕没有任何配饰,仍旧出挑,美得不落俗套。
刚至办公室,老师便笑道,“好靓,你们年轻小姑娘就该这么穿!整天那么素净做什么?”
全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位老师在书院以严格著称,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她课上拿到A,但她反差很大,私底下倒是很和善。
全蓁按照她要求将试卷分类,拟定分数后再结合平时作业与课堂表现算出最终分数。
这些工作看似简单却十分繁琐,且各等级成绩皆存在比例划分,不确定之处需要反复斟酌与商讨。
待最后一位同学的成绩录入系统,已接近傍晚。
老师拍拍手起身,笑得分外诚恳,“全蓁,你真是帮了老师大忙,饿不饿,请你吃顿饭?”
全蓁哪好意思要报酬,也忙起身,摆手道,“不用的,林老师,我也是顺便。”
“好了,走。”林涵可不管这些,揽一下她的肩,便将人向外推,“学校能吃的太少,要不就附近那家?”
全蓁推托不掉,只能点头说好。
林涵是真喜欢全蓁,小姑娘平时上课就很认真,见解独到,且她刚才观察过,评定到自己的试卷时,她不偏不倚,没往高了打,也没故作谦虚,坦坦荡荡,没那些多余的小心思。
这样的人最适合走学术路线。
林涵叫过饭回来,桌上已有摆放整齐的干净碗筷,是全蓁刚刚去拿的。
她笑意加深,随机开启话题,“开学就最后一年了,怎么样,有什么打算?”
全蓁会将出国计划告诉梁世桢是因为他有知道的必要,然而实际上,她并不是会提前告知计划的人。不是旁的原因,主要是没做成很尴尬以及总觉得讲出口会将期待加深,万一落空,失望也会成倍袭来。
她按了按桌壁,轻声答,“抱歉老师,我还没想好。”
“这有什么可抱歉,”林涵大手一挥,“还有一年呢,你慢慢想就是。”
“不过我提点你两句,能往上走就往上走,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别浪费自己的天赋。”
全蓁听懂暗示,几分郑重地点头。
吃过饭,师生二人在食堂门口告别。
这个点,校园内行人寥寥无几,寻常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也不过几道穿梭而过的身影。
全蓁拨下头发,坐巴士回宿舍。
随时间推移,夕阳渐渐滑落,硕大一轮映照天际,余晖将视野内的每个人乃至每一株植物,每一滴水珠都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像是潜入水底看世界,入眼自带滤镜。
全蓁看着看着,忽觉一丝不对劲。
就在巴士停下的左前方,她的宿舍楼下,围着一堆并非学生打扮的生面孔,那些人将寝室楼底堵得水泄不通,有人交谈,有人大声讲话,吵嚷声巨大,严重影响其他留校的同学。
有同学刚回来,挤了半天都没能进去。
全蓁不知那些人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她犹豫片刻,忽然在那群人中间,望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那日港城报社的记者。
眼下他背着装备,两手叉腰,正在跟身旁人激烈辩论。
“这事绝对有猫腻!”
“梁家那位单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跟她一个女学生领证,她有什么?不过年轻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这事肯定有料!我们这几天就蹲这!我就不信了,这回还蹲不到她!”
那男人向这看过来的目光极虚浮,并非真正落到全蓁身上。
但巴士离得近,他又见过她,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全蓁在冒险下车和离开之间果断选择后者。
这次并非一人,而是一群。
宛如对待明星式的声势浩大、围追堵截,她如果下车,一定难以应付。
而且她不走,这些人只会越来越猖獗。
久而久之,其他留校同学的安全与舒适也得不到保障。
如今只剩一个办法……
她没再犹豫,迅速拨电话给梁世桢。
然而这电话迟迟未被接听,全蓁猜测他应当是在忙,就没敢再打扰。
再次坐校车下山,天幕已彻底黑沉,远远望去,好似蛰伏多时的兽,亟待将她一口吞没。
全蓁坐在图书馆看完一整本书,书页合上之际,她拜托同学看了眼,楼下人依旧未散,她考虑片刻,再次打给梁世桢。
依旧没有接听。
……突然有点想家。
舒兰茵如果还在,她此刻至少会有避风港。
哪怕陋室一间,也好过孤苦伶仃。
沉沉呼吸几个来回。
全蓁起身将书放回原位,从短信页面翻出上次梁世桢给她的地址,自行打车过去。
这行为多少有点不请自来,全蓁微觉尴尬,想了想,还是编辑短信跟梁世桢说了一声。
梁世桢今晚有个局,结束时已将近半夜。
郑嘉勖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忙将手机递过去,“梁总,有您的电话。”
梁世桢极为注重隐私,工作往来皆用另一个号码。
这个是私人号,他不喜旁人经手,郑嘉勖便没敢接。
甚至于连看都没怎么看。
因而他只知有相同号码呼过两次,却不知那之后还跟着一条短信。
梁世桢刚喝过不少酒,里面又吵得厉害,他倚在墙边将领带几分粗暴地扯松,一时没有动。
他酒量实则很一般,如今的不动声色全是进入公司后强行练出来的,但后天终归比不过先天,喝多依旧头疼。
只是他酒品好,且喝酒不上脸,只眼眶微微发红,再加上那八风不动的气场,便总给人一种酒量深不可测的错觉。
郑嘉勖在一旁静候,几分钟后,梁世桢伸手接过手机。
点开消息停顿两秒,他顺手给全蓁回了个电话。
不知是凑巧还是旁的,这时她那边反倒没人接。
自动挂断,屏幕上显示00:15。
都这么晚了,没人接也正常。
梁世桢转而给家中候夜的佣人拨了个电话,得知人已经安全到达,他便没再多问。
又缓了会,梁世桢犹觉不畅快,索性将领带一把扯下,拢在掌心,一手解两粒衬衫纽扣抬脚向外走。
郑嘉勖跟在身后,欲言又止,“梁总,您……”
郑嘉勖是自幼照顾梁世桢的郑姨所生,跟他关系不同于一般的老板与助理,对于梁家内部,他知道得不少。
可正因为知道,才更容易为梁世桢鸣不平。
没见过老爷子这样的,在位时乐见孩子争斗,现在半隐退,依旧暗地里使绊子。
……梁家这尊大厦,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梁世桢似知晓他要说什么,警告意味盯他一眼。
郑嘉勖自知失言,立刻闭嘴,缄默不语。
车辆在黑夜中飞驰,那红的绿的光线透过车窗,映着一张过分冷淡的面容。
驶入小区,密码锁“嘀”地开启。
梁世桢脱了外套,正准备随手掷在沙发上,手臂抬起,动作微不可察一顿。
眼前皮质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略有些单薄的身影。
不知是困到极致还是等累了,她入睡的姿势有些别扭,像蚕蛹,手里无意识抱着配套的黑色靠枕。
身上这件衣服倒是意外衬她,艳红花色铺于极致的黑,墨藻一般的长发中安然沉睡着一张略有些苍白的脸,似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曼珠陀华。
薄薄光线映照,暴露在外的皮肤好似透明,梁世桢视线依次从她笔直匀称的小腿,锁骨,瘦削的肩,以及肩胛骨下方,那几分凹陷的深山中掠过。
最后,他经停在她面上,那莹润的唇微启……
梁世桢毫不犹豫捞起另一侧毛毯将其春光尽数遮盖。t
没来由有些热,他立在窗前,又解了一颗扣子。
等第三颗扣子解完,全蓁也醒了,她撑起半边身,强迫自己尽快清醒。
但许是中途醒来,今日心情又难免颓丧,她挣扎几下,目光还是含着丝丝迷蒙水意。
梁世桢看一眼,径直别开目光,淡声问,“怎么睡这?”
他提前打过招呼,郑姨应该知道怎么招待她。
梁世桢理所当然认为郑姨会给全蓁安排客房,但他全然忽略这位看他长成的长辈知晓他结婚后的欣喜。
在郑姨的脑回路中,从未听过小夫妻还需要分房睡的道理。
因而当全蓁一过来,她便自作主张将全蓁领去主卧。
全蓁一开门便觉得不对劲,等推开浴室门更是直接惊呆了。
洗手台上全是男性洗护用品,这里一看就是梁世桢的房间。
她猜测是郑姨不知内情,多有误会,没敢多看,果断闭眼退出来。
时间其实挺晚,她又不好意思再将人喊醒,便只能轻手轻脚下楼,找个地方等梁世桢。
谁知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她渐渐抵抗不住,歪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讲述间,原本披在身上的毛毯渐渐下滑,甚至因为坐姿不算端正,连一侧肩带亦有滑落趋势。
她大概是真的没睡醒,浑然不觉在这个时间用这种眼神看着一个刚喝过酒的男人有哪里不妥。
顶灯昏暗,梁世桢眸光微沉,居高临下看她。
全蓁此刻有些迟钝,丝毫没感知到危险,她甚至微咬一下唇,仰头,有些迷茫地问,“梁先生,请问我今晚睡哪?”

凌晨一点,所有人皆已入睡,周遭静得不像话,全蓁后知后觉嗅到一丝酒液的气息。
微凉月光透过落地窗铺洒,将梁世桢的面容衬得愈发冷峻。
但冷峻之下,他的眼眸并不似往日那般漠然,多了些玩世不恭,少了点锋锐与冷淡。
气氛在此时变得微妙。
短暂沉默将这份微妙无限放大。
片刻,梁世桢转身,去冰箱那给自己拿了瓶水。
冰箱一霎打开,微弱光线自里面传出,他那面容便无端显得孤寂。
转身倚在中岛台边缘将瓶盖拧开,仰头喝水。
这间别墅整体色调偏暗,灯光为感应式,梁世桢所过之处渐次亮起一盏盏柔和的照明灯,像黑夜的眼睛,又像是天边闪烁的星辰。
星辰之上,他将衣袖挽起,一手撑在暗灰色大理石台面上,指骨分明,脉络清晰,一手抬起,嶙峋腕骨上戴着一看便价值不菲的银色腕表。
梁世桢慢条斯理喝过几口水,将瓶子搁在中岛台,他扫眼全蓁,抬脚往楼梯走。
行至两步,发觉身后并无人跟上来,他才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
全蓁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眼是叫她过来的意思,她赶忙将毯子拿开,胡乱叠了两下。
之前为不搅扰她人,全蓁没穿拖鞋,赤足下的楼,别墅温度低,脚掌骤然落地,难免有点凉,她禁不住蜷了蜷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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