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偏宠by陆今宜
陆今宜  发于:2024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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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沈令伊悠悠补充,“不行。”
她决心审判到底,为好姐妹排忧解难,“他是不是不行啊?”
全蓁正在喝奶茶,闻言差点喷出来,她转过头,连耳廓都红了t,“应、应该不是。”
以她浅薄的认知,如果连手腕都要断掉的情况下,还算不行。
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才算行了。
全蓁抱着奶茶双手合十,“拜托,我们私下聊好吗,我真的很担心被听到。”
“好好好,”沈令伊拍一下全蓁的肩,“那先不讲这个。”
他们这次住的是自带无边泳池的套间,出阳台便是水,整个泳池贯穿客厅与卧室,再往远处看,便是海与天连成一片的蓝。
全蓁学过一点游泳,但不熟练,此刻正穿着泳衣,在梁世桢的指导下纠正姿势。
他是再完美不过的老师,教授学生时相当耐心专业。
她身体无法放松时,他撑着她的腹将她托起。
她动作不标准,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演示。
可与此同时,他更是她的丈夫。
无法抵御一句“梁老师”带来的吸引。
水温的凉衬出身体的热,他托住她的后脑勺压着她在阳台边深吻。
全蓁整个人飘着,毫无安全感,所能做的只有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以求自己不要从这望不见边际的水面上沉下去。
可她分明并未在水中屏息,却也被吻得接近于窒息,后背抵着边缘,他的双臂自水面下将她托住。
微微具有存在感的压力反应在这个吻上,所有感官放大,她嗅到他清冽的气息,感受到他微沉的呼吸。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用力,似乎要将她整个揉进身体。
十年前,她十三岁,第一次见到梁世桢,彼时的她躲在母亲身后,好奇又胆怯地望着已初具沉稳气质的男人,小声喊他梁哥哥。
十年后,现在的她二十三岁。
当时的哥哥自身后半抱她在怀,他的唇吻过她的颈侧,呼吸滚烫,她忍不住瑟缩,却被男人愈发强硬地按住。
他低笑着在她的颈侧流连,嗓音喑哑,蛊惑诱哄,“蓁蓁该喊我什么?”
“唔,哥哥……”全蓁下意识开口。
梁世桢却不满足,愈发肆无忌惮,“还有呢?”
全蓁回身搂住他,摇摇晃晃的夜晚,风挤进来,又钻出去,将水池弄皱,她细白的胳膊垂在他肩上,回应他的吻,失神般出声,“老公……”

第59章
落日熔金,橙紫色的晚霞铺满整片天空,在童话般的场景褪去后,世界随之陷入到一片浓郁至极致的蓝。
这是澳城的傍晚。
雾蒙蒙的,油画般的深蓝无声散发着它独属的魅力,极具地域特色的建筑群在此刻沐浴在这股令人不自觉骨头泛软的蓝调中。
游人脚步放缓,当地人步履悠闲,他们间或擦肩,一路往南,到达这座城市最为豪华的地段。
氹仔岛纸醉金迷,远超想象,为世人编织出一幅上流社会的幻境,多数人只能驻足望一望阶级的鸿沟,却无缘得到那张入场的门票。
无人发觉,此时此刻,在这座城市最高建筑的最高层外——
俯首望去,眼前是染上金灿灿光辉的沙滩,有人正懒洋洋躺在里面,蒙受自然柔和的洗礼。
而视线偏移,在城市之巅,在那阳台边,天幕下,泳池里,亦有两道身影淹没在海一般的潮水中。
全蓁白得晃眼的双臂攀在边缘,脚尖需得用力踮起才不至于滑落,可这样无异于另一重的考验。梁世桢额角青筋直眺,非常不切实际地跳出桃花源武陵人,另一种路狭,他一样的寸步难行。
无奈只能将人托起,又自背后掰过她的头同她接吻,她的舌小巧,此刻泛着酥心般的甜美,像品尝澳城最久负盛名的蛋挞,他饮得慢条斯理,充满耐心。终于放松,终于得以妥善安置,粼粼波光在月几月夫上晃动,仿若落日晚霞微风进进出出,镀下旷日弥久的烙印。
过于漫长,折磨的同时,忍到指尖发白。
全蓁大口大口呼吸,被骤然袭来的力量呛出一滴饱满的泪。
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她其实预料过很多种情况,譬如可以是卧室,可以是书房,可以是一切能够用常理思索的区域。
但她万万没想到,还可以在泳池。
可经历过又不得不感叹,水下的感受真的很好。
她的紧张大大被缓解,水波荡漾间,感官的敏锐被提升,疼痛却恰如其分得到稀释。
于是那一点细微的宛如合同撕开般的不适很快便随着水流冲散,迎接她的是初而和缓的春风,骤而暴烈的雨水,以及最终和缓下来的细雨。
梁世桢气息流连,他啄吻她湿漉漉的眼睛,哭到发红的鼻,莹润的被咬着的唇,以及泛着薄粉的颈。
他近乎有些不舍了。
原来全然不同,原来如此快乐。
绝无仅有的时刻带来绝无仅有的体验。
他久久地,久久地,埋在她的颈间,嗅闻那清冽的雪松与甘甜的茉莉交错出的气息。
第二天,全蓁恍然惊醒。
她撑起身,正欲半跪起,谁知月退方才并拢,便疼得“嘶”了声,直接又跌回去。
还早呢。
甚至没睡多久,也没到梁世桢的生物钟。
他闭着眼凭感觉将人揽进怀里,摸索着亲了亲,似耐不住时安抚似的口吻,“乖,继续睡。”
全蓁不睡,她两手去推面前的人,将他晃醒。
梁世桢无奈笑了声,低头看眼怀中的小姑娘,有点坏得去咬她的耳垂,嗓音有点哑,含混着疲惫与愉悦,“怎么,还没够?”
“不、不是……”全蓁被他讲得脸红,想讲的话愈发讲不出口,她憋了好半天,才声如蚊蚋模模糊糊说出声。
梁世桢没听清,顺手占点便宜,低下头边亲莓果边问,“什么?”
全蓁急得去推他,“你、你别……那个,那个泳池……”
她讲得好含蓄,但梁世桢一瞬便明白了。
小姑娘面皮薄,又充当三好公民这么多年,自然担心他们在里面……会不会影响到后面入住的旅客。
梁世桢没这种癖好,更不至于这点公德都不讲,他抬起头,指腹在她脸颊抚一抚,口吻淡然,“别担心,不会有别人住进来。”
这间酒店梁氏有参股,这是为他特地留出的套房。
别人就算想订,也没这个资格。
见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全蓁这才放下心,再次沉沉睡过去。
沈令伊觉得奇怪,往常准时都会出来的人直到中午完全没动静,她有点担心,正准备去敲门,腕被叶怀谦拽住,往后一带。
她脚步踉跄两下,“怎么了?”
叶怀谦神情冷淡,“你做什么?”
沈令伊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我找蓁蓁啊,她今天一直没出来,我担心……”
“担心什么?”叶怀谦扫她。
“担心……”还没说完,她猛地意识到什么,陡然止住声,“我如果敲门,是不是……会扫兴?”
“你说呢?”叶怀谦看着她,冷声回。
沈令伊见状了然,立即两手上举,“好吧好吧,看来是我多管闲事。”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当她靠近这一瞬,门后有人抓着堆在身前的裙摆,紧张得心脏骤停。
这是一条灰绿色的长裙。
与那日在衣帽间的款式类似,全蓁不知道梁世桢是从哪找来的同款,但总之,她穿上正欲出门之际,却陡然被他扣住,他自背后将她转过身,勾着她的唇将她压在门后深吻。
被寂静走廊稀释的声响透过门缝传进来,她在这一刻控制不住得扬起脖颈,脚趾不住蜷缩。
梁世桢尤爱欣赏这时候的全蓁,她失神的双眸宛如应被陈列在展馆中的艺术品,起伏的月匈脯似层峦叠嶂。
此刻的她是他的勋章。
梁世桢站起身,侧眸拧开身旁摆放的那瓶水漱口。
而后再度迎上去,周而复始,日日夜夜。
这次旅游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全蓁上飞机便直接旁若无人补觉。
叶怀谦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被梁世桢一记眼刀扫回去。
他挑挑眉,转身捞起一旁的杂志翻看。
从澳城回港城的时间短到甚至不足以开完一整场线上会议,这么短的距离,也难怪方邵三天两头来,简直要把这当家。
全蓁只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便已经感受到了降落带来的颠簸。
她茫然睁开眼,偏头向外看。
天高海阔,港城如悬在海上的一串钻石项链,高楼大厦与交错其中的绿意组成这里复杂而多元的一切。
这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即将展开羽翼的地方。
全蓁深深呼吸,目光一时变得坚定。
劳斯t莱斯平稳行驶在宽阔的盘山公路上,全蓁又打了个盹,一觉醒来才发现,这并不是去往别墅的路。
她有点困惑,从梁世桢怀中仰起头,“我们去哪?”
梁世桢低头吻一下她的发梢,“带你去个地方。”
他嗓音低沉,语气听来十分正式。
这正式令全蓁有些紧张,但她好奇心不算旺盛,横竖总要知道的事情,与其问,倒不如等。
等真的到了地方,她才意识到,这紧张绝对不算是空穴来风。
梁世桢竟带她来了父母所在的墓园。
老爷子葬礼那日,她远远瞥过一眼,当时情况特殊,梁世桢没提,全蓁那一眼比走马观花还不如,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看清,只隐约感觉他父母样貌十分出彩,是那种走在人群中会频频回头张望的类型,非常登对。
因为登对,便更显得他们的英年早逝是那么的悲凉。
墓园气氛加成,老爷子下葬那日她表现出来的悲伤,一半便源自于此。
眼下,全蓁终于站在他们面前,看清二人的模样。
原来他的母亲叫叶歆,父亲叫玉璜。
二人的确生得十分好看,恐怕与上世纪印在画报上的明星相比也不遑多让。
不得不承认,梁世桢真的很会长。
他恰好承袭父亲的沉稳,继承母亲优越的眉眼,由此长成这样一副叫人过目不忘的模样。
小姑娘目光过于炙热,梁世桢抖出一根烟,轻笑,“看我做什么?”
全蓁:“我在想,你长得这么好看,原来跟爸爸妈妈关系这么大。”
“不然?”梁世桢拢了下手掌,将烟点燃,徐徐烟雾间,他朝她看来一眼,“你跟你妈不像?”
“你见过的。”全蓁补充,“而且你说过不像。”
梁世桢当然记得,他习惯性捏一下她的脸,说,“只是气质不那么像而已。”
他们在墓园内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梁世桢忽的将全蓁往身前一揽,低声说,“走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跟自己的父母讲过一句话,全蓁觉得奇怪,频频向后望,“就这么走了吗?”
“嗯。”梁世桢淡淡应一声。
全蓁脚步微滞,“可是你都没说什么……”
“说了。”
“我没听见。”
温柔的晚风中,梁世桢勾了勾唇,“在心里说的。”
“那你告诉我。”
“不行。”
“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
“老公……”
“叫哥哥也不可以。”
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全蓁扭头就往回走,梁世桢笑得肩膀微颤,将人拉回来,含混着笑问,“做什么去?”
全蓁不服,“我去问问当事人。”
这话一出,梁世桢笑得更厉害,感觉自己真是找到个宝,他将人按进怀里,实在没忍住,在自己父母面前,大逆不道亲了他们儿媳妇好长时间。
若是叶歆还在,一定要背后偷偷跟父亲念,说他越长大,越没规矩,这么大的人了,一点脸都不要。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三天后,全蓁带梁世桢去见了自己的妈妈。
她比梁世桢正式好多,一见到舒兰茵就有好多好多话要讲。
小姑娘在母亲面前全然不一样,化身叽叽喳喳小喜鹊,规规矩矩汇报自己最近的生活,从论文到朋友最后再到买了哪些衣服,甚至连跟他冷战都要绘声绘色讲一遍。
梁世桢原本正在抽烟,闻言险些呛出一声,他将人拦住,建议道,“这个就不必说了吧?”
全蓁歪头,告状决心强烈,“不行哦,谁叫你让我哭。”
梁世桢不禁扶额,头一次为自己的初印象感到一丝焦灼。
他并不厚此薄彼,从墓园出来后,全蓁仍旧不知道他究竟跟自己的妈妈说了些什么。
这几天,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撬不开他的嘴。
她好生气,好挫败,好难过,并开始思索,男人是不是得到就不知道珍惜,难道现在就已经厌烦了?
梁世桢长臂一伸,笑着将人揽到怀里,他低头,吻一吻她的眼睛,嗓音磁沉,“别乱想。”
全蓁仰头,“那你告诉我。”
梁世桢笑,“你不是没好奇心?”
“对。”全蓁点头,“但那是对别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讲,“对你,我是有的。”
不只是好奇心。
她渴望了解他的一切。
渴望亲吻,渴望拥抱,渴望灵魂相触的战栗,更渴望毫无保留的给予。
或许她不够完美,不够热烈,但她的一颗心已尽数剖出,绝对足够赤诚。
梁世桢闻言敛起笑,深深看她一眼,念在丈母娘在场,他将烟掐灭,捧着全蓁的脸,收敛而克制地落下一个轻柔至极的吻。
他同样珍视她。
回去路上,劳斯莱斯经过维港,全蓁脑中忽的划过一道什么,扬声,“停车。”
梁世桢偏头看向她,眼带询问。
全蓁说,“我好像在哪看到今天会放烟花,我还没看过呢,我们等一等,好不好?”
梁世桢不动声色问,“你喜欢?”
全蓁歪了下头,“还好,只是有点新鲜,不看白不看嘛。”
梁世桢微蹙一下眉,“你不喜欢?”
“不是。”全蓁认真解释,“就是很平常的感觉,达不到喜欢或者讨厌的程度。”
今日是私人烟花,所费不赀,全蓁说完,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是谁人傻钱多,竟然在这种地方砸钱,不光污染环境,还增加碳排放。”
梁世桢:“……”
他揉了揉眉心,面色不大好看,“算了,既然不喜欢,就别看了。”
全蓁很不理解,“为什么不看,我想看。”
梁世桢嗓音平静,“不是说很平常?”
“是平常。”全蓁不明白他这么突然这么多问题,“但是我没看过,没看过的话,平常也会变成惊艳。”
好奇怪,这话一说完,梁世桢那严肃的神情突然舒展下来,没再阻止。
全蓁心道奇怪,但那感觉不过一瞬,她便只当是自己多想。
因为提前得知会有烟花,维港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全蓁不准备拍照片,便拉着梁世桢找了个出片不大好的机位等待。
梁世桢看似兴致不高,低头对着手机敲了两下。
全蓁倒是很专注,两手撑在栏杆前。
约莫五分钟后,那铺天盖地的绚烂便照亮了整片夜空。
诚如她自己所言,在一切未知面前,所有的期待都会成为惊艳。
她恍然记起很小的时候,从商场出来恍然见到最后一抹烟火时的惊喜。
只是可惜,那只是燃烧后的灰烬,宇宙灿漫的最后一刻,她无暇窥见全部的天光,只能站在盛大落幕后的台前,寂寥地望一望。
幼时的遗憾就这样不期然被弥补。
她的人生也好似这一团烟火,以最决然的姿态,上升,上升,再上升。
她久久地,久久地凝视着上方,焰火叫嚣着,一簇又一簇,仿若黑夜的眼睛,于此刻睁开,五颜六色的光芒在眼前绽放,叫人一霎疑心,那炸开的究竟是烟火,还是天边掉落的星辰。
这一场烟火前所未有的盛大,整整持续接近半小时,所有人都仰头看呆,包括全蓁。
她看烟火的同时,梁世桢一瞬不停看着她。
由此,他未曾错过她任何的微表情。
这表情骗不了人。
梁世桢勾唇笑了笑。
还好,她是喜欢的。
烟火燃至最后一刻,终于展露出今日的主题。
「Happy Birthday」
周围议论声起,大家都在讨论,究竟是哪位名媛过生日,排场竟这么大。
人声鼎沸间,全蓁猛地回过身,看向始终注视着她的梁世桢。
男人在被烟火照亮的星空下,薄唇轻启,看向她,散漫道,“生日快乐,宝贝。”
全蓁怔愣过后,猛地扑过去,梁世桢张开双手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身,她低下头,难掩激动,“谢谢,我好喜欢!”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一架拍立得定格。
后来,这张照片被梁世桢买下,成为他们为数不多的合照之一。
此时此刻,全蓁并不知道这些。
情难自禁,她忍不住抱着他,去吻他的唇。
“我爱你……”她眼中闪轻微泪花。
人太幸福的时候,幸福会从身体的某些部位跑出来。
梁世桢在绮丽的夜空下啄吻她的眼睛,深沉回应,“……我也爱你。”
这晚,全蓁终于知晓梁世桢在墓前所做的承诺。
——他会永远爱她。
——直到死去。

港媒神通广大,很快扒出那晚的烟花是梁世桢为全蓁t所放。
新闻讲究时效性,这样大的排场,这样天然的讨论度,他们一改常态,将一年前并不看好的这段婚姻封为港圈豪门间特有的“爱情童话”。
当然,一向以言辞犀利著称的港媒措辞居然变得如此动听。
背后究竟有没有资本推波助澜普通人就无缘得知了。
他们只能在茶余饭后议论的同时猜一猜,顺便感慨有钱人的壕果真超乎想象。
对此,两位当事人毫不在意。
梁世桢既如此大张旗鼓,便没预备瞒,不然就凭小小港媒,哪怕掘地三尺也照旧查不出。
而全蓁……全蓁正睁大眼,对着蒲台岛简陋的环境轻轻拧眉。
昨晚,梁世桢陡然心血来潮,问她既然看过烟花,想不想再去看星星。
在直男思维里,烟花与星星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譬如都在天上,只是前者人为,后者天然。
再譬如在文学作品中都被赋予相当多的意象,俨然可成为浪漫的代名词,简直又一哄老婆利器。
全蓁果然感兴趣,昂起头,问他是不是去过。
梁世桢垂眸想了想,自相册中翻出几张照片。
那还是大学时期,他回港城暂住,同几位朋友一时兴起所拍。
其实不算多么深刻的记忆,如今想来已然相当模糊,梁世桢轻描淡写揭过,全蓁却就此决定,就去这里。
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这地方,真的能拍出银河吗?
梁世桢看出小姑娘的困惑,叼着烟勾了勾唇,他一手装设备一边含混着笑解释,“这里不是官方的露营地,但位置好,所以一般有经验的都选这。”
全蓁半信半疑,眨一下眼,“那你算有经验还是没经验?”
梁世桢掀眼瞧她,不答反问,“你觉得?”
全蓁沉思片刻,忽然很惊恐,“你上一次来,不会还是十年前吧!”
梁世桢轻笑,颔首默认。
全蓁瞳孔微张,“所以你的经验就很只有一次?”
梁世桢点头,低笑一声,“怕不怕?”
“怕死了!”全蓁两手搂住他的腰,搅乱他的安装进度,仰头,故意问,“我现在还有没有后悔的机会?”
梁世桢一本正经,“恐怕没有。”
他掸了掸烟灰,笑得漫不经心,“全小姐,现在没有多余的船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留在这里?”(*)
这个男人好犯规啊。
全蓁默默低头咬唇。
他们一起看的电影台词就这样被他化用,全然不同的境地,全蓁的心却好似被迎面而来的海风攥住,收缩成一团,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她不肯说话,梁世桢却凑过来追着她吻。
“要不要?”他那低沉的嗓音简直能够将她溺死。
全蓁抵不住,小声,小小声,“你知道的。”
梁世桢抵着她的额低笑,“告诉我,我要听你亲口说。”
全蓁才不说,她顾左右而言他,忽然一把将人推开,朝他挥挥手,“你快干活,我去那边看看!”
她那语气,差遣他差遣得毫无负担。
梁世桢看眼全蓁背影,摇头叹笑,小姑娘跟着他,学坏了。
这天夜里,全蓁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天气不好,云淤了厚厚一层,再加上渔民打着灯捕鱼,光污染严重,他们耐着性子等待良久,却没有拍到满意的照片。
不过这“满意”的核定标准来自于梁世桢,对于全蓁这位露营新手来讲,这种程度的夜空已经足够叫她惊叹。
她补过觉,此刻神采奕奕,靠在梁世桢的怀里翻照片。
她边看边觉得不对劲,“好专业,你是不是又骗我?”
“又”。
梁世桢苦笑,他在老婆心里的形象似乎不大伟光正啊。
他看她一眼,问,“我有经常骗你?”
“有啊。”全蓁煞有介事点头,她不大好意思,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你骗我没经验,结果……”
梁世桢呼吸沉了沉,瞥她,“宝贝,你确定要在这里讲这些?”
全蓁感知到危险,缩一缩脖子,将话题拉回来,“那你肯定不止来过一次。”
梁世桢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嗯一声。
全蓁好奇,“我问的时候干嘛不讲?”
梁世桢嗓音沉哑,“有卖弄嫌疑。”
全蓁不吃这套,皱皱鼻子,果断回,“骗人。”
夜很深,周围却是嘈杂的,有海风,有海浪,有窃窃的交流声,还有隐隐约约模糊的音乐自远方顺着风传过来。
梁世桢看向全蓁的目光却一时变得很深很深。
须臾,他捞过一旁的手机,解锁打开至微信页面递给全蓁。
“看过我的头像吗?”梁世桢嗓音平静。
全蓁点头,“当然。”
“看出什么了?”他的嗓音依旧辨不出任何情绪。
全蓁却抬头看向了他,轻轻开口,“夜空中的两颗星。”
闻言,梁世桢唇角稍勾,将两手撑在他面前的人拉到他怀里,全蓁自觉依偎,坐到他身上。
梁世桢抱着她,缓声开口,“那是诗潼在家里拍的,她坚信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所以某天找了两颗最亮的,告诉我那是爸爸和妈妈。”
当时,梁世桢不以为然。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人死如尘埃,吹一吹,便散了。
星星之说,不过是宽慰。
可诗潼那时候年纪太小,听不懂这些大道理,固执地拍下一张又一张,挂满整片墙,而后,她将自己关进去,不声不响好多天。
他的头像便是那时候换的。
这无异于算是对妹妹的某种妥协。
但不知为何,在诗潼的影响下,梁世桢竟真的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再度来到了这里。
他什么都没有带,只是坐下来吹吹风,看一看夜空。
很神奇,他久违地感受到父母出事之后内心的再度平静。
从那之后,梁世桢每年都会来一趟。
像是某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又或者,他只是需要一个放空自己的借口。
梁世桢不擅诉说苦闷,如此冗长的过去,他讲述得云淡风轻,三言两语间道尽所有。
但全蓁却无端勾勒出一道沉默的剪影。
少年人的肩膀不算宽阔,却需要被迫承担起一切。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该做的,甚至更多的人会嫉妒他生来便拥有这些,却从没有人问一问,你愿意吗,倘若没有发生这些,你会去做什么?你又牺牲了什么才换得这一切?
全蓁不由伸手圈住他的腰,她仰头,小声问,“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梁世桢嗯一声,没有拒绝。
他将设备随手放到一旁,又拉着全蓁站起身,将帐篷拉好后,两人沿着露营地缓缓向里。
这里信号很差,手机放在口袋几乎没有任何震动。
他们好似限定体验一晚与世隔绝般的隐居生活。
走到126塔台时,全蓁忽的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仰头问,“那我们这一次,算不算今年的kpi已经完成?”
梁世桢垂眸对上她的目光,嗓音淡淡,“不算。”
“为什么?”全蓁拽住他冲锋衣的衣袖,惊讶道,“要你一个人来才算吗?”
全蓁是真的困惑。
在她看来,一个人来跟两个人来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更何况,他如果非要一个人来,今天大可以带她去别的官方的露营地,实在没必要选择这里。
梁世桢低眸,“我今年原本不准备过来。”
“嗯?”全蓁发出一个表达疑惑的转音,“为什么?”
“因为,”梁世桢深深看着她,宛如看一件珍宝,他的嗓音被海风渲染得愈发低沉,他近乎着迷般开口,“我已经拥有最明亮的那一颗。”
观星不佳,气候不给力。
露营地有两人坐不住了,开始往海的那边走。
经过126灯塔时,其中一人停下,有些疑惑地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另一人凝神倾听半晌,摇头,“没有啊。”
“我怎么觉得有水声?”
“废话,这里是海边。”
“不是,不一样。”那人坚持。
另一人直接捉住他的胳膊,将他扭送走,“我警告你,不许给我神神叨叨的啊。”
他们的身影由近至远,交谈声亦渐渐远离。
待远到听不清任何声音,梁世桢才轻笑一声,将捂着小姑娘的手掌松开,他低头啄吻她的唇,嗓音含混笑意,“怎么怕成这样?”
全蓁扬眸,没什么威胁力地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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