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总,你让我觉得陌生!!!
老婆不在,梁世桢陪诗潼吃了顿饭便直接飞了过去。
港城直飞慕尼黑长达约十三小时,去除两地时差,梁世桢到时,将将是当地早上七点。
时间摆钟刚摇过十二月,天气仍旧寒冷,清晨雾蒙蒙的天,像扔到水里洗过尚未沥干,梁世桢站在零下十来度的室外,理了理大衣,弯腰钻入车内。
他如今常在慕尼黑停留,配备一位司机,当地人,退伍士兵,基本听不懂中文,但胜在可靠,从未流露出不该有的好奇心。
梁世桢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地方”,这位司机很清楚,老地方便是公寓,倘若是去公司或是其他的场所,他的这位东方老板会直接说明。
他一开始并不是很明白,拥有这样一辆价值不菲的车辆的人,为什么在德的居所反倒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公寓,直到后来某一次,他看到一位同样东方面孔尽管脸已经冻得近乎透明却依旧固执站在那间公寓楼下等待的女孩。
出于礼貌,他并没有仔细观察她的相貌,匆匆一瞥记住的仅那股脆弱又倔强如德国冬季一般的气质。
当他将她拥入怀中时,那浓烈的爱意使语言不通的他也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不得不承认,他们很般配。
这是司机唯一一次僭越,向他们表达赞美。
梁世桢听后唇角弯了弯。
这是他难得的温柔时刻,因为想到了她。
车辆转道驶入街区,慕尼黑的过年气氛并不怎么浓郁,因而沿途瞧着有些冷清,只三三两两的行人间或自车旁闪过。
建筑古老的公寓二楼,窗帘半掀,全蓁半张脸沐在清晨寡淡的阳光中,仍旧闭着眼蹙着眉,看样子是睡得不大安稳。
昨晚看论文到凌晨两点,后来又失眠,现在才睡不足四个小时,能睡得舒服反倒是奇怪了。
梁世桢到时,屋内一切静得仿若尚未醒来。
全蓁没想到他这么早,但当男人褪去一身寒意钻进被子将她揽入怀中时,她还是下意识拱了拱,两手抱着他的腰,睡得更深。
梁世桢一手拿手机,一手轻轻抚着她的眉。
全蓁恍然间觉得自己是一只猫,在他指尖的抚弄下忍不住舒展,想懒洋洋趴在阳光下伸个懒腰。
手抬起来的瞬间被攥住,全蓁恰好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男人,她有点迷茫,“……你什么时候到的?”
梁世桢闻言气笑了,他放下手机,将人捞过来,贴在他身前,“你都不知道身边睡了谁,就往人怀里钻?”
全蓁:“下意识的……就……”
梁世桢圈在她腰间的手缓慢收紧,语气也变得危险起来,“谁来你都下意识?”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全蓁为自己辩解,“我有闻到你的味道。”
“我什么味道?”梁世桢深深看她。
全蓁讲不出来,她刚睡醒,嗓音软软的,小声说,“就很好闻的味道……”
“有多好闻?”梁世桢气息凑过来,语气轻了,话里挑.逗意味很浓。
全蓁被他挟来的热气烘得脸色,她垂下脸,眼睫颤了颤,“就、嗯……反正,跟别人不一样。”
“是么?”梁世桢目光锁着她,指腹熟练下滑,探入,他嗓音哑起来,俯首到她耳边,有点坏,“宝贝,你知道么,你的味道也跟别人不一样。”
“嗯?唔。”全蓁尚未开口,那指尖便是一蜷,她整个人被翻转过身,手肘按到被单。梁世桢说着将她臀按住,舍向里丁页弄,口音混着模糊雨声,含混些许深沉笑意,“让我尝尝,好不好?”
像是下了一场湿漉漉的雨,大片雨林被淋湿。
又像是有谁在喝水,喉结滚动间响起一声清晰的咽动。
他高挺的鼻尖变得湿润,清冷的眼眸染上谷欠念,半掀的窗外泄进来些许阳光,镀在她衣着完整的上身,可另一半早已全无寸缕,化成熟透软烂的某种水果。她要坏掉了,全蓁想。
这一觉被延长至下午,全蓁醒来时,午后的阳光恰好散去,融融的日光将室内笼罩,一派祥和温暖的感觉。
梁世桢担心她缺水,在床头搁了杯温水。
全蓁的确渴极了,嗓子眼干得冒烟,可当她端起小口小口抿着时,却忍不住想,她少掉的真的只有这些么。
……天呐,她在想什么。
全蓁迅速拍了自己的头又晃晃脑袋,将那些不健康的画面从眼前驱逐。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些浑话听多了,她怎么也开始胡思、乱想。
梁世桢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他心情好,那一点微末的荡漾好似德国的春天已经到来。
“做什么?”有些愉悦的嗓音。
突然而起的嗓音将全蓁吓一跳,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忙摇一下头,佯装淡定,“没、没什么。”
梁世桢笑着看她一眼,再意味深长看眼她薄红的脖颈与耳垂。
“真的?”他开始明知故问。
全蓁在他目光下整个人好似都要烧起来,她端起水杯抿一口,点头如捣蒜,“真的。”
梁世桢轻笑一声,嗓音轻缓提醒,“这杯是空的。”
“……”
房间内明显凝滞好一会,全蓁又羞又恼,最终放弃挣扎,自暴自弃,闷头不语,穿上鞋正准备奔去卫生间,手腕被攥住。
好烫,好像还有早晨留下的体温。
全蓁象征性挣扎了一下,气焰却软下去,“怎么了?”
梁世桢凑过来抚一抚她的脸,嗓音低沉,叮嘱道,“动作快一点,你的同学邀请我们晚上过去。”
全蓁纠正,“人家叫Maja。”
“好,”梁世桢笑一声,并不在意的模样。
全蓁无奈歪头看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Maja在家中长辈的科普下,已经大概知道梁世桢是谁,而梁家又代表着什么。
知道这些后,她对梁世桢的态度稍微收敛了一些。
但这收敛仅限于不再出言不逊,她有自己的骄傲,并不会因为对方家世高于自己便态度转变,成为逢迎谄媚之徒。
这顿晚餐主要还是为全蓁准备的。
Maja成绩一般,收到这所学校的Offer几乎算是超常发挥,然而她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学习上,又或者说,她根本不必学习也能过上众人追捧衣食无忧的生活,因而入校后,她的学习便十分吃力,为了使自己能够正常毕业,Maja分别瞄上了几位看着就像是学霸的同学,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与相处之后,她觉得全蓁是这些人之中人品最好的。
她不会表面夸赞她,背地里却跟别人讲她的坏话,更不会在辅导她的同时发出质疑,询问她当初究竟是怎么拿到的Offer,话里话外阴阳她们家是不是给学校捐赠大笔款项。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对她并没有那么热情。
Maja觉得自己很怪,她享受别人对自己的吹捧,却又在热闹散去后,有些微妙厌恶这样的氛围。
但是Karla就很好,她去,她欢迎,她走,她也不强留,她巧妙平衡了她的这份厌恶。
这样刚刚好的如沐春风般的交友方式令她有一些沉迷。
沉迷到她的未婚夫Fynn有点吃醋。
得知全蓁恰好在德国过年后,他申请见一见她的这位新朋友。
对此,全蓁一无所知。
她在梁世桢的陪同下进入庄园,随着车辆前进,古老的欧式建筑宛如画卷般在她面前徐徐展开,花园水池旁,有两只天鹅正伸长脖颈,优雅地游动,在它们旁边,是盛开的鲜花与宫殿般的城堡。
岁月在它的外墙上留下些微痕迹,但当他们携手下车,迈入里面,那份岁月荡涤后的便只剩下厚重的积淀。
绿色调配合一抹白,极富欧式风格的华丽装修相当有冲击力地撞入眼眶。
很漂亮,跟他们在港城住所的低调简约内有乾坤不同,这里处处彰显着奢靡,让人看到的第一眼便会留下深刻印象。
Maja等待良久,见全蓁一到,便欢呼雀跃迎上来,“Karla!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全蓁不好意思讲自己迟到的原因,便索性笑了笑,说,“怎么可能。”
Maja瞥眼梁世桢,但碍于父母叮嘱,她还是闭嘴,什么都没有说。
Fynn就站在Maja身边,等Maja主动为他们互相介绍,他才礼貌性打了声招呼。
四人一同向里,晚餐已经准备好,佣人在一旁伺候。
整场晚餐的气氛不算活跃,但绝对是融洽的,席间Maja一直讲个没完,她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回应,眉飞色舞着分享近日的一切。
全蓁注意到,Maja的未婚夫几乎会回应她讲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反问,他也是目光盯着她,笑着说出的。
梁世桢凑过来为全蓁解答疑惑,“他们是青梅竹马,Maja玩心重,Fynn为追到她,花了很多年,两人去年刚刚订婚,就在你到德国的前段时间。”
全蓁诧异偏头,“你调查她了?”
梁世桢勾一下她鼻子,“想哪去了,她的订婚宴方邵参加过,他说的。”
全蓁闻言点点头,表情一时有点复杂。
梁世桢问,“怎么?”
全蓁思索片刻,轻声细语,“就是觉得好神奇……总感觉,我身边的人跟你身边的人,莫名地形成了一个闭环。”
她心中不禁冒出泡泡,开始联想,“那……我们只要在这个圈内,是不是终有一天会遇到?”
“是,”梁世桢一霎听出她想说什么,他伸手扣住她的腕,指尖滑入,十指紧密纠缠,嗓音低低沉沉,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音量笃定道,“就算没有那份合同,我也会此后的某一天爱上你。”
遇见她,爱上她。
发展一段水到渠成般的恋情。
谁叫他们如此相信,他们天生一对呢。
晚餐结束,全蓁与梁世桢按原路返回。
最近过年,司机放假,车是梁世桢开的,寂静的道路上近乎空无一人,只几辆黑色轿车同他们擦过。
雪花轻轻扬扬飘着,落在车前镜上化成一滩冬天的痕迹,一年了,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全蓁转向窗外,去看那玻璃上倒映出一方沉默的剪影。
黑色高领毛衣,袖口微微上捋,露出一截嶙峋腕骨,指节修长,指骨分明,一手随意下垂,另一手则更为随意地轻搭在方向盘上。
他拥有极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极为复杂与难以捉摸的气质。
似冰山终年不化的寒雪,又好似拂过她脸侧的一缕春风。
她的手就这样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她冰山上的雪,她生命中的春天。
下雪车不大好开,等两人到家时,已经接近半夜。
全蓁从冰箱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白葡萄酒,又找出两支高脚杯,洗干净后倒上。
室内暖融融的,她顺手将身上的围巾,羽绒服一并脱下扔到沙发上,才将面前那杯酒递给梁世桢。
她不是那么迷恋仪式感的人,甚至于,有时候忙起来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记。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不同,她无端地在心底记下这个日子,并想要在这种时刻予以纪念的价值。
梁世桢站在桌前,看她一眼,笑着问,“就光喝?”
“不是,”全蓁认真摇头,她举起酒杯,弯了弯唇,轻声开口,“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灯光下,她的眼里明亮地似乎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梁世桢看向她,也笑起来,慢条斯理重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的粤语讲得很动听,简直像在讲情话。
也是奇怪,明明已经不算小女生,明明已经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情,她却还是会为这样一句类情话实承诺的言语而面红耳赤。
全蓁捂了捂耳朵,小声念,“好犯规。”
“什么?”梁世桢俯身凑过来。
全蓁仰头,“好……”
她眼睛眨了眨,睁大,唇被攥住,梁世桢心满意足用没拿酒杯的那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更为紧密地贴合自己。
玻璃杯中的酒液晃荡着漾出如彩虹般斑斓的色彩,似阳光下的玻璃球,装满她所有悸动的心绪。
他的指腹插过她的发,大拇指移到耳侧,用力摩挲她小巧的耳垂。
这里分明是凉的,却很快在他的掌下发出微微的热,好似体内叫嚣而出又无处可去的心跳都集中到这里。
他靠在桌边,酒杯磕在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紧接着是第二声,她被他抱坐到桌上,他们平时吃饭办公的桌子,现在他想要在这里吃掉她。
唇齿间都是葡萄酒清甜而微涩的香气,在这股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气间,毛衣拨上去,他的吻如期而至,手掌覆过来,他的急切一如往昔。
空气里一股焦灼的气息,挂在墙上的摆钟正滴滴答答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梁世桢转身去卧室,全蓁当然知道他是要去拿什么。
“没、没了……”她攥住他的手腕,艰难出声。
他尚未冷静,动作却果断停下来,嗓音喑哑而低沉,“我去买。”
都这个点了,去哪买,再说,气氛已经到这里,全蓁眼睫颤了颤,攥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小小声,“今天安全期……”
这三个字仿若开启某扇大门的钥匙,梁世桢眼眸迅速暗下去,短暂的思想交锋之后,他却出乎意料停了下来,没有做更多。
全蓁有点意外,抬着一双雾蒙蒙的眼望向他。
任谁都无法不对这样的一双眼睛动容。
梁世桢喉结滚动,最终挪出指尖,轻叹一声,俯身吻了上去。
从小到大,在任何事情上,他永远成绩斐然,远远超出常人,人的天赋体现在所有方面,包括眼前这一桩。
他实在太了解她的所有反应,喉间溢出的轻口亨,紧紧按在桌上发白的指尖,微微急促的呼吸,按在他发上的手,她脖颈修长后仰,骤然收缩间令他进退两难,他索性偏头,温热呼吸喷洒在月退根,他咬上去,轻微的力道,却叫她捂住唇,呜咽出声。
眼泪啪嗒嗒掉下来,像可怜的被欺负狠了的小猫,又像无家可归不知被谁玩坏的布娃娃,可他又怎么可能在欺负她,她又怎么可能无家可归。
他一次又一次将她送入云端,风呼啸而过,耳旁只剩下激烈跳动的呼吸与仿若喝水般的吞咽声。
梁世桢拂过她额角汗湿的发,没吻她的唇,在脸颊啄了一口。
全蓁在这时大口呼吸,她不安分,伸手去摸他的腰带。
梁世桢用过分冷静的声音将她制住,“做什么?”
全蓁仰头,她的眼眶还红着,所以讲出口的话便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我想试一试……”
试什么?她真是……像他了解她一样,在这种时刻,这种境地,她实在太懂如何令一个克制到极致的男人失控。
钟声敲响十二点,他们互相近乎贪婪地品尝对方的气息。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新年的钟声再度敲响两次。
全蓁在第三年结束学业回到了港城。
结束了三年的漂泊生涯,她站在机场一度想哽咽。
这三年,梁世桢将小半业务拓展至德国,Jack不负众望担起重任,办事处搬离原处,拿下一整间大楼,原先只有十几人的团队扩招至几百人,大家不再清闲,无法摸鱼,但一次又一次的升职加薪俨然平息这一层遗憾。
以至于后来,当初的办事处元老甚至都想给全蓁送锦旗。
如果不是她,梁总大概永远无法将目光投到这里,他们更不可能实现打工人意义上的财富自由。
太多太多的回忆,太多太多的变化。
三年,这三年的时光足够改变一个人。
她不再踌躇,不再迷茫,不再怀疑,不再胆怯。
她拥有无限的青春,亦拥有无限的勇气。
时代飞速发展,有的行业正在没落,而总有行业正在兴起,有的人已在岁月长河中找寻不见,而有的人已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沈令伊坚持过来接机,又害怕被认出来,口罩墨镜帽子全副武装,将自己裹得一丝不露。
全蓁一出来便将她认出来,她笑了笑,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好想你,伊伊。”
成名的代价近乎意味着丧失隐私与自由,进不完的组,上不完的通告,永远不够用的时间,以及花样百出的贬损新闻。
沈令伊原先去过几次德国,但有一次被人偶遇意外上了热搜,她担心给全蓁安静的生活带去麻烦,便再也没去过。
所以,掐指一算,两人上次见面似乎还是在去年。
只是虽然没见面,她们的联系却一刻都没有停息,沈令伊近乎知晓全蓁在德国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的新朋友Maja,此刻,她拉下墨镜,倨傲翻个白眼,哼了声,“你才不想我,你外面都有人了。”
友情的占有欲不比爱情,全蓁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笑着扇了扇鼻子,歪头故意看她,“我怎么觉得……有点酸呢?”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沈令伊笑起来,“我忙得很,可没空吃她的醋。”
“她是谁?”全蓁故意问。
沈令伊咬唇,高跟鞋在地上磕了下,“我问你,如果我跟Maja同时掉水里,你会先救谁?”
全蓁不假思索,“你。”沈令伊脸色刚好一点,全蓁紧接着补充,“因为Maja会游泳。”
“……”
沈令伊:“蓁蓁,你故意的吧!”
全蓁笑得直不起腰,撞到梁世桢怀里,梁世桢顺手将她搂住,唇角也上扬着。
沈令伊将矛头转向梁世桢,“梁总,我们家蓁蓁以前不这样,肯定是被你教坏了。”
梁世桢没想到两个女人“吵架”居然还有他的事,他挑一挑眉,轻笑,“是么?那可能是沈小姐不够了解我老婆。”
沈令伊叉腰,不服气,“我跟蓁蓁认识快二十年了,你说我不够了解?”
言下之意,二十年当然胜得过他们的四年。
这就明摆着有点欺负人了,全蓁搡了沈令伊的肩,小声,“你别欺负我老公。”
沈令伊瞪大眼,觉得不可置信。
她、欺负……梁世桢?
婚姻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她的闺蜜现在竟然都学会睁眼讲瞎话了!
沈令伊受不了了,为什么有人结婚这么多年热恋期不减反增啊,简直甜得都要溢出来了。
全蓁是端水大师,护完梁世桢见闺蜜白眼快翻到天上,她赶忙松开梁世桢的手,凑过去,“好啦。”
沈令伊不理她,全蓁便去撞她的肩,微风和煦,两人各自抿着笑走到车边。
梁世桢坐前排,他没有这么霸道,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要侵占。
全蓁坐下后,频频去偷看沈令伊。
沈令伊被她看得没办法,两手抱臂,转过来重新问,“那你说,我跟……”
“选你选你,肯定选你,我不会游泳都要下去捞你。”见沈令伊唇翘起来,全蓁问,“开心了吗?”
沈令伊这时倒是装起来了,“还行吧,勉强合格。”
全蓁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回国的心情实在太好,车直接开往老宅,大家聚集在那,为全蓁接风洗尘。
诗潼蜕变成大姑娘,但骨子里仍旧爱热闹,在他们这群大人的衬托下,她还是小孩子脾气,酒过三巡后,她坐不住,端酒杯起身,看向全蓁,“嫂子,阔别三年,有什么感想吗?”
全蓁笑了笑,“有。”
她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眼身旁的梁世桢,又看看大家,由衷道,“回来真好,我再也不要出去啦——”
全蓁回国后,紧锣密鼓开启找工作生活。
然而,哲学究竟能做什么,在许多人心目中包括哲学人心中都是未知数。
当初选这个专业时,她正处于人生迷茫时期,希冀哲学能够治愈她,如今长久探索,她的确在这门学科里找寻到坚定,成为不再惘然不再踌躇的大人。
只是人生不只有读书,她也不可能永远呆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她总要走出去,总要面对外面的风雨。
于是,本以为老婆回来后两人就能拥有更多相处时间的梁世桢意外发现,全蓁又一次忙了起来,甚至比在德国的情况还要“糟糕”。
那时候,他们一周至少有超过一天的独处时间,可现在,他已经接近独守空房整整三天了。
梁世桢下颌线紧绷,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胸口微微起伏,他眸中神色莫辨,片刻,拿起手机给郑姨拨了通电话。
郑姨接到时很诧异,“世桢?”
梁世桢生活堪称规律,宛如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很少会出现程序之外的问题,几次半夜叫她都是因为全蓁,所以郑姨脑子转了个弯,非常机智地试探,“是太太需要什么吗?”
梁世桢两腿跷坐在沙发内,紧闭的窗帘将他面容衬得格外晦暗不明,他一手漫不经心握手机,不咸不淡“嗯”一声,指骨抵在桌面敲两下,淡声吩咐,“郑姨,蓁蓁最近睡得晚,劳您费心给她补一补。”
郑姨听明白了,两手习惯性在身上擦了擦,应道,“好,我现在过来。”
让一个老人家这么晚起来,属实有些资本家,梁世桢没那么过分,点了点太阳穴,出声阻止,“今天就不用了。”
电话挂断,他特意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物再下去。
地下一层那张硕大的不规则木桌前,全蓁正在根据自己不同的求职意愿反复修改自己的简历。
她学历尚可,绩点优异,单看这两样其实很有竞争性,但换个角度,倘若抛开这两点,她的简历似乎便很有些乏善可陈。
人在每个阶段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她做不到未卜先知,当时念大学时,全蓁对于工作的意愿其实没有那么强烈,实习经历上面便没有那么上心,她在之前是很保守的想法,直觉自己若是能在学校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她的看法微微改变,敢于尝试新事物的勇气日益增加,全蓁也有一点想要去尝试外面的世界,因而,她最近除了关注学校的招聘外,也有考虑类似出版社等多维度的工作方向。
只是……没有经验啊。
全蓁一手托腮,有些苦恼地蹙一蹙眉。
“怎么?”
梁世桢推门进来时便看到小姑娘两手交叠趴在桌上,很是苦恼的模样。
全蓁下意识摇头,“没什么。”
她不是喜欢诉苦的性格,内心更觉得这种小事实在没必要将两个人都弄得烦恼起来。
全蓁说完,身旁忽地一道气息落下。
梁世桢大手揉了下她的脑袋,看向她的电脑屏幕,了然道,“不顺利?”
全蓁赶紧将电脑阖上,矢口否认,“没有!”
梁世桢笑起来,“你这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
“什么毛病?”全蓁眨眼。
梁世桢偏头,淡淡地说,“遇到问题捂着不肯说的毛病。”
“不是……”心思被点破,全蓁反倒别扭起来,她发现梁世桢洗过澡,身上堪称清爽的气息十分好闻,便主动坐到他身上,先礼后兵,低头亲亲他的唇角,说,“这是找工作的必经之路,就跟当初申请学校一样,困难是暂时的,苦恼也是暂时的,都在我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所以没必要向你求助。”
梁世桢搂着她的腰,听她说完,轻笑声,“宝贝,你好像变了一点。”
“变积极了吗?”全蓁歪头笑一下,“我也有这种感觉。”
如果是从前,她大概会觉得前途黯淡,了无希望,所有的挣扎似乎都没有意义,就算她思索着她从哪里来,却也不知自己该到哪里去。
可现在,她的处世哲学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变化,道路的崎岖,前途的曲折,似乎都不再能够磨灭她的希望,她怀抱一小簇微小的火焰,便能够坦然迎接明天的到来。
全蓁弯唇,两手捧住梁世桢的脸,她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着的浅淡香气,感到一阵心定,低头亲一口,诚恳道,“这要感谢你老公。”
“你让我觉得,无论我做什么,我的背后都会有人托着我。”
梁世桢扶住她的背,以防她失去平衡跌下去,心中几乎为她的自我剖白而动容,他有一下没一下啄着她的唇,嗓音是低沉的,语气是诱哄的。
“回房么?”他深深看着她,问。
全蓁光速变脸,踮着脚从他身上下来,“不回,我还没弄完。”
“……”
语气简直堪称无情,前后变化之大令人咋舌。
梁世桢闭一下眼,深沉呼吸,一字一顿,“全、蓁。”
他很少这么喊她,全蓁一秒认怂,刚落地的脚尖又提上去,整个人窝进他怀里,讨好地蹭一蹭他的下颌,“你先睡嘛,我最近作息有点乱,都睡不着。”
梁世桢被她蹭得发石更。
但他又没有勉为其难的癖好,再加上小姑娘态度这么好,打个巴掌给几颗甜枣,他压抑在心口的不满半点无处发泄。
最终,在结婚几年后,梁世桢又一次体验了洗冷水澡的生活。
梁世桢叮嘱郑姨安排的补汤,第二天便派上了用场。
全蓁作息昼夜颠倒,恶性循环,接连面试几场后,她亟需补充能量,或者睡一觉。
当代年轻人身体素质日渐堪忧,她早已不是大学时那个熬夜过后第二天也仍旧能照常上课的全蓁了。
郑姨坐在桌边,看她乖乖将一碗汤喝完,她笑着站起身收拾,进厨房前似想起什么,回头帮梁世桢邀功,“太太,这还是世桢要我做的呢。”
全蓁闻言怔了下,郑姨做事很妥帖周到,许多别人考虑不到的事情都是她在操心,全蓁只当是她见她最近忙才熬,却没想到竟然是梁世桢。
她指腹下意识摩挲一下桌面,银镯清脆碰撞起来,“是吗?”
“是啊。”郑姨笑得眼睛眯起来,“昨晚都要十点了,特意给我打的电话。”
“世桢这孩子心其实挺细的,但他就是不爱说。”
郑姨是真心为他们高兴的,只是这话落到全蓁耳中,她想起却是另外的一些细节,以及,那么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