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你,朕只剩天下江山了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4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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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挟持天子,领着大军到?了?皇城前,那你且说说看,你为何而来??”姚太后厉声质问。
“不服。”虞昉也笑,很是轻松坦白地道:“就是不服。”
“呵呵,不服!”姚太后神情讥讽,冷笑连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朝廷容你虞氏掌控雍州府近百年,雍州府一直是军州,穷或富,都是你虞氏治理得?不好,何来?的脸不服!”
“因为我是人啊,是人就会有不服。不过,”虞昉摇了?摇头,遗憾地道:“当兵的守卫疆土,这是兵将该做之事。只你不明白的是,将士守卫的是国,是疆土,疆土上的百姓,而非你楚氏。”
姚太后怔住,接着又缓缓笑了?:“阿昉,你能打进来?,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不过如此。楚氏败了?,你虞氏也坐不稳江山。”
虞昉哦了?声,道:“无所谓,我虞氏若变成楚氏这般,是该亡。姚太后,我好奇的是,你很聪明,厉害。你甘心吗?”
姚太后脸上的冷笑逐渐冰冻,失神望着远处,久久无声。
她?甘心吗?
虞昉不做皇后,她?打进了?京城,她?会做女帝!
可她?自己,她?姚九仪呢?
这一辈子,汲汲营营,耗得?油尽灯枯。
她?并不在意虞昉口中的民?,公道。
她?要的,只是无上权势,尊荣。
她?深信,虞昉也如她?一般。
她?们选择了?不同的路,虞昉没靠着固宠,晋升份位,生儿?子,换取想要的位置。
虞昉自己能打回去,不服她?的,都被她?杀了?。
姚太后干涩的双眸,逐渐有了?湿意。变得?浑浊的目光,朝景元帝的方?向看去。
他没本事,自私凉薄,肖似其父,也肖似她?。
姚太后腹部剧痛,痛得?她?弯下腰,又拼劲全力?直起身,脸色变得?青灰。
“我,我姚九仪.....”姚太后喘息着,说得?极为艰难,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吞下去的砒.霜,已经在发作了?。
“我姚九仪,对不住天下苍生,却对得?住你。阿昉,我亲手抚育过你,你这般心狠......”
姚太后嘴角的血溢出来?,神情痛苦而狰狞,“阿昉,你这般心狠......”
声音低下去,姚太后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娘娘,娘娘啊!”黄嬷嬷扑上去,抱着姚太后枯瘦的身体大哭不止。
“阿娘,阿娘!”景元帝回过神,不顾一切跳下车,朝着姚太后奔去。
兵丁欲上前阻拦,虞昉站在那里没动,她?没示意,向和便制止了?他们,奔到?了?虞昉身边。
地上滑,景元帝摔了?几跤,他浑然不顾,爬起来?再向前跑,扑到?姚太后面前,哭得?嘶声力?竭:“阿娘,阿娘!”
原本群情激奋的百姓,看着姚太后的惨状,不忍低下头,有人开始默默抹泪。
“真?是可怜。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哪能不伤心。”有人低语道。
“可怜,能有你我可怜,要不是她?下令不许开门,我们哪能连桌椅都砍了?来?烧火取暖?”
“唉,人都死了?,你少说几句吧。”
人死为大,他们到?底没再说多?了?。
虞昉吩咐向和:“收敛一下,进宫。其余一应事务,按照原来?的商议进行。”
向和应是,忙着安排了?下去。黑塔领着亲卫,护卫虞昉进宫。老钱桃娘子铃兰几人自然跑了?过来?,挤在了?亲卫队中。
哭得?快晕过去的景元帝被拉开,姚太后的尸首被收敛进棺椁中,送到?了?京城的皇寺地藏殿停放。
朝臣门被勒令在府里不许出门,京城城门打开,买卖粮食柴禾等优先进入。
宫女内侍被亲卫呵斥,不许到?处走动,皇城到?处空荡荡。
虞昉走过护城河,踏上护城桥,经过宫门,到?了?福元殿广场前。
黄瓦红墙的殿宇,在风雪中矗立,巍峨而庄严。
老钱凑到?虞昉身边,挠着头,欲言又止。
虞昉看了?他一眼,道:“怎地了??”
“嘿嘿,将军,我就是心里乱得?很。前面就是上朝的地方?了?吧?”老钱心乱,话?也说得?凌乱。
“应当是。”虞昉道。
“将军......那姚太后死了?,那漂亮小白脸哭得?跟死了?亲娘......嘿嘿,我说错了?话?,他真?是死了?亲娘。”
老钱偷瞄着虞昉,吞吞吐吐道:“姚太后这般一死,将军可是不好处置那个漂亮小白脸了??”
姚太后在众目睽睽下自尽,虞昉这个逼死前朝太后的名声肯定是落下了?。她?要再处置景元帝,那她?就是赶尽杀绝,变成了?不近人情之人。
人就是这般,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痛,同情心很是不稳定。
桃娘子不悦瞪着老钱,骂道:“你问这般做作甚?难道你没长眼睛?那么多?人看着,还有些人都哭了?,将军能怎么办?将军总不能与天下人作对,再杀了?景元帝。就是将军不怕,如此不值当的事,你都看得?见,将军难道还不如你?”
老钱缩着脖子不敢作声了?,桃娘子犹不解气,一把?将他推到?了?后面,滋味颇为复杂道:“姚太后还是心软,她?拼着当众一死,临到?最后,还是护住了?他。”
“真?是狠人啊。”老钱对姚太后颇为佩服,道:“姚太后是被朝廷这群官员拖住了?手脚,要一开始,她?就大开杀戒,如今鹿死谁手还难说。”
所谓的规矩,束缚住了?姚太后,她?被圈住不得?施展。
要是一开始就大开杀戒,姚太后的命令出不了?福元殿。乱起来?,规矩逐渐被打破,她?将反对之人绑在一条船上,她?才有了?时机。
可惜,她?的时机来?得?晚了?。
虞昉眼前浮过姚太后不甘的眼神,她?说自己叫姚九仪。
九仪,是礼节,也是各种规矩。
虞昉很不喜欢那些臭不可闻的规矩,经过了?千百年,在后世仍在祸害人。
经过了?广场,到?了?福元殿前,铃兰很是失望道:“我还以为皇宫有多?气派呢,这殿宇,屋子真?小气,还比不过我们将军府!”
老钱道:“京城寸土寸金,同样?两?进的宅子,价钱是雍州府的十倍不止。如何只看大小,得?看价钱。”
“反正就是小,小气!”铃兰撇嘴,看桃娘子也不以为意,立刻笑了?,垫着脚尖跑到?了?她?的身边,小声嘀咕起来?。
虞昉听着她?们的小声说话?,如同平时在雍州府那般,不禁也露出了?笑意。
如此场合,他们都视同寻常,她?喜欢他们这份宠辱不惊。
进了?福元殿前殿,虞昉在门前略微停顿,望着最前面宽大的龙椅,抬腿迈了?进去。
几人跟在虞昉的身后,也进了?大殿,转头到?处看稀奇。
能有上朝资格的官员不多?,大殿不算太宽敞。兴许是许久没有朝会,门久未开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老钱蹲下来?,仔细摸着地上的钻,惊喜地道:“瞧这砖,多?光滑,传闻不假,这里面金闪闪,还真?有金子!”
桃娘子踹了?他一脚,嫌弃地道:“叫什么叫,真?是没见识!”
虽这般说,桃娘子也兴奋得?很,看得?目不转睛。
这可是百官上朝的大殿啊,没曾想,他们真?来?到?了?这里!
“虞老抠没能来?,嘿嘿,我得?写信给他,让他羡慕死!”老钱起身,摩拳擦掌道。
虞冯镇守雍州,韩大虎他们在夏州防着西?梁,都没能随着前来?。
虞昉难得?遗憾,她?踏着台阶,缓缓走上了?龙椅,在上面坐了?下来?。
龙椅宽大,差不多?能坐两?个虞昉,雕着精美的龙纹。
今日走了?走太久,虞昉这时有些累了?,双腿随意搭在一起,慵懒靠在椅背中,满意地道:“这龙椅,坐起来?真?是不错!”

过了不到三天, 京城就基本安定了下来。
化雪后的天气虽然寒冷,百姓却踊跃走出?家门,商贩货郎, 杂货铺小?铺子已开了张,货物的价钱也回落了七八成。
世家大族的铺子,如他们的宅邸一样, 仍然大门紧闭。
不过这些铺子不是绫罗绸缎,银楼,便是?昂贵的酒楼等, 对于寻常百姓的日子,毫无影响。
衙门也没开张,建安城的秩序井然, 甚至比太平时日还要安定。
混混地痞上面没人护着?,不敢轻易冒出?头?了。
大门背后的朝臣官员, 却如热过上的蚂蚁, 无人能安稳。
没有他们,外面照样运转,反倒显出?了他们是?一群只拿俸禄,却不做事的废物。
建安城府尹张仲滕日日站在廊檐下望天, 望了几天也没望出?个所以然。掐着?指头?算着?日子,该鞭春牛,春耕了。
张仲滕脑子灵活得很,当机立断, 从角门偷偷出?去,坐车到了金大学士的府上。
金大学士是?武殿阁大学士, 被姚太后罢了官,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 亲自拿着?花锄在翻地准备种?花,衣袍下摆与鞋子都沾满了泥,看上去不修边幅,颇有几分洒脱不羁的气质。
听到贴身小?厮前?来传话张仲滕求见,金大学士也没觉着?惊讶。
“让他进来吧。”金大学士很是?气定神闲道?。
小?厮出?去,领了张仲滕到了花园,金大学士仍在挖土,笑呵呵道?:“张府尹来了,我得抓紧将?这片地挖了,还请张府尹且先等一等。”
张仲滕摸不清金大学士的想法,心中虽急,到底上门求人,只能按耐住性?子,等着?金大学士挖地。
花锄小?,金大学士动作优雅,张仲滕估摸着?,等他挖完,冬天都要来了。
“金大学士。”张仲滕坐不住了,上前?撩起衣袍蹲下来,道?:“我帮你挖。”
金大学士将?花锄递给了张仲滕,直起身捶着?腰,叹道?:“老了老了,做这点活,都累得喘不过气。”
张仲滕心道?你年轻时也没种?过地,地还冰冻着?,花锄下去,只能挖动半点皮毛,忍不住问道?:“金大学士,这地你打算种?何种?花?”
“种?稻子。”金大学士道?。
张仲滕手僵住,看了看地,再看了看金大学士,确认他可是?在说笑。
巴掌大点的花园,能种?稻子?何况,建安城都是?水稻,他这花园是?旱地,还要引水弄成水田。
偌大的大学士府,难道?没一个会?种?地之人,劝说金大学士几句?
金大学士将?张仲滕的反应看在眼里,笑呵呵道?:“城郊的田地,已经丈量完毕,府里田产分了出?去,以后要吃饭,多一块地种?种?,多收一碗饭的粮食也好。”
张仲滕霎时脸色大变,雍州军还未进城的时候,传出?过要丈量城郊田地的风声。
朝廷变了天,皇城的主子易了人,估计大家都忘记了此事。
“金大学士,虞......”张仲滕不知该如何称呼虞昉,含糊着?道?:“她真要将?田地都分出?去?”
“这分不分,你我也做不了主。”金大学士气定神闲道?。
“俗话说,好难不吃分时饭。这田地又不是?你我的祖产,分出?去就分出?去吧,”
“你说得容易!”张仲滕脸色白了,想到自己的田产庄子,好险没骂出?声。
金大学士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道?:“我还要挖地,张府尹若没事,还是?先回去吧。”
张仲滕忙拼命压下那股怨气,斟酌了下,干脆道?:“金大学士,我心里没底,才舔着?脸上门来,请金大学士指点一二。”
金大学士唔了声,“不敢不敢。”
“我当着?府尹的差使,管着?京城这一摊子事。说句难听的话,我是?建安城百姓的父母官,六部衙门可以关着?,建安城的府衙,却不能不开。防火防盗,打架殴斗,开春鞭春牛,哪一件能缺得了衙门。唉,如今雍州军进了城,这主子究竟是?何种?打算,我心中着?实?没底啊!”
张仲滕长揖下去,道?:“金大学士,你觉着?,我该如何办方?妥当?”
旧朝已去,新朝还未成立。他们都不想先跪下迎新帝,怕落得骂名。又舍不得权势富贵,想要推举人出?来给新君磕头?,他们好顺势高呼万岁。
金大学士已无心官场权势,当然不会?接张仲滕的话,道?:“老朽已经是?寻常百姓,闲事会?友吃酒,忙时种?地种?花,哪能指点张府尹。张府尹,你真有疑问,我倒建议你,直接进宫去,向?虞将?军回禀。”
张仲滕暗自懊恼不已,暗着?骂了句老狐狸,雍州军进城时,他们几人可是?最先出?现在御街上。
从金大学士府出?来,张仲滕一肚皮烦躁上了马车。车轮晃悠,他一下顿住了,踢了踢车壁,喊道?;“进宫!”
金大学士说得对,他身为?府尹,本就属于天子直接管辖,替天子看守城,有事也只向?天子直接回话。
虞昉虽还未登基,她已经是?实?打实?的新朝帝王,他去请安回事,也是?应有之理!
到了皇城前?,张仲滕下了马车,吃惊地发现了好几个面熟的车夫。
有黄枢密使,户部文尚书,礼部高侍郎,吏部苏尚书,御史台钱御史......
张仲滕心情很是?复杂,同时加快了脚步。这晚一步,就被落下了一大截!
虞昉暂时没见他们,她很忙。
雪化了,眼见就要开春,她要忙着?春耕之事。
城外的田地已经丈量完毕,建安城的土地田亩与收到的赋税做对比,数据惨不忍睹。
放在她手边的田亩账目,都是?无需缴纳赋税的官田,黄庄,以及世家大族名下的田产。
不仅仅是?建安城城郊,甚至离得近的江陵府,颍州府的良田,都被世家大族瓜分殆尽。
朝廷必须收到粮食,缺口的部分,便只能摊派到平民百姓头?上。
世家大族,权贵们吃的每一口肉,穿的没一寸绫罗绸缎,都浸透了血泪。
虞昉看了一会?,将?账目一扔,对守在一边的黑塔道?:“将?他们叫到大殿。”
黑塔应是?出?去,虞昉起身,伸了个懒腰,从后殿到了前?殿。底下大殿已经立着?几个朝臣,见到虞昉走出?来,先是?一愣,接着?长揖下去。
虞昉在龙椅上坐下,双手搭在龙椅扶手上,随意?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且先自报家门。”
底下几人再次愣住,彼此看了看,这下张仲滕机灵了,率先上前?一步,抬手见礼:“陛下!”
毫不含糊的一声陛下,让虞昉抬了抬眉,也让其他几人一起朝他看去,面色很是?难看。
狗东西,好不要脸,居然被他抢了先!
张仲滕介绍了自己,道?:“陛下,臣前?来回禀鞭春牛之事,眼下快要春耕了,鞭春牛不能耽搁。”
虞昉见过鞭春牛,她哦了声,问道?:“若不鞭春牛,可是?百姓就不会?春耕了?”
若没有张仲滕这个府尹,建安城可会?乱了?
虞昉虽没说得那般直白,张仲滕的脸还是?变得火辣辣,心中没底,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虞昉没再理会?张仲滕,示意?其他几人自报家门。
黄枢密使等人说完,与张仲滕一样,不敢多言,战战兢兢肃立在大殿,等候虞昉发话。
虞昉道?:“你们来了正好。黄枢密使,以后枢密院取消,只留兵部。你回府等着?安排吧。”
没曾想,虞昉一开口,就拿下了枢密院,枢密使可是?等同于宰相!
黄枢密使心沉到了谷底。他以为?自己是?姚太后的人,虞昉肯定不会?留下他。
虞昉解释道?:“枢密院与兵部的职权不明,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员。其他的各部,会?酌情调整。”
其他几人松了口气,毕竟六部仍在,他们还是?有机会?。
“丈量田地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虞昉问道?。
众人一起应是?,心中不由得更忐忑了。
虞昉干脆直接道?:“既然你们都已知晓,我也不拐弯抹角。田地你们可以继续留着?,也可以拿出?来。要是?继续留着?,必须与平民百姓一样缴纳粮食税。若你们拿出?来,就无需管赋税了。黄枢密使,你先来。你府上的千亩田产,打算如何处置?”
黄枢密使脸色惨白,虞昉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机,且她先前?说让他回府等着?安排,至于会?安排到何处,还只是?随口一说,他这时也辨别不出?来。
千亩良田......
黄枢密使只一想就心痛不已,虞昉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左右腿换了个姿势,手指敲着?龙椅扶手。
咔哒,咔哒,一声声,像是?在黄枢密使脑子里敲。
黄枢密使左思右想,田地还是?留在手上为?好,至于以后的粮食税,难说了。他横下心,道?:“臣愿缴纳粮食税。”
虞昉道?好,“去岁的粮食税,黄枢密使准备一下,先缴纳了。若没有粮食,按照市价,可用钱财抵消。我只收取一年,以前?的,我不追究。”
黄枢密使心更痛了,顿时急了:“陛下可是?要将?我们这些读书人,朝臣都赶尽杀绝?”
其他人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都按耐住不动,看虞昉如何处置黄枢密使之事。
他们心中所思所想,虞昉压根不在乎。这些人随便拉出?去砍头?,绝不会?冤枉了他们。
田地在谁手上无关紧要,但是?赋税,她必须拿回来。她活着?的一日,都会?不顾后果,强势推行官民同交赋税。
哪怕战火再起,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
否则,她违背祖宗规矩造反,得来的江山社稷,与楚氏并无不同。
虞昉一眼扫视过去,神色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底下一众人都不敢抬头?。
“黄枢密使府上的田地,在入主枢密院之后,飞速增长。这田地从何而来,我要是?真查,黄枢密使,这才叫赶尽杀绝。”
黄枢密使头?皮直发麻,耷拉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虞昉道?:“黄枢密使问我可是?要将?你们这些读书人,朝臣都赶尽杀绝。黄枢密使,你是?在教我做事?”
“臣不敢!”黄枢密使赶忙俯身下去,连声道?不敢。
虞昉道?:“既然黄枢密使不敢教我做事,我敢教黄枢密使做事。黄枢密使,你是?读书人,书上都是?圣人言,仁义礼智信,黄枢密使觉着?,你做到了哪几点?”
她的眼神,缓缓看向?其他几人,声音不高不低:“若做不到,我以为?,还是?别以读书人自居。”
底下众人冷汗直冒,虞昉再次问道?:“你们呢,要如何处置府里的田产,是?缴纳赋税,还是?将?田产还回来?”

究竟是还, 还是缴纳赋税,他们必须给出个答案。
只?跪迎新君,高呼万岁的想法, 已经不合时宜。
在史书上,并无如虞昉这般的新君。
虞昉从西梁杀到大楚,世家大族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余下来的, 都是真正?的清流。
张仲滕横下心,率先出列,做出了与黄枢密使相同的选择:“臣愿意?缴纳赋税。”
其?他人见状, 也?纷纷做出了选择。吏部苏尚书沉吟了下,壮着胆子问道:“陛下,臣可能斗胆多问一句?”
虞昉点头, 很是好说话?道:“你且说就?是。”
苏尚书道:“臣可能交回一部分田地,自己留着一部分, 依照田亩数缴纳赋税?”
虞昉干脆利落应允了:“可。”
苏尚书忙稽首谢恩, 其?他人愣住,暗自懊恼不已,骂苏尚书狡猾,果真是在户部浸淫多年, 算盘打得真是精。
虞昉岂能不知?其?他人心中所想,大方地道:“你们也?可以更改,既然?你们先到了这里,这是给你们的方便, 其?他人就?没这个待遇了。”
“谢陛下!”众人一喜,齐声谢恩。
虞昉摆摆手, 看向苏尚书,道:“你与张府尹一并去负责此事?, 拿着户贴,田亩账册核对。张贴布告出去,五日之内必须前来重新登记造册,如不前来者,田亩充公,重新分配。”
苏尚书与张府尹神色一喜,不怕做事?,就?怕没事?做,如黄枢密使这般,连枢密院都没了,只?能回去不安等着召用。
虞昉问道:“你们可还有事??”
其?他没得派差使的人便有些急了,不过眼下他们也?不敢轻易提出来,只?能称无事?。
虞昉:“好。没事?便回吧。”
陈御史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不知?明朝可有朝会?”
要是有朝会,他们便可以顺风下坡来上朝,保住差使。
虞昉本想后面逐步公布,既然?有人问起,她便道:“大朝会也?要调整,朝会尽说废话?,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也?无用。以后大朝会改成半年一次,若有实际需要,则小范围召集商讨。官员的三年一期考评,改为每年的述职。无法进京者,则提前修书进京。此事?由吏部主使,御史台监督。朝臣官员做了那些差使,实事?,虚报谎报者,一律革除差使,追究其?责任。另,刑部与大理寺,礼部一并研究,将?各条律法细化,做出统一的解释,以后官员审案时,照律审理,情?不可大于法,也?不可贪赃枉法!”
余下之人也?得了差使,既高兴,茫然?,又?新奇。
走出大殿,黄枢密使神色灰败,低着头闷声不响往外走去,张仲滕则等着苏尚书。
苏尚书与刑部于侍郎在说话?:“老于,真正?变天了啊。”
“不是早就?变了天?”于侍郎从刑部去翻腐尸的郎中出身,在刑部蹉跎了近三十年,对律法有深刻的见解。
律法归律法,断案归断案,审理归审理,卷宗归卷宗,毫不相干。
虽荒唐透顶,却早已稀松寻常。
于侍郎胸口滚烫,他没想到,革新律法,竟然?是由背地里骂杀戮深重的女罗刹提出!
陈御史也?感慨不已,“唉,以前总说肃清朝野,革新吏治难如登天。这登天的事?,如今真要做到了。”
于侍郎道:“登天梯是尸山血海。杀几?个贪官污吏无用,杀一家一族,就?容易多了。”
杀一家一族何?其?容易,帝王怕落得暴君的名声,也?怕世家大族联起来反。
虞昉手握雍州军,雍州军都是硬骨头,虞氏在雍州府多年,这群兵将?,早已习惯了雍州的吏治习气。
大楚其?他州府衙门,官员的各种人情?世故,在他们面前不适用。
张仲滕沉默了下,道:“习气并非一两日能养成,一年,十年,甚至百年之久。天经地义的事?,也?并非天经地义,规矩也?并非一成不变。要是陛下能功成,影响的,是千秋万代。”
不知?何?时,黄枢密使转了回来,听到他们的议论,怅然?自嘲而笑。
丁侍郎负手在身后,哈哈大笑:“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众人各自出宫,午后,王御史并江大学士等人进宫求见,虞昉翻了下名录,几?人都是深受百姓称赞的清流儒士,便抽空在中殿御书房见了他们。
几?人进殿长揖下去,虞昉见他们都上了年岁,便很是客气道:“诸位无需多礼,请坐。”
谢恩之后,几?人落座,铃兰单手举着托盘上了茶,江大学士看得新奇,赞道:“小娘子好臂力!”
铃兰大大方方笑了,还颇为得意?地晃动着胳膊展示,江大学士连声称赞:“雍州府果真养人啊!”
虞昉道:“铃兰是个例,因为雍州府寒冷,需要吃更多的饭、肉菜方能维持生命。雍州府土地贫瘠,要到四五月份,天气方暖和些,其?他人身体?也?就?稀松寻常。不过,江大学士说得也?没错,雍州府也?算得养人,养的是气节,血性。”
“虞将?军所言及是。”江大学士起身一礼,神色肃然?道:“雍州府乃至雍州军的气节,在下一直甚是推崇。”
王御史这时迟疑着起身,道:“按说不当再称将?军,只?将?军尚未登基,定国号,暂以将?军称呼。在下请将?军早些登基,稳定天下之心。”
其?余几?人跟着起身,齐声恳请虞昉早日登基。
虞昉颔首回礼,抬了抬手,几?人坐了回去。
“诸位的心意?,我心领了。至于称呼之事?,诸位随意?便是,我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登基国号,会日后再定,眼下以春耕,太?平为主。”
“先前在下听说,将?军准备分田地。”江大学士犹豫了下,恳切地道:“将?军,在下以为,此事?要慎重。民间有句话?叫做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若是分得不均,恐又?会生事?。”
虞昉道:“江大学士顾虑得是,不过,也?有穷且益坚,为富不仁的说法。这要看个人的品行,律法的约束。我更相信,若生奸计的穷人,能变富的话?,他们也?愿意?长良心。再摊开了来说,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一个成年劳力,能种多少亩地,就?是不交赋税,服徭役,一家人能吃饱已经算大幸。至于变富有,便是奢望了。一件事?做不到人人满意?,菩萨也?不行。有人信佛,有人崇道。只?要保证超过七八成满意?,就?已经足够了。”
江大学士听得很是认真,惭愧道:“是在下小人之心了,民生多艰,难呐!”
他们几?人没提自己府上田地之事?,也?未曾为他们一等有田产之人求情?,叫不屈。
虞昉很是欣慰。
在任何?的时空,都不缺真正?的脊梁清流。
有些朝代,将?他们的脊梁骨打断了,有些朝代,将?他们藏着,不许他们出头。
既然?送上门来了,虞昉哪能让他们闲着,笑吟吟道:“几?位,我是雍州府人,对京城,朝廷还不甚熟悉。江大学士,你可能带个头,帮着我将?朝政理一理?”
江大学士愣住,挠了挠头,不那么情?愿应了声是:“在下上了年岁,有时难免精力不济,还要去族学授课,要是有疏漏,做得不好之处,还请将?军莫要怪罪。”
首相之位,虞昉肯定要留给虞冯。虞昉看过江大学士的履历,当年的状元郎,进了翰林院,因着不守规矩,当值的时候坐不住,跑去看人家酿酒,去太?学偷听算学课,指出教授的错处,年年考评都是下等,差点丢了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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