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你,朕只剩天下江山了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4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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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世代武将,为大楚守卫边疆,死伤无数人丁凋零。
虞氏就剩下了她一根独苗,终是一身旧疾,劳累而亡。
虞昉:好啊好啊!女将军比起皇后公主,手握实权,自在,我喜欢!
京城连下十二道诏书,伴随着聘礼,婚书,一起送往了边关。
景元帝愿以江山为聘,立虞昉为后。
虞昉:好啊好啊!
最后领着大军进了京城,拿回她的江山聘礼。
景元帝伤心欲绝:阿昉,你我自小相知相识,我后位虚悬,一直等着你,为何你要这般待我?
虞昉:说好以江山为聘,当然要给江山啊,少一里地都不行。玩不起,就别玩!
看在废帝生得俊美绝伦的份上,虞昉给了他一个皇妃的名份。
在虞昉立皇夫这天,废帝登上了城楼,伤心欲绝跳了楼,留下了一道白衣飘袂的身影。
虞昉得知后,沉默许久,伤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以后只剩下江山社稷,无上权势,后宫三千。
朕的余生,该如何是好啊!
阅读指南:
架空,请勿考据。
轻松偏沙雕。
非十全十美人设,女主只爱江山天下,无上权势。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基建 轻松 沙雕 反套路 腹黑
搜索关键词:主角:虞昉,一众将领 ┃ 配角: ┃ 其它:开国女帝
一句话简介:谁能体会朕的心情哈哈哈哈哈哈
立意:爱自己,爱苍生众人

将将八月初,位于西梁与大楚边关的雍州府,草木业已枯黄。
寒风凛冽,翻卷起枯叶风沙,白昼暗如黄昏。
大将军府。
屋外脚步声起,守卫上前,低声交谈之后,门帘撩开。
寒风趁机卷入,吹得铜枝灯台上的烛火晃动摇曳,浓烈的药味直扑面门。
将军府长史虞冯坐在椅子上,亲卫虞邵南、工匠老钱随意瘫坐在炕前脚踏边,侍女铃兰趴在塌前,大夫桃娘子背靠着炕脚。
几人对来人毫无反应,形容麻木。
身形高壮如铁塔的男子立在门口,眼睛直直盯着炕。半旧的床帏,挡住了炕上躺着人的脸,只能看到被褥下的消瘦人形。
靠近门边的将军府长史虞冯动了下,抬眼看去,见是副将黑塔,眼里渐渐聚集起怒火:“天冷,将军受不得寒,你杵在那里作甚!”
“将军可有好转?”
片刻后,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黑塔终于开口询问。
短短几个字,黑塔说得无比费力,筋骨分明的双拳紧握,又松开,喉咙发紧,声音不自觉带着几分颤意。
虞冯一言不发,缓缓闭上了眼,满身的悲戚。其余几人,从头到尾一动未动。
黑塔抬手抹了把脸,虽明知结果,巨大的失望还是将他快要淹没。
这段时日劳心劳力,黑塔如铁打般的身躯,都快承受不住。
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头,黑塔冲着低垂头,手上无意识捻着银针的桃娘子吼道:“已两月有余,将军的身子状况半点不见好转,反而每况愈下。果真是江湖术士,欺世盗名的庸医!”
大楚景元四年春,西梁纠集乌孙部落纠集十余万兵丁大肆来犯,驻守雍州的大将军虞昉率兵迎战,经过一年的大战,西梁并乌孙大败。
雍州乃是军州,亦是大楚唯一的军州,军政合一。雍州军的将军,同时亦称知军或知州。
朝廷只给雍州军拨付刀箭弩机,雍州军的粮草军饷马匹等须得自筹。雍州军称十万大军,因穷困粮草不足,实则只有不到三万的兵丁驻守哨所卫岗,其余人则要留乡耕种,在打仗时才召集上战场。
乌孙人骁勇善战,马匹高大。西梁更是来势汹汹,势在必得。
双方兵力悬殊太大,虞昉写了急信请求朝廷支援,最后并未等到援军。
这一仗,雍州兵将损伤大半,雍州城哀鸿遍野。
虞昉殚精竭虑,终是操劳过度病倒在床。桃娘子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费劲心血救治,仍不见半点好转。
桃娘子是大夫,喜钻研各种有毒之药,生得娇娇怯怯,下手却绝不手软。除虞昉之外,兵营里的兵油子都对她毕恭毕敬,无人敢惹。
换作平时,桃娘子手上的银针早已将黑塔扎成了刺猬。如今她连眼皮都未抬,干涩的眼眶逐渐泛红,泪渐渐滑下疲惫的脸庞。
黑塔听到自己的喉咙咕噜了下,发出急促的悲鸣。他放下门帘,仓惶转身大步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虞冯站起身,随着走动,他左手半旧的葛麻衣袖晃动了下。
衣袖里空荡荡,整只左手腕不见,露出狰狞疤痕。
到了炕边,虞冯停下脚步,望着躺在被褥里,瘦得几近脱形,脸色惨白中透着清灰的虞昉。
虞冯眼神惨痛,不敢再看,低头恭敬地道:“将军,属下先去兵营巡视,朝廷那边应当有旨意下来了,免得雍州这边懈怠,让西梁乌孙再逃脱了去。”
乌孙部落不足为惧,西梁举全国之兵力来犯,兵败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
虞昉写了奏折上朝廷,请求朝廷出兵,乘胜追击西梁,以绝后患。
一直未曾动作的老钱坐不住了,他一下跳了起来,愤怒嘲讽怒骂。
“虞老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白日做大梦,指望着朝廷,呵呵,朝廷!”
老钱瘦得跟棍子般,身上洗得泛白的布袍,像是挂在晾衣绳上般晃荡。他看不出年岁,坚称自己刚过弱冠之年。只那张脸实在不像,跟雍州城的老农一样,风霜皱纹满面,左边眉骨到鬓角一条明显的疤痕,给他添了几分威胁的狠劲。
“朝廷那□□佞小人,贪生怕死,在建安城膏肓之地歌舞升平,他们只晓得风月享乐,武将粗鲁,他们向来看不起。且不提出兵追击,起初压着雍州的请求,按兵不发,明摆着要让雍州兵与西梁乌孙同归于尽!朝廷早就看不惯雍州了,雍州军被民间百姓称作虞家军,龙椅上的那位忌惮,巴不得除之而后快!我早就劝将军,何须拼了命死守,随便放开道口子,让西梁乌孙人打过去,把建安城打得稀烂,让那群膏肓之地享乐的皇孙贵族,也尝尝家破人亡,绝子绝孙的滋味!”
虞冯神情惨淡,呵呵一笑,声音似老鸹般刺耳:“老钱,这番话,你可敢到大元帅牌位前去说?”
虞氏自大楚开国时便世代镇守雍州,兵马大元帅乃是虞昉的父亲虞怀昭,死后追封兵马大元帅,碧血丹心,忠肝义胆,天下英豪百姓皆敬仰。
虞氏祖训:虞氏人在,绝不让敌兵过雍州!
虞氏儿女皆葬身雍州,虞怀昭当年与西梁的一战,比起这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虞冯与老钱都是在那次受了伤,虞怀昭也是在那次大战被掏空了身子,没两年就去世了。
打仗容易,战后治理困难。雍州城百姓与雍州军都元气大伤,虞怀昭为了百姓将士披心沥血,让雍州城逐渐恢复了生机。
“你!”老钱睁大双眼瞪着虞冯,一甩衣袖,蹲坐在地上,竟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他们就是欺负人!明知虞氏忠诚,他们就是欺负虞氏忠诚!虞氏就剩下将军这根独苗了,他们还不肯放过。”
虞冯本是虞怀昭的亲卫,与老钱桃娘子他们同为旧部,虞邵南则是虞昉的亲卫,侍女铃兰是虞氏的家仆,父母已亡,两个哥哥死在了战场上。
虞怀昭壮年伤病去世,留下他们继续辅佐独女虞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老钱沙哑着嗓子,捶地大哭。
虞冯听得难受,转身大步离去。老钱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擤了下鼻涕,朝炕上看了眼,见仍无动静,不禁又悲从中来,垮下脸又要哭。
“闭嘴!”桃娘子终于听得不耐烦,冷冷训斥了声。
老钱偷瞄了眼桃娘子,生怕她惹怒了她,急促哽咽了下,将哭声收了回去。
这时,门帘掀开了,虞冯并黑塔一并走了进来。
老钱从肿胀的眼缝中打量着两人,嘲讽渐渐爬上了脸,道:“朝廷来消息,死心了?”
事关朝廷消息,虞冯不能隐瞒,瘫坐在椅子里,难过地道:“建安城传了消息来,西梁上誓表言愿藏盟府,朝廷与西梁签了和议。朝廷每年赐西梁金银,绢,茶等,折合总计二十五万贯钱,在雍州与西梁边关甘州城重开榷场,两国互通友好。”
“二十五万钱!”老钱眼珠突出,声音都撕裂了。
“二十五万钱!二十五万钱!二十五万钱!”老钱接连喊,一声比一声凄厉。
雍州军弹尽粮绝,兵将都饿着肚皮上战场,能入口的草都扒光煮着吃了。若是朝廷肯支援粮草,雍州军岂会死伤如此惨烈。
桃娘子冷声道:“又不是第一次,你哭天抢地作甚!上次大元帅打赢了西梁,朝廷那群没卵子的照样与西梁议和,每年给岁赐二十万贯钱。大元帅被骂穷兵赎武,虞氏一直被猜忌。朝廷就盯着雍州,军州,只怕要变一变了。”
“兴许很快便要变了。”虞冯佩服桃娘子聪慧,低沉地道:“朝堂在议派知府前往雍州,说是与其他州府一样,军政分开管辖......”
“将军,将军!”
虞冯的话被铃兰哭声打断,他们悚然一惊,急急奔到了炕前。
虞昉躺在那里,已然没了呼吸,身躯渐渐变得冰凉。
铃兰凄切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寒风呜咽,卷着窗纸哗啦,哀伤满屋。
黑塔似乎承受不住,踉跄转身奔了出去。过了片刻,他又跑了回来,穿着一身折痕明显的新衫,头上带着顶崭新的幞头,脸也抹过,鬓角尤带着湿意。
“让开。”黑塔走到炕前,挤开了铃兰,半跪在脚踏上,深情无比地捧起了虞昉的手。
“你作甚?”虞邵南阴沉着眼,咬牙问道。
“我说过,不会让将军孤零零一人。我愿意与将军冥婚。”黑塔亲了亲虞昉的手,低喃道。
“滚你娘的蛋!”虞邵南不客气一拳挥了过去,黑塔肩膀一偏,拳头擦着面颊而过,他仍紧紧握着虞昉的手。
“瞧你那德性,真真痴心妄想。生得跟炸开的狗屎般,也不怕脏了将军往生的路!”
向来寡言少语的虞邵南破口大骂,见黑塔尤不放手,愤而扑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就打。
黑塔怕拉扯到虞昉,只能松开手,抬手还击,两人转瞬间就打在了一起。
虞冯想劝,两人已经忘了拳脚功夫,如愤怒的猛兽撕扯在一起,他实在太难受,便由着了他们去。
“冥婚,你有本事,不若干脆给将军活殉,我杀了你,送你一程!”虞邵南怒骂。
黑塔怔住,虞邵南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脸上,血从鼻孔中呛流而下。
“活殉,活殉,将军已不在世,我也不想活了。”
黑塔平静下来,凝望着虞昉,坚定地道:“虞哑巴,你说得对,我愿意陪着阿昉去死,给她活殉!”
虞昉茫然睁开眼,正对着他痴痴的目光。
黑塔彻底呆住,鼻血啪嗒掉在炕沿,溅到虞昉的脸上,她下意识侧头躲避。
“将将......军!”黑塔结结巴巴喊,惊喜太过,牙齿都咯咯颤抖。
铃兰也看到虞昉的动作,她大叫起来:“将军没死,将军还活着!”
虞冯等人急扑上前,将灯光牢牢挡住,虞昉眼前一片昏暗,脑子也有点乱。
她重病已久,肯定自己死了,但她又活了过来。
不但成了将军,还有坨黑炭痴情到愿意给她活殉?

两天后,虞昉大致摸清了她如今的身份与处境。
她成了驻守边关的将军,黑炭以及冲着她欣喜若狂的一群人,都是她的部下。
能重活成为将军,虞昉对此很高兴。在古代能做将军,远比深宫后宅的皇后公主要恣意自在。
然而,喜同样伴随着忧。
首先,她不会打仗,也不会练兵。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她这个将军做得不那么踏实。
其次,将军府寒酸得令人心酸。
放眼望去,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屋中,只摆着旧案几椅子,遍寻不着一件值钱的摆设。
虞冯等得力部下,除去粗粝沧桑的面容,新旧交替的伤痕,穿得也破旧。若不清楚底细的人,会以为他们是苦力穷人。
最后,虞冯等人效忠的是以前的虞昉,并非她。
失而复得,他们视她为奇珍。这两日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跟废人一样躺着继续修养。
白日,虞邵南同老钱交替蹲守在门边,如门神一样,不错眼盯着她。
夜里,铃兰歇在脚踏上,桃娘子则歇在外间的塌几上,寸步不离守着,生怕她再有丁点的闪失。
虞冯白日会来探望几次,黑塔只在门外张望徘徊,未再进屋过。
若是他们发现她并非以前的虞昉,可会将她当做怪物烧死?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背靠门坐着的虞邵南,在暗处的双眸格外幽深闪亮,一瞬不瞬望着掀开被褥准备下炕的虞昉。
虞昉抬眼看去,眼神在他身上略作停顿,迟疑地道:“厨房可有肉?”
虞邵南愣住,很快便道:“桃娘子说将军身子还需养着,不宜食油腻荤腥的食物。”
“那就是有肉了。”虞昉点点头,径直道:“晚饭我要吃肉。”
这两日除了吃面糊糊,粥,便是服大碗的苦药。
想起药,虞昉眉头紧皱,不理会虞邵南的怔忪,道:“药别熬了,我身子已经大好了。”
躺久了,虞昉浑身发酸发软,她汲拉上鞋子,随意转动手臂,活动着身子。
衣袖滑落到腕骨,露出消瘦胳膊上浅淡的伤痕。十指纤长,手掌上布满薄茧。
虞昉照过铜镜,虽说脸颊凹陷,病容明显,还是看得出原本的五官。
如今的虞昉,与前世的她名字一样,身高相近,长相也肖似。
高瘦,修眉入鬓,丹凤眼,英气。
虞邵南望着虞昉乱七八糟的动作,目露惊讶,刚想说什么,铃兰提着食盒从门外走了进来。
虞昉看到铃兰手上熟悉的食盒,一转身去了净房。
铃兰见虞昉头也不回快步离去,纳闷地看向虞邵南,问道:“将军怎地了?”
虞邵南沉默了下,将虞昉的吩咐转达了,指着食盒道:“药拿回去......你去请桃娘子来。”
铃兰哦了声,提着食盒里的药便出去了。虞昉从净房出来时,除了桃娘子,虞冯老钱,这两日不露面的黑塔都来了。
众人一起见礼,虞昉眨了下眼,心道都来了,也好。
“这里太挤,出去说话。”虞昉率先朝外走去,铃兰疾步上前,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不用了,我走得很稳当。”虞昉轻轻将铃兰推到前面,由着她带路。
桃娘子紧跟着上前,仔细打量着虞昉,见她脸色虽苍白,精神倒好,便殷殷叮嘱道:“将军不可硬撑,要是身子有不适之处,定要告诉我一声。”
“好。”虞昉干脆利落回答,习惯地道:“多谢。”
桃娘子脚步微顿,虞冯神色也若有所思起来。几人跟在虞昉身后,互相张望对视,不动声色跟在虞昉身后走出暖阁,来到了正屋。
正屋里摆放着一张坐榻,矮案,几张圈椅案几,宽敞的屋子,空空荡荡,到处都透着穷。
虞昉并不意外,略微沉思,在塌上坐下:“都坐吧。”
大家依次落座,虞昉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斟酌地道:“我死了,又没死......”
虽说已经有了考量,话到这里,虞昉还是变得迟疑,思索着如何开口,能让他们接受。
他们在她醒来时,那股浓烈的悲怆与喜悦,冲得她鼻子都发酸。
他们的忠心,毋庸置疑。
虞昉为难地望向天,大家一并随着她看去,老钱目光炯炯,道:“将军可是去天上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是。”虞昉顺着老钱的话,面不改色应了。
“将军岂不是变成了神仙?”老钱双手撑住椅子扶手,探身出来,兴致勃勃追问。
其余人也一起看向虞昉,神色各异。
虞昉面色沉静,道:“也可以这般认为。”
老钱张大了嘴,其余人的表情,皆复杂得很。
虞昉看在眼里,道:“不过,神仙下凡尘,我就与你们一样,变成了凡夫俗子。世间的事,我也忘却了不少。”
老钱明显失望,虞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谨慎地道:“将军还记得多少?”
虞昉看着呆呆的黑塔,道:“还记得他要给我活殉。不过,多谢,你无需这般。”
黑塔的脸黑黢黢,五官长得跟刀一般锋利,身形太壮,足可以当做门神镇宅。
虞昉认为,他给她做护卫很是不错,至于活殉或者其他,太过浪费人才。
“将军不必理会他发癫。”虞邵南迅速道。
黑塔肌肤太黑,看不出可有变脸,只听到他的呼吸粗了几分,恨恨地剜了虞邵南好几眼,手指节捏得咯咯响。
若非是在虞昉面前,他定将虞邵南那张小白脸揍成狗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将军不好当,她尽可能不管事,免得出错。
虞昉有些惆怅,对虞冯道:“如今的情形,劳烦你再仔细说一遍。”
虞冯一时很是纠结,虞昉的身子都冰凉了,再睁眼活了过来。他们起初是大喜,等到冷静下来,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并肩作战,朝夕相处,彼此再也熟悉不过。
这两日下来,他们都心生疑窦,虞昉再也不是以前的虞昉。
虞冯打仗多年,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只相信拳头刀箭,并不信菩萨鬼神。
虞昉称在天上走一遭,忘却尘世之事,虞冯当然不信。
只是,望着眼前肖似虞怀昭的眉眼,虞冯心里难过至极,纠结了下,将雍州府,朝廷的情形,细细说了。
“将军打算如何应对?”末了,虞冯紧盯着虞昉,小心翼翼问。
虞昉总结了下,雍州府以及雍州兵将,如今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惨,穷。
虞冯说到朝廷与西梁乌孙议和,赐给岁币时,虞昉明显感觉到,屋子里瞬间怨气冲天。
虞昉道:“雍州府不为朝廷缴纳赋税,军政自主,朝廷还要支出刀箭兵器。对朝廷来说,雍州军不但是隐患威胁,只出不进,实在不划算。”
众人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虞冯眼里失望闪过,心沉了下去。
虞昉道:“建安城离雍州三千里,京城繁华富裕,有几人曾到过边关,体会过兵将之苦。且江山国土,当寸步不让,如何能以钱财来衡量!”
黑塔激动起来,振臂高呼:“江山国土,寸步不让!”
虞邵南被他喊得耳朵都震了下,不悦瞥了他一眼,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
虞冯双眼止不住发热,长长舒了口气。
她终还是虞氏人,虽忘记了许多事,却记得虞氏的祖训。
虞昉道:“朝廷与西梁和议已定,你我都无法改变,生气亦无用。至于要将雍州府军政分开,此事还未定下来,无需过早忧虑,先顾好眼前的事情。”
老钱忙问:“将军是指何事?”
虞昉抬手抚上肚子,道:“吃饭的事,我饿了。”
虞冯脸抽搐了下,忙让铃兰出去备饭,起身见礼告退:“将军身子还弱,先好生歇息,外面的事,属下且去操持,将军放心。”
虞昉颔首,今日算是与他们初次相聚,她很有仪式感道:“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虞冯讪笑着推辞,“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待那时将军的身子也好了些,我们待中秋再聚。”
老钱怪叫起来,讥讽地道:“将军,虞老抠舍不得,他天天盯着账本,厨房的肉丁,切得比鼻屎还小,他还要亲自数一遍,每人不得超过十粒!”
桃娘子附和着道:“只将军的饭菜,虞老抠才不会抠!”
兴许虞冯被骂多了,他神色倒淡定,袖着手不做声。
虞昉道:“大家都辛苦,吃食上不能省。一起用吧,我吃什么,你们也吃什么。”
虞冯便抬手道谢,重新坐了回去。老钱也不再吱声了,喜滋滋等着铃兰拿饭菜来。
没一会,铃兰双手各自提着一个大食盒进屋,面部红气不喘,稳稳放在了案几上。
虞昉目光从铃兰身上扫过,很是佩服她的力气,心道真是捡到了宝。
待看到铃兰端出来的饭食,虞昉就没那么开心了。
虞昉面前的案桌上,摆着一罐子粥,里面加了肉沫,熬得绸了些。
其他人则是馒头,几碟酱菜小菜,飘着油腥的面片汤。
虞昉吃了一碗如老钱所言那般,与鼻屎一样大的肉沫粥,将罐子里剩下的粥推了出去,让大家都尝尝。
众人要推辞,虞昉端起清水漱了口,道:“你们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虞冯不会克扣她的吃食,也要灶房拿得出来才行。
她的饭菜都如此,可想而知军营兵丁的饭食。
饿着肚子连刀箭都举不起,还打什么仗!
真是穷得令人生气!
虞昉放下茶盏,道:“你们吃完之后,我们来找钱,找粮!”

躺久了,饭毕虞昉打算出屋散步,顺道看看她的将军府。
“我们出去走走,边走大家边动脑子。”虞昉道。
桃娘子神色犹疑了下,见虞昉已经率先走出了门,便将话咽了回去。
黑塔仗着腿长手长,跨步上前撩起了门帘。虞邵南错牙盯着他的背影,手摸到了刀柄上,恨不得一刀将他劈开。
月色昏昏,洒在地面上,清冷幽静。
寒风卷起落叶,扑到脸上像是在被扇巴掌。
虞昉闭上眼,毫不犹豫转身回屋,面不改色道:“就在屋里坐一会吧。”
跟在她身后的众人:“......”
虞昉眉头微蹙,添了一重忧虑。
中秋节都不到,雍州的天气竟已寒冷至此。饥寒交加,百姓的日子更难过了。
众人落座,虞昉道:“我无需多问,雍州府定缺衣少食。如今首要之处,在找到钱粮。”
老钱眼睛一亮,艳羡地道:“明州府广陵府富裕得很,有钱有粮!”
虞冯气道:“将军别听他胡说八道,明州府广陵府离雍州上千里,白给雍州府钱粮,运到雍州府也要明年了。”
老钱嘴角下拉,双臂抱在胸前,不服气往椅背一靠,等着虞冯的好主意。
虞冯脸比黄连都苦,虞昉见他愁眉不展,估计他早就绞尽脑汁踅摸过,能寻到粮食之处。
虞昉道:“先说有多余的钱粮,方便取,以及容易取之处。”
老钱顿时又来了精神,抢着道:“雍州府与陕州甘州相邻,陕州府比甘州府富裕,路也平坦,从雍州城前往陕州府的府城,急行军只要三日。”
桃娘子听不下去了,杏眼一瞪,骂道:“你长着嘴皮子,尽用来说废话!陕州府凭什么给雍州府钱粮?雍州这边打西梁乌孙,将军亲自给陕州驻军张达善写了密信求援,他硬是一兵不出!甘州同样也不是东西,甘州知府赵秉持隔岸观火,将军一颗粮食都没能借来!”
老钱被骂,对着桃娘子笑得一脸灿烂,缩起脖子闭上了嘴。
陕州甘州得了朝廷指令,不动如山再正常不过。如今雍州府还是军州,朝廷未曾下达旨意赈济雍州,陕州甘州肯定不会拿出钱粮给雍州府。
真是愁人。
虞昉双腿伸直搭在案几上,手撑着头惆怅不已。
“西梁与乌孙呢?”虞昉问。
虞冯诧异不已,赶忙道:“将军,如今朝廷虽与西梁议和,武将与外夷来往,仍然是大忌。若被朝廷得知,虞氏少不了一个通敌的大罪!”
虞昉只问道:“西梁乌孙可有钱粮,离得远近,可方便取回?”
黑塔这时瓮声瓮气开了口,道:“西梁的夏州离雍州最近,不过也有五百多里,夏州如今由西梁五皇子梁恂亲自督军,梁恂狡猾难缠,将军要想与他打交道,只怕要小心。乌孙穷得很,全部家当都在马背上,他们只怕还在到处找吃食。”
问西梁乌孙的粮食,虞昉当然是抢,压根不考虑与梁恂打交道。
梁恂身为皇子,夏州定当兵强马壮。既然抢麻烦,且不一定能抢到,虞昉便打消了念头。
虞昉哦了声,双腿变换了个姿势,换成左腿压在右腿上,坐得舒舒服服了,方问道:“雍州城谁家最富有?”
“使不得使不得!”
虞冯骇然,挥舞着右手,急道:“将军,虞氏规矩,不得拿百姓的钱财,与民争利。”
“不拿,是借。”虞昉道。
“借......”虞冯语滞了下,叹道:“借了也还不起啊!”
虞昉是真借,她不做杀鸡取卵的事,先渡过眼前的难关,以后再慢慢还,干脆地道:“你就只告诉我,雍州城的富绅,究竟有无多余的钱粮吧。”
老钱探出头,道:“有!雍州城的余家,方家都有钱得很,府中下人都有肉吃!”
“那也是打仗之前!”虞冯懊恼地瞪了眼老钱,向虞昉解释道:“余家方家在打仗时,没少捐钱捐粮,若将军再强行要向他们征讨,只怕会惹来他们的不悦。何况余氏方氏并非白丁,子孙也有做官之人,要是他们向朝廷参奏一本,雍州的处境将会愈发艰难了。”
虞冯忠厚,只未免迂腐了些。且他们几人,对她还不算完全信任。
虞昉未再多言,收起双腿,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衙门的事情还是劳烦冯叔,明早老钱陪我出去城里逛逛。”
虞冯忧心忡忡,望着虞昉欲言又止。不过他到底咽了回去,抬手见礼告退。
走出门,虞冯回头看去,见东屋窗棂亮起灯火,心想虞昉应当去洗漱歇息了,赶紧上前几步,揪住老钱的手臂。
虞冯就是少了一只手,老钱也不是他的对手,挣扎了下没能挣脱开,翻着白眼骂:“虞老抠你快放手,武夫欺负工匠,算什么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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