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为江大学士学问实在好,结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友人,好险混到了集贤殿大学士。
因骂严宗是姚太?后景元帝用过的草纸,一个词骂了宰相,太?后,天子三人,被罢了官。
江大学士不过五十岁出头,养得很好,红光满面,看上去比虞冯都要年轻。
至于他身子何?处不好,虞昉也?就?不多问了,道:“劳烦江大学士,政事?堂还空着,暂且作为你们的值房吧。”
政事?堂到了最后余下三个宰相,严宗为首,其?余的杜相,王相基本说不上话?,被称作“摩合罗相爷”。
杜相王相称病日久,已许久没上朝。严府大门紧闭,严宗自从雍州军进城之后,再也?未露过面。
政事?堂的值坊,岂不是权相了?
为官为宰,全天下读书人莫不盼着如此。江大学士也?颇为感慨,不过他看了过去,他们一行共有八人。
枢密院被取消,三衙估计也?会精简,只?保留兵部之事?,江大学士也?听说了。政事?堂宰相,最多五人,还有虞昉的旧部,他们几?人肯定不会全部留任政事?堂。
几?人走出御书房,江大学士沉吟了下,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些事?。”
王御史他们相信江大学士的品行,他并不贪恋权势,不会故意?留下来在虞昉面前争圣宠,都没多问,与他道别出宫。
虞昉听到铃兰回禀,江大学士又?回来了,她重新坐了回去,请他进了屋。
江大学士未绕圈子,坐下之后便直言不讳道:“虞将?军,我不懂兵,枢密院三衙兵部共存,是为了分权,稳定军队。虞将?军要是只?保留兵部,兵部权势过重,虞将?军可会担心以后君权不稳?”
“不瞒江大学士,在这之前,我也?犹豫了许久。直到进京,我看到了财赋账目,军营的支出,那时我才?下了决心,一顶要精兵减员。精简一千个普通的兵将?,还不如精简一个枢密院一房的分管军曹。”
虞昉苦笑了声,江大学士也?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枢密院十二房,校阅兵籍吏房等,他们平时无所事?事?,只?领钱粮不做事?,差使也?做得一塌糊涂,功夫心思都花在了勾心斗角,中饱私囊,削尖脑袋钻营上去了。”
“以前大楚的箭矢,我们收了起来,箭头都生锈,跟木头一样钝,牛皮的披甲都射不破皮。至于吃空饷,乃是最不起眼的小事?了。军权是分了,兵都拿去镇压了自己人,对西梁软得没了骨头,就?是乌孙都能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虞昉神色冷了下来,“民生多艰,艰的不是亩产,不是天公不作美,是这群不事?生产的混账!是自己供养的自己人,吃了他们!养兵将?用去了近三分之一的赋税,其?中将?领又?拿去了三分之一。这只?是明面上的账目,在地方州府,三衙与各路驻军,堪比蝗虫过境。加之府衙县衙的各路官老爷们,一层层盘剥下去,骨缝里的肉都被剔得干干净净。”
想到从陕州府到江陵府这一路过来,虞昉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上到下都烂得臭不可闻,她是接了堆臭狗屎!
“真正?民富国强了,底下的百姓开始醒悟,他们能安居乐业,没人想着会造反。就?算有军队反,他们也?要考虑一下,安抚民心。要是他们能遵照以前的律法,各项措施,这个天下谁当皇帝,又?有何?关系?”
要革新,真正?要革新的是官绅,吏治,给百姓喘息的时机。哪怕一亩地能产五百斤粮食,庄稼人还是没活路,同样,小商贩们也?没活路,各种商税,沿路的关税,兵税等等税目,都能逼得他们买卖做不下去。
遇到能真正?痛下决心割除病瘤的君王,就?算功败垂成,面前是悬崖峭壁,江大学士也?会毫不犹豫跟着跳下去!
江大学士站起身,长揖下去,红光满面的脸,变得血红,神情?癫狂。
“将?军,但使忠贞在,甘从玉石焚!”江大学士激昂道。
虞昉微笑,委婉道:“江大学士,你的身子不好,别太?激动了。”
江大学士哈哈笑,半点都不见心虚,道:“在下的身子是不好,以前是活一天算一天,现在不同了,我要活得长长久久。将?军也?要长长久久活着,将?军,天下生病日久,要靠着将?军,将?他们救活啊!”
虞昉道:“也?要靠你们。”
江大学士不谦虚了,道:“在下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早些进宫。对了,在下给将?军推举一个友人金进吾,他以前也?是大学士,比在下早些罢官,最近在府里自己挖地种菜。他擅长水利,算学,不擅长种地。在下以为,他这般早闲着,苦了府上的地不说,还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将?军可将?他召来一用,不听就?揍他,他最怕痛了。”
虞昉嘴角抽搐了下,道:“可。要是还有真正?能做事?,品行端正?之人,不拘男女,江大学士都可以举荐。等到科举开始之后,就?要走科举一途了。”
江大学士大喜,道:“是,将?军放心,心术不正?之人,再有本事?,我也?不会举荐。”
朝廷百废待兴,虞昉也?有自己的考量。心术正?,官民一体?,拉帮结派的可能就?小了,大体?方向不会错。
江大学士准备告退,他眼珠子一转,飞快瞄了眼虞昉。
虞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江大学士直说无妨。”
江大学士道:“将?军,在下有几?个孙儿,不是在下吹牛,他们品行学问都顶顶好,且洁身自好。将?军要是选夫,在下将?他们送来,随便将?军挑!”
虞昉愣了下,心想她都忙忘了,她还有后宫!
第50章
夜色渐渐降临, 晚间?的风,吹来湿润之气。天空是亮丽的宝蓝色,往西边, 颜色变得艳丽,五颜六色的云,翻滚流淌。
明朝, 兴许是个好天气。
虞眆站在廊檐下,神了个懒腰,抬腿朝殿外走去。黑塔抱着刀, 率领亲卫,默默跟随在她身后。
皇宫灯火通明,御花园花木扶疏, 樱花枝头冒出了花苞,缀着的水珠晶莹剔透, 静悄悄等着绽放。
经过御花园, 虞昉看到西边立着的沧浪阁,阁楼顶的宝塔,映着灯光与天际的云,仿若她前世常见的霓虹。
虞昉迷茫了下, 朝沧浪阁走了过去。黑塔沉默了下,示意亲卫前去清道?,增添布防。
“这?里有什么?危险吗?”虞昉笑问道?。
“宫中怨气阴气中,鬼魅横行, 废帝吵着要在此清修,属下要谨慎行事。”黑塔道?。
景元帝被带进?宫之后, 便交给了向和去处理安排,原来他被幽禁在了这?里。
虞昉哦了声, 问道?:“黑塔,你觉着皇宫美不美?”
“不美。”黑塔想?都不想?答道?。
虞昉脚步微顿,看了眼黑塔。
真是奇了怪,他们?都嫌弃皇宫。
不仅是黑塔,就连最喜欢华贵气派的老钱,新鲜劲过去之后,就跑去与向和住在了营房,成日不知去了何处疯,虞昉再也没在福元殿见过他。
“雕梁画栋,连草木都矫揉造作,比不过雍州府的杂草。”黑塔补了句。
虞昉笑了下,问道?:“你想?回?雍州府了?”
“不。”黑塔摇头,道?:“属下是将军的亲卫,这?辈子都不离将军左右。”
自?从虞邵南去世后,虞昉第一次听到黑塔说这?么?多话。她沉默了下,没有做声,走出了小径,沧浪阁矗立在了眼前。
沧浪阁底下的屋子大门紧闭,亲卫将其围得密不透风。
虞昉估计景元帝应该住在阁楼底下,她没有多问,朝阁楼上走去。
木楼梯咯吱作响,一路上去,响了一路,回?荡在楼道?中。黑塔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灯光氤氲,照着虞昉脚下的路。
灯笼光转了几转,虞昉便来到了楼顶。
此时,天空已经全部暗沉,那些漂亮的云也躲了起来,在天际,隐约只留下一条红线,弯月跃出红线,晃晃悠悠,差一步就日月同辉了。
远处,是潜伏在夜色中的群山,整座皇城尽收眼底,重重叠叠的宫殿,在灯火璀璨中,离得近些的,甚至能?看到脊梁上的神兽。
虞昉双手搭在栏杆上,举目远眺,什么?都没看。
黑塔立在暗处,忧伤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虞昉都察觉到了。平时他也这?般,来不及躲避,虞昉经常能?发?现。
爱与恨都无法掩饰,虞昉没有回?应,她也没想?好,如?何与黑塔说。
虞昉喜欢雍州广袤的黄土,也喜欢建安城的华丽,奢靡。
如?今,她掌握了天下权势,她很?贪心,俗气。接下来,她会打下西梁,真正一统天下。
醒掌天下权,虞昉还要肌肤之亲的温暖。
虞昉转过身,朝楼下走去。黑塔仓皇收回?视线,点亮灯笼,伸长出去照着楼梯。
“我能?看得见。”虞昉道?。
黑塔还是坚持将灯笼伸到她面前,道?:“将军小心些。”
“每道?楼梯的高度都一样,造这?座阁楼的工匠,手艺很?好。”虞昉道?。
黑塔没听懂,茫然了下,虞昉已经轻盈下了楼梯。到了楼底,虞昉朝见礼的亲卫示意:“开门。”
亲卫马上打开了大门,虞昉迈进?门槛,前面是中空的小天井,天井挑到两?层楼高,四周是一间?间?的屋子。
西边的屋子亮着灯,虞昉走了过去,亲卫迟疑了下,还是上前打开了门。
屋子进?深大,不算太宽,中间?用屏风隔开,里间?是卧房,外间?摆着一榻一几。
景元帝身上穿着单薄的本白宽袍,披头散发?跪在一只蒲团上,对着面前长几上豆大的灯盏磕头。
连续磕了三个头,景元帝才回?转身看向虞昉,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声音听上去颇为平静。
“你来了。”景元帝道?。
景元帝的脸比雪还要白几分,薄唇的颜色也极淡,不知是浮肿,还是胖了些,比上次见到时,容颜要艳丽许多,有些像是傍晚看到的云了。
虞昉点点头,在榻上坐了下来,“你过得挺不错。”
“你来看我死没死,可惜没能?如?你的愿。”景元帝在蒲团上盘腿坐下,眉头皱了皱,问道?:“我阿娘何时下葬,葬在何处?陵墓可有修好?”
“我没管这?件事,不过,不会修陵墓,随便找块墓地下葬。”虞昉如?实答道?。
景元帝直视着虞昉,那双眼,溢满了悲伤:“阿昉,我阿娘没有对不住你之处......”
“停。”虞昉抬手制止了景元帝的哭诉,她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他这?般说,耐心虽然足够,还是听得耳朵起茧。
“我没从你楚氏皇陵里挖陪葬的珍宝出来,抵消户部的亏空,已经是手下留情。至于修陵挖陵诸事,你以后别再提了。”
虞昉顿了下,道?:“你孝顺得晚了些。”
景元帝愣了下,哀伤渐渐爬上眉梢。
沉默了下,景元帝道?:“阿昉去了阁楼?我以前在宫中时,最喜欢到阁楼上,吃酒赏景。阁楼高,在天气好时,能?看到半个京城。站在高处俯瞰下去,心里的那些烦闷,顿时就消散了。阿爹生前也喜欢这?里,他经常带着我来这?里玩耍。阿娘从没来,她总是忙得很?,我提了两?次之后,就不耐烦了。我是不孝,阿娘在生时,没能?好生陪着她,来阁楼上赏一次景。”
“这?间?阁楼太矮了,远远称不上俯瞰。唔,在建安城的话,甚至还比不上城墙高。”虞昉好笑地道?,
景元帝窒了窒,难过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阿娘经常登城楼。在上元节时,建安城有焰火,阿娘会在夜里登城楼,与民同乐。”
虞昉哦了声,问道?:“你的子女,嫔妃们?都还在后宫,你都把他们?忘记了?”
姚太后死时的模样,深深刻在了景元帝的心上,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听到虞昉提及他的儿女,嫔妃,景元帝不禁神色恍惚。他记得自?己有两?儿三女,年纪都尙幼,平时跟在他们?的生母身边,只偶尔前来请安,他已经不大记得他们?的长相。
“我不记得他们?,只因着,他们?并非我的嫡子,皇后。我只想?着与你成亲生子。”景元帝悲伤欲绝道?。
没想?到景元帝竟然凉薄至此,虞昉真正惊讶了,问道?:“你不为他们?求情?”
“阿昉,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吧,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得,以后他们?是好是坏,都端看他们?的本事了。”景元帝回?过神,哀哀切切道?。
既然小,如?何活下去,景元帝完全不提,虞昉估计他不会去想?,他不是想?不到,只是他下意识地回?禀了。
“那你的嫔妃们?呢?”虞昉没回?答他,继续问道?。
景元帝沉默了下,道?:“她们?,既然入了这?个宫,生死由命。她们?也生不出什么?风浪,阿昉没必要与她们?计较,不如?将她们?送入皇寺,一辈子陪伴青灯古佛便是。”
虞昉看过宫内的内侍宫女嫔妃人数,内侍宫女都本本分分,他们?只管着活命。
这?段时日铃兰提了好些次,他们?真是太勤快,太殷勤,太事无巨细,让她这?个大管事,省了不少的事情。
后宫有封号,名分的后妃,从贵妃到最低等的御侍,共计三十?二人,被宠信过记录在册的庶妃,共计二十?三人。她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今年不过年方二十?五岁。
“那你呢?”虞昉依旧不置可否,问道?。
景元帝窒了窒,闭上眼,脸上是一片决绝:“任由阿昉处置,是生是死,我早已看淡,看透。”
如?他这?般只爱自?己,深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为自?己笑,为自?己哭,为自?己感动?,发?疯之人。
他永远看不淡,看不透。
虞昉没再多说,起身往外走去。景元帝还想?说什么?,身子一动?,便被冲上来的亲卫按住肩膀。
很?快,虞昉便被亲卫簇拥着离开,门从外面关上了。
已过了平时虞昉用饭的时辰,虞昉刚走上小径,铃兰与桃娘子一并走了过来。
两?人忙停住见礼,桃娘子笑道?:“到了晚膳时辰,我没见着将军,听老钱谁将军来了这?里,便与铃兰一起来找将军。”
虞昉问道?:“老钱进?了宫?”
桃娘子暗自?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道?:“听向和说,他这?几天在外面去重操旧业,输了快有一两?银子,输得心痛了,赌咒发?誓不再出去,赖着向和白吃白喝,向和嫌弃他烦,就来了将军这?里。”
一两?银子就哭天喊地,老钱嫌弃虞昉抠,他也不遑多让。
虞昉琢磨着,等这?段时日忙完之后,是要把他们?叫在一起,问问他们?的打算,省得老钱跟猴一样到处乱窜。
桃娘子回?头看了眼沧浪阁,道?:“这?里竟然还有间?绣楼,我都不知道?。”
都怪雍州的将军府,建得实在太高达轩敞,这?座阁楼,甚至比不上虞氏的祠堂大气。
虞昉失笑,道?:“这?不是绣楼,叫沧浪阁,能?登阁楼看景,是宫里最高的地方。一般来说,宫中所有的宫殿,亭台楼阁,都不许高过天子上朝居住的大殿,这?座阁楼是前朝的前朝所建,原本是佛塔,能?保存下来,极为难得。”
“宫内建佛塔佛堂,菩萨可会动?怒,堂堂佛堂,居然建在修罗之地。”桃娘子很?是不解道?。
修罗之地啊!
虞昉很?是惆怅,她身边的人,都不喜欢这?里。
看来,九五之尊,还真是孤独。
幸好,她无所谓孤独或热闹。何况,有无上权势,她也无法孤独!
既然老钱来了, 难得大家都在,虞昉让人将向和也叫了来,难得聚在一起用?了晚膳。
老钱不喜欢皇宫, 对皇宫的饭菜却吃得很是满意?,吃得多了些,便有些撑, 靠在椅子里偷偷揉肚子。
虞昉假装没看到,招呼他们道:“出去散步消消食。”
老钱很是高兴,偷偷朝向和呲牙, 小声笑道:“以前我们都吃不饱,现在能吃多了,像是余老太爷那样饭后要走一走, 不然会?积食了。”
向和很是掀起,瞥了他一眼, 道:“你何时?没吃饱了, 虽是粗粮,却没挨过饿。”
“那倒是,比起真正的穷人,至少不会?饿肚子了。不过, 你看我,长胖了不少。赶路打仗,也没瘦,俊美非凡。”
老钱在向和面前?摇头晃脑, 被一巴掌推开?了,向和骂他:“以?前?你是瘦猴, 现在是猴屁股,黑变红, 肉多了些。”
“滚你的!”老钱很不悦骂,坚持认为向和是在嫉妒他。
“谁曾想得到,本就是死局,能有今日的地步。”向和望着前?面与桃娘子说?着话的虞昉,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
“我们都这般想。”老钱很快附和了向和的说?法,想起当时?雍州军面临的困境,他们都陷入了绝望。
缺钱,缺粮,却箭矢兵器,兵丁损伤过重。前?有朝廷步步紧逼,后有西梁虎视眈眈。
不仅仅是雍州军保不住,他们也性命难保。底下的兵将还好,顶多被排挤,他们这群旧部,肯定逃脱不了被秋后算账的命运。
自称神仙在世的虞昉,死而复生,领着他们,一步步从绝境中艰难翻身。
先是从粮食入手,再是钱财,用?钱财,再去套粮食,顺道还取了矿山,马。
底下的兵丁,对虞昉的死心塌地,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人。
虞氏以?前?爱护他们,但始终碍于多年征战,太过穷困,要冲锋陷阵的兵丁,才能勉强吃上油腥多点的饭食。
虞昉不计代价,让他们先能吃饱,吃好,如果没肉,尽力保证有蛋吃。且全员披甲,翻遍史书,都是绝无仅有之事。
“排兵布阵再精妙,在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都不堪一击。”虞昉曾说?过。
虞冯他们这些上过战场厮杀的老将,深以?为然。
大楚征召兵丁入军营,按照身高,身形划分等级,身形高大魁梧者?,比寻常的兵丁待遇优厚。
身高已经基本定了,只能在身形上想办法。在吃食上做了改善,再加上勤练兵,本来该长的肉,都变成了硬邦邦的腱子肉。
力气上占据优势,再加上披甲,良马,白起在世亲自领兵,也难抵挡他们的铁骑兵。
老钱忍不住去捏向和的胳膊,羡慕极了,“你着胳膊,真是粗壮结实啊!”
“滚,羡慕也不能动手动脚!”向和抽回手臂,骂道。
老钱不以?为意?,见虞昉转头看了来,忙几步上前?。
“后宫还要很多人,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虞昉朝后宫方向指了指,简单提了见到景元帝的情形。
老钱拧起眉,道:“自私凉薄,只顾着自己,这样的人多得很,他倒不足为奇。只苦了......”
兴许想到了自己,老钱道:“也不算苦,他们至少活了下来,穷人家的孩子,活下来的更少。”
虞昉不置可否,看向了向和,“你觉着呢?”
向和认真沉吟,道:“现在不同一路打过来时?,将军要顾虑的更多。这件事的确为难,后宫嫔妃太妃们还好安排,只那几个皇子皇女?.....要是留着他们,要是蠢了些,被人利用?生事,后患无穷。真要斩草除根,都是些孩童,太过残忍,雍州军从不杀妇孺孩童。”
老钱想了下,道:“留着吧,或送进?庙里,或让他们学一份手艺,做个普通寻常人。不过,皇女?无妨,皇子不能让他们留在自己的母亲身边。”
桃娘子道:“我也认为,留他们一条命。如老钱说?的那般,他们现在的年岁,可能有些记事了。要是以?后长大后想闹事,杀了就是,那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虞昉听他们说?完,唔了声,没有当场做决断。
翌日,江大学士他们进?了皇城,久闭的政事堂大门,终于打开?了。
下过了雨,政事堂里已经一股霉味,江大学士掏出块抹布,挽起衣袖擦拭起来。
小厮忙上前?帮忙,江大学士摆手,让他去打水:“我要亲自动手,洗净尘埃。”
小厮跟在江大学士身边久了,知道他这句话有深意?,只听不懂,便去茶水房打水。
茶水房里换了宫女?内侍当差,小厮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宫女?内侍很是客气,问过了名字,让他在名册上画押,给了他要的热水。
小厮提着热水回到值房,回了在茶水房的事,江大学士笑眯眯听着,道:“如此甚好,宫中的主子少了,无需那般多的人伺候,他们总要有个去处。他们取代那些刁奴小吏,以?后可会?变成同以?前?那般捧高踩低且不提,至少如今井井有条。你且去看着,看一圈再回来。”
小厮领命出去了,政事堂无人敢随便进?来,只有在御书房拜见过虞昉,得了她许可的八人前?后脚到了。
其他的六部并翰林院等,消息灵通的朝臣官员,无事人一般,跟着回了官廨。虽无人阻拦,却也没人派遣差使?。一应的文书,公函,都不知到了何处,官廨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案几桌椅。
各部的茶水房一样换成了宫女?内侍,有官员前?去要热茶热水,或者?小炉炭,有人空着手出来,有人领到了。
小厮看了一阵,回到政事堂,仔细回给了江大学士。
江大学士坐在案桌背后,捧着茶盏啜饮了口,呵呵笑了。这时?,王御史来了,他搂着个紫砂壶,提着一包茶,将茶递给了小厮,“拿去,茶水房的茶叶,比树叶都苦,还不如吃白水。”
“嫌弃差了?”江大学士问道。
“是差,不过无关紧要,我知道朝廷缺钱,恰好有一些茶,喝自己的就是。你这个人,我请你喝,你还故意?说?酸话。”王御史瞪着他道。
“好好好,多谢多谢,是我小人之心了。”江大学士随口赔了不是,说?了小厮在茶水房的见闻。
王御史神色凝重,道:“这次陛下真是下了决心,要精简朝廷各部。”
江大学士压低声音,道:“倒也不全是精简,这些没领到茶水之人,他们的品行,所作所为,实属令人不齿。老王,陛下称对建安城不熟悉,你觉着,这叫不熟悉?”
王御史愣住,江大学士哈哈笑起来,甚是高兴道:“还有好些人装腔作势,拿捏着等陛下向他们服软。以?为武夫,打得了天下,治不了天下。真真是可笑至极,打得了天下的人,岂是寻常武夫。以?前?是先打再治理?,陛下这一路打过来,各州府都被她顺手理?得干干净净,一刻都没耽搁,百姓马上可以?春耕。这是真正的明君,明君呐!”
边笑,江大学士站起了身,朝外?走去。王御史忙起身跟上,追问道:“你去何处?”
“去替陛下分忧!”江大学士负手在后,头也不回道。
王御史将心爱的紫砂壶随手朝案桌上一扔,小跑着追了上去,“我也去。”
江大学士侧头看向王御史,问道:“你打算如何替陛下分忧?”
“就只你聪明!”王御史白了一眼江大学士,道:“百废待兴,事情多得很。陛下看中民,郊外?田地之事,苏尚书张府尹他们已经办得七七八八。还有些不肯动,尚在死守的,估计会?借机闹事。他们能借何时?机,姚太后死在众目睽睽之前?,好些人都看得落了泪,他们要借的,便是那些左摇右摆,记吃不记打之人的善心!”
“你聪明,想得也远。呵呵。”江大学士夸赞了句,笑了声,“不止这一件,这宫中乌泱泱住着那么?多人,陛下也头疼。”
王御史恍然大悟,抚掌道:“哎,我真是老糊涂了,昨晚我还在琢磨,前?朝的娘娘们,皇子皇女?们,楚氏的宗亲,是该做出安排处置了。”
“废帝仍在。”江大学士垂眸,补充了句。
“这才是麻烦。”王御史也皱起了眉,“生得美貌若仙,诗画双绝,还不顾危险,御驾亲征。还凄惨无比,亲眼目睹母亲惨死,失了家国。非但能收拢一众士子的心,哪怕是杀父仇敌,也能原谅他。我听老伴说?,好些小娘子偷偷替他哭,那些不知好歹,险恶的少年读书人,都在替他写诗,写撰。”
江大学士也听闻过,他冷笑了声,道:“雍州军驻守在京城,张仲滕又拼命表现,还有张邸先投诚。张邸张放是本家,虽不对付,同样是削尖脑袋钻营之人,建安城何处有个风吹草动,岂能瞒得过两人去。只怕陛下早已得知了,没去管此事,就是要由着他们闹。”
王御史一琢磨,“倒是这样,他们自管闹,正好趁机一并收拾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中殿,铃兰将他们领了进?去。
殿内,除了虞昉,严琼儿严淑妃,辛贤妃等几个高位嫔妃,都一并在了。
虞昉抬了抬手,道:“我正要让人来找你们,你们坐吧。铃兰,你让人去把政事堂,苏尚书他们都叫来。”
江大学士王御史对视了眼,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铃兰出去后,虞昉又对黑塔道:“你去带楚定安来。”
听到久未露面的景元帝名字,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严琼儿从走进大殿后, 便如石像一般坐着,盯着眼前的金砖地面,一动不动。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 在以前,严琼儿?有所预料,真正面临时, 以为自己会不在乎。
她厌倦了深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早就快疯了。谁曾想, 她却感到天崩地裂。
宫闱深深,严琼儿在夜里总是睡不着,她经常能听到哭声, 压抑,凄凉。她拼命堵着耳朵, 还是丝丝缕缕往脑子里钻。
伺候的宫女内侍少了大半, 吃穿用度自然远不能与从前比,连怜儿?都吃不下。
毕竟严府富贵,怜儿?的一应花销用度,寻常官宦人?家的主子都远不能比。怜儿?成?日也魂不守舍。
已经改朝换代, 严宗这?个?宰相做到了头,严府再也不复以前的荣光。树倒猢狲散,怜儿?担心自己,也担心严府的父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