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问道。
“哈哈哈,”姓张的仰天大笑,“赵煦小儿,你若听话,这白塘县便是抗洪典范,是安国府的子民……”
朱季川没再听姓张的说什么,他双手抱拳弯下腰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而庄伟直接跪下了:“官家不可,大军只有一日便到,只要坚持过这一日,我们便可反败为胜。”
他建议道:“不如抓了这姓张的,我带两路兵前去清水潭和荷包套……”
“来不及的,”赵煦说,“当日青叔送我和小七妹前来,顺流而下都走了两个多时辰,如今就算快马加鞭跑过去,也来不及了。”
尤其是伍家沟,荷包套一旦失守,那些自己曾一起生活过的人,就都……
可是,明明那些人多朴实可爱啊。
五年前捡了个送羊报的勇士大傻呆,便轮流照顾了五年;伍叔为了下游不被淹,救了二傻呆又跳进洪水里去报信……
他们什么都不图,没有图过羊报勇士的一千贯钱,没有图在史册上留下什么美名,只求本本分分的过自己的寻常日子。
他不再犹豫,抬脚往城楼下走,朱季川瘸着腿跟了上去。
庄伟抱住了赵煦的腿。
“官家不可,臣远道而来,是来护驾的,”他说道,“从古至今,打起仗来,为了大局牺牲一个小县城比比皆是,官家只需忍一时。来日必可……”
“倘若我没有见过他们,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们只是奏章里的几个地名和一串数字,想必以前的我能接受,”赵煦将他推开,“但他们的生活我活过,他们的家我住过,他们的照顾我接受过,我跟他们吃过同一个锅里的饭,喝过同一口井里的水。”
庄伟还要再说,赵煦回身制止了他:“在宫里,我护不住高家姐姐;在宫外,我连自己的子民都护不住,我这个官家当了有何用。”
第235章 安国府16
“庄伟,朕命你守好白塘县,护好这里所有的百姓,来日回宫复命,请替我转告皇祖母,十一弟醉心书画,无心大位,便让他安心做个流芳百世的书画大家,好好培养九弟登大位吧。”
“朱季川,你替我转告小七,秦淮的河我一会自己能去看,让她代我去看看钱塘的浪、徽州的山和巴东的峡。”
邓婆婆拦了过来,却说不出什么话,只干巴巴地说:“或许……或许是假的呢?”
“婆婆别担心,他们不敢随便杀我,”反而是赵煦安慰她说,“我去金陵城逛逛秦淮河,总会有生机的。”
长贵行了个礼:“老奴陪着您。”
“不用了,你留着命等小七,到时候去安国府替我多杀几个。”赵煦叹了口气说,“现在去,他们未必杀我,却一定会杀你。”
朱季川跟了过来:“那便让我陪您走一趟。”
赵煦正要劝,朱季川说:“他们也不会马上杀我。”
他咧着嘴笑起来:“毕竟我和小七一起杀了王定国,他们得把我留给王仕杨活剐。”
赵煦:“可朕想让你留在这里。”
“我留在这里,王仕杨未必不会迁怒这一城百姓。”
朱季川对庄伟拱了拱手:“太皇太后一定不会让润王上位,庄将军等到大军,便挥兵往金陵城区,将这沿途的州县收复,围城等着京都大军前来,便是大功一件。”
赵煦见他主意正得很,便不再劝,转而说道:“长贵……叔,朕赐你监军之名,若庄将军身有二心,守城不力,你便杀了他。”
“若护城有力,则告诉皇祖母,请将庄将军擢升为江南两路指挥使。”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记得转告皇祖母,白塘县丞才德兼备,为百姓死而后已,追封四品,封邓婆婆及其妻子四品诰命。”
“县衙衙吏尽忠职守,原地升九品。”
他将能想起来的都封赏了一遍,才对朱季川说:“那你同朕走一趟吧。”
朱季川瘸着腿跟在他身后。
“看不出来,太傅和先生都说你文采好,你挺会骂人啊。”赵煦表情轻松地说。
“我父亲说,临阵打仗,若能骂得对方主将失去分寸,也是为将的本领之一。”朱季川回道,“您要是想听,我还有别的词。”
“嗯,留着一会骂王仕杨这个王八蛋。”
下了城墙,守城的百姓们跪倒一片。
等他俩从城门的门缝里挤出去,城墙上庄伟一声喊:“众将听令,列队,行礼……”
朱季川边走,边将身上的弓箭刀枪通通扔到了地上。
而看起来羸弱的赵煦走得四平八稳,唯独嘴角和胸膛的衣襟上还有吐出的血迹。
姓张的摇着折扇,面上不尽踌躇满志的得意:“想不到赵家小儿倒有一腔勇气。”
赵煦:“可惜先生只剩一张巧嘴。”
姓张的毫不介意,哈哈一笑:“恭请上马。”
赵煦翻身上了马,姓张的牵着马,朱季川跟在后头。
三人逐渐走到了官道上。
又过了一会,荷包套那边燃起了烽烟来。
“狼烟还有贰,”姓张的说,“等到接应的人,便会发出得手的信号,赵煦小儿别怕,老夫不会失信于你。”
赵煦从鼻子里哼了一句,任他牵着马走。
从官道又拐了出去,到了林荫里,终于走到了赵煦曾去过的地方。
不远处就是河道,老卫头带人抢修好的堤坝边上,有十几个人矗立在那,手里拿着镐头之类的各种工具。
看到姓张的带人出来,这十几个人便一同转身走。
不一会便看到一群马。
马群后有六堆柴火垛,里面混有大量的动物粪便。
等姓张的走近后,那十来个人齐齐弯腰行礼:“恭喜张先生立下不世大功。”
姓张意满志得地挥手:“烧平安烟。”
平安烟和狼烟是完全两个意思,狼烟表示有敌人来袭,烟浓黑而直,多烧以狼粪加油脂柴火等而成。
平安烟颜色浅而弯曲随风飘,多烧以牛羊粪加柴火而成。
等燃起平安烟,赵煦下了马,问道:“这便是接应你的人?”
姓张的拱了拱手,正要说话,突然觉得透心凉。
低头一看,赵煦手里有把精巧的袖刀,已经一刀戳中了他的心窝。
一点血滴便溅在赵煦白净的脸颊上。
“想踩着朕上位当你的天下第一
谋士,”他咬着牙转动了手里的刀,“妄想。”
那十个人很快就飞身赶来阻止,朱季川抢上前来护在赵煦身前。
十几人将赵煦和朱季川团团围住,有人口里喊着张先生,有人去扶他,有人来拦赵煦。
赵煦冷笑道:“怎么?朕送你们一个绝世大功劳,你们都不想要?”
姓张的满眼不可置信,但口中已经溢出鲜血来。
赵煦:“朕在这里,有没有这位张先生又有什么区别。王仕杨只会高兴,不会罚你们。”
姓张的趁他说话之际,用全身的力气想拿开他的手,被他往后一推,心口的刀一下又抽了出来。
姓张的大张着嘴巴,连退了好几步。
哪知赵煦追上前,手里的刀又一次扎了进去。
“这位张先生折辱于朕,被朕诛杀,”赵煦说,“若是想在你们主子面前立功,便对朕客气点。”
“朕即便落在王仕杨手里,也还是这大宋的主人。”
“尔等不过是家奴的家奴。”
姓张的再也站不住,终于扑倒在地,鲜血从他的衣襟下流了出来,流进了柴火堆里。
朱季川蹲下身,低头看着他不肯闭上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恭喜张先生立下不世奇功,这福气,让他们替你慢慢的享吧。”
他将张先生翻了个面,抽出了刀,在张先生的衣服上擦拭干净。
顿时有人抢上来将刀抢走,将两人都捆了起来。
赵煦对这人说:“这把刀可是长贵叔的家底,别弄丢了,否则让你拿命来赔。”
第236章 安国府17
安国府建在长安街上,左边有个小教场,右边有个大教场,前面有太平桥、玄津桥和复成桥,左前有金水河,右后有富贵山。
三平捋着山羊胡子好一阵感叹:“好风水,好地方,哪怕住个王八都能当大王。”
但他还有点害怕:“虽然是个好地方,但也得擅长收尸的小老七来,不然死了没好好埋,这宝地也不起作用啊。”
青鸾蒙着面纱跟在他身后,王汉又跟在青鸾身后。
陈南山没有来,他是京官,就怕有心人曾见过他。
等着安国府出来接见的人都还守在大门口十米远处。
有坐在软轿里的,有蹲在拴马桩边的,有备着小马扎坐着的……
周公子坐在小马扎上,身后有小厮给他扇着风。
“公子,这王家连老太君都不见人,会不会这街头巷尾说的都是真的?”
周公子不耐烦地呵斥道:“别在这里说这个,今天安国府门口来过哪些人家你都记住了吗?回家大哥要问的。”
“小的记着呢,”小厮道,“这秦淮小浪子今日倒没来,真是十分奇怪。”
“他还敢来,听说就是他漏的风。”周公子哼了一声,“他不怕安国府打断他的三条腿。”
小厮:“说来奇怪,这秦淮小浪子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周公子一拍巴掌:“可不是,这么隐秘的消息,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他又是从哪里知晓的。”
小厮:“公子,那边好似是青鸾姑娘。”
周公子顺着他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果然是。
他立刻起身正了正衣冠,摆出最风流倜傥的姿势走了过去。
青鸾回头见了他,笑眼弯弯,满目含情。
周公子:“青鸾姑娘可是来找我的?”
青鸾点头,示意他到一边说话。
周公子便让小厮在原处等,他跟着青鸾走向玄津桥。
桥下僻静处有顶软轿,青鸾低头掀开轿帘坐了进去,又在帘子里脉脉含情的看着他。
周公子也坐了进去,十分意动地去摸青鸾的小手。
青鸾却拿开了手,只在面纱后对他笑。
周公子正要说话,突然有人掀起轿帘,劈头对他就是一掌,还没来得及喊,便已经昏倒了。
软轿被人抬得稳稳的,一路走去了大中桥,沿着秦淮河边,走向了三山街。
而三平还混在安国府大门前的人群中观察着,见周公子的小厮打起了瞌睡,也没有其他人跟着周公子而去,便施施然地起身往回走。
他有意落在后面,沿街找着酒铺,好多都关了门,在拐角处终于找到一家开门的,沽了两壶琼花酒才美滋滋地往回走。
刚过玄津桥,就见金水河上漂来一艘大船。
这个时刻,还能从水门进城的大船必然是有些蹊跷的。
他立刻喝了一大口酒,装作半醉半醒的趴在桥墩上。
那艘大船就沿着金水河向长安街的方向走。
三平醉醺醺地远远的跟着。
见这船终于在码头停靠住,从里面抬出两口大箱子来,有拿刀的人在前面开路,一路抬去了安国府的后院的角门。
三平眯了眯眼睛,索性就边喝边坐在路边的柳树下等。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有一队快马从正阳门飞驰而入,过大中桥转向了长安街。
队伍中间,有个年轻人,和陈南山差不多年纪,但腰间系着根可以买两座四进院子的革带。
三平吧唧着嘴巴:“失策了,老道我这么能干,樊楼的眉寿应该要两缸才对。”
他又回了花船。
按照青鸾原先的计划,一散布完流言就出城,但周公子在麻沸散发效之前说了那句话,青鸾起了疑心,所以并没有及时出城。
安国府若是查流言的源头,一定会查到引凤归。
兵营里的王大人死在青鸾身上,现在安国府的流言又跟引凤归有关,青鸾是已经没法置身事外。
因此他们又分了两批,陈南山带着王汉、三平、和青鸾在花船上,其他人都在娥姐的小院子里。
等三平回到花船,见了周公子给王仕杨的画像,就十分肯定地说:“这个小王八蛋已经回安国府了。”
正是将两座四进宅子系在腰间的那个小子。
听了他的话,陈南山只喊糟糕:“这个小王……这个王仕杨已经抓到官家了。”
“两口箱子一口是官家,难道另一口会是小七?”青鸾十
分忧心,“王仕杨既然已经回府,想假扮成他混入府便很有难处。”
三品咋舌道:“这小王八蛋没回府里,他也不好装,咱们都太穷,他身上的穿戴大概也就神仙能比一比了。”
而李昱白此刻想必也被困在安国府。
“既然咱们要找的人都在安国府,这安国府即便是龙潭虎穴,咱们势必也要闯一闯。”
陈南山想了想被绑在隔壁房间里的周公子:“虽然他长得比我差,身材没我好,但危难时期,我勉为其难也可以扮一扮他。”
想要装扮得当,自然需要周公子配合。
三平争分夺秒地在周公子面前磨了几回刀,磨出了周家上上下下的人员情况。
然后将周公子扒了个精光。
陈南山装扮得宜后,十分严肃地说:“如果我能摸清楚情况顺利的出府自然最好,如果我也被扣在安国府里,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尽量潜伏在城里,等待大军前来。”
他取了折扇,摇摇晃晃的下了船,径直往安国府而去。
只是他刚到安国府,他的小厮便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公子,青鸾姑娘都比你先进安国府。”
陈南山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胡说,我才从青鸾姑娘那里回来。”
“哎呦,安国府找您您不在,就去引凤归了,”小厮说道,“小的刚刚亲眼看见青鸾姑娘下了轿子从侧门进的安国府。”
已经有安国府的人找到了引凤归的花船,一顶小轿将青鸾带去了安国府。
竟比陈南山更快。
安国府的王仕杨,竟是个十分强劲的对手。
陈南山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的去了门房。
“刘哥,”小厮像往常一样用袖子遮掩着递过去一个银元宝,“今日可有什么提点?”
门房收了这沉甸甸的银元宝,只说了一句:“周少爷谨慎些,问什么说什么,别嬉皮笑脸的就行。”
小厮向陈南山打了个眼色,自去了屋檐下等着。
陈南山被人领着,转过影壁,走过垂花拱门,进入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园林。
园林里曲径通幽,廊桥相连,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繁花似锦。
他眼尖的发现了一处被践踏过的花草,看位置似乎是外书房的园子边,这大概是小老七杀出去的地方。
但带路的人领着他,绕过了外书房,去了西跨院。
他被带进了一个屋子里,下人还算客气,送来了茶水和瓜果点心,还有丫鬟随伺一旁。
“请问青鸾姑娘在哪里?让她来我房里。”陈南山说。
丫鬟笑眯眯的:“请周公子稍安勿躁,此刻青鸾姑娘还在等着二少爷。”
陈南山:“哦,二哥现在在见谁?”
小丫鬟:“周公子见谅,奴婢不知。”
陈南山便坐着等。
不一会,西跨院的一扇门开了,有小厮进去,抬了个血淋淋的人出来。
陈南山装作唬了一跳:“哎呦,我二哥这是揍了谁?你快去看看去,回来禀报。”
丫鬟去看了,回来说:“听说是外号叫秦淮小浪子的。”
没一会,就有小厮来叫陈南山了。
他进了书房,和王仕杨终于面对面了。
“二哥,这……”陈南山尽量又恭敬又吊儿郎当地问,“府里真出了事?伯父他……”
“秦淮小浪子说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王仕杨盯着他的脸,“他又传给了十六楼的朋友,因此在十六楼传了个遍。”
“二哥,他说这话,是想我爹抽死我吧,”陈南山一副惶恐的模样,“这货太缺德了,亏我把他当朋友。”
“你脸色不好,最近纵欲了?”王仕杨垂下眼皮喝了口茶。
陈南山大咧咧地:“在青鸾姑娘那里醉了一场,醒来就听到这个坏消息,吓到了。”
见王仕杨没说别的,便将周公子的行程报了一遍:“我赶紧回家里去问了我娘,我娘哪知道这个啊,就赶紧把我大哥叫了回家,大哥一听啊,说这事非同寻常,让我赶紧来您这问候一声,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也好给二哥您打个下手。”
王仕杨不动声色地问:“听说通判夫人派人去你府里了?”
“我不知道啊,”陈南山,“我今日回家的时间还没有在你府外晒太阳的时间多,我上哪知道去。”
“那你倒是还有时间去花船上玩。”
陈南山讪笑着解释:“这可不是玩,我答应了要给青鸾姑娘赎身的。”
他叮嘱道:“二哥一会可不许吓她。”
“一个船妓,”王仕杨放下杯子,“这会又不怕你爹抽你了。”
“反正二哥你一会快点问,问完我好送青鸾回去。”陈南山一副一屁股坐下就不准备起来了的架势。
“你去隔壁等。”王仕杨将他赶了出来。
而走廊另一头,青鸾已经步步生莲的走了过来,白色的面纱下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眼睛,璀璨似天上的繁星。
“青鸾,我在这儿等你,”陈南山对她挥手,“别怕,我二哥人最是风雅。”
青鸾对他点了点头,在丫鬟的指引下,也进了书房。
她行了个全礼。
王仕杨上下打量了一眼,吩咐道:“摘下面纱。”
青鸾听话的摘了。
王仕杨眼露惊艳,一时竟没有说话。
青鸾今日化了慵来妆,妆容艳丽,鬓发蓬松而慵懒,又以绒绒狸毛缀在发间,与平日里十分不同。
“是个哑女,年已二十,被引凤归藏了两年,”王仕杨将她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些说词在她卖身时就准备好了。
她的卖身银子是五十贯,娥姐有大利可图,便连路引都提前买好了。
连泄密那晚的情景都和陈南山对好了词,此刻倒并不怕查问。
只是青鸾想要的并不只是顺利过关,她想留在安国府里。
她有意换了字体,故意往差了写。
王仕杨细细问完了之后,便让丫鬟将她领了出去。
她心里焦急,面上并不显,只在将出
门时,浅笑着回头看王仕杨。
而王仕杨也正在看她,手里端着的茶都忘了喝。
但并不是什么惊艳垂涎的眼神,而是思索的模样。
青鸾心里便知不妙。
这个王仕杨或许之前见过她,如今正在想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自己。
等他想起来,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于是出门后,她走向陈南山,在陈南山耳边耳语了两句。
陈南山唯一思索,竟不待通传闯了进去,抡起拳头打向王仕杨。
“二哥,你混账,为何见了你之后,青鸾竟不愿意让我为她赎身了?”
“你竟然跟我抢女人!”
猝不及防之下,王仕杨没有躲过去第一拳,竟被他打到了鼻子。
一时又痛又酸,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恼羞成怒,吩咐下人道:“把他俩先关起来。”
而金陵的担金汁行当里,来了两个小乞丐。
“东家有令,他收到了来自安国府官家的安排,要派几个机灵的小伙子上城墙熬金汁。”
“我们几个老家伙常年担金汁都累出病了,这活计就只能找几个人来代替。”
“老枝儿家既然介绍了你俩,那你俩就好好干,这样,每日给你们三十文钱,按月结账。”
“你们要做的,就是担了金汁儿去营里,熬煮好之后抹在将士们的箭头上,哦,要是军爷需要你们上城墙,那每日再加十文钱。”
机灵的那个小乞丐:“东家,这一月才结账,那万一打起来刀剑无眼的,把俺俩打死了,这三十文钱可怎么结得到呢。”
东家:“那你想怎么结?”
“四十文一天,按天结算。”机灵的那个小乞丐伸出一个手指头,“这可是有大危险的活,得加钱。”
第238章 安国府19
“哎,大哥,这金汁也能用来打仗啊?”小七妹好奇地问看守城墙的校尉,“我果然活得还不够久。”
“少打听,”校尉严肃地喝令,“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东问西问的。小心把你当细作给抓进去。”
“哎,好勒,”小七妹夸得很真诚,“大哥真是英俊又心善,将来一定能当个大官。”
校尉的脸上有了片乌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大哥为何叹气?”小七妹挑着担子一边跟着走一边继续说,“是因为没老婆还是因为老婆太多?”
她的左小腿被箭擦伤了,走起来有点瘸。
“哎,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小七妹嘴巴没停,“像木头,他就一辈子也讨不到老婆。”
死活不肯张开口的木砚在她身后挑着担子翻了个白眼。
校尉心想:谁特么想和挑着粪担子的瘸子谈心?
“没老婆也愁,老婆多了也愁,”小七妹絮絮叨叨的,“像我这样太讨姑娘们的喜欢也愁。”
“春香想嫁给我,莲香也想嫁给我,还有南边有个荷香,她说她存好嫁妆等我去讨她做老婆,哎呀呀,好烦恼。”
“朝廷可真多管闲事,凭什么平头老百姓就必须是40岁以上且无子才能纳妾呢,我还得好多年才到40岁呢……”
校尉终于开口了:“人姑娘家,带嫁妆嫁给你?凭什么啊?”
小七妹:“大概因为我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校尉“哈”的冷笑了一声:“就你?还天才?还万中无一?”
“可不,”小七妹边说边走,“老枝叔说我洗恭桶洗得可干净了。”
“洗恭桶的天才啊,”校尉哈哈笑起来,“那你还真是个人才。”
“就是,老枝叔对我可好了,”小七妹继续胡诌,“可惜他女儿都生三个了,不然肯定让我去他家当赘婿享福。”
校尉冷笑一声,对谁好就是把谁派来这干随时可能会掉脑袋的活啊,这小子,是真傻。
“行了,到地方了。”
这是城墙里的一个藏兵洞,洞比三七观大,估计能容纳下三百人左右。
“你们的任务是把这些瓮装满,记得盖好遮住味。”校尉说,“满了之后就去大营那烧火熬金汁,武备营会把羽箭和刀枪都拿过去的。”
“记住两点,第一不要在城墙里面乱走,第二不要在军营里乱走,凡是乱走被杀,一文钱都别想拿到。”
他说完就要走,被小七妹拉住了:“哎,大哥,那小的吃饭去哪里吃,东家说了军营里管饭的,要是不管饭,可得加钱才行。”
校尉赶紧将她的手打下去:“松手,军营里放饭的时候自己去领。”
小七妹拽住了另一边:“那可得先说好,去领饭可不能算是在军营里乱走,要因为这个死了,半夜我跟木头就去你床头上唱莲花落。”
校尉避之不及:“行了行了,快把你洗恭桶的手拿开。”
小七妹笑眯眯地松开了手。
待校尉走后,木砚打量着四周,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是金陵城坐北朝南的通济门,进去后向东北方去就是安国府,向西南去就是秦淮河,是一道很重要的城门。”
小七妹一边干活,一边抽空打量着,不由地夸了一句:“王定国这老王八蛋生前挺怕死的啊,你看这城墙修得,居然有三座瓮城。”
“哎,真可怜,死前一座都没派上用场。”
但估计如果朝廷派兵打过来,攻城会很难。
一座主城楼,两条马道,一条人行道,往后排开了三座瓮城。
打仗的时候死了一大半人才攻进主城墙,一看,被困在瓮城了。
好不容易又死一半人突破瓮城,一看,特么的又困在另一座瓮城了。
剩下的三瓜两枣几个人拼死杀出瓮城,杀千刀的,居然还有一座瓮城……
没被打死也被气死了。
“毕竟这是离安国府最近的一道城门,不像西水门那样得过内外两条河,也不像正阳门那样有挖的人工护城河,可不得修复杂点。”木砚叹了口气,“小贵哥不知道把消息传回去了没?大少爷不知道伤好了没?若是他知道你也伤了脚,不晓得该多心疼呢。”
“呃,要不是我也认识大少爷,就被木砚你给骗了,”小七妹反驳道,“当初让暗卫射了我三十几箭差点把我钉在墙头的是谁,追了我三十几里地让我只能啃野草的又是谁,是你傻了还是大少爷现在脱胎换骨当观音菩萨了?”
木砚其实是想反驳的,奈何嘴比小七妹慢,鼻子
却比小七妹快。
“不过,木头,看在你这次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小七妹中肯地说,“以后我就把他当观音菩萨供起来。”
木砚只好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把你当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也供起来。”
连挑了好几担,小七妹终于在从藏兵洞出来的时候踉跄了一把。
木砚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你在洞里休息下,我挑快一点,不会误工的,”木砚说,“一会去大营更重要。”
小七妹没逞强:“那你自己机灵点。”
她有点累,想睡一会。
下了巴豆粉之后,她被流箭伤了腿,好在是擦伤,不重,朱季川的软甲帮了大忙。
在河里漂着逃命的时候被木砚和小亮哥给捞上来了。
他俩也是从城里漂出来逃命的,三个逃命的碰到一起了。
天亮后,三人看到州兵溃败,又看到有援军来了。
但城门没开,估计是怕敌军混在援军里进城。
既然城门没开,她们也回不了城,小七妹心一横,就打算再潜进安国府里去找李昱白。
她这个能在京都排头名的夜香妇可以干回老本行。
木砚不敢让她一个受伤的人单独行动,便留了小亮哥伺机回城报信,他和小七妹一起回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