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视力零点二一  发于:2024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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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亮哥眼睛一亮,叫停了自己的马:“木砚小哥……”
长贵已从马上飘到木砚面前。
“长贵叔放心,官家和大少爷都安全了。”
长贵:“他们在哪里?”
木砚:“秦淮河的花船上。”
长贵又问:“小七呢?”
“她说想请庄将军安排些人, 她和她姐姐想给安国公府松松土。”
密室里,王仕杨和亲信也正在用刀具掘着土。
地上已经挖出了个可容人通行的洞,只要再往前挖,就能从铁门下钻出去。
王仕杨的手已经磨出了水疱。
“大业未成,两浙路大军不日将至,我需要大笔金银犒军,西大营这帮粗人目光短浅,唯有以财帛动人心。”
“若不是父亲刚愎自用,若不是他死得太快,但凡他还有口气交代遗言……朱季川,抽你一顿都是轻的,若大业成,我活剐了你。”
“若不是崔氏这贱妇有意拖延,我早该动手挖地洞了。”
“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了?”
“为今之计,只有退守内城,偏守一隅,只要西大营这帮粗人与浙军打一仗,便不得不听我指挥。”
“再用李昱白引大哥上钩,除了他,我便没有内忧。”
“润王还有杀招没出,只要他在京都杀了太皇太后这个老虔婆,我再献上赵煦小儿的退位让位诏书,这从龙之功便指日可待。”
“待晟哥儿立了太子,润王便该病死了,到时候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二爷,洞挖好了,”亲信恭敬道,“我先出去,以防有敌。”
亲信一马当先钻了过去。
王仕杨紧随其后,两人拔腿便跑。
“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先去提了大总管,将库里和钱庄的银子都先调过来用,只要西大营打一仗,开弓没有回头箭……”
亲信张口结舌:“直娘贼……”
王仕杨目眦欲裂:“竖子可恨,泼才该杀……”
一堵石墙挡在了密道的转角处。
王仕杨重重一拳打在墙上:“时不我待啊……”
“二爷,您听,”亲信将耳朵趴在墙上,“那边有声音。”
王仕杨将耳朵紧紧的贴上去,果然隐隐的听到了些动静。
亲信又赶紧趴下用耳朵贴在地上:“二爷,我们的人找来了,他们在挖土。”
“快,快挖……”王仕杨喜道,“出去后,先将韩氏一族的财富借来,再让通判夫人送银子来换人,城中的士族大户都可以借用,只要能撑上四五日,等京都润王动手,等老虔婆崩了,大业就成了。”
“快……”
越心急越觉得慢,两人的胳膊也越来越重,好在对面已经挖开了一条缝,莹润的夜明珠的光从地缝里透了过来。
“二郎,二郎,我来了……”是韩氏的声音。
“芸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王仕杨大喜,“外面怎么样了?找到李昱白了吗?西大营来催了几回?”
韩氏的声音欢喜得都发颤了:“大幸,二郎安好,西大营来催了三次……”
地缝越来越大,一只莹润的手在洞口摇晃:“二郎……”
“芸娘稍安,快挖,”王仕杨急道,“我得出来主持大局。”
那边挖得更快了。
芸娘激动得都要哭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音:“二郎,大嫂呢?”
“此等贱妇,我要让她粉身碎骨。”王仕杨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嫂还活着吗?”韩氏问道。
“关心这个贱妇作甚,”王仕杨低声斥道,“京都那边有信了吗?你马上去信给通判夫人,我只要她一半的家底……”
终于通了
亲信:“二爷,我先探路。”
王仕杨一摆手,率先蹲下探出头去。
亲信只见他的身体穿过去后,很快就被拉了上去,于是紧跟着爬了过去。
才刚过去,一道劲风袭来,他抬起头,一个只有半个砂钵大的拳头从天而降,一拳打扁了亲信的鼻子。
被点了穴的王仕杨惊恐的看着被刀逼在脖子上少了半只耳朵的韩氏动弹不得。
刀的主人有张他永世不会忘记的脸,脸上有土还有血,有些稚嫩,却是要命的活罗刹。
小七妹揉了揉脏兮兮的拳头,一拳打掉了他半口牙。
“还有一拳,暂且先记着,若崔氏死了,你们都别想活。”
青鸾焦急的等在外面,庄伟和小亮哥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两个头脸带血的人来。
小七妹还没出来。
她紧盯着出口,心中默默期盼。
不多时,小七妹抱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来,这个人的手和脚像面条一样,以诡异的姿势方向挂在身上。
“她还活着吗?”

第248章 安国府29
“祖师爷慈悲,三平来了个大活。”小七妹说,“以后多雇几个人抬轿子,多请几个人做事,不耽误吃吃喝喝和看戏。”
脚走不得路,手做不得事,但没有到绝境,好歹还有命在。
命在,明天就会来。
受了伤的、中了毒的,都可以边治边等。
只剩下李昱白还没找到了。
被软禁在倒罩房的大管家说,当日官家被抓的消息正是自己禀告给王定国的。
密室里,王定国嘲讽地对李昱白说:“这就是你效忠的无能小儿,混在一帮泥腿子里玩泥巴,将朝堂局势都抛在脑后,如此目光短浅软弱可欺之人,怎配坐那把龙椅。”
李昱白反斥他有眼无珠,选了个心狠手辣无福无德的人,注定会落得兔死狗烹的结局。
几番言语交锋后,王定国被激怒了,他同李昱白打了个赌,若是李昱白输了,将亲书一封,劝太皇太后承认遗诏。
至于赢,李昱白怎么可能赢。
于是,王定国命人将李昱白绑了带去偏厢的阁楼,让李昱白亲眼看看他效忠的人是怎样匍匐在自己脚下只求活命的。
大管家亲自将人带去,确保李昱白能从阁楼上看到外面的人和事。
当然也安排了人守在阁楼上以防万一。
谁知,从竹竿轿子落地,那个看起来瘦弱无害的少年竟是个活罗刹,不过露面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便将王定国打死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意想不到了,王定国也从没想过大业未成身先死,还死得这么轻易这么惨,因此连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
家主未立,王仕杨趁机夺权,府里便乱了起来。
府里上下除了王定国夫妻、两位少爷以及王定国的几位心腹,本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从三品大臣被关押在这假山密室里。
等王仕杨想起李昱白时,阁楼上已经空无一人。
而看守李昱白的人说,他在阁楼上看到王定国遇袭,赶紧跑了下来帮忙,哪里顾得上李昱白这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文弱俘虏。
因此,大总管也并不知道李昱白去了哪里。
当时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了,让西大营出兵是当务之急。
之后王仕杨同张先生一起,用三寸不烂之舌,加朝廷送来的赈灾银粮,终于说动了西大营主将。
而王仕杨派去白塘县的这一队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于是张先生带着十数个府内精英,从西大营直接赶去白塘县,不巧遇到了庄伟带的先锋援军,虽然折了个幕僚张先生,但捉到了官家和朱季川。
官家和朱季川倒也硬气,一个被喂了毒都不肯写退位让位诏书,一个被鞭子抽得半死也不肯吐露和他同行杀手的身份。
而根据带回来的消息,两浙路大军一日后便会到,王仕杨必须在开战前准备好另一半犒军的金银。
大总管将府中库里的账交了,却说不知道王家秘藏之宝。
这秘藏之宝,包括崔家全族托付之财,也包括用同样的手段从其他没落世家夺来之财……
查清楚了这些动向,陈南山说:“必然是王定国信得过的人动手将李大人藏起来的。”
比如当时在阁楼负责看守李昱白的那个心腹。
当问起在阁楼上看守李昱白是何人时,陈南山和王汉傻眼了。
看守李昱白的,就是在假山外和大夫人身边的侍女说话的刘全。
已经被王汉和马超当场杀了,连同那个侍女。
王汉摸摸头,十分无奈:“当时的情况,谁敢留活口。”
陈南山沉吟道:“也许,王夫人会知道。”
谋逆之罪但凡败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自知大势已去难逃一死的王夫人并不开口。
陈南山便先审了府内家丁和侍女。
他先点了府内的花名册,将东园几个下人叫了出来。
这几个人,包括崔氏的陪嫁嬷嬷和几个丫鬟,其中有当晚冒着危险假扮崔氏被二少夫人抓了的心腹。
她们几个面色苍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陈南山:“博陵崔氏,明辨是非,有勇有谋,救驾有功,平叛有功,事后必有封赏。请将自己的家人扶起来站到一边去。”
这几个便有人喜极而泣:“夫人……不,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我们可以回家乡了。”
嬷嬷更是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大恩大德……”
东园其他人大着胆子想求个活路:“我们也是大少夫人园子里的
人,请大人开恩……”
陈南山:“你们不过是安国府放在崔氏身边的眼线,也敢求饶,真当安国府还能一手遮天吗?”
他点了条明路:“想要活命,就得立功。谁能揭发检举安国府隐藏着的罪恶,谁就能给自己一家人挣条活路。”
这些下人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有人开口。
“十恶不赦之罪,包括谋反、谋大逆、谋逆、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
“金陵王氏既犯谋反、谋大逆、恶逆,又犯大不敬,即使官家亲政大赦天下,他们这抄家灭族的罪也不在赦免之内。”
“安国府日后要改名字了,金陵王氏满门抄斩,株连三族,他们没有能力再报复你们。”
顿时有人举手:“我先说,老爷横死第二晚,夫人派人秘密送走了小公子,现如今住在夫人碧纱橱里的不过是个赝品。”
于是立刻提来了王夫人的贴身老嬷嬷。
“株连三族,这三族里,还包含了平日里帮助作恶而获利的家丁,嬷嬷自然是活不了的,何不试试为自己家中未满六岁的孙辈要个活路?”
于是贴身老嬷嬷招了:“夫人说,不管大业成不成,二爷心胸狭窄,只怕容不下能继承家主之位的大爷。大爷若不能回来,得想法保住大爷仅有的一点血脉。”
“金陵府里有座特殊的镖局,名叫七星镖局,镖码不保货物银钱等死物,只保价值千金的活物。”

第249章 七星
“王夫人花大钱雇镖局将自己孙儿送走,我还能理解,为何还要花大钱将李大人送走?”小七妹诧异极了,“莫非……“
她想到了话本里说的一种可能:”莫非李大人是她失散多年的没有血缘的亲生儿子?”
陈南山没好气地敲了她一个脑瓜崩:“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七妹轻巧地躲开了:“小陈,我如今可是赵小……官家御口亲封的河道走马承受,正四品哦,比你官大,你可不要犯上。”
陈南山差点被她噎死,只好生硬的换了话题:“小老七,你落在太庙的斩马刀,我给你带来了。”
“呃,虽然大家都是斩马刀,”小老七说,“但我那把给赵小……官家换药钱了,这把不是我的。”
陈南山瞪了她一眼。
“好吧,既然都是斩马刀,又是小陈你千里迢迢背来的,我就勉为其难的接了,”小七妹说道,“不会算我这个钦差大人受贿吧?”
“滚滚滚,”陈南山没好气地踢了她一脚,“陈小七钦差,还不快滚去七星镖局。”
他是太皇太后指派而来的,便需得负责将所有的罪证都查清,得提审好多人,还得安排人回京向太皇太后复命,因此反而没法去跟七星镖局这条线了。
三平一个人得治好几个,因此也分身乏术了。
于是,她这个河道走马承受当仁不让的走了,带着长贵叔,木砚从庄伟手下点了三十个精壮汉子跟着。
一路也算走得浩浩荡荡的,小七妹觉得威风得很。
“我这功劳大得啊,回京之后要点啥封赏呢?”小七妹骑在马上有点发愁,“只要金银财宝是不是亏了?”
总不能直说要周太后的命吧,得含蓄点偷摸进行。
不急,还是得先找到李昱白再说,这厮还欠自己三个愿望呢。
可不能就死了。
七星镖局位于水西门内,离秦淮河很近。
这一条街上店铺鳞次栉比,镖局的招牌在琳琅中并不醒目。
镖局的旌旗还在迎风招展,但已经人去楼空了。
门口的大柱子上对联还很清晰。
道义走天下,信诺重千金。
横批——祖宗保佑。
“作恶多端的人,总是满口仁义,”小七妹摇着头,“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标榜什么。”
这是前店后院的三进宅子,面积不大,铺面里除了拆不走的还在,其余的包括镖箱都被破坏了。
穿过铺子,便是个不小的练武场,兵器架上也被清空了。
绕过影壁,就是后院。
后院的小园子里还有一大滩灰烬,有一团一团的烟灰还在随风盘旋。
小七妹用刀伸进去一探,已经凉了,中心还有点没烧尽的衣服。
麻衣孝服。
小七妹抬头看见屋檐下挂着的鸟笼子,里面躺着只毛色靓丽的鹦鹉,已经硬了。
是被折断脖颈死的。
这是怕带走时鹦鹉学舌泄露了踪迹,又怕留着会泄露了秘密。
左边的酒家老板说:“昨儿还在,于大掌柜还来买过米面,没听说要去哪呀。”
“这啥时候走的呀,我还以为是怕打起来才关门的呢。”
“不过他家可真有味,”酒家老板很羡慕,“一年也走不了几趟镖,一趟就能赚大发,真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小七妹点头,这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右边的米店老板娘呸了一句:“他们东家神神叨叨的,谁家好男人跟长虫睡一个被窝的。”
小七妹笑着给她鼓了个掌:“姐姐说话真有趣,坏男人也不跟长虫睡一个被窝呀。”
两人一起奇奇怪怪地笑了。
于是凑到一起闲话起了家长。
“哎呦,小大人,奴家跟你说,那个男人呦,有问题的啦。”老板娘说道。
“莫非是他不行?”小七妹问道。
三平说过,男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怕人说他不行。
“这个,小大人,”老板娘羞红了脸,“奴家也没法知道呀,哎呀,他可吓人了,养的那条长虫也吓人。”
“姐姐这么温柔,一定吓坏了吧?”小七妹帮她骂了一句,“臭男人真犯嫌。”
老板娘:“可不是,有一次那条长虫爬墙进了我家院子,这么红,我还以为是根红裤头,正想伸手去捡,它就吐了蛇信子,眼睛这样直直地盯着我,唉呀妈呀,现
在想起来都一身冷汗,我最怕长虫了。”
但蛇肉还是挺好吃的。
小咕咕吃掉的那条蛇也是红的,红得特别像根发带。
小七妹笑起来了:“那后来呢?他给姐姐赔罪了么?”
“还赔罪?”老板娘又呸了一句,“他就在墙那头这么直溜溜的站着,笑得阴恻恻的,奴家差点又被他吓死。”
“那他一定长得很丑?”
“丑倒不至于,穿得人模狗样的,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有点阴沉。”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说,“小大人,奴家偷偷告诉你,他呀,和东街那个棺材铺子的老板娘肯定有点那啥,两人眉来眼去的……”
“姐姐,那啥到底是哪啥?”小七妹也压低声音问。
“呃……嗯……”老板娘遮遮掩掩地,“反正你要是去问话,可千万别说是奴家说的……会挨打的……”
立刻赶去了一条巷子之隔的东街。
棺材铺的老板:“城里都要打起来了,鬼晓得要打好久啰,我屋里婆娘怕得很,今儿一早,我叫伙计送她和孩子回娘家去躲一躲,她娘家那安全,在山里头,石头又多,离菩萨又近…………”
于是又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棺材铺老板娘的娘家。
这已经跨了小半个城了,到了清凉山山脚下。
这座并不高的山,却有七个山头。
虎踞龙盘,山石嶙峋。
棺材铺老板:“山那边是悬崖,崖底下是大江,没人爬得上来,摔下去肯定摔得稀巴烂的。”
山上不但有远近闻名的清凉寺,还有前朝修的避暑离宫。
山下有几个村庄,就建在山石之间,有些房屋的墙就是山石本身。
棺材铺老板将一行人带到了一个村庄前。
还没进村,便听到了四面八方的犬吠声,十几条没被拴着的狗龇牙咧嘴地嘶叫着,从田埂上、乡道上,气势汹汹地往村口扑。
恩,真狗。
不是活人造畜的那种。
“上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和林武小哥一起,”小七妹将斩马刀拿在手里,幽怨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林武小哥现在在哪里,我杀得有点累了。”

一切都好似暂停了,只有乡村里的风吹动了枝头。
山林间矗立的石头,在日头照射下,高低错落,像一根根强壮的柱子,也像风化的巨人。
远远的山坡上,有大片连在一起的石头,顶似穹隆,又似石冢……
但又只是一晃神,扛着农具的开始锄地,戴着草帽的继续打草,端着饭碗的有在屋檐下喊:“老王家的,你女婿来了……”
还有喊:“喂,圆通小师傅,管好你的狗,别咬了人……”
从山坡上的一个茅草屋里冲出个七八岁的孩子来:“阿爹,你带糖葫芦了吗?”
他欢天喜地的往这边跑。
棺材铺老板发了个抖:“大……大人,把刀收起来,这是我儿子……”
一个身材略有些臃肿的妇人跟在孩子身后:“你怎么来了?城里仗打完了吗?”
木砚有些疑惑:“会不会弄错了?”
他拉了拉小七妹的手说:“肯定是你太累了,你先一旁歇会,十几条狗而已,我们三十几个人,一盏茶的功夫就解决了。”
小七妹很听劝,立刻收了刀拉着长贵让开了路。
“长贵叔,你是四品内侍,我是四品钦差,品级都挺高了,功劳都让给后生仔吧。”
才退到路边,就看见从山腰上的一间茅草屋里跑出个灰袍的小沙弥来。
“嘬嘬嘬……嘬嘬嘬……”
“大馒头,带队回来……”
“小斋饭,不许叫,别吓着人了。”
十几条狗吠叫的声音立马就低微了,几条领队的狗调头就跑,其他的也跟着跑回小沙弥那围着他摇尾巴。
这小沙弥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大概八九岁左右。
坐在马上,小七妹很清楚地看到了他头顶上的两个戒疤。
“阿弥陀佛,吓到施主了吧,”小沙弥说,“大馒头它们虽然叫得凶,但它们都是好狗。”
他的嘴角边还有油光。
“哈,小和尚,你偷吃。”小七妹问他,“佛祖知道了会把你功德都扣光的。”
小沙弥立刻撩起袖子去擦嘴巴。
他身后的屋子里又跑出一对农夫农妇来。
见了这么多人,两人拘谨的用衣襟擦着手上的水,恭恭敬敬地往地上跪:“给官老爷请安。”
小七跳下马,将他俩拉了起来。
粗糙有茧、起皱皲裂的手,后脖颈上的皮肤晒得比脸黑,肩头也有后茧,是真农夫农妇无疑。
棺材铺老板:“二牛哥,我上回来村里可没这么多狗呢,这是从哪来的?”
“都是小僧捡来的,”小和尚合十道:“小僧是从清凉寺下山来的。”
农妇:“圆通小师傅每月十五都下山来,这些狗才会跟着来,平日里是不来的。”
小七妹:“圆通小和尚,你每月下山,不会都是来偷偷吃肉的吧。”
圆通小沙弥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难怪你长得比别的和尚要胖哟,”小七妹,“说吧,你是吃鸡了,还是吃猪了?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哦。”
圆通小沙弥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领着那群狗躲回了屋子里。
留了长贵带一半人守着村口,小七妹带着另一半人去了棺材铺老板娘的娘家。
家里虽然是茅草屋,但收拾得十分野趣。
就地取材而做的石桌子和石凳子,造型都很别致。
老板娘的父亲和哥嫂们带着孩子要跪下行礼,小七妹赶紧将他们扶了起来。
老板娘徒手搬了两张圆石凳过来请她们坐,力气之大,连小七妹都得夸一句。
木砚避着人跟小七妹咬耳朵说:“会不会弄错了?就算那啥,七星镖局的东家也是个有钱的,不至于吧?”
而等小七妹一开口问七星镖局,老板娘脸一冷,笃定地说:“这一定是卖米那婆娘嚼的舌根,等我回去不撕烂她的嘴……”
“我一个打棺材卖棺材的,跟哪个眉来眼去哪个心里不瘆得慌,还没等我摸摸手他就得软了……”
说到七星镖局,老板两夫妻都说,没见过几回他东家出门,有什么事也都是大掌
柜出面,镖局里镖头镖师也没几个,也没让棺材铺有做他们生意的机会……
至于那个东家,没见过几次,感觉傲得很,就是碰见了也是拿鼻孔看人,虽然店隔得不远,但他们一个卖棺材扎纸人的,不会故意跟别人去拉交情,怕犯了别人的忌讳。
老板娘还说:“卖米那婆娘简直是倒打一耙,说不定是她自己垂涎别人铺子里赚钱容易……”
从茅草屋出来,正好看到圆通小沙弥领着十几条狗往山里走。
离他最近的那只叫大馒头的狗吃得肚子溜圆的。
小七妹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小师傅去哪啊?”
“小僧要回寺里了,”圆通小沙弥合十说,“施主后会有期。”
“你袖子上还有根鸡骨头。”小七妹随意指了指。
小沙弥立刻站住拎起袖子仔细拍打。
“所以今日下山是吃了鸡啊,”小七妹扶着身边的石头笑弯了腰,“那你犯戒了哟。”
小沙弥的脸通红的。
“每月十五都下山开荤,小和尚你胆子挺大的呀。”小七妹说,“你师父不管你吗?”
小沙弥不好意思地说:“师父每月十五都要与友人辩经,我是偷偷下山的。”
带着这么一大群狗,这么显眼的“偷偷下山”,这小和尚挺有意思的。
小七妹跟他告别后,招呼大伙:“带老板娘一家回城里,和卖米的姐姐当面对质去,看到底是谁撒谎了。”
老板娘的父母亲赶紧过来跪着求情,小七妹怎么拉都拉不起。
“大人,我女儿女婿没犯事吧?他们就是做点手面上的活挣点小钱,大人开开恩,别带他们走……老婆子给您跪下了……”
木砚立刻上前,从怀里摸出个银元宝:“钦差大人办案,请他们回去帮忙,这是酬劳,等忙完了立了功,那可是要戴大红花,还要给您孙子外孙挣功名回来的。”
这才将老人给稳住了。
离开这绵延的石头山时,小七妹回头看了眼,只看到山的另一面,石壁直上直下,如刀削斧劈,好一处悬崖峭壁。
她贴近木砚的耳朵:“回去后,让陈大人速速调兵过来,越多越好,不要一路进,最好多分几路,包括清凉寺。”
木砚看了眼棺材铺老板两夫妻,也低声问:“你怎么发现问题的?”
“嗯,第一是我很少犯错的直觉,”小七妹,“第二,这人家里的石桌石凳,还有这山上的石林,和安国府里的假山挺像的。”
“好,”木砚担忧地问,“所以你现在要一个人偷偷潜回去?”
“怎么可能?”小七妹说道,“我擅长收尸,又不是去送死。”
“长贵叔久居深宫,我带着他去长长见识。”

其实吧,这个见识也不是非长不可。
长贵叔咂吧着嘴,看着小七妹笑眯眯的脸,说不出什么话来。
看走眼了,还以为眼前这个小个子像他养的那只猫呢。
“长贵叔,我们先去听听老和尚辩经去。”小七妹喜滋滋地说,“我还没见过避暑的行宫是什么样子呢。”
“你不是说这个村子有古怪吗,”长贵问,“怎么想起要去清凉寺?”
“李大人不是被假充和尚的人劫走的么,”小七妹说,“万一这边也有假充的和尚呢。”
连大相国寺里的高僧都没有发现挂单的是假和尚,说明这些假和尚不但真秃,在佛经上必然也是有些造诣的。
“再说,这大白天地偷摸去村子里,万一被逮住了,多不好解释,”小七妹一边爬山一边说,“但要去清凉寺里,借口好找得多了,比如,咱俩可是去揭发圆通小和尚偷鸡吃的信徒。”
更重要的原因是,村子附近石头嶙峋的,太容易藏人了,两个人潜进去很容易被偷袭的。
“那要是村子里我们要找的人趁机跑了呢?”长贵随口问。
“那也总比咱俩丢了命好。”小七妹煞有介事地说,“找人,我也拿手的。”
清凉寺在山顶的背面,从村子上来时绕了个半圆的路程。
一眼看过去,虽然比三七观气派多了,但也不及大相国寺的一个偏殿。
圆通小和尚说的辩经,就在清凉寺大门外的坪里。
即使隔得远远的,也能看到坪里有一棵三人合围的菩提树,巨大的树冠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伞盖。
大概有十来个身穿僧袍的和尚就盘坐在地上。
你来我往,辩得正酣畅。
小七妹和长贵叔准备翻墙进去,她捡了根枯枝,随意的往墙里一丢,只听到哎呦一声。
墙里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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