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尹春晓,给她揭了谜底。
原来大家?是在传看一份聊天记录。
现代社会吃瓜便捷,八卦只要能戳中大众癖好,准能在一天之内传遍全网。
炮制这份记录的人?,显然深谙传播学法则,很会拿捏新闻爆点——师生恋,婚外情,带球过人?,小三逼宫,反咬诬告。
那叫一个buff叠满。
关键还很图文并茂,貌美小三穿学位服,在名校牌匾下拍照留念,手上还牵了个小女孩,很能刺激人?的神经。
难怪传播度这么广。
程音只看了一眼,怒气条就爆了。
尽管在照片中,程鹿雪出现的只是一个背影,但这造谣之人?已经狠狠踩进了她的雷区。
聊天记录中附有?一段录音,是她在听证会上播放的那段,只是被人?抹去?部分?内容,再恶意剪辑嫁接,听起来完全就是她在主?动?勾引。
此外,对话中还提及了其他几名与曹院长有?“不?正当?关系”的人?,赫然就是当?日参与指控他的那三名女生。
姓曹的这一手,可太绝了。
性骚扰是违法,师生恋只是失德,先一步把指控者的名声玷污,在众人?眼中,她们的指控便会自?动?失去?说服力。
此前在院里,他就是这样应付程音的。
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估计他能救二百是二百,只能垂死挣扎挽救声誉。
“你?没事吧?”尹春晓拍了拍程音的肩,“要不?今天别上班了,先请一天假。”
程音压住怒火,眼神恢复清明:“好,今天有?几项重要工作,尹姐帮我照看着些。”
“没问?题。”
“对了,你?上次找的那个离婚律师,接不?接刑事案件?”
“你?要……干啥?”尹春晓紧张。
“放心,不?杀人?,杀人?犯法,”程音平静道,“同样的,毁谤也犯法,我待会儿要去?报警,如果立案开庭,会需要律师辩护。”
“……哦。”尹春晓简直佩服,这女的情绪真稳定。
“但我的离婚律师,挺贵的,红圈所。”她提醒。
“那算了,我找免费的法律援助,或者自?己辩护。”程音挥了挥手,法条也可以现学,她背得下来。
程音这边还在继续静水深流,其他所有?人?的情绪都已山崩海啸。
蒋知韵第?一个扛不?住,电话里虽然憋着没哭,然而声音嘶哑如同裂帛。
她忍了这么久没有?去?举报曹平江,就是因为畏惧人?言,如今突陷流言漩涡,自?觉连父母都无颜面对。
“别担心,你?父母只会心疼你?。等你?的情绪好转,再给我打个电话,我需要你?帮忙做几件事。”程音口吻平和。
蒋知韵被她的冷静所感染:“学姐你?说,我能帮你?做什么?”
“第?一,将我们之前整理搜集的证据,做成一个格式规范、可读性强、易于传播的PDF文档,要有?理有?据,逐条反驳谣言中提出的观点。”
“第?二,在表白?墙和树洞联名发?文、实名举报,选流量最高的时段,标题要有?爆点。”
“第?三,联系今天发?过聊天记录的博主?和自?媒体?,主?动?投稿提供后续材料,强调反转和打脸。”
“如有?必要,我们也可以做一个对话形式的聊天记录,更符合网络阅读特征。学妹,你?的传播学概论,想来也拿过高分?,都是专业人?士,我们难道会输给那个学术荒废的老家?伙?”
和蒋知韵的电话讲到一半, 江媛媛跑过来知会程音,王云曦有请。
王姑奶奶面色铁青,她看好的种子选手, 居然整了个这么大的幺蛾子, 她打量程音的眼神都变了,从脸蛋看到身材, 嗯,确实有兴风作浪的本钱。
“曦总,那些都是编造的,我才?是被骚扰的人。”程音维持着一贯的情绪稳定。
王云曦倒不在?乎她的个人风评,说到底那玩意和工作能力关系不大,但她本有私心?, 既看出?程音和季辞之间的化?学反应,便?寄希望于她能给他的联姻搅搅浑水。
如此一来,无论传言真假,这条路是肯定走不通了。
着实可惜。
“女儿?又是怎么?回事?”王云曦问。
“跟前男友生的。”程音干脆翻出?了鹿雪的照片,又上?网搜出?一张曹平江, 一同拿给王云曦鉴别。
别说找不出?任何外貌上?的相似之处,简直都不是同一个物种。
曹平江那张脸,就算向下数三代,代代嫁娶俊男美女, 也救不回来一点,绝无可能和程音家的小女孩有任何生物学意义上?的关联。
“这件事属于造谣毁谤,我已经报警了, 也准备了几种应对方?案。”程音简单做了汇报。
她的态度和平常谈工作?区别不大, 王云曦面上?不显,心?里又一次赞叹上?了。
遇到这么?大的事, 搁一般人恐怕早已情绪崩溃,程音居然还能如此八风不动,应对有方?。
不说处事能力,心?理素质绝对是第一流的,不愧是她一眼看中的人。
“别闹出?舆论危机来,让公司不得不处理你。”最后?,她这么?叮咛道。
“我是受害者,公司处理我,才?会闹出?舆论危机。”程音道。
王云曦点头,且看她怎么?应对吧,这算一次小考,能平安度过算是她的本事。
顶头上?司的反应还算风平浪静,陈嘉棋的出?现就电闪带着雷鸣了。
他似一阵龙卷风把程音从办公室拎走,刮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站了半天没有说话?。
“是真的吗?”他盯着她,面色极凝重。
会这么?问,就代表着他至少相信了部分流言,程音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陈嘉棋不知道,他确实有所动摇,毕竟这样的打击不是第一次了,她当年突然怀孕,就颠覆了他对她的所有认知。
这一次同样如此,那段录音直接掀了他的天灵盖,陈嘉棋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亏得他在?校期间还一直帮她四处辟谣。
而在?这场流言以病毒速度传播的同时,另一个传言也被柳世?的八卦分子们津津乐道——据说八卦女主在?柳世?还有个男朋友,已经打算今年就结婚。
“你们猜,这个婚还结不结的成?”
“人力那个男的?条件很好啊,估计要?分手。”
“不好说,女的挺本事,据说和18楼好几个都不清不白。”
议论纷纭。
这让陈嘉棋在?愤怒之外,还多了一层屈辱。
之前他有多想昭告众人他与程音的关系,现在?走在?路上?就有多抬不起头。
相较于陈嘉棋的激动,程音对这件事的反应是如此平淡。
“你一点都不在?乎吗?怎么?还笑得出?来?”他忍不住质问。
程音抱臂看他,嘴角仍然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是真是假,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还来问我?”
说完,她转身即走,直接结束了这场对话?。
陈嘉棋绝不会追上?来继续盘问,程音对此心?知肚明,因为她离开之时,特意挑了人多的那条路。
直到回到办公室,那抹笑意仍然没有消散,它倔强地存在?着,像是一种叛逆和嘲讽。
看吧,程音想,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塑料。
季辞的电话?来得比想象中要?晚一些。
他连轴转地开了一上?午的会,一直未有机会接触今日最爆炸的新闻,还是梁冰趁着茶歇之机,见缝插针地汇报了紧急事态。
后?一场会议季辞没有参加,手机、座机逐个打过去?找人,程音一概没有接听。
她下午请了假,正?和蒋知韵等人聚在?一起,讨论具体的反击方?案。
季辞的来电号码闪过,只响了一声,便?被她手动掐断,随后?迅速关了机。
她有本事应对一切难缠或者恶意之人,唯独面对他时,只能念一个“逃”字诀。
害怕他盘问,害怕他不盘问。
不想被他看轻,更不想被他怜悯。
这几个月她端端正?正?做人,好容易在?他面前攒起来一点微薄的尊严……
她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程音借了旁人电话?,给幼儿?园的林老师报了个备,今晚鹿雪仍需在?校晚托。
林老师或许还没来得及听闻八卦,对她的态度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临了还提醒程音,不要?忘记后?天还有一场亲子运动会。
“小朋友每天都在?努力练习,对比赛非常期待哦。”女老师的声音温温柔柔。
程音疑惑了一秒,不懂鹿雪一个人要?如何练习亲子赛,但当下她没有心?情顾及这种小事,只随口应了声好。
几个人头碰头商议到午夜,才?将所有起诉和宣传文档都定了稿。
程音搭末班公交车回了家,怀里抱着一大捧打印资料,她腾不出?手来打手电,干脆摸黑往胡同里走。
好在?都已经是走熟了的路。
边走她边想,明天到底去?不去?上?班,她倒不是畏惧人言,只是有点畏惧见到某个人。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种庸人自扰,季总日理万机,也许根本没时间关注她这点破事。
季总还真有这个时间。
拐过老槐树就是院门,门口如往常一样点了盏灯,不过今夜,灯下多了一道熟悉身影。
程音在?认出?人之前,先?是闻到了一股薄荷烟气。
她对气味记得牢,立刻记起曾经在?季辞的车里闻到过。当时她没往心?里去?,在?她的认知中,季辞绝不可能抽烟——他就是那么?一个自律甚严之人,一切无意义、非理性的行为,都不会在?他身上?出?现。
此刻男人大步向她走来,分明有跃动的橘红火点在?夜色中划过。
隔着轻薄的烟雾,季辞蹙着眉打量程音。
“你还好吗?”他问。
“抽烟不好。”她答非所问。
季辞没想到他焦心?如焚一整天,见到面先?得了句批评。失笑两秒,他转身走向一旁的垃圾箱,在?灭烟板上?揿灭了烟头。
垃圾箱上?的烟头不止一只,收纳盒里堆出?了一小座山,程音在?夜里眼力不济,看不见这番景象,便?无法衡量季辞的焦躁程度。
她还试图公事公办:“季总找我有事?”
“季总”二字成功地撩出?了他的火气,季辞扯起程音便?往院子里去?。
到她家门前,令她开门,话?都是从齿缝中挤出?的,仿佛他还用力咬着根烟。
“你干嘛……”程音被他的气场震慑。
“进去?说。”他冷冷回答。
“就……就在?这儿?说不行吗?”
他从她手里拿过钥匙,直接开门将她拎进去?:“你都这么?大了,在?外面骂你,怕你不好意思。”
他竟要?骂她!
程音瞪大眼,承认事态走向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确实预想过一些来自季辞方?面的反应:鄙夷,同情,疏远,不一而足。
刚回来的路上?,她甚至一时脑抽,幻想他会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给她温暖的支持和安慰——就像此前在?儿?童福利院时那样。
却没想到……她会一见面就挨骂……
究竟是怎么?个骂法,她暂时还无法一饱耳福,因为季总有很多个电话?要?打。
“多谢哥,人已经找到了,不用忙了,下次一起吃饭。”
“沈队,不好意思,对,她已经回家了,感谢感谢……”
“方?局,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我妹妹找到了,劳您费心?。”
又是道谢又是道歉,连续十多个电话?来回,程音越听越心?虚。
她预感自己何止要?挨骂,挨顿揍都是轻的,季总今天为了找她,貌似把半个北京城都翻了个遍。
所有人情债都止损完毕,季辞丢开手机,也丢开他温文尔雅的外皮,开始准备找程音讨债。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说的是中午的时候。
不想接呗,还能是什么?原因,程音跟别人估计已经冷言冷语,但对着季三,她完全不敢造次。
季三是她的天敌。
“坐下说。”天敌黑着个脸。
连台词都一样,这套模式过于熟悉,她小时候但凡惹是生非,都会被三哥这么?提溜着审问。
必须坐着说,因为时间不会短,且有得训呢。
程音几乎没过脑子,瞎话?张口就来:“我手机没电了……”
“给你个机会重编,”季辞冷笑,“没电和主动掐断,系统提示音不一样。”
完了,这人还和以前一样不好骗。
说话?间,他又丢给她一个盒子,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大存储,长续航,显然不打算容她再找此类的借口。
“我不要?……”
“不是送你的,借你个工作?机,”季辞看穿她又有拒意,“接下来羲和的项目会有很多沟通,请你保持24小时在?线。”
一提及工作?,程音立刻俯首帖耳。
“说吧,学校那边,怎么?回事?”他接着审问。
程音以为她会抗拒聊这个话?题,至少会觉得有点尴尬,然而根本没有,因为季辞的态度过于正?常。
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一张错到离谱的卷子丢在?她面前,“说吧,这次考试,怎么?回事?”
下面就是走流程了,她承认错误,他分析错题,再做两套模拟卷巩固一下,结束。
“都是假的。”她言简意赅,不想解释太多。
季辞靠着桌子,表情有点啼笑皆非。
什么?意思?他爱信不信。程音忿忿转开脸,却听他道:“不然呢?”
她又转回了脸。
“你从小只喜欢帅哥,”他有点嫌弃的神色,“看见漂亮的人就走不动道,怎么?可能看上?那种货色。”
他这是在?表扬她审美高,还是在?自我夸奖?
程音眨了眨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沉默了片刻,季辞接着往下问:“怎么?会有那种录音?你又参加了戏剧社?”
别说,他猜得还真准。
这种事没必要?隐瞒,程音如实交代,她本着怎样的意图,去?骗到了对方?的“犯罪证据”。
季辞听到这里脸色骤变:“长本事了你!”
这回可不是表扬了。
“以身涉险,殊为不智,真起了争执,你确保能全身而退?”
“我算得好好的呀,逃脱路线、防身武器、目击证人,有好几重保险。”
“万一都失效呢?命只有一条,你就拿来赌概率?”
若是程音知道,此人说起别人头头是道,自己却连保护措施都不做,就直接植入假体以身试药,可能面临失明或神智失常的危险……此时必然能大声反驳一番,咱五十步别笑百步。
但她对此完全蒙在?鼓里,只能低头听训。
季辞此时又不说话?了,面无表情抱胸看着她,貌似已经输出?完毕。
可程音多有经验,端看他微微隆起的咬肌,就知道这只是中场休息,后?面还有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她努力在?想究竟要?怎么?脱罪,忽然平地一声响,打破了这暴风雨前的寂静。
她亲爱的肚子勇敢发言,跳出?来救她了!
程音立刻福如心?至,抓住了这宝贵的救命稻草,小声对季辞请求:“家里有吃的吗,我饿了……”
“饿死你算了。”他才?不吃这一套。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你又不怕死。”
“三哥……”
程音沉睡已久的演技忽然复活,这一声三哥叫得娇软可怜,铁石心?肠都要?当场融化?。
季辞瞪了她两秒,转身去?开了冰箱。
关门声好响,替人受过呀,她可怜的小冰箱。
季辞很会煮面,因为曾经要?应付挑剔的食客。
汤要?鲜而不浊,面要?弹而不粘,蔬菜翠绿蛋饼金黄,颜色必须搭配得宜。
非要?加点胡萝卜丝也行,但绝不能有胡萝卜味儿?。
程音趴在?桌上?,一言不?*? 发看季辞忙碌。白衬衣黑西裤是男人的制服,如果袖子卷起一半,露出?结实小臂,那简直是制服诱惑。
这一幕像是梦中的情景。她十七岁时经常做的,关于未来的梦。
面端到眼前,居然也和十七岁时一样,鸡蛋两面煎,火候刚好,筷子戳进去?会流出?一点黄。
这种煎蛋程音好多年没吃过了,她买不起无菌蛋。
自从三哥开始买菜,她家冰箱里的食材实现了全面升级。
程音夹起面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吃得认真——是熟悉的味道,她从小惯吃的,季辞一个四川人,怎可能会做如此地道的苏式汤面。
只因她小时候只肯吃程敏华的手艺,他认真学过,才?可能如此完美复刻。
是妈妈的味道。
水雾蒸腾,扑湿了程音的脸,像一首旧曲的引子,勾出?了无数滋味。
泪珠大颗滴落,咸而苦,辛而涩,也是这碗迟来的面中,不可或缺的调味一种。
第56章 线索
程音放下筷子, 以手撑着额,将脸半遮半挡,若不是面汤被砸出了细小的涟漪, 无人能?发现她正在哭。
脊背微弯, 浑身绷紧,身体语言充满抗拒, 以至于季辞并没有妄动,只是将一只手轻轻贴在了她的脑后。
“这么难吃?”他语气轻松。
程音吸了吸鼻子:“超级难吃。”
“很?久没煮了?,手生?。”
“煎蛋里也没放盐。”
“晚上吃淡点。”
“里面还有好多?胡萝卜。”
“猪油煎过?,很?香,不信你尝尝。”
“不尝,烫。”
扯, 她面都吃了?一大半了?,这会儿才想起来烫。
季辞却愿意惯着,另抽了?一双筷子,从面里捞起胡萝卜丝,轻轻在半空晃了?好几下:“现在不烫了?。”
程音又捂住脸:“我饱了?。”
在季辞这儿试图挑食, 程音迄今为止的战绩,是零胜全负。
他移开她的手,露出她哭花的脸,用指肚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珠, 声音温和而?坚定:“张嘴。”
舌头尝到了?生?平最讨厌的胡萝卜味,程音终于委屈地哭出了?声。
“嘘,”季辞将她从凳子上捞起, 抱在怀中, 像哄小孩似的轻拍,“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哭。”
她边咀嚼边抽噎。
“吞下去没有?”他在她耳边问, 等到她点头,他将她的头按在胸口,“现在可以哭了?。”
程音好好地哭了?一场。
畅畅快快,完全不顾个人形象,中途甚至冒了?个透明的鼻涕泡,被季辞用纸巾擦干。
他一直耐心地拍她的背,擦她的脸,等待她将全部的委屈哭出来。
她在他的怀里尽情任性,这是非常久违的体验,对他们?两?个人皆是如此,一路苦旅的人终于回到了?家,窝进了?自己最舒服的角落。
他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犀冷的消毒水,洁净的植物香,也有陌生?的新气味,有些刺激的薄荷烟。
但?她知道这人是谁,知道至少在此刻,她被人好好保护着,这人不会给她冷眼和伤害。
直到哭得脑仁儿发疼,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程音才歇了?劲。
生?理反应却止不住,她情绪已经平定,人还在抽噎,尴尬心也渐渐复苏。
他的衬衫前襟都被她哭湿透了?。
因为耍赖不肯吃胡萝卜,就闹了?这么?一大通,让程鹿雪知道八成要笑她一星期……关键是现在她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季辞情绪平稳,摸摸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腾出一只手去倒了?杯水。
“哭完了?么??”他感觉到她慢慢摆正了?身体,试图从他怀里脱离。
低头看?看?,两?只通红的小耳朵,不知是哭的还是羞的,年龄的增长到底还是给他家知知带来一些成长,居然学会不好意思了?。
他没再继续逗她:“哭完干活吧。”
说干活是真干活,季辞将程音带回的资料在桌上一字铺开,问她打?算如何?应对这一次的公关危机。
“好好处理,你们?曦总,也许会考虑让你管PR。”
程音诧异,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皮。
季辞递给她一个冰袋:“专业对口、本?领过?硬,怎么?不行?”
她默默接过?冰袋——不是诧异这个,他竟真的完全不信她是传言中的那种人,不带任何?有色眼镜看?她。
……明明当年她在他面前,是个十足色色的小女孩。
程音大致说了?她的打?算。
听起来有章有法,把公众反应和网络风潮都考虑到了?,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蒋知韵提出的干脆开一场网络直播。
“不要曝光个人信息,不安全,会被无聊人士开盒。”
这个提议程音也同意,她还有小孩,确实不好冒这个险。
“尽量联合更多?的受害人。另外,查查信息的源头。”
“我们?报了?警。”
“网警太忙,这件事没想象中那么?大的社会影响,未必会查到这个程度。”
季辞提点完,又拨出去几个电话。
从只言片语中,程音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阶层差距”。
困扰她们?一整天的聊天记录,傍晚时分突然被全网删除,原是季总的手笔。
那几家她们?本?打?算花钱投稿的火爆自媒体,出自同一家MCN公司,他直接将招呼打?到了?对方的管理层。
公检法系统虽公事公办,有认识的人,总归可以办得更快些。
至于能?花钱办事的地方……一流的刑事律师随时就位,季辞面色淡淡:“告死,五年起步。”
程音静静听着,心里轻轻转着一些疑惑。
季辞为何?会有如此密织而?高效的关系网络,可以随时调用,如臂指使,让一场舆论?事件消弭于无形?
有钱人都这么?本?事吗?还是他特意深耕于此,有意罗织?
可他既如此有能?量,为何?明珠二号的负面风潮始终存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总之,听到最后,程音莫名产生?了?一个很?荒谬的怀疑……
她觉得明珠二号丑闻,季辞是故意为之。
可是故意在换届选举的关键时刻,让自己陷入被动,他为何?干这种自毁长城的蠢事?
古怪的想法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她疲惫到即将罢工的大脑。
精神紧张了?一整天,往返东城与?海淀两?地奔波,横穿北京城六七个环,程音此时电量已告急。
季辞也看?出她眼皮发沉,将资料归拢:“其余的明天再说,你先休息。”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哭得有些肿的脸上,这孩子从小生?得好颜色,鼻尖与?唇瓣弧线俏丽,微微翘着,仿佛随时随地在耍小性子。
很?招人的一张脸。
这些年她孤苦伶仃,会引来多?少心思肮脏之人,他光想一下心都会疼。
而?她独自一人长得多?好,一点都没歪斜,还生?出了?会扎人的刺,让人骄傲的姑娘。
季辞愣神的时间,程音已经控制不住睡趴在桌上。
睡得很?沉,很?显然对她所身处的环境,和身边的这个男人,放心的不得了?。
季辞叹了?口气。
他将程音抱去床上,脱掉外衣和鞋,尽量忽视手底下软玉似的触感,也不去看?她被洗得松垮变形的领口,以及领口下方隐隐若现的风光。
他家这个小姑娘,现在似乎真的不把他当个男人看?了?,这可怎么?办?
“晚安,知知。”他俯身,在她眉心留下了?一个吻。
这一晚的睡眠质量可打?五星高分,以至于程音后几日都心情甚好。
桃色流言的影响还在,但?只要暂时影响不到鹿雪,她就百无禁忌。
食堂吃饭被人行注目礼,她大大方方回看?,甚至还点头微笑,反而?会让对方不好意思,要么?眼神闪躲,要么?满脸通红。
“你厉害的。”尹春晓发自内心赞美。
“这个时代,每个人都能?火十分钟,也只能?火十分钟,大众很?快就会忘记你,去追下一个热点。等这一波风言风语过?去,接下来就要进入打?脸和反转节奏了?。”程音谙熟网络传播学。
她不惧风雨。
底气从哪来她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某人连出差在外,都不忘电话指导工作,比她还想将曹平江绳之以法。
她觉得18楼的季总,最近稍微有点黏人。
临到下班电话又来一通,提醒她别忘了?今天要接鹿雪,程音失笑,搞不清谁才是真的家长。
“明天有运动会,气温很?高,注意防晒。”他竟还越说越细了?。
程音简直纳罕,一个幼儿园的运动会而?已,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周围每个人都在讨论?不说,连京外出差的季总也念念不忘。
她都怀疑这场运动会明修栈道,其实是为了?暗度一个什么?别的陈仓。
程音还真猜对了?。
柳世这段时间的社会形象过?于负面,管理层认为应该想办法出手挽救。身为公关组长的姜晓茹灵机一动,提议把一年一度的亲子运动会搞大搞强搞响亮。
“公司出笔钱,捐几个儿童相关的慈善,作为奖品发给参赛者,由优胜者亲手发出,后面还能?让小朋友们?互相写信,在公司官网做个全新栏目,会有不错的长尾效应。”
这个提议得到了?柳石裕的首肯。
小朋友之间的事,媒体也不会说得太难听,他大笔一挥批了?同意。
于是一个普通的幼儿园活动,被弄成了?全集团共襄的盛举。
程鹿雪头一回参加如此大规模的集体活动,临睡前兴奋得满床翻滚,向程音展示自己这段时间训练的成果。
“至少能?拿两?个奖吧!”她折腾得小脸蛋红扑扑,双马尾乱糟糟。
程音对此表示怀疑:“不是亲子运动会吗,可是我俩都没提前练习,这能?行吗?”
鹿雪一双眼睛滴溜直转:“当然行了?,又没说非得和妈妈一起参赛。”
“啊?那还能?叫亲子吗?”
“哎呀别问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嘿,还卖上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