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一个人做了?六个菜呢!”程音不服。
“一个人?”季辞眯眼。
他的脸色实在难看?,以至于?程音以为他抬手是要揍人,下意识的要躲闪,被?他一手扶住后脑勺,一手用?手背擦了?擦脸颊。
“脏猫一样,把人厨房给点了??”
怎么还污蔑人呢!程音也伸手擦了?下脸,果真擦下来一片深色痕迹:“好像是酱油……”
季辞这时貌似已经压下了?情绪,可以好好说话了?。
“今天都?见到谁了??”
“他爸妈,还有堂姐。”
“一家子都?在?”
“嗯。”
“一家子都?在,陈嘉棋也有手有脚,就让你一个人在厨房干活?怎么,你嫁去他家,是去当厨子的吗?”
程音:……
以为他能好好说话了?呢,怎么又把季三给放了?出来。
季三可不是好说话的人,护起短来丝毫不讲基本法,当初程音横行学校无法无天,有一大?半原因是被?他给惯出来的。
妹妹养在他手里的时候,连厨房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嫁去别人家做牛马?
“那个男人,你就非嫁不可?”他垂眸看?她,凶相即将毕露。
这不巧了?,她正?想跟他说这个事儿:“我?们今天订的那套婚纱,定金能退不?”
季辞被这峰回路转给噎住了。
事态发展正如他所预料, 但发展的速度则完全超出了预料……他还没放杀招呢。
“他父母不同意?嫌你不好?”季辞问得平淡,心?里已经在考虑,杀招是不是还得加码。
程音忙摇头, 她只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可别害陈嘉棋背负了恶名。
他将来还得在季总手?底下讨生活,不能因为一时好心?帮衬她, 从此上了老板的?黑名?单。
程音解释:“是我的?问题,我觉得,我们还是有点不合适。”
不解释还好,解释完季辞直接爆了:“孩子都生了,现在才觉得不合适?”
啊……忘了这一茬了,她前?两天信口开河, 给陈嘉棋扣了一顶不负责任的?帽子,现在可好,不结婚成他始乱终弃了。
“孩子不是他的?,是我之前?跟人一夜情,不小心?怀上的?。”她为了给无辜者平反, 连真话都说了出来。
季辞才不要听,认准了她鬼迷心?窍,在盲目维护陈世美。
“你现在,到底什么想法?”他矛头调转, 又开始审讯程音。
什么什么想法,她的?想法就是找个人迅速结婚,再?离婚, 但不能是陈嘉棋。
不能有任何?感情因素牵扯其中, 亲子感情也?不行?,她负担不起, 钱货两讫才是世界上最健康的?人际关系。
“之前?你不是说,他是你当下最好的?选择?”他对她的?信口开河记得还挺清楚,“需要我出门和他父母谈吗?”
程音跳将起来:“您可千万别!”
季总亲自出面,她分分钟要在柳世出名?。
季辞不以为意:“没关系,你要是想嫁,我就能让你嫁成。不想嫁,他就百分百娶不到。”
这什么霸道发言……程音扶额。
“我不嫁了。真的?。”
这个回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也?挺出乎季辞的?意料。
他本以为程音与陈嘉棋纠缠这么多年,必然?是因为情感上的?留恋,不想断,因而断不了。
可看?她神情平静,完全不见?悲喜,仿佛在说一笔虽然?没谈成,但也?不怎么遗憾的?买卖。
倒是让他喜不自胜了。
季辞喜怒向来不形于色,此时却显而易见?地春风拂面:“好,那?我们就不嫁。”
他说这句话时,眼睫低垂,声线低沉,连目光都有点撩人,带着难辨的?情绪和暗涌的?热意。
程音呼吸一窒。
什么情况,她脑壳又坏了吗,为什么觉得他下一秒就要低头吻她……
她退了半步,错开脸,努力转移着话题:“对了,鹿雪今天的?滑冰课,上得怎么样?”
“蛮好。”
“要继续上吗?”
“你们商量着定,”季辞回头看?了眼鹿雪,目光带笑,“但我担心?,我们要不继续上,老师都会生气,她说鹿雪是很难遇到的?好苗子。”
“可她都六岁了。”
“是晚了点,所以每周安排三?节课,赶上生长进度。”
每周上三?节线下课,从操作上说,根本不可能执行?。
季辞自己不养孩子才会张口就来,正常家庭如果夫妻都上班,家里还得有老人搭把手?,或者请全职阿姨帮忙,才能这么安排课外班。
像程音这种单亲带娃还请不起阿姨的?,工作日能有寄宿学校可以送,都算烧了高香。
“我没钱,也?没时间接送。”她道。
“课时我买完了,这个退不了。”
“怎么可能?所有教育类的?合同都有退款条款,不退的?话,你打?12315。”
季辞无语,妹妹小时候过于傻白甜,长大后又过于难蒙骗。
他叹了口气:“接送不用担心?,我有司机。或者,训练场旁边买套房子,正好离学校也?近。”
程音也?叹了口气,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当现在是小时候吗?她想吃个零食,买个发夹,三?哥说买就买了。
季辞当哥哥的?时候,那?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虽然?自己也?是穷学生,但他兜里但凡有十块钱,眼睛不眨就能给妹妹花掉九块。
也?许这毛病延续到了现在,但今非昔比,时移世易,她不可能心?安理得平白受他如此多恩惠。
且不说旁人讲不讲闲话,反正她也?习惯了被人嚼舌根。
但孟小姐知道了会怎么想?
要是因为她的?关系,影响了三?哥的?家庭幸福,她可真是罪过大了。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更多的?,我不想要,会让我心?里不舒服。”
这话说得,深得人际沟通之精髓,开诚布公,谈心?理感受,一竿子插到底,以季辞的?本事也?无法往下接着聊。
“你还在怪我。”最后,他只能另行?揣度。
“我真没有。三?哥,求你了,给我留点颜面,当初你借住在我家的?时候,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你不也?都不肯要?”程音干脆把话说白。
那?能一样吗?季辞想。那?是少年人过剩的?羞耻心?……以及面对漂亮妹妹时的?无谓自尊心?。
“你想要什么?”他也?直白,“什么都行?。”
我想要的?不能说,说了你也?没法给……程音沉默。
“什么都行?吗?”她没好气,“每周帮我带半天小孩?”
鹿雪喜欢季辞,这一点毋庸置疑。
熊医生说小朋友成长过程中,需要成年男性适当参与其中,既然?没有爸爸,有个舅舅不也?正好?
“就是别耽误了你约会。”她小声补充了句。
季辞没听清,他自顾自笑道:“行?,帮你带七天都行?。”
陈嘉棋这一晚睡得不怎么好。
他喝了些酒,凌晨时分起夜,路过父母卧房时,听到了二老的?夜半私语。
絮絮叨叨地在聊程音。
夸赞是有的?:长得漂亮,学历高,看?起来也?还贤惠,菜做得又那?么地道,估计对自家儿子十分上心?。
但若真要谈婚论嫁,他们还是觉得她的?家境贫寒了些,孤苦伶仃没个依傍,也?不能给家庭带来助力。
“是个可怜小囡,但我还是喜欢王局长的?女儿,让他回上海相亲阿否肯。”
“非要谈就谈吧,总比同性恋好,之前?吓煞忒我。”
“也?这么大了,没个女朋友,要去外面找否二否三?的?。”
“谈个半年,搞否好就分了,过年回去找个机会让他和王小姐见?见?。”
“要是欸否肯见?呢,信用卡彻底断掉好了呀,侬尼子哪吃得了苦哦。”
陈嘉棋听得心?惊肉跳。
否二否三?,连这种词都用上了,万一让他爸妈知道,程音的?过去也?有点不清不白……
看?来他俩结婚的?阻碍,比想象中大得多。
第二天一早,程音正考虑要如何?跟陈嘉棋开口商量,对方?却先她一步提出了悔婚。
“昨天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你说得挺对的?,结婚不应该这么仓促,我父母那?边的?态度,最好还是考虑一下。”
陈嘉棋说到一半耳朵就开始泛红,程音笑了,看?来他父母那?边的?态度还挺激烈。
她在婚姻市场上,原是一支基本面不被看?好的?垃圾股。
“好呀。”她从善如流。
陈嘉棋做好了一大篇安抚解释的?腹稿,不料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他生出了些许不爽快。
“你是不是生气了?”他试探着问。
“没有啊,本来我也?觉得,这事我们想得太?过儿戏,昨天见?到你父母,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他们确实?喜欢你,真的?,让你今晚还去吃饭。”
是让她去做饭吧……程音有点无语。
她还有个孩子要喂养,他怕不是忘了。
“鹿雪一个人在家呢。”她淡淡道。
“哦,对,鹿雪……”陈嘉棋恍然?,“对了,她上学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早上联系了一家中介,能想办法给落户口。”
“不会是房产中介吧?”
“对啊,小刘挺靠谱的?……去年我找他买的?房……”
“不太?合规。”程音摇头。
这十几年地产超级繁荣,好多人买房如同买大白菜,七、八位数的?房子都要限购摇号,为了倒腾买房指标,假结婚真落户愣是被做成了一条灰色产业链。
“会有法律瑕疵。”她不肯在这件事情上冒险。
“我给你找的?,肯定合规合法,你信我。”
陈嘉棋大包大揽,不仅是为临时毁约感到过意不去,也?想让程音欠下足够的?人情。
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多少也?知道她的?脾气——不怕欠人钱,只怕欠人情。
他担心?此时不结婚,将来程音离了,他俩也?不大可能走?到一起,不如抓紧时间趁热打?铁,尽量参与到她的?生活中去。
他有种感觉,程音嘴上不说,其实?还挺渴望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妈还说,想约你一起逛街,要不晚上我带鹿雪去吃大餐,你陪我妈逛逛SKP?”陈嘉棋借机提议。
知名?销金窟SKP?
她在那?栋楼唯一的?消费经历,是地下一层的?吉列鸡排咖喱饭——还没舍得买两份,她和鹿雪分享了一套39元的?单人套餐。
“周末我有其他安排。”程音直接拒绝。
倒不是找借口,年会在即,大师兄忙得麻爪,她周末得去帮羲和筹备展会。
这么一想,孩子扔给季辞她反而心?安理得,毕竟她拿一份工资打?两份工,算是合法劳动所得。
陈嘉棋不明所以,以为程音真生气了,不免有些着急。
左思右想,他决定改换策略,从关键节点入手?来寻找新的?突破。
于是这天下班时间刚到,他就立即下了楼,等在了幼儿园的?班车停靠点。
“这是什么?”程鹿雪接过陈嘉棋递给她的?盒子,透过玻璃纸往里看?。
“典藏版芭比,绝版的?,保准让你们班同学羡慕。”陈嘉棋吹嘘。
鹿雪听完,直接将盒子递还:“太?贵了,我妈不让收。”
陈嘉棋噎住,他竟忘了这一茬,但凡超过20的?东西,程音都不会让鹿雪拿。
“不贵,人家不要了,要丢掉,我才拿走?的?。”他又塞回鹿雪怀里。
“哦。”鹿雪将盒子放进书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不打?开看?看?吗?你们小姑娘不是都喜欢芭比吗?”
“没有不喜欢,”鹿雪很礼貌地说,“就是这个人体比例结构,有点不协调。”
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陈嘉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了?”陈嘉棋不明所以。
程音家的?这个小姑娘,漂亮是漂亮,聪明也?聪明,就是满脑子稀奇古怪,不知道装着什么黑洞。
她喜欢的?东西总是有点吓人,肌肉解剖,人体骷髅,福尔马林泡器官……
陈嘉棋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总忍不住想,鹿雪那?个不知名?的?爹,恐怕是个怪人。
“陈叔叔,你这个周末有空吗?”黑洞小姐不知又开了什么脑洞。
不会又要去?*? 人体馆吧……陈嘉棋有点犯怵。
“当然?有,你想去哪里玩呀?”他笑道。
“你能陪我去参加这个吗?”鹿雪从书包里拽出一张通知单。
通知单花花绿绿,被揉得皱皱巴巴,标题上印着“柳世幼儿园亲子运动节”。
这东西发了三?天,鹿雪头疼了三?天——让程音带她去参加运动节当然?没有问题,问题是,她又一次被同学集体嘲笑了,说她没有爸爸。
小孩子未经社会规训,每张小嘴都仿佛泡过砒霜,程鹿雪被一顿无情围攻,终于理智崩溃,当场夸下海口,说她也?是有爸爸的?。
鹿雪本来思路很清晰,虽然?暂时没有爸爸,但她现在有个舅舅了。
男的?,个子又高,肩膀也?宽,很适合参与竞技类项目,最重要的?是——这个男的?对她有求必应,跟爸爸又有什么区别?
假冒一下怎么啦,舅舅连老鼠都愿意陪她一起玩,让她骑在脖子上投个篮又有什么问题?
小姑娘想得挺美,不料回家和程音一说,当场获得了长达十分钟的?严厉警告:
季辞不是她舅舅,更不是她爸爸,她甚至不可以告诉同学,她认识季辞这件事。
“因为季叔叔是大人物,如果认识我们,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程音见?鹿雪情绪低落,试图与她解释。
鹿雪压根没有听懂。
怎么连认识都不行?了,难道她是什么晦气的?小女孩吗?
不过她和程音一样,生怕给任何?人添了麻烦,惹得对方?厌恶——好容易才有了这么个舅舅,她还是别冒险了。
如此,她才将主意打?到了陈嘉棋的?身上。
陈嘉棋当然?跟她一拍即合,他正愁要怎么润物细无声,全面进驻程音母女的?生活。
瞌睡有人递枕头,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他仔细读了读运动会宣传单的?措辞:首届,大型,隆重……估计工会是把它当做年度重点员工活动来安排了。
也?就是说,还能顺带在所有领导同事面前?做个官宣,完美。
“我们老师说,这次请了电视台,比赛前?还得练一练,你有没有时间呀?”鹿雪问。
“有啊,随时都能奉陪,不过我建议,暂时先不要告诉你妈妈,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陈嘉棋提议。
鹿雪问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在公司里是什么大人物吗?”
“我……”他仔细观察鹿雪的?表情,“你希望我是吗?”
鹿雪摇头。
“哈哈,我当然?不是了,就是一个普通员工而已。”
“那?就行?。”鹿雪满意点头,接受了他的?提议。
第54章 metoo
其实如果程音稍加观察, 便能发?现鹿雪和陈嘉棋之间的“密谋”,然而她这几日着实过于忙碌。
工作量饱和不?说,精神压力也不?小, 季辞最近当?哥哥上瘾, 对她体贴得超乎寻常。
小冰箱里永远有他亲手做好的新鲜三明治,有?多新鲜呢, 都是在她家?厨房现场制作。
他来她家的理由,她也无法拒绝。
鹿雪养的那只名叫Ruby的小白?鼠,据说见不?到主?人?就不?肯吃饭,必须鹿雪亲喂……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孩的宠物饿死。
养在她家?也不?可能,她不?能接受晚上跟一只老鼠同睡一个房间。
多雪白?、多乖巧、眼睛多像红宝石都不?行。
所以季辞每天过来送一趟小鼠,等鹿雪喂完再带走。
鹿雪喂宠物, 他做早餐喂鹿雪,听起来很是公平合理。问?题在于,喂完之后他不?会立刻离开,还会陪小孩睡前阅读,直到将她哄睡。
然后边做三明治边和程音闲聊, 大部分?时间关于羲和的宣讲会,偶尔也聊些生活琐细。
譬如问?程音,鹿雪要上哪个小学,户口弄妥没。
或者让她帮忙递个调味料, 就放在哪格抽屉里。
实话说,这样的季辞,程音有?点招架不?住。
虽说当?年也是如此, 他在厨房准备她第?二天上学要带的便当?, 她在外面餐桌上写作业。
但,今非昔比。
季三的背影比早年更加秀色可餐, 系上围裙那叫一个肩宽腰窄兼臀翘,难怪某片区会有?专门的厨房主?题。
食。色。性。
成年人?就连YY,都比年少时细节丰富、味美多汁,她根本管不?住自?己飘移的眼神,更管不?住她那缥缈的脑子。
激素过度波动?真的不?好,很影响她的睡眠品质。
何况季总矜贵人?儿,进出陋室必然惹人?侧目,每次程音开关门,都像兔子进出洞,警惕的眼睛四处打望,生怕被邻居看了去?。
看了必有?闲话要讲,寡妇(?)门前原本是非就多。
她倒是不?怕闲话,主?要怕闲话广为传播,万一污染到了职场,总归会平添一些闹心。
好比当?年在学校的闹心事,至今都还余毒尚在。
是了,最近Z大暗潮涌动?,曹平江的院长之位,怕是坐不?稳了。
程音接到蒋知韵的电话时,想了几秒这人?是谁。
搬砖一天,人?间十年,她刚上了几个月的班,学生时代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
直到小姑娘叫了声“师姐”,她才?反应过来——是他们系的那个小美女。
说要实名举报她导师曹平江的那个。
蒋知韵说到做到,过去?几个月,当?真联系了几个同受曹院长骚扰的女生,要向校方集体?举报。
“程师姐,我们能有?这个勇气,也是受到了你?的鼓舞,到时候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程音无动?于衷。
这事如果落在程敏华头上,必然要拍案而起,她素来自?有?侠女的品格。
程音可没有?。
她孤僻成性,从不?参加任何形式的团建,更别提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活动?。
当?初她之所以会去?设计曹平江,也只是想拿他个把柄,用做自?卫武器。最后没有?使用,纯粹因为一时脑抽。
“我不?参加。”程音直接拒绝。
她忙着呢。
忙了一下午,居然效率十分?低下,临到下班程音情绪不?稳,把电脑一关,出门去?打电话。
“医生,请问?这又是什么原理?”她有?点生气。
“你?想去?吗?”熊医生笑吟吟问?。
“完全不?想啊,搞不?懂我在心神不?宁什么。”
“可能是因为,你?曾经接受过的教导,还在继续散发?余温。”
“你?是说我妈那套假大空?”
程音很没好气。
毫无疑问?,她从小接受的教导十分?伟光正,毕竟她妈有?一颗普照众生的圣母心。
但那一套人?间美好,她早就不?信了,好人?有?没有?好报她不?知道,反正程敏华没得到什么好报。
正因如此,她不?想再对世界继续热忱。
凉薄一点吧,凉薄的人?才?能过得更好,别轻易承诺爱,相信爱,给出爱。
无爱一身轻。
“去?了未必心里舒服,不?去?心里肯定不?舒服,不?是吗?”熊医生分?析她的心理。
“好像是。”程音沮丧承认。
“所以,你?打算怎么选?”
“答案很清楚了吧。”程音十分?不?爽。她是理性主?义者,当?然会理智地?规避掉确定的坏结果。
待到晚上,进一步找蒋知韵了解了一下事态进展,程音更加确定……
这场“倒曹运动?”她非参加不?可。
姓曹的手段太厉害,但凭那几个胸无城府的小姑娘,搞不?好要被他玩死。就算只是为了让自?己爽一下,她也得想办法去?抽丫的一顿。
曹平江是一个很懂得掩埋痕迹的老妖怪。
在行骚扰之事时,他绝不?会将确凿的证据很少落于纸面,电话中也保持道貌岸然,只有?私下无人?才?会暴露本性。
因此,尽管他作恶多年,却始终没有?露出马脚。
上一回要不?是程音技高一筹,连环设套,降低了他的防备,也不?大可能叫他着了道。
所以,当?他走进督导团听证会,发?现只有?两三个黄毛丫头在场,没见到那只诡计多端的小狐狸,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一群人?来回扯了快一个小时,反正就是“口说无凭”。
到最后,曹平江甚至还摆出语重心长的模样,手指头一个接一个点过去?:“你?们几个,是不?是因为被我挂了科,所以心怀怨恨?”
明明是因为不?肯就范才?被挂了科,这一招颠倒黑白?,直接将几个小姑娘气哭。
这么问?下去?没个结果,督导专员趁机也顺水推舟,开始讲场面话,接下来会让学院进行调查云云。
曹院长在新闻学院只手遮天,这不?就等于不?了了之。
正在曹平江得意忘形,蒋知韵狠抹眼泪的时候,穿化纤衬衣的女人?敲门进了会议室。
人?一旦开始上班,就会有?班味儿,程音面无表情的脸上明确写了“很烦”“别惹”“这女的不?好弄”。校方对她明显要比对几个在校生客气,询问?了她的来意,让她自?己找地?方坐。
曹平江大惊。
他不?错眼珠地?将她盯住,神态警惕如同野兽——要不?是屋里坐满了人?,程音觉得他还真有?可能扑上来将她生吞。
前一次交锋之后,曹平江不?是没联系过程音,一度想要高价从她手里买下那段要命的录音。
程音完全不?为所动?,表示那是她的战略核武,藏于库中,但存一个威慑作用。
确实挺有?威力,第?二天曹平江就主?动?调整了奖学金报送名单,将程音重新加了回去?。
录音不?给就不?给吧,他大致了解程音的风格,向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给了她应得的公平,后续找茬的可能性不?大。
再后来程音顺利毕业,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他才?彻底放下了心。
真没想到这次她竟然管起了闲事。
程音目光扫过全场,走到蒋知韵身边坐下,先给她递了张纸巾,再对督导专员微笑问?好。
“老师,您刚才?说,下定论要有?证据?”她从包里拿出了录音笔,“各位请先听听看,这份可算证据。”
蒋知韵顿时泪崩,转身抱住了程音,将脑袋埋进她怀里,痛痛快快哭出了声。
程音当?初演的那一场“羊入虎口”,台词都是预先设置,句句暗藏心机,目的就是留有?证据。
曹平江微信里的“可疑”名单,她挨个问?了个遍,不?同代号指代谁,关系发?展到哪种程度,尽管他努力搪塞,话语间也都露了罅隙。
便可顺着往下一查到底。
这段录音何其精彩,蒋知韵也是头一回听完整版,手在桌下与程音紧紧相握。
告倒曹平江,她总算有?了信心。
“录音我不?能给你?们,其中涉及太多人?,未必人?人?都愿意出面。但我希望,以此为契机,能够成立专门的督导小组,严查曹院长是否学术不?端,道德失范。”
程音回头,看看坐在她身旁的几个女生。
“我愿意和她们一起,成为第?一批实名举报曹平江的人?,并会从我的角度,给出其他相关证据。”
“另外,我已经毕业了,但深爱我的母校,不?希望它有?清除不?了的毒瘤。”
“如果你?们做不?到严查、彻查,”她的目光轻轻掠过校方代表的脸,“我不?介意让上级部门一起听听这段精彩录音。”
程音说话时,还是一贯的轻言细语,面如止水。
她最知道校方,永远想着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态能压住就压住,这是他们面对危机时,最经典的处理路径。
尤其当?面对在校生,他们还握着“毕业”这个命门。
所以她强调也好,威胁也罢,直接拿出已毕业的校友身份,说话的份量自?然更重。
对面那一排中年男人?,肉眼可见地?挺直了脊梁。
他们总算决定认真地?对待此事。
曹平江离开之时,神态凶恶不?加掩饰,程音直接起立,挡在了那几个本科生前面。
她不?带表情看人?,总带了一点漠然的疯感,像是什么都不?在乎,气场莫名慑人?。
与此同时,蒋知韵也上前一步,与程音并肩而立。
小姑娘红着眼圈,按说没什么气势可言,可她的目光却极其坚定,直直看着曹平江,丝毫没有?闪躲。
最终,还是曹平江率先移开了眼。
直到他摔门离开了会议室,蒋知韵才?垮下了肩膀。
刚才?她紧张得要命,如果程音没来,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些成年人?。
虽然她并非未成年,但毕竟成年没多久,还没完全搞明白?这其中弯弯绕绕。
“这段时间,注意人?身安全,晚上不?要独自?出门。”程音临走前叮嘱她们几个。
“法治社会,天眼系统,首善之都,他能把我们怎么样?”其中一个女生说道,她不?是抬杠,只是想给自?己打气。
“有?的是你?意想不?到的肮脏手段,”程音道,“打开防御模式,总归没错。”
程音没料错,曹平江这厮,有?的是她意想不?到的肮脏手段。
隔了几日,她去?上班,刚进公司就感觉到气氛诡异——沿途被人?行注目礼的概率明显增高,仿佛梦回了大学校园。
凡是她走过的地?方,背后准保有?人?指指戳戳。
踏入办公室,诡异气氛更甚,原本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她进来立刻四散。
王组长故作镇定与他打招呼,满脸藏不?住的做贼心虚,和被老婆捉到偷藏私房钱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