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我马上要高考了。”
任东冲了过去,垂眼看到她的手转而抓向自己的手臂,一条又一条地血痕触目惊心。他?的眉心跳了跳,一把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喊她:
“没事了,娜娜。”
“娜娜,别怕,有?我在?。”
似有?熟悉让人安心的声音在?唤醒她,徐西桐睁开眼,月光照进窗户,任东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当下?第一反应是搂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声音忍不住发抖:
“我梦见他?又回来?了,一遍又一遍地打我。”
“没事啊,那都是梦,是假的。”任东摸着她的头安慰道。
任东闭了闭眼,喉结上下?缓缓滑动,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葛亮军碎尸万段。
下?半夜,任东看徐西桐睡得不安心,就一直坐在?床边陪她。早上徐西桐睁眼醒来?,看见任东伏在?床前,他?半张脸枕在?手臂上,压出了几道红痕,漆黑的睫毛垂下?来?,连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一直紧紧牵住徐西桐的手,就连睡梦中也没放开过。
就这?么守了她一夜。
徐西桐蹑手蹑脚地起床,又将外套披在?任东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天空仅透出一丝鱼肚白,刚刚亮,清晨有?些冷,徐西桐站在?栏杆前给周桂芬打电话。
她想要依靠。
她想要告诉周桂芬昨晚发生的事情。
徐西桐焦急地等待着电话那头接通,然而提示音响了一阵,最后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过了两分钟后,手机里的铃声响起,是周桂芬来?电,徐西桐点了接听,委屈涌上心头:“妈,葛亮军找到家里来?了,我差点死在?他?手里。”
徐西桐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周桂芬沉默了一瞬,下?一秒破口大骂:“天杀的葛亮军,他?还是人吗?操他?祖宗,你叔这?个缩头乌龟,你现在?怎么样了……”
徐西桐正欲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桂芬啊,你情绪这?么激动干吗?羊水破了……”
紧接着电话传来?一阵忙音,徐西桐的话堵在?喉头,她低头编辑了短信发给周桂芬,说?自己现在?在?朋友家,目前伤势没什么大碍。
发完短信后,徐西桐垂下?眼,在?心里对那个没出生的孩子说?了句不起。
之后,任东不放心她,便陪着徐西桐把回了一趟需要的衣服,书全都搬到了天台那个小房间。
最让徐西桐哭笑不得的是,任东还在?她的床与?地铺间安了道可移动的拉门。
徐西桐看到任东坐在?那里,耳边别了根笔,正在?安装门上的螺丝,开口:
“任东,其实我不怕。”
全世界最不会伤害她的人就是任东。
任东正拿着螺丝刀拧螺丝,闻言看了她一眼,吊儿郎当地说?:
“我怕,以前在?休息室你碰见我脱衣服那回,那眼神都快把我吃了。”
徐西桐撕了张草稿纸揉成?团朝他?丢过去,脸微微泛红:“我哪有?,你别血口喷人啊。”
其实她都知道,任东明?白男女有?别,怕她进去不方便,也不自在?,所以安了这?道门让她放心。
任东把她看得很紧,每天往返于自己家照看他?妈,然后再每天护送她上下?学,像无?处不在?的影子。
他?不在?的时候,就会吩咐台球厅那帮兄弟多看着点娜娜,渐渐的,徐西桐走?出了那件事的阴影,重新恢复了活泼的模样。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徐西桐快到忘记某些伤痛,她在?放学路上撞到了孙建忠这?边的一个亲戚,她拉住徐西桐,笑得神秘兮兮地说?:
“你听说?没有?啊,你妈生了个儿子,咱们老孙家有?后啦。”
徐西桐设想过无?数个这?样的场景,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或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或伤心失落,可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反而能平静面对了,淡淡地回复:
“哦,知道了。”
周桂芬也如愿了。
“你去看你妈了吗?她之前一直在?乡下?,现在?在?坐月子,四?处在?找你……”女人压低声音说?道。
徐西桐挣开对方挽着她的手臂,看着她:“你知道吗?警察一直在?找孙建忠,还有?,葛亮军来?过家里了。”
大热天的,徐西桐穿着长袖,她挽起袖子露出伤口给对方看,之后她不顾对方一脸的错愕,径直走?开了,徐西桐走?进人流中随机过马路,一边背书一边回家,好像那只是再平淡不过的一个小插曲。
高考前一天,学校会大家放了半天假,让他?们保持一个轻松愉悦的心情去参加高考。
学生们把无?数纸卷书包撕成?碎片从五楼扔下?去的时候,无?数雪花坠落。
徐西桐和任东伏在?走?廊的栏杆前看着这?一幕,她扯了扯男生的袖子:“我们去求道高考好运符吧。”
“这?么迷信啊。”任东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徐西桐躲开他?的手,笑着说?:“对啊,去嘛,这?几天我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去求道好运符会好点。”
“行。”任东答应她。
最后任东骑摩托车带着徐西桐回到了云镇的仙台山,她坐在?后座,伸手环住他?的腰,一路倒退的都是熟悉的风景和人。
他?穿着白衬衫,风把他?的衣服鼓成?飞鸟的翅膀,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洗衣液的香味,徐西桐轻轻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两人来?到仙台山的道观,里面没有?多少人,徐西桐同任东走?了进去,看见里面的神像行了道教之礼。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瞎子还在?这?里,守着这?座道观。徐西桐和任东两人走?上前说?明?两人是来?求好运符的。
瞎子看了任东一眼,低头默念了什么,递给他?一道符。轮到徐西桐的时候,独眼瞎子看都没看她一眼,断言:
“你不用了。”
“为什么?”徐西桐惊讶地问。
独眼瞎子骤然抬起脸,他?脸上的皮肤松垮,看起来?年岁已老,唯独那只没有?瞎的眼睛看起来?有?神又清澈,没有?半分污浊之气。
独眼瞎子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任东,又对着徐西桐开口,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
“他?,你的好运。”
两人身后的三清天尊此刻静静地立在?那里,俯仰自得,不怒自威,似在?怜悯众生。
福生无?量天尊。
六月7号, 高考这天。
任东起了一个大早,窗外呈现出一种淡青色,他进厨房煮了两个鸡蛋, 正?拿着汤勺盛鸡蛋打算装进塑料袋里, 听见身后传来声响转头看见任母端着一个汤碗进来,正?要?给他下面?。
“妈,别?忙活了, 我在外面?吃两口得了。”任东劝道。
任母一向听这个儿子的, 但这会儿坚持要亲自给他下一碗面?, 充满惫态的脸上写满了坚持:
“今天可是你高考的大日子,在家里吃完才有好运道。”
“行,妈你也信这个,”任东无奈一笑,把煮熟的鸡蛋放到凉水底下冲了一遍。
随后,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 让人?食欲望大开?,筷子一撇, 筋道的面?底下还卧了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任东俯在桌前, 低头认真吃面?, 过了一会儿,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立刻狼吞虎咽吃起来,三?两下便将面?扫得精光。
任东拿着白色的考试袋,匆匆拿起桌上的水煮鸡蛋,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停下来,对里头开?口:“妈, 我走了啊。”
天台房间里,徐西桐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在拼任东送给她的北京拼图,还差一块就大功告成了,可最后一块拼图不知去哪了。
徐西桐低头跪在地毯上四处寻找,还翻了床和桌子,怎么也找不到最后一块拼图。
心里莫名地焦灼,徐西桐心底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固执地寻找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额头还在撞在桌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刚好,门外响起一道敲门声,熟悉的两长一短节奏响声,是任东。
徐西桐起身去给任东开?门,他今天穿着她送的那?件白衬衫,头发理短了一下,露出漆黑的眉眼,袖子挽到小?臂处露出一截突出来的腕骨,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透着漫不经心的帅气。
任东拎着早餐进来,看见?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小?姑娘跪在地上,头一个劲地往床底下探,愣了一下,打趣道:
“怎么,你掉金子了啊?”
徐西桐回头,巴掌大的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看起来很不开?心:“不是,你送我的拼图不见?了。”
任东觉得好笑,他走过去把小?姑娘拎了起来,又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出声宽解:“先?去洗手?吃早餐,拼图找不着高考完再找,不差这两天。”
在任东眼神的压迫下,徐西桐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洗手?,然后坐在桌前吃着任东给她买的早餐。
徐西桐正?跟鹌鹑似的小?口小?口吃着早餐,任东将白色塑料袋装着的两个鸡蛋递给她,开?口:
“给,祝我们娜娜有个好彩头,每科都考双百分。”
徐西桐拿出鸡蛋往背面?一翻,这个鸡蛋是盖了粉红色的数字印章100 ,一共两个。
她觉得好笑又觉得鼻子发酸,这人?怎么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自己。
徐西桐起身去拿了红色的记号笔,在每个鸡蛋旁边加了100 ,然后分了一颗鸡蛋给他,挑眉:
“猪哇你,这样我们两个人?都有双100 了。”
任东接过来,笑着说?:“行。”
最后两个人?笑着一起把那?个鸡蛋吃了。
上午第一科是语文,两人?一起上学,这一天,学校附近道路畅通9,也禁止鸣笛。他们来到学校,分别?走向各自的考场时,异口同声地对对方说?:
“加油。”
“加油。”
两人?皆看着对方傻笑。虽然傻里傻气,徐西桐却喜欢这份默契。
徐西桐平稳地度过了上午这场考试,一走出考场,学校外面?乌泱泱地站满了许多焦急的家长。家长们一见?自己孩子出来便立刻走上前嘘寒问暖,学生们则轻声撒娇抱怨着。
乌黑的眼睛在人?山人?海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终于看见?在不远处等着她的任东,他正?倚在小?卖部门口,手?里拎着一罐可乐,动作?散漫地敲了敲罐身,看起来相当有耐心地在等人?,惹得路过的女生连连朝他看去。徐西桐朝他跑了过去。
虽然她和任东都没有家长来接,但他们有彼此。
下午考数学,他们出发的时候下了一点阴雨,天色有点儿发灰,细长的雨像抛下来的鱼线,任东撑着一把伞同徐西桐有说?有笑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在走到二岔路时,徐西桐进去了小?买部买2B铅笔。
任东后背抵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把伞,他转了一下手?把,水花溅在男生高挺的眉骨上,他在一旁等着徐西桐,视线逡巡着四周,正?要?收回时,看见?对面?那?条巷子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葛亮军穿着规矩的条纹polo衫,戴着的框架眼镜显得他人?很斯文,却一脸阴鸷地盯着他,像毒蛇吐出来的信子,让人?感到一阵恶寒,他身后跟了三?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看起来像是无业游民,专做打手?的那?一类人?。
任东心一紧,动作?先?于意识一步,在徐西桐买好铅笔,转过身之际,男生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不疑有它,冲他晃了晃买好的铅笔。
“买好了?”任东问她。
“嗯,走吧。”徐西桐点头。
阴雨停了,两人?往前走,任东不紧不慢地跟在徐西桐身后,他略微侧头,眼神锐利,时不时地往后看,发现身后的身影始终跟着他们。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走了一段距离后,任东抬手?揪住徐西桐的马尾,小?姑娘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任东抬手?搓了一下脖子:
“我准考证忘带了。”
“那?怎么办?我和你一起回去取。”徐西桐脸色大变,作?势就要?往回走,任东拉住她的手?,低头看她,语气很缓:“我回去取更快,你跟着我反而更慢。”
见?徐西桐垂着脑袋不肯应声,任东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放缓语气,声音低低沉沉:
“乖,听话。”
徐西桐脸色松动了几分,她抬起脸,语气严肃又认真:“好吧,但你要?快点。”
“好。”任东应道。
见?徐西桐走后,任东面?无表情地转身,跟在身后的几道身影隐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任东被一帮人?带到巷子,几个中年壮汉不由分说?地开?始打他,拳打脚踢。
葛亮军的胳膊打着石膏,他站在身后踹了任东一脚,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下巴磕在坚硬的锐石上,温热的血潺潺流出,疼痛下意识地让他拧紧眉头。
“你小?子还挺上道,本来是想一起拦下你跟那?臭丫头的。”葛亮军朝一旁的野草地吐了一口唾沫。
任东没有还手?,因为一旦还手?,他们肯定会找上娜娜,这场报复将无休无止。
任东已经记不清他挨了多少打,几个男人?拎起他,毫不留情地擒着他往上墙撞,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被打得五脏六腑好像位移了一般,他的脸被摁在刚下过雨的地上,泥泞灌进他的耳朵里,嘴巴上,他的白衬衫也脏兮兮的。
“他妈的让你砸我相机,那?是老子的命根子。”
“还想跟那?贱胚子一起考大学双宿双飞,做你的美梦去吧!”
任东被摁在地上,被人?一边打一边羞辱,他费力地咳嗽几声,整个身躯再怎么被人?打,也像折不弯的钢筋,又被人?摔回泥泞里,脏水模糊了视线,他反而低笑着,眼神嘲讽,葛亮军看他笑得一肚子火,猛地踹了他的脸一脚。
任东的脸贴在地上,细小?的石子硌着,血珠滚出来,他吃了一地的泥。少年狼狈地倒在地上,他想起一年前壮志豪情地答应娜娜说?要?和她一起走到未来去
他食言了。
不过没关?系,
我可以烂在泥里,但娜娜不行。
“大哥,别?打了,这小?子够惨了,他爬也爬不到考场了,而且十五分钟过了。”有人?说?道。
一帮人?走后,天空出现了太阳,温暖地照在他身上,任东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挣扎着起身,浑身传来剧烈的撕痛感,勉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踉跄地往前走,他的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的路,耳朵也听不清一直嗡嗡作?响,大脑没有思考意识,过马路的时候把红灯看成绿灯,差点被人?撞到。
对方紧急刹车,当场飙脏话操他全家,但看清任东身上的血和伤痕猛地吓一跳,骂了句:“疯狗。”然后骑着摩托离开?了。
暗红的血滴了一路,他磕磕绊绊地往学校考场的方向走,看起来狼狈不堪,有路人?好心要?送他医院他摆手?拒收了,温热的血从眉骨低落,他在想。
他没什?么好害怕的,也无所?畏惧。
他两手?空空,沿途一片漆黑,只剩这腔孤勇,可以拿来保护他爱的人?。
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工作?人?员拦住了他,说?道:“同学,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按规定,你不能进考场了。”
任东点了点头,一丝落寞划过漆黑的眼底,眼底的光彻底熄灭,蜕变为灰烬。
对方看到他的伤势同样也被吓到了,语气关?询:“同学,你身上流了好多血,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任东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显些站不稳,他摆摆手?,勉强离开?了考试现场。
徐西桐考完数学后,心情不错,卷子写得还算趁手?,她迫不及待地走出考场去找任东,想问他最擅长的数学是不是做起来得心应手?。
可徐西桐站在校门口等了任东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起先?她还以为任东有事出得晚便耐心地等着,可一直到太阳西沉,也没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来。
学生,家长,监考人?员和工作?人?员陆续离开?学校,原本拥挤喧嚣的学校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保安拉起学校大门的时候,看见?一学生还站在那?里,问道:“小?姑娘等人?啊。”
“你等的人?怕是有事先?走了,回家去吧,学校现在一个鬼影怕是都没有了咯。”保安热情地说?道。
“好,谢谢。”徐西桐冲保安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回到天台房间,徐西桐急冲冲地推开?房门,也没有人?,她立刻跑向书桌,拉开?抽屉拿出手?机给任东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没接通,最后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总是心神不宁,徐西桐急得不行,可能这就是彼此独有的心有灵犀,她当下觉得一定要?找到任东才安心。她匆匆跑下楼来到台球厅,手?忙脚乱地推开?门,走到收银台,急惶惶地:
“你有没有看见?任东?我打他电话没人?接。”
小?伍正?在擦着杯子,闻言垂下眼,没看娜娜的眼睛,说?道:“没,别?急啊,肯定是手?机在充电没看见?吧。”
徐西桐转身就要?走,刚踏出台球厅的大门,口袋发出震动声,她立刻拿出来点了接听,语气焦急:
“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半天。”
电话那?头的人?动作?似停滞了一下,然后发出轻微的哂笑声:“我妈临时不太舒服,赶得急就没跟你说?,抱歉啊。”
“没事啦,我原谅你了。”徐西桐紧皱的眉头松开?,笑着回他。
“对了,娜娜,我妈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明天就不能陪你一起去考场了,时间比较赶。”任东撒了个天衣无缝的谎。
他最了解她,要?是娜娜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她一定不能顺利参加完这场高考。
“你没骗我吧?”徐西桐不放心地问道。
任东在电话那?头咳嗽了一声,笑着开?口:“我骗你干嘛,骗人?是小?狗。”
徐西桐最终点头,:“好,那?我们考完见?。”
“嗯,考试加油。”
“你也是哇。”
“好。”
次日,上午考文综,徐西桐一个人?早早地来到了考场,远远地便看见?班上的几个同学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女生言辞激烈,表情惋惜,她们好像在说?一个大事件。
徐西桐走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结果一靠近,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看到她自觉噤声,好像她是一个禁忌一样。
“你们在聊什?么?”徐西桐把脑袋凑过去。
其?中一位女生看着徐西桐欲言又止,眼神透露着叹息,她觉得奇怪正?要?追问,突然,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转头,是陈羽洁那?张英气的脸。
陈羽洁双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徐西桐带离了现场,她揽着她的肩,开?始同她聊天:“马上就要?考完了,考完了这个暑假准备做什?么?”
“没想过。”徐西桐摇了摇头。
“不如我们飞去深圳玩,狠狠地敲一笔孔武的竹杠吧。”陈羽洁大胆地提议。
“好啊。”徐西桐被陈羽洁逗笑,她的思绪和疑问也成功被带偏,两个女生的背影渐渐远去,然后奔向各自的考场。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出来,徐西桐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如释重负,太阳还挂在天边,她从来没有感觉阳光这么烈。
她顺着人?流走出校门,无意间听见?别?的学生在聊天,留着短发的女生跟同伴说?道:“我万万没想到,每年在电视上看见?高考的各类重大事故会发生在咱们学校。”
“你说?三?班那?个任东啊,他确实挺倒霉的,听说?是被仇家打得一身的伤,对方故意卡着时间不让他去考试,可惜了,之前我们班主任还说?他是黑马来着……”
徐西桐整个人?如遭雷击,她伸手?猛地抓住对方的衣领,眼神锐利,说?话的声音却抖了起来:
“你说?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次。”
女生被粗暴地抓回头刚想生气,结果看见?来人?愣住了,徐西桐站在她面?前,脸色苍白,看向她的眼神恳切又祈求,好像在祈祷她是说?得不是真的。
女生和同伴对了一眼不明所?以,有些心虚地说?:
“就我们也是听人?说?的,三?班的任东好像缺考了数学。”
第53章 自由的不是风,是我们
“不过这消息不保真啊, 我也是听人说的……”女生话没说完,徐西桐猛地一下跑开,消失在?眼前。
女生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哎,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高考一结束, 北觉的交通一下子陷入瘫痪中,各路汽车像工厂里?的加工罐头全堵在出口处。徐西桐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她的鼻子泛酸,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吧嗒地掉在?地上。
鸣笛声和喇叭声接连响起, 她觉得整个世界好吵, 乱哄哄的。徐西桐奋力向前跑,喉咙犹如火烧,整个人呼吸不上来,好像快溺水了一样。
因为跑得太?急,她一小心?撞到?了老奶奶刚出摊的橘子, 五六个橘子滚在?脚边, 徐西桐停下来一边捡橘子一边手足无措地道歉。她不停地抽噎,匆忙地把身上的零钱拿出来, 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睛泛红:
“我把橘子弄掉了, 对不起, 都怪我……”
老奶奶吓一跳,把她递零钱的手推了回去,温柔又慈祥地说:“橘子掉了没什么?关系的,捡起来就是了。”
泪眼迷蒙中,老奶奶还送给她一个橘子。徐西桐握着那颗橘子, 一路慌乱地跑到?天?台房间,她用力推开门, 人不在?,空荡荡的。
徐西桐急忙跑下来,期间还摔了一跤,她不管不顾一口气来到?三楼,“砰”地一下推开台球厅的大门。
里?面喧嚣不已,原本还在?有说有笑的客人听到?声响回头看她,徐西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环视了一圈,看见任东正站在?绿色台球桌前,他穿着一件黑色体恤,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抬手示意旁人在?怎么?打。
旁人递给他一支烟,任东接过来,随意地别在?耳后,男生接过杆略微躬下腰,整个人伏在?桌前做示范。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切自然得好像他就该承受这些一般。
半晌,有人拍了一下任东的肩膀,笑着打趣:
“任东,那你女朋友啊?怵那泪眼汪汪盯你好久了。”
任东转过身,看见徐西桐站在?不远处,哭得鼻子泛红,白?皙的脸颊全是泪痕,心?底猛地被抽了一下。
“对。”任东把球杆递给旁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走了过来。
任东走到?徐西桐面前,从裤兜里?伸出手,牵住她的手把徐西桐带离了台球厅。
两人来到?天?台,她应该全都知道了,一路上任东都想该怎么?跟她开口,嗓子全是苦涩的味道,天?上的火烧云散发着温暖的光照耀着他们。
任东站在?她面前,他不想把气氛弄得那么?凝重,更不想娜娜难过,咽了咽喉咙,露出一个散漫的笑容:
“对不起啊,不能陪你去北京了。”
徐西桐擦掉脸上的眼泪,抽噎了一下,看着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任东你复读吧,我陪你一起,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年再去北京就是了,我现在?就去报名。”
说完,徐西桐就要往外?走,她先去学校先跟老段报备一下他们两个要复读——任东挡在?她面前,修长的胳膊抱住她的肩膀不让人走。
徐西桐不停地挣扎,可他的身躯就如铜墙铁壁一样,死死地摁住她的肩膀,任东忍不住出声训斥:
“你疯了吗?你不是最想出去吗?”
“可是你不在?,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徐西桐声竭尽力尽地冲他大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嗓子发哑,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在?跟老天?祈求,
“我不要困难把我们拆散,我不要——都怪我不好,都怪我……”
任东偏过头,不让徐西桐看到?自己发酸的眼眶,他其实心?里?比谁都难受,这一年来的努力刹那烟消云散,不恨吗?不抱怨吗?恨啊,但又有什么?办法。
“娜娜,我都想好了,你先去北京,不就是一年,大不了我复读。”任东竭力笑笑,他伸手擦掉她的脸上的眼泪不断出声安慰着。
此?时此?刻的徐西桐什么?也听不进去,而任东的话在?提醒她,木已成舟,他们不是神?仙也不是皇帝,改变不了结局。任东在?逼迫她接受这个事实,徐西桐捂住耳朵,嚎啕大哭:
“说好了,我们要一起走到?未来去,少一分差一秒,都不算数,不算数的……”
“我不后悔做的这一切。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街机游戏,游戏的开头公主被恶龙掳走了,骑士历经?重重困难最后打倒恶龙,解救了公主。结局你还记得吗?公主没有跟骑士结婚,她去外?面的世界冒险了。”
任东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笑了笑看着她:
“公主生来就应该去看世界的。”
徐西桐的心?脏被人揪得承受不住,她再也站不稳,蹲在?地上崩溃大哭,眼泪模糊了视线,她闻到?地上的热气,想起了葛亮军那个变态,恨意袭变了全身,她要杀了他。
是他不顾一切,拼死保护了她。
任东是什么??
自然赠予他,树冠 ,微风 ,肩头的暴雨;片刻后生成平衡,忠诚 ,不息的身体。
任东摁着她的肩膀,把人拖起来,看娜娜偏过脸逃避似的不再接受这一切,他的眼眶发热,咽了咽喉咙,像被钝刀搓过摩挲纸一样,声音无比沙哑:
“你听我说,我这样的人,还不一定能考上好大学。我任东,就是没人要的一条野狗,是你让我堂堂正正地走了出来,走向着这个光明的世界。”
徐西桐仰起脸,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那双如火山般热烈的眼睛,嘴唇急急地撞了上去,一开始任东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含住她的唇瓣,激烈地吻了起来。
任东用力吻着他,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绷紧,徐西桐费力地仰头承受着他的掠夺,这是他们彼此?间的第一个吻,生疏又激烈,唇舌交织在?一起,含了一会儿又分开,都在?逞着一口气,带着浓浓的不甘,他急躁地磕到?了她的牙齿,最后都在?斗狠,不知道谁咬到?了谁的嘴唇,血腥味散开,充斥着两人分不开的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