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桐刚想反驳,任东腔又补充了一句:“以前的同学。”
然后呢?你怎么?不说了?徐西桐盯着他冷峻的侧脸在心底问道,最后干巴巴地来了句:“好吧。”
没过几天,刚期中考试完他们又来了一次随堂测验,晚自习时?徐西桐和其他几位同学被叫去大?办公室帮忙批改试卷。忙到?最后,徐西桐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时?,看?到?办公室角落里那棵半枯龙鳞春羽旁边有一台老式的公共电脑和打印机。
心一动,徐西桐主?动问老师:“老师,我可以用办公室的电脑查点东西吗?”
“可以,用吧。”老师点头。
得到?应允后,徐西桐走过去打开?电脑,她输入自己的邮箱登进去,网很差,她反复地点右键刷新,终于刷出一个?红点,迫不及待地点进去,是《一期月报》的来信:
亲爱的徐西桐,我们已收到?你的报名,请于……
太好了!报名成?功了,晚上回到?家?,徐西桐拿出手机给任东发短信:【我收到?报名成?功的邮件啦,我请你吃麻辣烫!大?份的!】
十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任东回复:【好。】
隔天,徐西桐同任东一起?上学,两人走到?教学楼楼下时?,身后隐约传来一道喊声,身旁的男生停下脚步。
徐西桐跟着回头,是那天来找任东的女生。她穿着校服,扎着一个?低马尾,脸庞皎洁又干净。
为什么?这么?老土的校服她都穿得这么?好看??徐西桐第一时?间想到?。任东卸下单肩背着的书包,还给她:
“娜娜,你先?进去吧。”
徐西桐把书包抱在怀里,刚好与那名女生视线交汇,她冲她露出个?淡淡的笑,徐西桐回以一个?笑便先?走了。
身后传来两人细碎的谈话声,她听到?任东开?口:“仪薇,那事怎么?样了……”
徐西桐先?回到?教室,整个?人闷闷不乐的,早餐也没心情吃,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啪”地一声,一个?黑色的运动包被抡到?凳子上,陈羽洁忘了拿东西又从?训练场赶回来。
“同桌,你猜我看?见了什么??刚在楼下看?见任东跟上次来找他的女生在一块。你说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吧?”
“我不知道。”徐西桐摇头。
“我可是帮你打听清楚了啊,那个?女生叫谭仪薇,是九班的班花,听说她家?里可有钱了,成?绩也很好……”陈羽洁给她科普八卦。
徐西桐隐约记得这个?名字,每次她关注排名榜的时?候隐约是有这么?个?名字。
一整个?上午,徐西桐都不怎么?开?心,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上一节课一打完铃,大?家?就飞一般冲出了教室,或者冲向小卖部,然后再悠闲地去操场。
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徐西桐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身后传来任东的声音:
“娜娜,上课了。”
徐西桐换了一个?方向,脸朝另一边,继续把脸埋在胳膊上,她没有动弹,也赌气地没有回答。
任东不疑有它,从?后排走过来,一道挺拔的阴影落在桌前,他看?徐西桐像只蔫了的猫,以为她生病了,自然而然探出手想去摸她额头。
“啪”的一声,徐西桐伸手打掉他在半空中的手,似无?声地抗拒,瓮语气透着不耐烦:
“别管我。”
任东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他看?见徐西桐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趴在桌上,后脑勺绑着的草莓发饰耷拉下来,透露出一种旁人勿扰的气息。
任东收回视线,把手插进兜里离开?了教室。
徐西桐仍旧趴在桌上,她一直在想那个?女生跟任东是什么?关系,想问又不敢问。同时?她又在苦恼着自己怎么?了。
她是不是要失去他了?任东是不是对别人也像对她这么?好?
这难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占有欲吗?她可真霸道,难道他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徐西桐暗暗唾弃自己。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西桐苦恼极了。
傍晚下了一场阵雨,学校蚊虫多?了起?来,教学楼陷入一阵白茫茫的雾气中。大?家?都不回家?,一帮人凑在一起?去食堂吃饭。
一帮人嘻嘻哈哈,打闹着来到?食堂。一整个?下午,徐西桐就没怎么?跟任东说过话,两人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可能只是她单方面觉得别扭,难道他没发现自己的情绪吗,就不能来问一下自己怎么?了。
徐西桐看?着不远处跟孔武打闹的任东心里忍不住腹诽道。
一行人打好饭菜后,找了个?空桌坐下。因为去得晚,徐西桐打得都是不太爱吃的菜。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跟任东养成?一种天然的默契,徐西桐不喜欢吃的菜都会夹到?任东碗里,他负责全?部消化。
铝制的四格餐盘里分别是西芹炒牛肉,话梅排骨,清炒豆角西兰花。徐西桐不吃芹菜,也不吃西兰花,她觉得有一种怪味。
依次把芹菜,西兰花夹到?对面那人餐盘上,任东照单全?收。这一幕看?酸了孔武,他起?哄道:“任哥,你好man哦。”
“比起?你刚涂的睫毛增长液,那确实?。”任东瞥了他一眼?。
“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呢?”孔武立刻捂住眼?睛,试图掩耳盗铃。
快吃完的时?候,徐西桐盯着餐盘那块有些肥的排骨夹到?任东碗里,他正扒着饭,看?了一眼?又把排骨夹回她餐盘里,以一种严肃的语气正色道:
“娜娜,别挑食。”
他本意是排骨吃了有营养,但她以为任东对自己没那么?纵容了,任性又固执地把那块排骨夹甩到?一边,板着脸说:
“我不要。”
排骨一骨碌从?筷子中挣脱出来,甩出来掉在桌面上。
空气一瞬间变得静默,任东把筷子撂在餐盘上,脸色沉了下来,他颈侧的青筋突突的,似在憋着火。
“浪费粮食?”
任东冷笑一声,掀起?眼?皮看?着她,“发什么?脾气?”
旁人一句话都不敢说,气氛僵持不下,徐西桐也憋着不肯说话。任东冷笑一声,三两下把饭扒完,“哐”地一声,端起?餐盘,直接离开?了。
任东很少这样发火,徐西桐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子泛酸,却用力憋了回去。
第22章 你喜欢火吗?
任东走得?干脆利落, 留下孔武收拾烂摊子,他见徐西桐一副被吓到了的可怜模样,忙安慰她:
“你别生气啊, 东哥赚钱不容易, 他就是看不惯浪费粮食的行为。”
说?完孔武追了出去,任东步子迈得?很大,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知道自己发脾气发得?有?些过, 可一时控制不住, 可能是有心理阴影吧。
大概是两年前, 任东他妈重症住了半个月,家里的钱全部花光了,还欠了亲戚一屁股债。继父不知道醉在哪个赌场,根本不管他们死活。他妈出院回?到家,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任东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正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 他厚着脸皮向?邻居借一点蔬菜和肉,邻居本想拒绝, 瞥见少年脚上白色帆布鞋已踩出磨损的毛边还是不忍心, 给了一点菜给他。
少年不停地鞠躬道?歉, 他的腰弯得?极低, 他知道?别人同情他,但还是扯了一下裤子,竭力遮住自己的窘迫与自尊。
他说?一定会还。
给他小姨做好饭后,任东就出门?赚钱了。他跑到北觉最大的劳动市场,顶着太阳站了大半天, 晒得?后背发烫也无人肯给他活干。
直到一个跛子大哥好心点明缘由,他指了指另一边, 任东看过去,一帮戴着安全帽的工人顶着黝黑的脸庞,手里不是拿着铁铲就是石锤,聚在一起或蹲在墙边正操着方言在聊天。
“看见没有?,你没有?工具,没人知道?你是行内的就不会派活给你,刚好我这来两天腿伤,这把铁铲给你。一会儿有?辆五菱宏光牌的蓝色货车开过来,你拿着工具跟他们一起上车。”跛子大哥把铁铲递给他。
任东道?谢后,接过工具走过去,不一会儿,果然有?辆货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许多工人握着工具蜂拥而上,工头挺着个大肚子一边骂人一边在清点人数。
任东跟着混上了车,货车将他们一帮人拉到一个偏僻的工地上,下车后他们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轮到任东的时候,工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破口大骂:“怎么混进了个兔崽子?”
“我很能吃苦。”任东立刻说?道?。
众人听到他这话哈哈哈大笑,来这里的人谁不是吃苦能干的?这是最廉价的一句话。
工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让他去扛水泥。天气暑热,脚踩在地上直发烫,连工地的小狗都躲在临时工棚的阴影处,不断哈着舌头。可就是这样的三伏天,任东一趟又一趟地卸货搬货,男生穿着黑色背心,将沉甸甸的水泥抗在肩上,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后脖颈被粗糙的水泥袋压出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的血痕。
就这么生猛莽撞地干了一天,众人排队领工资,轮到任东时,工头看了他一眼,朝手指吐了一口唾沫开始数钱,从厚厚的一叠钞票抽出一张五十块纸币递给他。
“为什么他们是一百?”任东一天没怎么喝水嗓子干得?不像话,直勾勾地盯着他。
工头横了他一眼:“你他妈不知道?自己是童工啊,老子顶着多大的风险招你不知道?啊。”
任东本来性格就硬,骨头也硬,站在那里不肯走,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盯着他,形于颜色,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能豁出一切跟他拼命。
工头多少被他眉眼间的戾气吓到,多少觉得?丢面子大声?嚷嚷道?:
“他妈了个逼的,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土巴子,滚回?你的乡下去吧。再给你一份盒饭,拿了盒饭赶紧滚。”
工头让人给了他一份盒饭,任东打开一看,鸡腿饭,他看见黄澄澄的鸡腿无声?地咽了一下口水。
任东接过盒饭,蹲在墙角下,他不停地扒拉着一次性快餐盒,狼吞虎咽,其实?那天的鸡腿很咸,米粒又硬又干,但他实?在是太饿了,那是他吃过世?界上最好吃的鸡腿饭。
不过只舍得?吃一半,因?为他两天没吃饭了。剩下的一半合了起来,当作第二餐饭吃。
从那以后,任东就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习惯,即使撑得?不行,他碗里也没有?一粒剩饭。
所有?人走后,徐西桐还坐在食堂的餐桌前,她夹起桌子上那块肉吹了吹放到嘴里,把它吃完才离开。
徐西桐意识到自己有?些任性过头了。
之后两人开始不说?话,处于冷战状态。徐西桐有?点爱面子,拉不下脸找任东道?歉,想着等他生完气第二天两人一起上学时,她主动破冰,他们应该会和好的。
第二天,徐西桐没能听到石子丢窗户的那道?熟悉声?响,她拉开绿色的窗帘,踮起脚尖探出脑袋往底下看,空空如?也。
她期待看到的人不在。
徐西桐只好收拾好书包匆匆跑下来,来到对面任东的家。他家的门?紧紧关着,但徐西桐听到了说?话声?,便礼貌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谁啊?”
“小姨,是我娜娜,”徐西桐站在门?外应道?,“任东在家吗?我找他一起上学。”
里面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是女?人一贯不紧不慢的语调:“你说?阿东啊,他昨晚没回?家过夜。”
徐西桐心底感到诧异,还是道?了谢最后一个人去上学。在学校,任东的座位空空如?也,一直到第二节 课他才姗姗来迟。
作为语文课代表,徐西桐在课间分发试卷,在发到任东的时候,她站在他座位前,嘴巴张了张,很想问你昨晚去哪了?但只是拿着他那张试卷,别扭开口:
“你的。”
任东一身黑,倚在墙边听前排男生说?着话,闻言偏头一双黑沉的眼睛没带情绪扫过她,伸手接过试卷没有?说?话。
老实?说?,任东真不理一个人的时候,劲儿挺拿人的,他也不是不看你,但就是不拿你当回?事了。
她鼓起勇气想要跟他开口说?话,却被刚打完篮球,满头大汗冲进来的孔武打断,他拿起桌上的一包纸巾,拿了起来:“你用不用?不用给我了啊?”
任东抬了抬下巴,示意随便。
“明天中午踢足球不,友谊赛。”孔武一边擦汗一边问他。
“不踢。”任东毫不留情地拒绝。
“兄弟,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我早看那四?眼不爽了,你得?帮我……”孔武拍着任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二天中午,一帮男生在操场上踢足球,他们这栋教学楼刚好对着操场,一帮女?生站在走廊上奋力为男生们加油打气。
球赛结束后,一群光着膀子的男生大刺刺走进教室,连空气都跟着热了几分,他们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女?生们不好意思,红着脸散开了。
徐西桐坐在座位上,扭头往后看,都是一群赤膊的男高中生,没看见任东。
她急忙站起来往后面跑。哪知任东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徐西桐走得?急又快,路没看清就迎面撞了上去,额头“砰”地一下撞到了男生坚硬的锁骨。
“哎呦,谁呀?”徐西桐捂着额头后退了两步,忍不住抱怨道?。
刚想要看清来人是谁,任东就这么人高马大直愣地站在她面前,徐西桐捂着额头不敢吱声?了。他刚打完球,热得?把体?恤两边的袖子都撸了上去,额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连下巴都淌着汗。因?为打球偏长的刘海随意倒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渊黑的眉眼,有?一种随性的帅气。
他在夏天晒黑了很多,皮肤呈现?一种健康的小麦色,嘴唇的弧度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的时候显得?人更凶了。
徐西桐主动拿出一包纸巾给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不要擦擦汗?”
任东眼底无波无澜,轻轻睇了她一眼,接过来,撕开蓝色的包装纸,徐西桐没话找话,语气活泼:
“好巧,上次看你用的纸巾是清风的,我的也是——”
男生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也不接茬,就这么撂着她。剩下半句“我觉得?味道?很好闻”咽进喉咙里,徐西桐尴尬地笑了两声?,懊悔自己怎么说?出这样没营养又无聊的话来,她直觉任东不会再理他,起码现?在是这样。
刚好要去上厕所,徐西桐便走了。
任东低头撕开纸巾,拿起第一张纸巾,眉毛一挑,看见纸巾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黑体?字:
“从前,有?只菠萝去理发,人有?点多。她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她,可理发师半天都没有?帮她,她就很委屈的说?,你理理我呀,你理理我呀。(>﹏Fuji
两人在七矿家?属大院下车,雨也刚好停了。徐西桐领着任东过桥,走到河对面的矿区上。他们手牵着手穿过地下黑漆漆的隧道,而?不?远处传来机器轰隆作响的声音,鸣笛声有节奏地三长一短,煤车把地下的煤抽到地上,再?由专门的运输线运往全国各地需要煤炭的地方。
走过暗黑的长长的隧道,前方骤然迎来一片刺眼的光亮,他们越过嶙峋的石头和荒草,来到徐西桐爸爸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九矿。
如今,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废弃的遗址,徐西桐曾听?大人说这里政府要改成一座遗址公园,但后?来又搁置了。
徐西桐走了进去,走在满是泥泞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在看见不?远处熟悉的一辆废弃的绿皮火车,她回头兴奋地说冲任东说:
“看,火车,这辆废弃的绿皮火车是用来运送每天的工人进矿下矿的,以前爸爸还带我坐过呢。”
废弃的绿皮火车是这堆嶙峋矿区里的唯一亮眼的标志,杂草和荆棘布满车身?,油漆脱落,锈迹斑斑,废弃的轨道压着疯早杂草向前蔓延。
任东抬手左敲右摸,侧身?钻了进去,徐西桐也跟着走了进去,里面灰尘布满,车座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味道,车头放着一包空的烟盒,不?锈钢保温杯,杯盖不?翼而?飞。
徐西桐从?书包里拿出两本书,其中一本递给了任东,两人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男生一进到这种地方就?喜欢东摸西敲,他懒洋洋地坐在车头,随意往车头的抽屉翻找着什么,还真给他搜罗出两台对讲机。
任东将其中一台对讲机丢给徐西桐,他恰好坐在火车的驾驶位,她坐在身?后?的位置,心血来潮戳了戳男生宽厚极具安全感的后?背。
小姑娘戏瘾上身?,拿着对讲机按了一下开始说话,语气活泼:
“莫西莫西,听?到请回答。”
任东无奈一笑,仍纵着她,拿着对讲机凑到嘴边回答:
“喂喂,请讲。”
“0601,我要去北京,请问你要去哪里?听?到请回答。”徐西桐对着对讲机说话。
任东侧身?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夹杂着少年意气:
“0601,我也去北京。”
“OK!师傅快快出发,此刻有两位编号为0601的小朋友准备去北京。”徐西桐举着对讲机,笑容灵动。
任东比了个手势:“马上出发。”
徐西桐望着任东漫不?经心的侧脸,在心里默默说:
我所有的梦想与?热望,只有你听?到,谢谢你听?到。
任东被徐西桐直白的眼神看得喉咙直发痒,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喉结,偏头看着小姑娘,视线落在她水润粉红的嘴唇上,视线变得灼热起来。
男生偏头靠近,清冽的气息袭来,徐西桐闻道了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味,人也不?禁心猿意马起来,不?自?由地屏住呼吸。
等着他的一个吻落下来。
眼看唇瓣就?要相贴,鼻尖已经碰到鼻尖,呼吸缠绕时,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鸟儿,正好落在车窗前,离他们只有两厘米。
徐西桐吓一跳,反应过来扑哧一笑,脸上的红晕明显,此刻,天空放晴,大片阳光洒落进来,她从?车窗看到了彩虹,接吻的事也忘了,兴奋地跑了出去,在外面喊任东:
“有彩虹!”
任东不?情?不?愿地起身?,瞥见那只鸟儿还盯着他看,冷笑一声:
“呵,一会儿就?把你烤了。”
鸟儿似乎听?懂了,眼睛瞪大,发出一声怪异的惨叫,屈于任东的威势吓得飞走了。
任东一脸不?爽地走了出去,他站在徐西桐身?边,小姑娘示意他抬头,他不?以为意在看到天空的那一刹也愣住了。
北觉雨后?的天空是难得的干净与?不?可?多得的澄澈,七彩的彩虹就?这么大刀阔斧地架在眼前,透亮的蓝色,明亮的黄色,热烈的红色……这些形容词第?一次在眼前具像化。
天地广阔,一阵风涌向两人,徐西桐张开双手,闭眼拥抱风,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
“马上我们就?解放了!”
“胜利就?在前方!”
“知道我参加文?学大赛获奖的那篇文?章叫什么吗,《像风一样自?由》,我们就?像风一样自?由。”
“自?由的不?是风,是我们。”任东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洒脱。
第49章 自由的不是风,是我们
周桂芬的肚子越来越大?, 她与孙建忠的争执越来越多,无非是他因为钱。孙建忠这个货车司机的工作,也分淡季旺季, 加上他是天生懒骨头, 天天想着怎么挣大?钱,走捷径,从来都不?肯脚踏实地, 所以家里过得比较辛苦。
时间久了, 两人自然有矛盾。回到家, 徐西桐一推开门,就听见两?人在客厅里吵得面红耳赤,她垂下眼,视若无睹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的质量太差,仍有争执声从门的缝隙漏出来。周桂芬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语气激动:
“当初你是怎么哄骗我看病吃药怀上孕的, 说一定踏实过日子,孙建忠你有没有点男人的担当, 我一把年纪为了你怀这个孕有多辛苦, 还要忍受邻居的闲言碎语, 你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说我?的吗?”
孙建中到底矮一头, 又顾及周桂芬肚子里的孩子,忍气吞声地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钱挣回来。”
争执声还在持续,白色的耳机轻巧地塞进耳朵里,徐西桐伏在书桌前, 摁了一下复读机的开关,手里拿着笔, 盯着眼前的试卷专心致志地练听力。
刚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影响,或者说她承受过更大?的失望后,就把自?己武装起来了。
学习是她的武器。
是她用来对?抗世界的利剑。
周桂芬和孙建忠多少?有听说徐西桐成绩在高?三这一年常霸前列的事,邻里的夸奖和话语的羡慕让两?口子沾沾自?喜,孙建忠挺直腰杆自?豪地说道:“我?孙建忠的闺女是争气。”
一开始周桂芬听到这件事后,并不?相?信,在她眼里,徐西桐一向平庸,性格也中规中矩,只是脑子里经常冒出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野心也大?。
直到她跟班主任打电话确认后才?相?信自?己女儿考进全校前三是事实,班主任还说如果她高?考稳定发挥,考一本不?是问题。
当邻居跟周桂芬攀谈,话里话外?都透着羡慕时,周桂芬内心飘飘然?,却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外?人面前:
“她呀,打小就聪明?。”
说这句话的周桂芬浑然?忘了自?己是怎么在亲戚面前数落徐西桐脑子差,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
徐西桐从来不?去揭破他们的表演。到底是因为?徐西桐争气,夫妻俩对?她也热情了许多。
有次吃饭的间隙,徐西桐正安静地吃着饭,周桂芬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肉,语气热络:“学习是不?是很辛苦,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妈给你买。”
高?三这一年,补课费,学杂费,任何题集,文具这些费用,徐西桐从来没向他们两?个要过一分钱,都是花自?己参加比赛得来的三千块稿费。
周桂芬从来没问过她需不?需要什么,对?她一直漠然?以待,现在这么主动让徐西桐喉咙噎了一下,随即她摇了摇头,淡淡地开口:
“不?用,高?三都快结束了。”
周桂芬被噎了一下脸色变得尴尬起来,她盛了碗汤递给徐西桐,开口:“多喝点排骨汤,补补身体。”
周末,固定放假的一个下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徐西桐待在房间看?自?己的错题。
徐西桐做起事来十分专注,她长久地维持着一个姿势,直到脖颈僵痛,她抬起头活动,才?发现一个小时前倒的热水一口都没喝,热气消散,只剩下细小的水珠附在透明?玻璃杯壁上。
这时,放在桌边的手机响起独有的铃声《月亮代?表谁的心》,那次任东给她过完生日后,徐西桐又逼着他再唱了一遍这首歌,还用手机录了下来。
然?后她把任东唱的这首歌设为?了手机专属铃声,只要铃声一响,徐西桐就知道是谁打给她的。
唇角的弧度自?然?而然?弯起来,徐西桐点了接听,软声应道:“喂。”
任东略显磁性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抓人心神,他问道:
“你打开窗户。”
徐西桐把手机贴在耳朵里,趿拉着一双拖鞋走向大?窗户前,她用力推开窗,一阵冰凉的风扑面而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眼神地迷茫往外?看?。
一粒像雪的样的粒子吧嗒一声落在脸上,不?对?,就是雪,徐西桐忍不?住睁大?眼,北觉城又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白,零星露出树梢黑色的躯干,没有被雪覆盖住的蓝色铁皮房,树梢上千万朵梨花桃花争相?悄然?绽放,路边青草钻出白色的雪顶,雪花落在静静流淌的河面上。
春天的第一场雪!
好漂亮啊,春天的初雪,徐西桐感?叹着,她拿着手机伏在窗前,看?见任东一身黑色的冲锋衣站在楼下,他前段时间患上风寒而感?冒,戴着白色的口罩也遮不?住立体的骨相?,他随性地抬了一下手,低低沉沉的声音钻进耳边:
“下来,带你去玩。”
“好。”徐西桐温声应道。
她快速换好衣服,穿上厚外?套,临走时又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兴高?采烈地快速跑下楼。
来到任东面前,徐西桐一双盈盈大?眼透着亮光:“我?们去哪儿玩。”
任东正要开口,不?远处的家属大?院门口传来哔——哔的喇叭声,邮政大?叔戴着黑皮帽,骑着摩托车过来,他在两?人面前停下,从后车箱拿出一个文件递给徐西桐,开口:“丫头,你的件,签收一下。”
徐西桐一脸疑惑但还是接过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签收了快递。邮政大?叔走后,徐西桐不?以为?意地撕了文件封,嘟囔道:“奇怪,我?没买东西啊,有谁会给我?寄东西啊。”
文件封撕开,“啪嗒”一声,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掉在雪地上。任东弯下腰捡起那个黄色牛皮纸信封,指尖还粘了点冰凉的雪水,一眼就看?到信封上面冷峻的字迹:
娜娜亲启
寄件人:陈松北
呵,娜娜也是他配叫的?
任东眯了眯眼,修长的手跟夹着那张薄薄的信封玩味似的掂了又掂,胸口像堵了一口气儿似的,在想把信封丢哪个垃圾桶时,视线出现一只手“哗”地一下把拽了回来。
徐西桐冲任东心虚地干笑了两?声,大?帅哥冷着脸,视线也不?肯落在她身上。
不?得不?说,大?帅哥冷脸还挺好看?的。
徐西桐拖着任东的手臂,刻意撒娇,声音自?觉地拖长:“哎呀,快说你带我?去哪儿玩呀。”
小姑娘天生长了一张软甜的脸,一撒起娇来,丝丝甜甜,直抓人心上,任东浑身上下隐隐有了躁意,咽了咽喉咙,表情松动了一点:
“黄鹤楼。”
徐西桐瞥见任东拽着一张脸,耳朵却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心里默默记住了,原来撒娇对?任东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