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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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律都想给庞嘉雯鼓掌了,说起来谋算人心这一套,他从未教过她。
但不知道何时她已经如此敏感,将什么都看进眼里去,还在心里暗暗揣摩着。
她想要演戏,陪她演一场又何妨?倘若不能引她入局,他空有满腹的相思又有何用?
赵律要离开时,忍不住问庞嘉雯:“为何不揭我面具?难道你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庞嘉雯诧异地望着他,喃喃道:“我见过了啊。”
赵律回道:“面具下的另外一张脸,你也见过了?”
“什么?”庞嘉雯惊疑地问。
赵律却笑了笑,转而说道:“你说是演戏,倘若我当真了怎么办?”
庞嘉雯闻言,吃惊地望着他道:“怎么可能……你是个老江湖了。”
她说,十分笃定的样子。
赵律哑然失笑,原来她还看出他是个老江湖了。
“傻丫头,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老江湖?”
他说完,还帮那昏迷的宫女扎了一针才走的。
庞嘉雯只觉得心神一震,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刚刚那人的口气……好熟悉啊!
营帐外,藏于暗处的三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赵律的背影,待看不见了才缩了缩僵硬的脚,像三只大螃蟹一样悄悄挪回去。
庞彪的营帐里,父子三人跑到火炉边上,面面相觑。
“一样的身高,功夫也好,还会医术。嘉雯竟然还认不出来吗?”
庞嘉荣说着,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庞嘉英道:“一个举止含蓄内敛,矜贵自持。一个风流浪荡,言语轻挑,别说是嘉雯认不出,倘若不是我们将他和鬼面人联系到一起,还有爹爹早在肃州就怀疑了,我也认不出来。”
庞彪点了点头,凝重道:“可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京城,难不成真的是为了嘉雯?”
“肯定是啊!大半夜跑去看嘉雯,咱们不是逮个正着吗?”庞嘉荣道。
庞嘉英凝重道:“爹,李老夫人的嫡幼子竟然是魏王的长子,母亲还是您说的郭将军,这关系太复杂了,您到底查清楚了没有?”
庞彪没好气道:“当然查清楚了,李老夫人是养母,魏王是养父,他的亲生父亲应该是承和太子,也只有承和太子的骨肉,才能让魏王不惜将嫡长子的身份给了他,让他光明正大做了皇家的嫡系。”
“而且,魏王早年间也曾暗示过我,郭家还有后人。”
庞嘉英道:“那咱们还继续瞒着嘉雯,当什么也不知道?”
庞彪没好气道:“瞒什么瞒,我们压根什么都不知道。装傻懂不懂,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三个大傻子!”
庞嘉英:“……”
庞嘉荣:“……”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家“三傻”?
晋王受不了冤枉气,带信让程贤妃找了个侍卫做替死鬼,西林被袭案如愿告一段落。
晋王和白若瑾都被放出来了,也许是一起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出来的时候,晋王对白若瑾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拿我们挡枪,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白若瑾道:“经过此事,皇上受惊,想必立太子之事也会提上日程了。”
晋王目光倏尔一冷,心里便闪过一道可疑的人影。
他冷嗤道:“白大人说得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经过此事,想必父皇心里也该有了决断。”
他们一同去向顺平帝谢恩,顺平帝没有理会晋王,只是对白若瑾道:“这两日楚王为你上蹿下跳的,朕将他禁足了,你去看看他。”
白若瑾领命,去了楚王的营帐。
赵衡在里面骂骂咧咧的,心情很不好。
不过看到白若瑾平安无事出来,他当即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我昨晚去看庞嘉雯,她伤得比较重,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
白若瑾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道:“皇上不想我到处走动,我先你这里沐浴更衣。”
赵衡让宫人们准备热水,自己则守着白若瑾说话。
他对白若瑾道:“我瞧着那个赵律不怀好意,你当心点。”
白若瑾擦身的手顿了顿,淡淡道:“我知道了。”
“其实……庞嘉雯……”
“哎……”
赵衡不知道怎么说。
白若瑾听他那叹气的声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替他道:“其实,她没有那么在乎我,你替我不值。”
赵衡见他说破,索性站起来道:“她救了我父皇,明明可以去替你求情的,但她没有。”
“若瑾,算了吧,表哥替你再挑个好的,一定挑最好的。”
白若瑾沉浸在浴桶中,想要热水驱散体内的寒意。
当他被热气包裹着,整个人却依旧下意识卷缩着,生怕有一寸肌肤被寒意侵蚀。
“什么是最好的?”
“自己喜欢的,才是最好的。”
“可是她不喜欢你!”赵衡不忿,心里满满都是怨气。
白若瑾道:“如果有一个人为你豁出性命,你还会爱上别人吗?”
赵衡轻哼道:“我会。为我豁出性命的人很多,我一个都不喜欢。”
白若瑾轻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把命给了她,她就算不能爱我,也是不能再爱别人的。”
赵衡紧张道:“你想要干什么?你不要做傻事啊!”
白若瑾摇了摇头:“我不会。”
赵衡狐疑道:“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白若瑾道:“我在肃州用命救过她,在她的心里,就算我不是她爱的人,她也无法真正摒弃我。”
“我现在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她认清自己的时机。”
“在此之前,无论是谁想打她的主意,他们都不可能会成功的。”
赵衡听得云里雾里的,愤懑道:“如果要我这样去爱一个人,或者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得到一个人,那我宁愿去死!”
话落,白若瑾望着他。低低笑道:“怪不得你选择做孤家寡人!”
赵衡:“……”??

诡异的是,庞嘉英和庞嘉荣就在边上看着,并未制止。
白若瑾的瞳孔紧缩了一下,面色如常地走到床边去。
他一去,庞嘉雯便有些不自在,喝药也急了些。
赵律就拿出手帕替她擦拭着嘴角,温柔道:“小心点,别掉在衣服上了。”
“我自己来吧!”庞嘉雯说,伸手去接。
一边肩膀痛,使不上力。
一边的手包得像个粽子一样。
赵律忽略她的动作,轻声道:“别闹了。”
语气亲昵,仿佛由来如此。
庞嘉雯心里瘆得慌,面色涨红。
赵律可真厉害,找他作戏都不用教,完全就是她想要的那种效果。
于是庞嘉雯硬着头皮继续喝了。
宽敞的衣袍下,白若瑾的手紧握成拳。
看到这一幕的赵衡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得那般云淡风轻,这才看一眼就受不了了。
白若瑾没有立场来做这个恶人,赵衡却迫不及待道:“堂兄,你堂堂一个王爷,做这些事情是不是不合适?”
说完,看了一眼庞家兄弟,示意他们接手。
可那两人不为所动,跟木头一样。
赵衡:“……”
赵律吹着汤药,淡淡道:“你一个情窦不开的臭小子懂什么?为心爱之人端汤送药,这是情趣。”
“咳咳……”
庞嘉雯被呛住了,咳得半死!
赵律见状,连忙放下碗准备帮她顺顺。
可他放下碗以后,见白若瑾已经伸手。于是他斜睨了一眼白若瑾,只见白若瑾也在看他。
并且目光冰冷,嘴角噙着一抹嘲讽。
赵律直接闭上眼睛,淡淡道:“白大人不是感染了风寒?这个时候应该多休息才是,可别过了病气给嘉雯。”
白若瑾呛声道:“小小病气,郡主定会安然无恙。到是在下听闻慎郡王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煞气深重,还是离郡主远一点的好?”
赵律闻言,睁开眼睛,直直地望着庞嘉雯道:“你怕我?”
他那眼神冷幽幽的,透着威慑,庞嘉雯哪里敢说,当即摇头。
可刚摇头,就感觉白若瑾拍的力气重了许多,让她感受到一股不可控的重力。
前有狼,后有虎。
庞嘉雯特别想知道,那些所谓的齐人之福到底是怎么享的??
幸亏那样的事情永远也落不到她身上,不然她宁愿孤独终老了。
庞嘉雯抬头看了一眼白若瑾,出声道:“你既然身体不适,那还是回去吧。”
白若瑾顺势收回手,淡淡道:“郡主身体抱恙,怎么还让闲杂人等在这里?”
庞嘉雯轻笑,上下扫了他一眼,漠然道:“你说得对,你们的确不该来。”
白若瑾瞳孔一缩,随即又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郡主这么快就变心了?”
庞嘉雯蹙着眉,不悦道:“干你何事?”
白若瑾深深地看了一眼庞嘉雯,说了一句:“他不像你看到这样温和无害,你见过我什么样子,他比我狠辣十倍百倍不止,你不要被他给骗了。”
庞嘉雯道:“那又如何?至少我很清楚,是他救了我。”
白若瑾质问道:“难道我没有救过你吗?”
庞嘉雯抬头望着他,嘲讽道:“你救过?”
白若瑾目光一暗,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这时赵衡不忿,正要冲上前去,被白若瑾一把拦住。
他看向庞嘉雯,那目光宛如利刃一般,声音冰冷道:“你是故意的。”
庞嘉雯也不否认,她对白若瑾道:“随便你怎么想?就像你自己说的,我已经不再对你抱有希望,既然已经没了希望,那我何必要委屈我自己呢?”
白若瑾眯乜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庞嘉雯。
他不开腔,帐篷内也没有人说话。
庞嘉雯无所畏惧地盯着他,知道他在隐忍。
白若瑾却在这时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噙着一抹冷意道:“我们走。”
“若瑾……”赵衡不忿,这也太便宜庞嘉雯了。
白若瑾紧紧地扣住赵衡,将他强行拖了出去。
帐篷里,有人松了口气,但却又像是泄气。
赵律端着药碗继续喂,仿佛刚刚的争执入不了他的眼。
庞嘉雯抬起头来,有气无力道:“让我大哥来吧。”
庞嘉英才刚刚动,赵律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嘴角还带着笑,然而目光却冷幽幽的,昭示着他的不悦。
庞嘉英把脚缩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与此同时,赵律对庞嘉雯道:“在我这里,没有用了就扔的道理。”
庞嘉雯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眯着眼,下颚微扬,仿佛心情很不错。
然而他那目光凌冽,一看就不是善类。
庞嘉雯一口含住汤勺,没骨气地道:“我喝,我全部喝完。”
喝完以后,赵律敲着瓷碗,莞尔道:“很好!”
庞嘉雯听着那一声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仿佛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慑力。
那种感觉就像是,赵律想敲打的不是碗,而是她。
西山之行算不得圆满,也让顺平帝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老了?
然而宁王希望的立储之事并未提上日程,反倒是让顺平帝迷恋上了养生,还特意问张朔要了些养生的方子。
临近年关,原本想出宫休息的张朔被迫滞留宫中,连想找个人对弈都找不到。
回到家中修养的庞嘉雯伤势渐好,与此同时,余公公传旨,让她准备参加除夕宫宴。
庞嘉雯接到圣旨的时候,问余公公道:“除了我还,还有谁去?”
余公公道:“除了郡主,还有宁王夫妇、晋王夫妇、楚王、康王、以及慎郡王。”
“这应该是皇家家宴,我怎么也在其中?”
余公公面不改色道:“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再说皇上也没有把郡主当外人。”
庞嘉雯借口说肩膀疼,但庞彪一看女儿的神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道:“公公放心,嘉雯会如约赴宴的。”
余公公颔首,很快便带着宫人们走了。
庞嘉雯看向她爹,无奈道:“这不可能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庞彪点头道:“爹知道。”
庞嘉雯当即无语,猜测道:“又是因为慎郡王对不对?”
庞彪道:“有他在,爹能放心一点。”
“他就那么重要?”
庞彪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轻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但庞嘉雯知道,那个人对她父亲而言,就是很重要。

庞嘉雯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徐夫人想为她精心装扮。
本来要选一套红色绸缎绣牡丹的对襟大衫,最后庞嘉雯不肯穿,就换成了浅绿色的交领袄裙。
如意给她梳了流云髻,戴了珍珠步摇,金镶玉兰花的簪子,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绒花,耳朵上坠着莲米大小的珍珠耳环。
临出门时,她自作主张披了一件橘色织锦缎的斗篷,把她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将精心穿戴的衣服首饰都遮住了,唯独那张小脸在风雪中鲜活红润,宛如一朵俏生生的海棠花。
庞嘉雯出门时,还以为自己要坐马车去呢。
结果发现是赵律来接她,她回头去看,只见父兄站在台阶上,一脸欣慰地道:“别耽搁了,快走吧!”
庞嘉雯:“……”??
上车以后,庞嘉雯端详着赵律。
今天他穿了一套深蓝色的直裾,外面罩了一件朱樱色的对襟大氅,对襟上绣着暗红色的竹节纹,看起来特别鲜亮,有那么点过年的喜庆感了。
就是他依旧带着冷冰冰的面具,额边的两缕墨发随意垂落,显得他有些散漫不羁,好像不是要去赴宴,到像是要去郊游。
“你若是不想入宫,不如跟我回府如何?”
庞嘉雯闻言,闭上眼睛小憩道:“我没有你那个胆子。”
赵律轻笑:“你既然不想入宫,那为什么不拒绝呢?”
庞嘉雯侧了侧身,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淡淡道:“你去问我亲爹。”
都强调是亲爹了,那必然是不可违抗。
赵律真没有想到,主动帮他的人竟然是庞彪,这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本以为,就算得到庞嘉雯的心,庞彪那一关他也是要扯下脸皮跪着乞求的。谁料亲生父母人缘太好,连庞彪都忍不住暗中出手相助。
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入了宫就不能继续坐车了,赵律和庞嘉雯只能步行。
远远的,两个人并肩而行。忽略赵律脸上的面具,一个长身玉立,矜贵不俗。
一个灼灼明艳,眉目宛然。
崇明殿外,顺平帝和余公公站在九龙台阶之上,远远看着那两个人并肩走来。
真真是一对璧人啊……
余公公心想,却是连忙收回目光。
顺平帝眯了眯眼,不悦道:“今日没有人出宫去接丹阳吗?”
余公公小声回禀道:“康王和楚王一早就进宫了,晋王和宁王也携王妃入宫请安,并未得空。”
“哼!”
顺平帝忍不住冷笑,什么叫并未得空?不过是不以为意罢了。
也对,现在的庞彪如同收起利爪的老虎,他们懂什么呢?
“你带郡主先去贵妃那里,就说朕找慎郡王有事相商。”
余公公应声,小跑而去。
没过多久,赵律便和庞嘉雯分开了。
临行前,庞嘉雯转头看了一眼赵律,似乎有些不放心。
这一幕被顺平帝看见了,只见他神情倏尔间冷了下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凌冽之气。
成阳公主在江贵妃宫里,看到庞嘉雯来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在江贵妃忙于宫宴的琐事时,她却主动过来找庞嘉雯说话。
“我听我四哥说了,你变心了。”
一张娇俏欺人的小脸,满身珠翠,华服耀眼。被宠得不知人心嫌恶的小公主,喜欢和不喜欢之间,泾渭分明。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
可现在想来,却仿佛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梦里她曾追寻的那些美好事物,至死都不曾得到过。
庞嘉雯对成阳公主道:“是的,很早就变心了。”
成阳公主不忿,冷凝道:“你怎么能这样?”
庞嘉雯道:“你能控制你不喜欢他吗?”
成阳公主不说话,很愤懑地看着她。
庞嘉雯转身,准备出去走走。
成阳公主抓住她的手,低低地道:“如果我不喜欢他了,你能不能……”
庞嘉雯拂开她的手,坚定道:“不能!”
成阳公主爆喝:“为什么?”
庞嘉雯直视着她喷火的双目道:“因为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成阳公主突然泄气,很难过地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庞嘉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不想跟成阳公主争辩,这样的对话没有任何意义。
冰雪未散,御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
暮色黄昏,天边的残阳红黄参半,像极了红色的宫墙和黄色的琉璃瓦,也如这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皇宫盛宴。
可惜……这些于她而言,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庞嘉雯站在六角亭外,身边有着积雪压弯的枝头,有耸立的松柏,还有远处并未有人践踏过的雪景。
她静静地伫立着,渐渐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顺平帝和赵律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到她了,一身橘色的斗篷实在显眼,头上的牡丹绒花也好似红梅一般点缀在雪景中。
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俯览着周围的景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冷的傲气,仿佛这满宫的景色,御花园中的亭台楼阁,这尚未溶化雪色冰霜,都只是她的陪衬罢了。
而她置身在这座华丽的皇宫中,毅然没有一丝留恋,仿佛就像天边的那抹红云,在黄昏时尽情绽放,在天黑时又悄然散尽。
顺平帝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呼吸微滞的声音,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紧缩着,心里有一道声音张牙舞爪般地叫唤,仿佛血脉之中有头野兽苏醒了,正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出他的体内。
那些埋藏在他心里的深深遗憾,突然一下子被翻了出来,仿佛将要以另外一种方式获得圆满。
如果……能留下她,留下这一抹倩影,记忆中的那些痛苦是不是也会跟着消散……
顺平帝藏在龙袍里的手紧紧攥着,那双深色的瞳孔里闪耀着明晃晃的贪恋。
然而他不知的是,早在他气息微顿时,赵律眼中就已满是杀意。
毁掉一个太子还不足以让顺平帝警醒。
看来他的确不需要手下留情,而是应该乘胜追击,让顺平帝醒醒脑子。
庞嘉雯对这些都一无所觉,只是在顺平帝和赵律走近时,听见脚步声的她慢慢转过身来。
赵律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嘴角却显得十分僵硬,目光里也蕴藏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就好像是有什么脾气发不出来,憋得他难受。
庞嘉雯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顺平帝,以为是他给赵律气受了。
谁知道她的目光刚刚扫过去,却见赵律朝她大步走来。他高大的身躯轻而易举就挡住了她的目光,然而他那犀利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怎么了呢?
庞嘉雯突然感觉一股冷冽的气势瞬间席卷而来,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心也跟着慌了起来。

庞嘉雯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律就将她那斗篷给她盖上,直接连眼睛也盖住了。
“快捂着,别冻坏了。”
赵律说,伸手挽住了庞嘉雯。
庞嘉雯刚掀开斗篷,正想弄清楚赵律在搞什么鬼?
谁知道她抬眸就看见顺平帝阴翳的眼神,那目光死死地锁在她和赵律挽住的手上,嘴角浮现一丝似有若无的狞笑。
与此同时,赵律握住她的手暗暗用力,像是在无声传达什么?
庞嘉雯不敢轻举妄动,就屈膝向顺平帝行了个礼。
顺平帝盯着赵律,不悦道:“慎郡王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放开丹阳。”
赵律握住庞嘉雯的手炫了炫,张狂道:“皇上也知道我入京是为了选妃,如今我已经选中了。”
“丹阳郡主仙姿佚貌,端庄有礼,正是我选定的郡王妃。”
顺平帝的脸黑得像锅底,冷怒道:“丹阳又不是一般的闺秀,岂能是你说选中就选中的,就算朕同意,那还要看庞大将军愿不愿意将女儿下嫁给你。”
赵律紧握着庞嘉雯的手道:“既然皇上同意,那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去办,就不牢皇上费心了。”
顺平帝怒不可遏,又转头看向庞嘉雯,冷戾道:“丹阳,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要嫁给慎郡王?”
“你要想好了,慎郡王的封地在大理,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一旦嫁过去,终生再难回京。”
赵律嗤笑:“皇上何必吓唬嘉雯,大理是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不错,但倘若我愿意为她不做这个郡王了,不知道这京城我可待得?”
顺平帝先是大惊,随即又忍不住怒斥道:“为了能够娶到丹阳,慎郡王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可见真的是不择手段。”
“丹阳,你跟朕走,有朕在,绝不会让人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顺平帝的愤怒显而易见,庞嘉雯迟疑着,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可赵律握住她的手一再用力,不知是警告还是暗示,总之,也显得有些急迫。
庞嘉雯在心里权衡着,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赵律。
她对顺平帝道:“多谢皇上关心……不过,丹阳也喜欢慎郡王。”
赵律的手一下子松了许多,好像他坚持这么久就是在等庞嘉雯这句话。
顺平帝见他们郎情妾意,心里恼恨极了,可又想到庞嘉雯涉世未深,也许是被赵律给骗了。
他当即问道:“是因为顺郡王在西山救了你?”
庞嘉雯正在想,她总不能平白无故喜欢上赵律吧?
顺平帝此话一出口,她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顺平帝龙袍下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咔咔作响。
天子一怒,龙威大慑,庞嘉雯有点害怕。
赵律改为圈着她的身体,将她半拥在怀。他抬头对上盛怒的顺平帝,冷淡道:“皇上不肯赐婚也没有关系,我自会请人去庞家提亲,无论如何,我都娶定她了。”
庞嘉雯微微侧着头看他,见他说得万分笃定,气势浑然天成,仿佛根本不惧天子之怒。
他的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庞嘉雯懵懵地想,却是一个劲地装傻子,好像已经被赵律骗到手一样。
顺平帝气到胸口疼,眼眸赤红一片,咆哮道:“滚!你们给朕滚出宫去!”
赵律半点也没有耽搁,拉着庞嘉雯就走。
庞嘉雯踉踉跄跄地跟着,在经过顺平帝身边的那一刻,她清晰地看见顺平帝额头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而且紧握成拳的手也轻颤着,一看就已经快要气疯了。
最可怕的,他那森冷的目光锐利极了,恨不得从赵律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庞嘉雯看得心惊肉跳的,下意识握紧了赵律的手。
两个人朝宫门处走去,一路上赵律都坚定地往前。
待走远些,庞嘉雯刚想转身看看,赵律便突然加重力道,捏得她五指生疼。
“别回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庞嘉雯小声地问,这气氛也太诡异了。
怎么突然间就谈婚论嫁了呢?
若说做戏,这戏是不是也太足了点?
赵律望着前方的宫门,一把将庞嘉雯拉近,几乎是靠在他的身上。
庞嘉雯想挣扎时,他低语道:“你如果不想被他纳为后宫嫔妃的话,那你现在就抱紧我。”
庞嘉雯:“……”??
“什么?”
“为妃??”
“我没有听错吧?”
庞嘉雯瞠目结舌,伸手死死地抓住赵律。
天呐,这是什么惊恐言论,吓死她了。
赵律斜睨了她一眼,见她吓得不行,轻嗤道:“现在知道怕了,让你一个人满皇宫乱逛,乖乖待在贵妃宫里不好吗?”
庞嘉雯语塞!
她要怎么说,她是因为成阳公主才出来的,在贵妃的宫里,她总不能跟人家的女儿吵架吧?
那样像什么样子?
“哎……”庞嘉雯长长一叹!
“他是有病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赵律说,伸手扶着她的腰,让她把腰杆给挺直了。
庞嘉雯有点腿软,刚走两步就险些摔到。
赵律索性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揽在怀里。
庞嘉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抓住他的衣襟道:“你这样会不会太嚣张了?”
赵律轻笑,将她搂得更紧了,压下的额头险些贴在她的面颊上,被她给躲开以后,嗅着她的一缕发香道:“是有一点,不过我们越是情投意合,他越是暴跳如雷。”
“再有什么想法,也得掂量掂量了。”
话落,庞嘉雯主动揽住他的脖子,看起来亲密无间。
紧张的氛围中,庞嘉雯嗅到他衣服上的熏香味,那味道特别熟悉,好像是兰远香。
庞嘉雯深怕自己闻错了,还请轻轻拉开他的衣襟,埋首其中。
赵律只感觉一股灼热气息喷来,让他四肢百骸都有些颤动,抱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他那喉结滚动着,压低声音道:“就算你很想,也不用这么急……”
庞嘉雯沉浸在香味中,根本没有品出他话里的意思。而是在扬起头时,表情奇怪地说了一句:“你也用这个香?”
赵律面色一紧,然而带着面具也看不出来。
他若无其事地问道:“也?”
“这兰远香市面上极是少见,除了我还有谁用过?”

第346章 不是他
庞嘉雯觉得自己不会闻错的,这就是兰远香,是江怀喜欢用来熏衣服的香料,她在成国公府的时候听周夫人说起过。
而兰远香,诚如赵律所说,市面上极是少见。
“你有没有拜过什么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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