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堂里,女客们都散了,李老夫人也累得蔫蔫的不想动弹。
庞嘉雯扶着她老人家去内室换衣服,洪嬷嬷和袁嬷嬷招呼下人们打扫厅堂,重新换了摆放的鲜花和熏香。
白若瑾和赵律来的时候,着实吓了洪嬷嬷一跳。她连忙往内室去请李老夫人。
此时的李老夫人坐在梳妆镜前,庞嘉雯正帮她老人家重新挽发,把那些繁重的金簪宝钗都取了,换了一根碧玉簪子,鬓边用了两把玛瑙篦子固着发。
李老夫人从镜子里看到洪嬷嬷的身影,猜测有客人来了,这个时候还能惊动洪嬷嬷的,想必也只有赵律了。
“谁来了?”
“是慎郡王和表少爷……”
李老夫人瞳孔一紧,转头看着洪嬷嬷。
洪嬷嬷连忙道:“一起来的,正在敞厅里喝茶。”
李老夫人站起来,看向庞嘉雯道:“你就在这歇着吧,不用跟着伺候我了。”
庞嘉雯看着她老人家紧张的面容,笑着说了一句:“您放心吧,我这就出去转转,不会让您为难的。”
说完,绕从后面的小门去找江绾说话。
翌日,晋王在成国公府吃醉调戏小丫鬟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有人说晋王德行不当,不应作为储君之选。
也有人说,成国公府都没有追究,想必是故意送个丫鬟拉拢晋王。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之际,那个被晋王带回府的丫鬟却已经没了气息。
下人去回禀程蓉时,她淡淡道:“赏口薄棺,葬了吧!”
晋王偷鸡不成蚀把米,闹了满城的笑话,这在程蓉的意料之中。
但慎郡王赵律竟然掺和进来,这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更让她觉得惊奇的是,很快有人给她送了一封密信。
信中道出,前太子虽然死于皇上之手,但幕后真凶实为赵律。
程蓉揉烂信纸,将它燃尽以后道:“下次再有这样的密信,及时来禀报我。”
待下人离去后,程蓉眸色暗沉。
冬月十二日,庞嘉英大婚。
这是庞家回京后办的第一场喜事,办得格外隆重。但因为久居边关,与许多官员都没有来往,便只准备了五十桌席面。
谁知道接亲的人还没有回来,客人就已经落坐八十桌了。
徐夫人忙得脚不沾地,还好周夫人提前过来帮忙,知道以后从成国公府调了大半的仆人过去,连包了三家酒楼的厨子,这才顺利解决。
庞嘉雯的新嫂嫂是个很和气的人,进门后并没有闹什么矛盾。不过李老夫人以徐夫人要教儿媳管家为由,还是把庞嘉雯接走了。
回到成国公府,赵律和白若瑾隔山差五就去陪李老夫人坐一坐,偶尔晚了就在定安堂用膳,一来二去,庞嘉雯对赵律也熟了。
虽说是熟悉了,但也没有什么话说。
到是白若瑾,最近安静得像变了个人。
他越是这样,庞嘉雯越是不安,因为压根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腊八节过后,京城下了厚厚的一场雪。皇上心血来潮,要去冬猎。
反正都到年底了,官府也要封印,便没有人扫了皇上的兴致。
庞嘉雯是临行前才接到圣旨的,就像是顺平帝快动身了才想起她。
但其实不是,顺平帝见庞嘉雯久居成国公府,赵律又行踪诡异,不知道是想混淆视听,还是真的看上了庞嘉雯。
他心里着急,又见白若瑾时不时过去小坐,好像丝毫不惧赵律的威慑。可偏偏他最看好的儿子无动于衷,这让他十分愤懑。
此次冬猎,因为积雪未化,随行的女眷并不多。
除了江贵妃、程贤妃,便只有庞嘉雯,连晋王妃都未能随行。
临行前,李老夫人为她披上一件玄色的披风,抱着她轻声叮嘱道:“如果遇到危险,可以信任赵律。”
庞嘉雯诧异地望着李老夫人,见她老人家笑了笑,鼓励地道:“去吧,好好撒回野,让他们知道,皇家不是什么姑娘都稀罕嫁的。”
庞嘉雯拢着披风,浅浅一笑,心想原来她老人家什么都知道。
庞嘉雯原本是骑马跟着她大哥二哥一道的,谁知中途她被江贵妃叫到车上去。
这一去,发现车上不止有江贵妃,还有白若瑾。
他穿着青圭色的圆领袍,束着发,肩上披着一件狐裘披风。
庞嘉雯上车的时候,他正斜斜地靠在车窗边上,手里抱着一个暖炉。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抬头去看江贵妃。
江贵妃便轻哼道:“是我叫她来的。”
庞嘉雯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乖乖地坐在江贵妃的身边。
马车走得慢,或许是赶车的太监知道贵人受不得颠簸。
白若瑾把暖炉递给庞嘉雯的时候,庞嘉雯碰到他的手指很冰凉,她突然想起,前世的白若瑾其实是很怕冷的。
她之前见白若瑾那般温和,还怀疑是不是她的澄澄回来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前世她陪着白若瑾的那些年,冬天都没见他怎么出门。很显然他这次跟着出来冬猎,多半是因为她。
此时的庞嘉雯还不知道,顺平帝之所以要举办这场冬猎,也是因为她。
如果她知道,估计宁愿自己感染一场风寒,好好躺着等着过年了。
将暖炉塞回去,庞嘉雯道:“我不冷,你捂吧。”
说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
白若瑾握着手炉,目光时不时瞥向车窗外,安静得像个病西施。
庞嘉雯则拿披风枕着,都准备要睡觉了。
江贵妃嘴角微抽,踢了庞嘉雯一脚。
受到震动的庞嘉雯直起身来,奇怪地看着江贵妃道:“娘娘,我压着您的脚了吗?”
江贵妃没好气道:“睡什么睡,不许睡!”
庞嘉雯:“……”?
白若瑾转头,唇瓣才刚动,江贵妃就吼他:“闭嘴!”
白若瑾:“……”
想不到白若瑾也会在这里吃瘪,庞嘉雯抿了抿唇,低头忍笑。
江贵妃盯着她的头顶,轻哼道:“你知道皇上这场冬猎是为谁办的吗?”
庞嘉雯问道:“谁啊?”
话落,她心里一凛,眸色微变。
江贵妃见她猜到了,便冷笑道:“你也不蠢,怎么看不出皇上对将门之女的执念呢?”
庞嘉雯头疼道:“晋王不是已经娶了一个将门女做王妃了吗?”
“难不成这天下出自将门的姑娘,都要嫁进皇家才算了了皇上的心愿?”
江贵妃直言道:“程蓉怎么跟你比?她自幼身体不好,病恹恹地养到十八岁,幸得张朔医治才能顺利嫁给晋王。可就算如此,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诞下皇家子嗣呢。”
“你父亲出身算不上好,可他运气好,是我舅舅骠骑大将军亲自教出来的嫡传弟子,与李家的子嗣并没有什么两样。”
“你大概不知,皇上喜欢的那位女将军很是喜欢你的父亲,从前一直说要认你父亲做弟弟,是你父亲怕差了辈分,不肯答应。可就算如此,也拦不住她喜欢带你父亲四处惩奸除恶。”
“那个时候的皇上,只是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并不像如今这般高高在上。但那时的女将军却宛如大燕明珠,无数人拥护,爱慕者更如过江之鲫。”
“可就是这样一位女将军,最后选择的爱人竟然是一位不受宠也没有什么建树的皇子,可想而知,有多少人心中不忿。”
“但也因为这份喜欢,让皇上至今念念不忘,觉得未能娶到那位女将军,心中一直有愧。”
“而现在,他将这份愧疚延续到了你的身上。”
庞嘉雯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早已肯定,江贵妃口中说的那位女将军便是曾经的大燕第一女将,郭惠。
她是肃公之女,出身高贵。上有四位骁勇善战的亲哥哥,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父母兄长十分宠爱。
可是后来父兄全部战死,她也失踪了。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提起她了,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都已经明白,曾经叱咤风云的大燕第一女将,其实早已经不在人世。
庞嘉雯问道:“是因为我出自庞家,与老夫人关系亲厚,还是因为我上过战场,让皇上看见了女将军的影子?”
江贵妃道:“都有!”
她说着,又突兀地笑道:“你应该庆幸自己晚生二十年,否则当年入宫当贵妃的,或许就是你了。”
庞嘉雯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江贵妃却道:“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谁让我有些像那位女将军呢。”
庞嘉雯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她看向白若瑾,觉得江贵妃也挺难的。
但她骨子里还是很像李老夫人,无论是对皇家的权势还是感情,都很是不屑。
白若瑾道:“我幼时听我娘说起过,说是姨母的脾气有些像,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下一瞬,白若瑾的肩膀被抽了一巴掌,声音响彻在耳边。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默默蹲下,内心对白若瑾表示同情。
再然后,江贵妃出去骑马,把马车让给了他们两个。
她一走,庞嘉雯便坐回位置上去。
白若瑾拿了靠枕给她,出声道:“睡吧,一会到了我叫你。”
庞嘉雯道:“我哪里还睡得着啊!”
江贵妃刚刚说的那些话吓到她了。
皇上怎么还会把自己的遗憾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他娶不到的女将军,他的儿子就必须要娶到?
再说了,她怎么跟郭惠将军比啊?
她配吗?
真的是……
怪不得李老夫人那么厌恶皇上,原来是在替自己的表妹不值!
庞嘉雯眼眸微动,抬头看向白若瑾道:“你知道金合欢花吗?”
白若瑾诧异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庞嘉雯道:“就是成国公府种的那棵,你知道有什么来历吗?”
成国公府种的那棵,是在江怀的院子里。
白若瑾心里一禀,还以为庞嘉雯要猜出江怀的身份了,吓得眸色惊变。
他摇了摇头,稳住心神道:“那棵树的树龄有些长了,看起来像是移栽的,就算有什么来历,过了很多年,应该也没有人知道了。”
庞嘉雯闻言,猜测道:“那会不会是郭将军喜欢的花呢?姑祖母因为缅怀,所以才叫人移栽的?”
“可为什么要种在……”
“别想了!”
“你看你,都出汗了!”
白若瑾突然出声打岔,语气有些急。
庞嘉雯觉得白若瑾的神态不对,蹙了蹙眉,继续深想。
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到关键之处时,赵衡突然探了个头进来,戏谑地望着他们两个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不坐近一点?”
庞嘉雯朝白若瑾看过去,他们中间隔着很宽敞的距离,都足够赵衡挤进来了。
可赵衡并没有动,只是露出个脑袋,富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两个。
马车颠簸的时候,好像有人从外面踹了他一脚,然后他就滚进来了。
下一瞬,赵衡爬起来往外看,想去骂人来着。
结果刚探头出去又委委屈屈地缩回来,不知道看见了谁?
庞嘉雯也准备看看,被赵衡按住了车帘,愤懑道:“别看了,是我父皇!”
庞嘉雯:“……”?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尴尬的气氛。
诡异的是,赵衡就坐在他们中间,时不时冷笑一声。
庞嘉雯想睡一会,往哪边靠都不合适。
就在她暗暗压制困意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一下。
她还以为到了,探头去看。
下一瞬,赵律掀帘进来,两个人的脑袋险些撞在一起。
庞嘉雯感觉有人拽她一下,她回头看才知道是白若瑾。
此时赵律已经自然而然地坐在庞嘉雯的旁边,并道:“外面冷,我进来暖和暖和。”
白若瑾道:“传闻王爷寒冬腊月在外征战,可以几天几夜不归,怎么会怕冷呢?”
赵律道:“那都是传言,并不可信。实际上南疆暖和,所以我对京城的气候真不习惯。”
白若瑾嘴角微抽,是在难以想象一个人可以厚脸皮到这个地步,谎话张口就来,还说得煞有其事。
原来他以前看到的江怀,都只是片面的江怀。
真正的江怀,恶劣得让人刮目相看。
庞嘉雯想起临行前李老夫人对她的叮嘱,对于赵律的到来并不是很反感,她道:“王爷在南疆的时候冬猎过吗?”
赵律点了点头:“以前南疆下雪的时候经常去。”
庞嘉雯问道:“是先在雪地中找到猎物的脚印,然后跟着追踪吗?”
赵律轻笑道:“大部分如此。”
庞嘉雯闻言,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积雪,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赵衡觉得白若瑾不喜欢赵律,其实他也不太喜欢。
他觉得赵律的攻击性太强了,身上都是那种暗沉沉的煞气,并不好招惹,也猜不出对方在想些什么?
他道:“堂兄既然怕冷,今天就应该在府中好好歇息才是。”
赵律伸了个懒腰,手指从庞嘉雯的肩上划过,很快引来庞嘉雯的注意力。就在庞嘉雯准备挪过去挨着白若瑾一点,他却在这时出声道:“我也想啊,受人之托,来做监工的。”
庞嘉雯愕然,心里一惊,以为他是受李老夫人的嘱托来的。
与此同时,白若瑾冷笑道:“不要脸!”
赵律放下手,冷幽幽地道:“白大人是在说我?”
赵衡连忙道:“不是不是,他是在说我!”
白若瑾转头看了一眼赵衡,觉得他可真能接话。
赵衡则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未免他坐在赵律的对面继续呛声,还主动和他换了位置。
如此一来,庞嘉雯就坐在白若瑾和赵律的中间了。
往左边靠,慎郡王,人称鬼面阎罗,杀人不眨眼。
往右边靠,白若瑾,手指时不时捏一捏,总感觉想掐她。
夹在中间的庞嘉雯:“……”!!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前世并没有造什么孽,但眼下的情况又诡异地给她一种压迫感。
就好像这两个男人就是来收拾她的一样!
真是的,一个都惹不起!
然后……庞嘉雯就专心地盯着赵衡看!
没错,既然两边都不能看,那还不如直视前方。
她一看,赵律和白若瑾也跟着她看。
可怜的赵衡,突然间被三双眼睛盯着,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个……要不我下去?”
赵律勾了勾唇,讥讽道:“前脚下去,后脚又被踢上来?”
赵衡:“……”!
白若瑾撇开眼,淡淡道:“不用了,你睡会吧!”
赵衡翻了个白眼,就这种情况下他能睡着,那他就是猪!
事实证明,他不当猪,有人当猪!
庞嘉雯那头猪,竟然看他都能看睡着!
赵衡服了!
他真正感觉到,不管他的皇帝老爹怎么努力,他都是不可能和庞嘉雯擦出火花的。
一个看他都能把自己看睡着的女人,他娶回去干什么?
每晚助她入眠吗?
愤懑的赵衡捏了捏拳,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然而就是这轻微的声音,也引来赵律和白若瑾不满的目光。
下意识收敛的他靠着车壁,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他们才妥协的,他顶多承认自己是因为怜香惜玉,不想吵醒庞嘉雯。
然而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对面那边,好戏正在上演。
庞嘉雯的额头往左边倒,白若瑾就轻轻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往右边靠。
但赵律怎么会让他得逞,两个人就这样你扯一会,我扯一会,最后庞嘉雯就像是被钉在车壁上,直直地仰着头睡。
目睹这一切的赵衡开始心疼庞嘉雯,天呐,她虽然命犯桃花,却没有一妻多夫的命啊!
瞧瞧,这两个人的占有欲不相上下,他都想为庞嘉雯咬一咬手绢,矫揉造作地哭一场了。
可怜这头猪,睡得还很香,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上山的时候,有一处十分颠簸。
庞嘉雯只觉得身体往前一倾,巨大的摇晃感让她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在她的面前,赵衡正准备伸手来接住她。不过快要碰到她的时候,他的身体被赵律和白若瑾一左一右地抵触着,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被一左一右地架着,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押解的女囚犯呢。
眨了眨眼,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以后,庞嘉雯坐直身体,淡淡道:“你们可以放开了吗?”
话落,两只爪子默默地收了回去。
赵衡也坐直了身体,目光冷幽幽的,唇瓣微勾,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那眼神,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庞嘉雯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她没有流口水啊,莫不是赵衡看到她的睡颜,被丑到了?
庞嘉雯又摸了摸脸,光滑如玉,细腻柔嫩,应该不丑才对。
她忍不住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话落,另外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去。
受不了的赵衡冷嗤道:“我哪有什么表情?”
庞嘉雯实话实说道:“我对不起你的表情!”
与此同时,马车里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嗤笑声。
赵衡:“……”
他这是被赤裸裸地“羞辱”了吗?
刚刚抵达西山,庞彪就把女儿叫过去叮嘱。
“见机行事,如果实在觉得烦了,那你就提前回去,皇上那里我会去交代。”
庞嘉雯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就当是出来散散心,有爹爹陪着,女儿不怕。”
庞彪笑着,给了她一把防身的匕首。
“青霜剑你不愿意用爹也没有给你带,这把匕首是爹专门找人为你打造的,带着防身。”
匕首十分锋利,鞘的外层做了软皮套,并不显眼。
庞嘉雯将它别在腰间,衣服一遮就看不见了。
第一夜,除了几位王爷按耐不住在猎场转了一圈,打了两只野鸡,其他人都原地待命。
第二天一早,顺平帝让他们分成三队,庞彪为主的老将们一队,先行入北林。庞嘉英为主的少将们入东林。几位王爷和白若瑾等世家公子入西林。
日落西山前必须回来,猎物最多队伍为胜。
队伍都分配好了,顺平帝好心情地问庞嘉雯:“丹阳,你想跟哪一队啊?”
瞬间,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庞嘉雯的身上。
庞嘉雯朝她爹走过去,准备跟她老爹一队。
结果她脚步才动,顺平帝便道:“朕看丹阳就去宁王那一队吧。”
说完,直接对宁王和赵律道:“你们两个居长,要好好照顾丹阳。”
宁王拱手,连忙让出一个位置。
赵律也往后退了退,示意庞嘉雯走到他的面前来。
庞嘉雯觉得呼吸微滞,有些紧张地朝她爹看过去。
庞彪见状,直接道:“丹阳,你先过来,爹爹把弓箭给你。”
顺平帝见状,出声道:“你那副弓箭太重了,不适合丹阳。”
说着,吩咐余公公去取了一副轻巧的弓箭来。
与此同时,庞嘉雯已经走到她爹的身边了。
庞彪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别落单,如果害怕就跟着赵律。”
这是第二个她最信任最信任的人告诉她,可以依靠赵律。
赵律除了是魏王长子,难不成还有别的身份?
庞嘉雯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怔怔地朝她爹看过去。
可她爹只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即便道:“去吧,爹爹相信你。”
大部队一入林间,顿时惊起无数飞禽走兽的声音。
宁王回头叮嘱庞嘉雯道:“丹阳初次入林,喜欢什么,我让人去给你打回来。”
宁王眉眸和煦,像个温柔的兄长。
庞嘉雯连忙道:“王爷不用管我,我不会肆意追逐猎物,我会好好跟着大部队的。”
白若瑾和赵衡打马上前,一左一右地护着庞嘉雯。
赵衡道:“大哥是队长,理应带着大家多打点猎物。至于丹阳,交给我和若瑾照顾吧。”
宁王看了看他们三人,笑着道:“也好。”
随后宁王对赵律道:“堂兄,那我们走吧!”
赵律回头看了一眼庞嘉雯,刚好看见她惊讶地眼神,他心里微微不适,当即策马与宁王往里去。
眼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于林间,庞嘉雯道:“慎郡王比宁王还大吗?”
赵衡点头,认真道:“大一岁。”
“那他比魏王世子大多少?”
“十岁吧!”
“其实……”
“什么?”庞嘉雯赶着马靠过去,想知道得更清楚。
白若瑾却突然挥动着鞭子,低吼一声“驾!”
三匹马都跑动起来,后面的话赵衡便没有能说出来。他转头愤愤地瞪了一眼白若瑾:“过河拆桥!”
他说完,懒得理会他们两个,往前去了。
晋王和康王的马匹又冲了上来,庞嘉雯只好跟着往前。
没过一会,她听见晋王在后面道:“白大人怎么如此恬不知耻,丹阳郡主已经和你解除婚约了,你却到哪儿都想跟着郡主。”
“怎么,白家的门庭换了吗?不是书香世家,而是无耻世家了?”
一旁有些世家公子跟着取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庞嘉雯听到。
她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白若瑾不轻不重地反击道:“王爷身边已有贤妻,却仍然执着于郡主的归宿,不知是否管得太宽?”
晋王闻言,冷笑道:“我贵为亲王,身边还有侧妃位置可入皇家玉蝶,你凭什么跟我争?”
白若瑾轻慢道:“跟王爷争?王爷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放肆!”
晋王挥动着长鞭,已然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庞嘉雯调转马头折返,冷冷道:“两位是当我死了吗?”
晋王捏住鞭子,忍着怒气道:“丹阳,是他无耻,从京城到西山一直都跟着你。”
庞嘉雯道:“他跟他的,关王爷何事?”
晋王愤然:“我是为了你好,你和他都已经退亲了,他此举分明是想纠缠不清。”
庞嘉雯道:“丹阳先行谢过王爷关心,不过这件事还是交由丹阳自己解决。”
庞嘉雯说完,看向白若瑾道:“既然已经出来了,敢不敢比一场?”
白若瑾勾了勾嘴角:“比什么?”
“打猎!”
庞嘉雯说完,策马往前去。
白若瑾知道她是来解困的,当即便扬鞭跟上,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晋王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夹紧马肚子,目光阴翳。
密林中,周围一片寂静。
庞嘉雯从马背上下来,看着跟来的白若瑾道:“白白跟着跑一圈,还被晋王那种人奚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白若瑾也下马歇息,轻笑道:“我以为你划清界限以后就不肯理我了。”
庞嘉雯无奈道:“你说这些话有意思吗?”
白若瑾道:“当然有意思,从前你舍不得了断,总还抱有一线希望能够等到他。但现在你看到我,不会特意在我身上找寻他的影子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庞嘉雯狐疑地盯着他,冷冷道:“你不会觉得你还有希望吧?”
话落,白若瑾直接轻笑出声:“为什么没有?”
庞嘉雯骇然,惊恐道:“疯子!”
她说完,改变了要停下的想法,立即上马就走。
白若瑾也不急着追,而是在她的身后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我说的是,在你彻彻底底离开我的身边后……”
庞嘉雯回头,只见白若瑾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柔和得像一阵风,里面蕴含着无数的坚定与柔情。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竟让他有如此大的改变?
庞嘉雯的心沉了下去,她不想知道。
最好,也永远不要知道。
大部队入林以后,顺平帝在营地跑了两圈,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勒住缰绳,低头问跟过来的余公公道:“要不朕跟去看看?”
余公公看了看营地周围的护卫,压低声音道:“皇上这一走,营地会不会就不安全了。”
意思是,估计要带走大批护卫。
顺平帝年轻时也是个大杀四方的人物,当即道:“带几个近身侍卫就可以了,剩下的照旧留在营地。”
“我们去西林,那几个兔崽子一定走不远,不用怕。”
“可是……”余公公还是担心。
顺平帝不悦道:“什么可是,朕来西山是临时起意,谁还能蓄谋刺杀不成?”
余公公想了想,只好妥协道:“那老奴去跟两位娘娘说一声。”
顺平帝调转马头,朝西林的方向走,淡淡道:“去吧,不过告诉程贤妃就行。”
江贵妃心疼白若瑾比心疼楚王还多,顺平帝不高兴了。
他知道白若瑾自幼可怜,但再怎么可怜,退亲了就是退亲了,怎么还去撮合呢?
要撮合也是撮合自己儿子,他觉得在这件事上江贵妃拧不清。
余公公去了程贤妃的营帐里,如实禀报。
程贤妃撩开营帐,看到顺平帝都快入林了,当即冷哼道:“皇上心血来潮,本宫能说什么?余公公快跟去保护吧,可别让皇上出了什么事?”
余公公陪着笑脸,很快退出去。
看到他们一行人入林的身影,程贤妃捏了捏拳,满心愤然。
皇上心里眼里都是楚王,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封楚王做太子了。可偏巧他又忌讳江家的势力,根本不会封楚王做太子。如此境况下,明明晋王才是最适合当太子的人选,皇上却迟迟不下决定,真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入林之后,顺平帝顺着马踏过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