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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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信讥讽地笑道:“你以为我会信?”
庞嘉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信?你现在还活着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拓跋信阴鸷道:“你父亲不过是想用我的血来祭战旗罢了,你告诉他,待我的血洒在大燕的战旗上,必将诅咒大燕就此灭国,永远沦为鞑靼的奴隶。”
“啪!”
庞嘉雯狠狠甩了拓跋信一个耳光。
拓跋信立即狞笑道:“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我要让你们永远后悔!”
“啪!”
庞嘉雯再甩了他一个耳光!
她看着嘴角流血的拓跋信,嗤笑道:“你做人都这么失败,做鬼还想叱咤风云?”
“照你这个说法,英公他老人家的战魂早就踏平你们鞑靼了,哪里还容得了你这孙子出生?”
拓跋信气的双目喷火,咆哮道:“你闭嘴!”
庞嘉雯鄙夷地望着他,轻嗤一声,转身走了。
拓跋信狂躁地跳脚,各种挑衅。
庞嘉雯充耳不闻,临走前吩咐看守的护卫动作快些。
不一会,一盆冷水朝拓跋信的脸狠狠地泼过去,拓跋信脸上一阵剧痛,当即哀嚎起来。
与此同时,刚出囚房的庞嘉雯迎面就撞上急匆匆赶来的白若瑾。
她望着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狐疑道:“怎么了?”
白若瑾见她完好无损,当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待缓和下来,他道:“鞑靼的使臣全都服毒身亡了。”
“什么?”庞嘉雯震惊极了,但很快就想到关键之处。
“是不是要打仗了?”
白若瑾点了点头,凝重道:“应该是。”
庞嘉雯当即道:“我要去找我爹。”
“不用找了,爹早有安排。”庞彪大步走来,看起来胸有成竹。
庞嘉雯连忙上前道:“您早就知道拓跋雄不会为了儿子割让城池?”
庞彪大笑道:“还割让城池?我让他割块地他都不会。”
“那爹爹还留着拓跋信?”庞嘉雯不解。
庞彪摸了摸她的额头道:“鞑靼兵败已成常态,我们却在肃州虎视眈眈。拓跋雄早就想亲征了,这次不过是个契机而已。”
庞嘉雯担心道:“这样爹爹是不是就很危险?”
庞彪笑道:“打仗哪有不危险的?不过你别怕,爹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庞嘉雯哪里会不懂,父亲还要将沙洲和哈密收复回来,那曾是英公打下的天下,是骠骑大将军李长风誓死守护的疆土。
庞嘉雯忍不住上前抱住父亲,轻声问道:“一定要打仗吗?”
庞彪抚摸着她的秀发,拍着她的肩膀道:“父亲曾经发过誓,要将鞑靼赶出我们大燕的疆土。眼下机会就在眼前,父亲不能放过。”
庞嘉雯点了点头,她都明白的,她只是担心。
“女儿想一直留在肃州陪爹爹,可以吗?”
庞彪放开她,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当然可以。”
他说完,看向白若瑾道:“把你见到的如实禀告皇上就可以了,我也会给皇上递封折子,他不会怪罪你的。”
白若瑾汗颜,连忙道:“下官想留在肃州听从大将军差遣。”
庞彪鄙夷道:“你上过战场吗?知道暗箭会从哪个方向来?打个几天几夜还分得清敌我吗?”
白若瑾:“我……”
庞彪嫌弃道:“我让你抬个伤兵你都不知道抬去哪个营,留下来能干什么?”
白若瑾:“我……”
庞彪怒吼:“文武官员不能走得太近,皇上会猜忌,你是想连累我?”
白若瑾:“……”!!
庞嘉雯觉得父亲真威武,把白若瑾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笑着挽上父亲的胳膊,甜甜道:“我知道伤兵营在哪里,我会去帮忙的。”
庞彪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警告道:“你也不许去。你若是有空,不妨多陪陪你娘,我怕她会胡思乱想。”
庞嘉雯撅着小嘴,不满道:“父亲不许小看我,我会照顾好母亲,我也会帮父亲分忧的。”
庞彪瞧她那傲娇的小模样,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想来也是,他一路从西宁打上来,这丫头就是从小听着捷报长大的,又怎么会怕呢?
庞彪握紧女儿的小手,心里满满都是骄傲。沙洲和哈密他必收复,女儿他也会好好护着。
他要这盛世如恩师所愿!
他还要养出一位将门闺秀,一如当初那位,惊艳四方,令诸位将士念念不忘的将门嫡女。

庞嘉雯有些担心,想上城楼看看。
她去找了高鹏,高鹏死活不肯,还指着自己的屁股道:“我再挨二十军棍可就上不了战场了,到时候你大哥他们就会失去左膀右臂,你忍心?”
庞嘉雯纠结着,她不忍心。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高鹏,小声问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高鹏摇了摇头,目光微微一暗。
庞嘉雯泄气地蹲着,轻叹道:“我听说拓跋信都被挂到城门上去了,我就是想去看看。”
高鹏道:“看也没有用,这仗迟早要打的。我爹说了,把拓跋雄干趴下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庞嘉雯道:“你们打仗的时候我肯定不能添乱啊,可现在不是还没有打吗?你就让我去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就行。”
高鹏深深地望着她,迟疑道:“就一眼?”
庞嘉雯肯定道:“就一眼。”
高鹏轻咳一声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做我媳妇!”
“滚!”
“那就没戏。我只为我媳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鹏说着,环抱着手,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庞嘉雯瞪了他一眼,轻嗤道:“不要脸。”
高鹏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哼道:“我知道我没有白澄长得好看,但我……一定会比他对你好的。你只要愿意嫁给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庞嘉雯瞪着他道:“小黑胖子,你给我记着。”
高鹏跳脚:“小胖子就小胖子,我已经忍了,你为什么要加一个黑字。”
庞嘉雯故意气他,大声喊道:“小黑胖子,小黑胖子……”
高鹏追上去要捂她的嘴,庞嘉雯就往外跑。
这一跑,径直撞在白若瑾的怀里。
白若瑾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后又连忙扶着她。
“没事吧?”
庞嘉雯看着白若瑾有些意外,她问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白若瑾目光微微一暗,声音发涩道:“你希望我走?”
庞嘉雯蹙眉,她没有这么想,她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就在她想回怼什么的时候,白若瑾却轻咳道:“我病了,暂时走不了。”
庞嘉雯上下打量着他,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好像真的病了。
可他这病来得也太巧了吧?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白若瑾抿了抿唇,笑得有些勉强道:“我又不能上战场,留下来能干什么呢?”
庞嘉雯想了想,觉得也对。
这时高鹏冷笑道:“你是上不了战场,但你能干的事情太多了。”
白若瑾恍然大悟道:“高小将军提醒我了,我的确能干很多事情。比如……上城楼巡视一番,这样回京也好跟皇上有个交代不是?”
高鹏愤懑道:“无耻!”
白若瑾讥诮道:“那又怎么比得上高小将军用婚姻大事来要挟一个弱女子呢?”
高鹏愤然,不悦道:“这是我跟嘉雯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白若瑾冷笑道:“我管了吗?我只是阐述了高小将军的无耻行径罢了。”
高鹏挥动这他的拳头,怒吼道:“你莫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打你。”
白若瑾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挑衅道:“你来试试?”
眼看这两个人又要干架了,庞嘉雯挡在中间道:“够了,你们两个还是小孩子吗?”
“高鹏只是随便说说的,他不会用婚姻大事来胁迫我。”
高鹏听了,心里的怒火瞬间就消散了。他看向庞嘉雯,略有些骄傲道:“你知道就好。”
庞嘉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归知道,可你说的那些话的确会让别人误会。”
高鹏轻哼一声,表示他不想解释。
庞嘉雯也没有继续和他说话,转而对白若瑾道:“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城楼?”
白若瑾问道:“现在两军对垒,随时都有可能会打起来,你确定要去?”
庞嘉雯道:“怕也要去看看,现在还能上去,过两天就戒严了,只怕连你都进不去。”
白若瑾捏住她的手腕道:“那好,你现在跟我走。”
“去哪儿啊?”
“去换身衣服。”
“哦。”
高鹏看着他们两个就这样走了,去的还是他家客房,当即怒了。
他气冲冲地追着他们喊道:“我也要去。”
一刻钟后,高府门外。
一身青色官袍的白若瑾和身穿窄袖云肩通袖膝襕袍的高鹏紧盯着侍卫打扮的庞嘉雯。
他们就准备两匹马,想知道庞嘉雯会跟谁同乘一骑。
岂料庞嘉雯牵了其中一匹温驯的良驹,看像他们两个道:“我一个人骑,你们两个凑合吧。”
高鹏和白若瑾闻声,立即撇开脸去。
高鹏道:“我不要跟他一起骑,你跟我一起。”
庞嘉雯一跃上马,懒得理会高鹏。她捏住缰绳,淡淡道:“你们自便,我先走了。”
白若瑾拉住马鞍,抬头看向她,眉眸温柔道:“高小将军不愿意的话,我那就只能走路了。”
庞嘉雯看向高鹏。
高鹏冷着脸道:“我就不愿意,让他走路。”
“咳咳……”
白若瑾轻咳两声,慢慢放开了马鞍。
他这模样落在庞嘉雯的眼里就像被欺负了一样,让她心里怪不自在的。
庞嘉雯忍着暴揍高鹏的冲动,不爽地把手伸给白若瑾道:“上来吧。”
白若瑾慢慢抬起头来,好似受宠若惊般道:“这……”
高鹏见状,连忙大声喊道:“你不准上去,你过来,我让给你骑。”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白若瑾便已经握住庞嘉雯的手,一跃而上。
高鹏看到白若瑾轻而易举就圈住了庞嘉雯,整个人暴跳如雷道:“你不许抱她,快给我下来!!”
然而回应他的是白若瑾轻轻拍马的声音,以及一句轻快的“驾”。
高鹏:“……”
马蹄声跶跶响起,气到险些冒烟的高鹏打马冲上前去。
看着他那不管不顾的样子,庞嘉雯回头看了一眼白若瑾,狐疑道:“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
共乘一骑的这种好事白若瑾当然不会放过。他伸手握住缰绳,感觉到庞嘉雯快速地抽开手。可她速度再快却免不了会碰到他的手,炙热的感觉从掌心钻入身体,让他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凉凉的清风拂面而来,白若瑾像是没听清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庞嘉雯看着他轻轻抿着嘴角,明显就在偷笑。
这人也真是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拓跋信被挂在驻防的城墙上,双手被绑起来,距离地面大约有五六丈的距离。
庞嘉雯穿着一身宽大的侍卫罩甲对襟,腰上挂了把长刀,看起来是有模有样的。
他们挤墙头上的一角,看着庞彪和拓跋雄两两相望,互相叫板。
放眼看去,天边的烈日照着雪山,金色的阳光漫过大地,照着城外那乌泱泱的二十万大军。
整齐有致,列队成形。目光所及,皆是黑衣甲胄,高高举起的战旗随风摇曳着,宛如叱咤而来的火烧云。
庞嘉雯偷偷瞧了一眼父亲,见他双手撑在城墙上,俯身望去,嘴角噙着一抹睥睨天下的笑容。
“拓跋雄,你儿子的命不想要了。”
拓跋雄坐在四马齐驱战车上,闻言直接站起来道:“他不是我拓跋雄的儿子,我拓跋雄的儿子早就被你们给杀了。”
庞嘉雯看见父亲只是微微扬了扬手,下面的人很快将拓跋信吊了起来,几乎与城墙一样高。
然后父亲抽出他的佩剑,横在了拓跋信的脖颈处,声若洪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他一程。”
拓跋信紧闭双目,看起来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可就在这时,有人朝拓跋信射出一箭,那一箭死死地钉在了拓跋信的左腿上。
庞嘉雯只听拓跋信哀嚎一声,往下看去,却见一个骑着马的青年男人握着一把弓箭道:“你们大燕杀了我亲弟弟,却用一个贱奴来糊弄我们?”
话落,又有三个人出来,接连射出三箭。
三箭都不致命,却将拓跋信钉在城墙上,宛如一个箭靶子。
庞嘉雯都看呆了,悄声和白若瑾道:“我们不会真的抓错人了吧?”
白若瑾道:“不会。只不过拓跋雄要让他的将士们相信,鞑靼的三皇子早就被你父亲给杀了。这有这样,将士们才会义愤填膺,奋不顾身地跟着他讨伐。”
庞嘉雯冷笑道:“什么东西到了他们手里握一握便是他们的了?肃州原本就是我们大燕的,沙洲和哈密也是。我看拓跋雄是害怕了,他见我爹攻下肃州也不回京,知道迟早会有一战,便先下手为强了。”
白若瑾道:“的确是这样。你看他已经拉弓了,四个儿子一个一箭,现在轮到他了。他要杀了拓跋信,绝了这父子情,也当是拿拓跋信祭天了。”
庞嘉雯眼眸一动,悄声附耳对白若瑾道:“你能将拓跋雄的箭打偏一寸吗?”
白若瑾被她突然凑近的气息弄得面红耳赤,强忍着道:“你想干什么?你爹会发现的。”
庞嘉雯道:“拓跋信这个人很愚蠢,没有什么大局观,更没有什么征战沙场的赤胆忠心,他只想投机取巧,在他父亲面前博取关注。现在他愿望落空又被至亲所弃,心里一定很绝望。”
“如果这个时候让他死里逃生,日后鞑靼兵败,其余四位皇子未必都能活着,他就有可能继位的。”
白若瑾惊讶道:“你是想留一个契机让他们日后内讧?”
庞嘉雯道:“反正我若是拓跋信,此番我大难不死,将来定要做鞑靼的主人,绝不会再将自己的命运交托于他人之手。”
白若瑾从怀中掏出小小的一块碎银,压低声音问着庞嘉雯:“我若是办成了这件事,你怎么谢我?”
庞嘉雯没好气道:“你刚刚是怎么说高鹏的,要我重复吗?”
周围有视线看过来,白若瑾压了压庞嘉雯的小脑袋,低声道:“别说了,快被发现了。”
庞嘉雯连忙闭嘴,她听见有一声细微的击打声,紧接着便是拓跋信闷哼声。
庞嘉雯抬头时发现拓跋信前胸被利箭贯穿,那箭上还滴着鲜血,拓跋信却已经晕死过去了。
与此同时,白若瑾挡在了她的面前,身体站得笔直笔直的。
没过一会,她听见父亲说道:“来人啊,把拓跋信的尸体拖下去喂狗。”
一股无形的威慑力扑面而来,庞嘉雯忍不住打颤,腿有些软。
透过白若瑾的肩膀,她看见了父亲那双阴翳的眼睛,里面寒光四射,锐利森冷。
他紧盯着白若瑾,冷戾道:“是谁让你过来的?”
庞嘉雯被吓了一跳,下一瞬想去拽白若瑾的衣袖。谁知道她的手才刚刚一动,便听见父亲怒吼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两个?”庞嘉雯还在狐疑是不是她,下一瞬,白若瑾把她拉走了。
没错,就是他们两个。
幽暗的房间里,大门被“嘭”地关上。
庞嘉雯紧紧地拽着白若瑾的袖子,她有点害怕。
白若瑾抓住她的手道:“前面点了灯。”
他们往前走,垮过一个门槛,往下还有一间密室。
庞彪就坐在那间密室里,桌上点了一盏油灯。此时他正冷幽幽地望着他们两个,颇有些愤懑道:“你们两个上城墙上来干什么?”
白若瑾放开庞嘉雯的手,作揖行礼道:“大将军息怒,是下官想见见鞑靼的拓跋雄,所以才私自上城楼来的。”
庞彪轻嗤道:“你武艺很高?”
白若瑾连忙道:“没有,只是学了点皮毛。”
庞彪轻蔑道:“学了点皮毛就敢在我的面前班门弄斧?”
白若瑾道:“不敢,只是胸中有些拙见想告知大将军。”
庞彪冷笑:“你想救拓跋信?”
白若瑾沉凝着,看向庞嘉雯:“主意是你想的,你说吧。”
庞嘉雯汗颜,小声道:“你说吧。”
庞彪阴翳地盯着他们两个,面容冷肃,看起来很不爽。
白若瑾轻咳一声,重复了庞嘉雯对他说的话,并继续道:“既然拓跋雄已经认定拓跋信死在大将军的手中,那此时大将军再杀拓跋信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何不先将他扔在大牢里自生自灭?等大战过去,兴许他还真有那么点用处。”
白若瑾说完,镇静从容地站在一旁。
庞彪看向女儿,淡淡道:“主意是你出的?”
庞嘉雯怂怂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可您不是已经让人将拓跋信拖去喂狗了吗,这件事就算了吧。”
庞彪看她一副怕被责罚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道:“那是我诓拓跋雄的,咱们军营里的狗不吃人肉。”
说着,朝庞嘉雯招了招手。
庞嘉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道:“爹爹。”
庞彪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叹道:“你想的这个主意很好。拓跋信愚蠢自大,的确没有什么用处。但这样的人一旦得了生机便会不折手段。”
“下次有什么想法直接跟爹说,爹会站在你这边的。”
庞嘉雯受宠若惊地笑了,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麻烦别人了。”
被称为别人的白若瑾蹙了蹙眉,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那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儿身上。
只可惜小人儿不察,挽着父亲的手腕宛如依偎着大树,既安心又踏实。
但那棵大树护崽的同时不忘瞥了一眼白若瑾,示意他滚远点。
白若瑾:“……”

拓跋信被拖回牢房里养伤去了,与此同时,拓跋雄发起猛攻。
肃州打仗的消息不胫而走,没过两天飞鸽传书就到了江怀的手里。
彼时他们正在兰州,准备启程前往巩昌府。
看到消息的那一刹,江怀脑海里突然闪现疯道人说过的话:“走了也要回来,你们真的好烦啊。”
江怀捏着纸条,目光倏尔一暗。
张朔察觉他神情不对,连忙问道:“是嘉雯追出来了。”
江怀摇了摇头,主动将纸条递给他看。
嘉雯不仅不会追出来,或许他们去接都未必能接走了。
“肃州打仗了!”张朔意外道。
也许是他们去的时候肃州很太平,让他们忘记了,肃州与鞑靼之间毫无屏障可言,打仗不过就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要回去吗?”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我们回去也帮不上忙啊!”
张朔说道,也有些纠结。
庞彪他不担心,毕竟那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是主帅,身边的人不会让他涉险的。
他担心的是庞嘉雯,那丫头一冲动说不定就会上前线,那是最要命的地方。
江怀看向张朔,从容道:“你替我去无锡走一趟吧,去帮我把徐定抓过来。”
张朔看了看不远处喂马的陈勇,无语道:“你确定这件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做?”
江怀道:“不然呢,你会跟我回去?”
张朔失笑,他就知道江怀放心不下,所以刚刚他才会迟疑。
张朔环抱着手,傲娇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今晚要给我打盆洗脚水。”
江怀看向他的脚,应了一声:“好。”
张朔瞬间石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怀,见他走了以后才掏了掏耳朵,狐疑道:“你说的真的啊?”
江怀头也没回,淡淡道:“你说呢?”
张朔轻嗤一声,无语道:“我就知道不可能。不过你去哪里啊?”
江怀道:“我找那疯子叙叙旧。”
张朔听后嘴角抽搐,好一阵无语。
什么时候江怀也会跟疯道人叙旧了?他们会说什么?
张朔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恶寒,当即抖了一抖身体,去吩咐车夫准备折返肃州了。
江怀去找疯道人,疯道人刻意地转过身去,并不想肯理他。
江怀就掏出长生牌放在桌案上,清脆的声音引得疯道人回头,他一眼就看见了长生牌,瞳孔当即紧缩了一下。
江怀眯了眯眼,淡淡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疯道人走过来,想拿。
江怀用手盖住,不轻不重道:“告诉我,我就还给你。”
疯道人幽怨地瞪着他,怄气道:“我才不想要它。”
江怀循循善诱道:“那谁想要她?我徒儿想要它?”
疯道人抬头看了一眼江怀,默默地不说话。
江怀就道:“那一日她问你,她可还会死?你说每个人都会死。你说得不错,每个人都会死。可人都死了,要这鬼东西有什么用?你莫要告诉我,嘉雯曾死而复生?”
疯道人很惊讶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江怀捏着那长生牌,手指微微用力。
疯道人突然跳脚道:“你快松手啊,你莫要捏碎了,这东西还有用。”
江怀冷笑:“还有什么用?”
疯道人急得在原地跺脚,突然疯癫道:“你为什么要来问我,你不能问我,你去问她啊。”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怀,别动手,你会后悔的。”
疯道人说着,突然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的脑袋撞在墙上。
“嘭”的一声巨响,疯道人把自己撞昏过去了。
他昏死之前,眼睛红突突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江怀,唇瓣上下启合,清晰地吐出四个字:“君洛,别动……”
江怀的心里一怔,在他倒下之前接住了他。
江怀将疯道人扶到床上去休息,转而看着那块长生牌发起了呆。
他还记得嘉雯一开始对若瑾的恨意仿佛深入骨髓,恨不能与他就此断绝,余生再无往来。
若瑾一再迁就,委屈讨好,卑微求娶,都未曾让她动心,可她却一再提起私奔之事,甚至于连若瑾也提到过……
还有他问她,若瑾是不是曾失去他们之间的部分记忆,她也突然愣住不知作何回答。
这一桩桩,一件件,联想起来想如同捋清了故事的首尾。就像她梦呓中说的那样,我都做鬼了,做了最凶最厉的鬼,你为什么还不怕我呢?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江怀第一次感觉有太多东西脱离他的掌控,远离他的认知范畴。
就好比那一日他刚起来就听见庞嘉雯问疯道人那句:“那我还会死吗?”
疯道人回答她:“会啊,每个人都会死。但不是谁死了都会变成鬼,尤其是像你这样被锁住的鬼。”
她从未见过却可以脱口而的长生牌?第一次见到疯道人却被吓得昏死过去。
她原是极害怕疯道人的,可后来是什么让她想要去见疯道人,想要去弄清楚那些无稽之谈的鬼怪之说?
江怀揉了揉眉心,感觉浑身不适,心脏也隐隐疼了起来。
肃州,战事激烈。
在拓跋雄的猛烈进攻下,庞嘉英受伤了。
一根利箭插入他的前胸,虽未伤及心脉,但伤势太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人是抬到大将军府来医治的,军营里最好的军医也在。
庞彪和庞嘉荣都还在战场上,徐云婳和庞嘉雯轮流守着庞嘉英,半步不敢离开。
此时的庞嘉雯十分后悔自己没有跟着师父和师叔学习医术,她现在什么都不懂,看到大哥流了好多血,接连昏迷两天都没有醒过来,整个人都担心坏了。
白若瑾厚颜,求了徐夫人搬到了大将军府。
徐夫人知道他是江悦的儿子,哪里真的能给他眼色看,他还没有搬进来就让下人们好生照顾了。
因为太过疲倦,庞嘉雯在厨房炖汤时睡过去了。等醒来时才知道庞嘉英申时醒来两刻,伤势有所好转。她喜极而泣,刚奔到庞嘉英的床前就崩溃大哭。
白若瑾拿着手帕在她身边轻哄道:“你这样是会吓到大哥的,他刚刚醒来还说让你别担心呢。”
庞嘉雯满面泪痕地抬起头,没好气地低吼道:“不许你叫大哥,你叫什么大哥,那是我大哥,不是你大哥。”
白若瑾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轻哄道:“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是我错了,我不叫了。”
庞嘉雯哭着道:“他是我大哥,他不会有事的,他还没有娶妻生子呢。”
白若瑾见她哭得太惨了,也不忍,眼里闪着泪光道:“大哥会平平安安的,他一定会熬过去的。”
庞嘉雯看着白若瑾的眼泪,心里的酸楚一阵子一阵地涌来,她再也忍不住地伸手抱住他道:“你不会骗我吗?”
白若瑾哽咽着,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哄道:“不会。”
庞嘉雯闻言,越发哭得更厉害了,像是要将她心里的担忧和恐惧通通都宣泄出来一样。
昼夜不休地地赶路,终于赶回来的江怀和张朔,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相拥而泣。那场景宛如解开心结,卸下心防的两人终于赤诚相待,互诉衷肠……

看热闹的张朔喷笑,戏谑地望着那相拥而泣的两个人。
庞嘉雯起先以为自己幻听了,当她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师父就站在门口望着她,而师叔则微微侧着身,一副欲要探究的模样,她当即就惊呼出声了。
“啊……”
“师父!”
“师叔!”
庞嘉雯猛地推开白若瑾,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怎么敢相信,那两个说走就走,把她丢下的师父和师叔又回来了,而且还来得如此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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