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白若瑾把她抱得更紧了。
庞嘉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低声下气地去哄白若瑾。
他哭得又惨又美,她一个姑娘家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他们在离开那座寺庙的时候,她都是一边走路一边帮白若瑾擦眼泪的。她看着白若瑾那双红红的眼睛,莫名感觉那眼泪会烫手,整个人怪不自在的。
白若瑾哭着哭着,还轻咳两声。
庞嘉雯就问他:“你是不是旧伤未愈啊。”
白若瑾不答,就是眼睛红得有点厉害。
庞嘉雯就叹道:“怎么就这么惨了呢?”
先是受伤,然后被沙匪伏击,现在落魄得像个亡命天涯的可怜人一样。
白若瑾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倾覆上来,顷刻间那瞳孔便被泪光给覆盖住,怎么看都有几分脆弱的悲伤感。
庞嘉雯看得自己眼睛都红了,忍不住道:“够了吧,我觉得你再哭下去,我都会觉得你被人给侮辱了?”
白若瑾:“……”??
眼睛红红的白若瑾愤然地盯着庞嘉雯,那目光可怜兮兮的,哪有什么威慑力?
可他紧抿着唇,看起来一副气势凛冽的样子,好像她再敢胡说八道他就会跟她置气一样。
庞嘉雯忍不住笑道:“好了,你别哭就行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哭我便觉得全天下都欠了你的了,这还让我怎么跟你说话嘛?”
白若瑾轻哼,很快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的。
他那双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消瘦的脸颊凸显几分凌厉,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同了。
庞嘉雯和他一起往驿站去,问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白若瑾便道:“我想早点见你,在通州就与他们分道了。我是在西宁遇到小舅舅才知道薛大人他们出事了,这个案子当地知府会督办,朝廷也会派人到宁夏善后,小舅舅让我先到肃州,到时只说我是逃出来的就行。”
庞嘉雯后怕道:“沙匪横行我也曾有耳闻,可他们一般都只敢打劫商人,何时如此嚣张了?”
白若瑾看着庞嘉雯担忧的神色,实话实说道:“小舅舅说多半是杀手假扮的。而且据他的消息,我和鸿胪寺的官员出京没有多久,徐定也出京了。”
庞嘉雯愕然,很快想起这次鸿胪寺出来的官员都曾是大舅舅的同僚。
她震惊道:“不会吧?”
白若瑾摇了摇头,直言道:“现在还不敢肯定,但他出京了,目前行踪不明,是最有可能的。”
庞嘉雯后知后觉地盯着白若瑾,认真道:“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白若瑾也想反问她,你呢?你查到了什么?
但他到底还是压制住了,只是道:“与我同行的薛钰薛大人说他十年前出使瓦剌的时候,带了一名女子安置在西宁。”
他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庞嘉雯,心里忐忑极了。
第184章 他变温柔了
庞嘉雯并没有领会到白若瑾那没有说完的话语里暗藏着无尽的担忧,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过于巧合。
十年前陪大舅舅出使瓦剌的薛钰,十年后陪白若瑾来了肃州。
而最重要的,他们到肃州以后都会见到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母亲。
庞嘉雯蹙了蹙眉,目光凝重地回望着白若瑾道:“我不知道师父有没有跟你讲了,我娘十年前就见过你娘了。所以,除了我娘以外,薛钰就是另外一个证人。”
“为了以防万一,他不能让薛钰和你平安抵达肃州,让你们见到……”
庞嘉雯的话还没有说完,白若瑾便将她一把抱住,紧紧地搂在怀里。
庞嘉雯被他一股蛮力强行抱着,挣脱不了,狐疑道:“你怎么了?”
白若瑾不答,殷红的眼睛逐渐覆上一层厚厚的水雾,庞嘉雯挣扎时,他那眼泪便猝不及防地掉在她的肩膀上。
庞嘉雯一无所觉,只是听见白若瑾轻泣道:“谢谢你,嘉雯。”
谢谢你没有骗我,也从未想过要骗我。
戳破谎言那样残酷的事情,还好没有发生。
她不知道他有多庆幸,只是觉得他脆弱了许多,好像与当初那个处处受制的白若瑾有了那么点相似……
庞嘉雯狐疑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抬高,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今天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张朔轻轻拍了拍掌,他笑得合不拢嘴,想转头跟江怀分享一下。
一转头,发现江怀走了。
张朔:“……”
“切,这都不想看,不知道你想看什么?”
“想看他们吵架吗?”
没走远的江怀脚步微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眼眸倏尔一暗!
这一夜,他们歇在了驿站。
第二天他们往肃州赶路的时候,庞嘉雯为了让江怀在马车上多休息一会,便选择了骑马。
白若瑾见状,便陪她一起骑马。
最后是张朔和江怀坐了马车,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赶路,仿佛提前进入了养老阶段。
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的张朔觉得不太对劲,醒来以后看着正襟危坐的江怀道:“要不我们两个出去,让他们两个进来?”
江怀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张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爬起来道:“到底是他们不方便还是我们不方便啊?我怎么有一种被嫌弃的感觉?”
江怀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地小憩着。
中午太阳烈,白若瑾给庞嘉雯找一个连帽给她带着,时不时递点水什么的。
庞嘉雯喝了水,审视着白若瑾道:“我觉得你变了。”
白若瑾眼眸微动,嘴角漾起一抹轻快的笑容道:“哦,我哪里变了?”
庞嘉雯看着他,认真道:“你以前总是冷着一张脸,唇瓣轻抿着,下巴微抬,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白若瑾了然地笑着,继续道:“那现在呢?”
庞嘉雯歪着头想了想,狐疑道:“没有菱角了,好像突然变温柔了。”
白若瑾闻言,抿着唇笑,如沐春风。
庞嘉雯就道:“就是现在这副样子,感觉整个人都变了,一点也不冷了。”
白若瑾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调侃道:“有这么烈的太阳晒着,我就是块冰也该化了。”
身后那群跟着的一个个无语望天,他们在想,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上马车?
他们已经龟速大半天了,再这样走下去,天黑都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幽怨啊!
无语啊!
抓狂啊!
还被迫听到这些肉麻的话,偏偏那两位长辈也不管管,真的是明着欺负他们这些跑腿伺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怀听不下去了,终于掀开车帘,冷冷地望着他们两个道:“上车!”
庞嘉雯以为是江怀嫌弃她们骑马太慢了,很快乖乖上车。
她一去,白若瑾也挤上车了。
很快,马车快了起来,车厢内一阵颠簸。
庞嘉雯没坐稳,身体往前倾了一下。
张朔在对面说了一声:“小心。”
下一瞬,江怀和白若瑾一左一右地拉着她,生怕她摔倒。
从张朔的视线看过去,庞嘉雯像是瞬间被钉在车壁上,他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一笑,江怀和白若瑾便立即放手,看起来相安无事。
只有庞嘉雯挺不好意思地往后挪了挪,看着张朔道:“师叔笑什么?”
张朔觉得好好玩,他心情超级好,笑呵呵地对庞嘉雯道:“见到若瑾没事你是不是很开心?”
庞嘉雯愕然,这难道不值得开心?
张朔继续道:“我也很开心,你师父也很开心。”
他说着,玩味地盯着白若瑾道:“可我怎么觉得若瑾更开心?”
被点到名的白若瑾看向庞嘉雯,眉眼含笑。
庞嘉雯突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连忙道:“你看我干什么?”
白若瑾直言道:“我看到你很开心。”
庞嘉雯往江怀那边挪了一点点,义正言辞道:“你别以为变温柔了我就不敢打你了。”
白若瑾的笑容慢慢隐没,轻咳一声,往边上挪了挪。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又好像说了很多。
庞嘉雯的脸倏尔间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一眼白若瑾。
只见白若瑾独自落寞地坐着,虽然他们四个人挤在一个车厢,但好像他就是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庞嘉雯纠结地挠了挠头,刚想说点什么,便听见江怀道:“张朔,给若瑾看看。”
庞嘉雯立马很期待地看向张朔,希望他给白若瑾好好看看。
张朔应了一声,看向白若瑾。
下一瞬,白若瑾的手不自在地搭在衣襟上,小声道:“还是下车再看吧,我……现在不好脱衣服。”
庞嘉雯下一瞬看向白若瑾的胸前,见白若瑾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衫,便道:“我可以把眼睛闭上啊。”
她说完,怕白若瑾不信,还主动用手捂住眼睛。
张朔忍不住笑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偷看?”
庞嘉雯放下手指,嫌弃道:“就他?”
她扫视着白若瑾,觉得他瘦了好多。他上次这般瘦的时候,她还是做鬼的时候呢。
“咳咳……”
“那什么?你们还是下车的时候再看吧。”
庞嘉雯投降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数过白若瑾的肋骨,偷看过他洗澡,一时间便不自在起来。
就她那点心思,哪里瞒得住其余三人。
见她脸颊飞上两朵红晕,目光也不自在地闪烁着。
别说江怀和张朔狐疑地看着她,就是白若瑾也暗暗审视着她,寻思着她是不是看过别的男人的身体了。
庞嘉雯心虚的时候,谁也不看,就盯着自己的脚。
盯着盯着,察觉车厢里诡异地寂静。
她狐疑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个都盯着她,那目光透着审视和打量,仿佛在暗暗寻思什么?
庞嘉雯脸轰地红了彻底,没好气地低吼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我要脱衣服?”
话落,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当即羞得把头埋入双膝。
片刻后,马车里传来张朔开怀大笑的声音。
与此同时,庞嘉雯慢慢蹲下,像个缩头乌龟般寻着张朔的方向靠过去。
她蹲在张朔的脚边不起来,看样子可怜兮兮的。
张朔极力忍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拿一件披风罩在庞嘉雯的头上,语重心长地道:“嘉雯,师叔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话落,他笑得更大声了。
庞嘉雯:“……”
清风撩动着车帘,吹进漫漫凉爽之意。
江怀勾了勾嘴角,目光瞥向窗外,神色悠闲。
白若瑾抿了抿唇,低垂着头,目光里满是宠溺。
庞嘉雯真的特别容易害羞,而且她每次一害羞就龟缩起来。
每每这个时候,张朔就会觉得她特别好欺负。但小姑娘家也不好欺负得太狠了,于是张朔和江怀便主动下车,临走前还给白若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哄哄。
白若瑾蹲到庞嘉雯的身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道:“小舅舅他们都走了,你可以把头抬起来了。”
庞嘉雯不肯,她觉得自己好丢人啊。
她怎么可以在师父和师叔的面前说出这样轻佻的话?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庞嘉雯自己生着闷气,整个人赧然着,固执着,就是不肯抬头。
白若瑾拿她没有办法,便在一旁道:“你若不把头抬起来,我就脱衣服了。”
庞嘉雯哑然,突然就抬起头来道:“什么?”
白若瑾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骗你的,不这么说的话,你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庞嘉雯的脸红得都没法看了,还烫呼呼的,偏偏她的眼睛也红了,因为害羞而闪烁着,看起来流光溢彩,格外诱人。
白若瑾看得呼吸微滞,真想将那件披风再次盖到她的头上去。
然而他只是想一想而已,白若瑾很快拿了手帕给她,顺便给她打扇道:“扇扇风,一会脸就不红了。”
庞嘉雯瞪着他,明着指责都是他害的。
白若瑾笑而不语,只是伺候得更殷勤了些。
庞嘉雯见他如此,越发不好意思讨伐了。
好在江怀和张朔出去骑马,再没有跟他们一起坐车,否则庞嘉雯哪里这么容易就能好了,她估计能一路羞到肃州去。
回到肃州,庞彪把庞嘉雯出入关卡的令牌给没收了。
他没有见白若瑾,还让彭安把白若瑾的住处安排在高将军的府邸。
江怀怕白若瑾受委屈,就问他要不要单独住,白若瑾婉拒了,当天就住进了高府。
晚上家宴,庞彪冷着个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徐云婳罚庞嘉雯站在一旁倒酒,不许她吃饭。
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庞嘉雯早就馋了。
她看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肉夹馍、红烧肉、香菇炖鸡、烤羊腿……,庞嘉雯咽了咽口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蔫蔫地看着她爹,小声讨饶:“爹爹,我错了。”
庞彪冷哼:“你错了?你错哪儿了?”
庞嘉雯当即跪下:“女儿错在不该擅自出城,让爹爹担心了。爹爹放心,下次就算有师父师叔带着,可没有您的允许,我是绝对不会踏出肃州半步的。”
庞彪冷冷一哼,江怀和张朔的面子是要给的,可女儿也不能轻饶了。
他端了一碗米饭,夹了些许青菜,然后递给庞嘉雯道:“去旁边吃。”
庞嘉雯欲哭无泪,一个人端着白米饭就着青菜吃了起来。
张朔见状,心疼道:“大将军若要怪,理应怪我才是,还是让嘉雯坐过来吃吧。”
庞彪道:“道长千万不要误会,嘉雯跟着你出去我是放心的。我是气这丫头走也不说一声,害得她母亲担忧好几天,茶饭不思的。”
徐云婳看着丈夫,呵呵地笑,她可算谢谢他了。
也不知是谁担心得夜不能寐,还说什么这次轻而易举就走了,下次指不定会私奔了。他这当爹的是操心了,连带着把她也吓着了。
好不容闺女回来,又作。
张朔还想说什么,被江怀给拦住了。
用完晚膳,江怀带着张朔出去,原本说是去看白若瑾的。
结果上街以后,江怀带着张朔去买烤羊排了。
张朔看着烤得油滋滋还撒上少许辣椒和孜然羊排,咽了咽口水道:“你不会是给嘉雯买的吧。”
江怀把油纸包起来的羊排放进食盒里,然后递给张朔道:“你送去给嘉雯,我去看看若瑾。”
张朔狐疑:“你自己买的,你为什么不送去?”
江怀审视着他道:“我买的和你买的有什么区别?”
张朔挠了挠头,好像是没有区别。
于是他接了过去,看着江怀就这样信步离开了。
张朔回去,找了一会才在厨房找到啃鸡腿的庞嘉雯。
徐夫人也在,正一脸爱怜地看着女儿,时不时给她擦擦小嘴什么的。
张朔提着羊排进去,笑着道:“我跟你师父真是白担心了,还特意去给你买了烤羊排。”
庞嘉雯意外地盯着食盒,张朔便打开给她看,油滋滋的还冒着热气呢。
徐夫人见状,便对庞嘉雯道:“你师父和师叔是真的疼你。不过你爹也是,他早早就让人在厨房里给了留了鸡腿。”
庞嘉雯吭哧吭哧地啃着肉,心满意足道:“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乱跑了。”
徐夫人宠溺道:“那你和张道长说说话吧,娘就先回去了。”
庞嘉雯微微颔首,目送母亲离开。
等母亲走后,她问张朔道:“师叔,我师父呢?”
张朔道:“去看若瑾去了。”
庞嘉雯压低声音道:“那江悦姑姑的事我师父跟白若瑾说了没有?”
张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庞嘉雯去盆架上用香胰子洗了手,把脸擦一擦就道:“那我们也去看看,我师父要是没说,我就自己说。”
张朔觉得庞嘉雯这态度挺干净利落的,当即就和她一起去了高府。
总共就隔了一条街,一刻钟便到了。
然而此时的高府门前剑拔弩张,高鹏约了白若瑾在府门外一战。
刚刚安顿下来的白若瑾换了一身舒适的交领直裾,外面罩了一件深蓝色的对襟鹤氅。他束着发,面如冠玉,乍一看翩翩俊朗,很是不凡。
高鹏着一身圆领骑装,虎头圆脑,眉眼阴沉,这一对比,好像是有那么点自取其辱。高鹏不悦,冷冷地盯着白若瑾道:“你若输了,公事一了便立即回京,不许在肃州逗留。”
白若瑾当即答应道:“好。可你若是输了呢,又该如何?”
高鹏讥讽道:“我若是输了,你在高府住一天,我便伺候你一天,绝不反悔。”
白若瑾长剑一指,淡淡道:“成交!”
话落,高鹏的流星锤就甩了过来,打斗一触即发。
庞嘉雯和张朔到的时候,只见一群人围在高府门前。
他们两个还狐疑呢,听见有打斗的声音就挤了进去。
只见白若瑾凌空一脚将高鹏踹在地上,随即一柄长剑直指高鹏的眉心。
庞嘉雯看得目瞪口呆,连忙扑出去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白若瑾庞嘉雯来了,当即把剑收了,交由张云逸拿着。
高鹏愤然,脸都气红了。但他愿赌服输,很快便爬起来道:“没什么,我们在切磋武艺。”
庞嘉雯看着他那半张肿起来的脸,嘴角一阵抽搐。
“切磋武艺?”
高鹏不愿多谈,很快便捂着脸道:“我回去了。”
“哎……你别走啊。”
“你的伤……”
庞嘉雯还没有说完,便被白若瑾一把抓住。
“他没事,只是皮肉伤。”
庞嘉雯甩开白若瑾的手,不悦地道:“皮肉伤也是伤啊。你还住在人家呢,就敢这么嚣张?”
白若瑾望着她,目光慢慢暗沉。
他转身时,轻咳两声,突然吐了口鲜血。
张云逸连忙冲上前来,嘴里担忧道:“公子。”
庞嘉雯听见声音不对,往前追两步才发现白若瑾吐血了。
她当即道:“师叔,师叔快来。”
张朔虽然来了,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江怀扶着白若瑾,连忙替他把脉。片刻后,他看向白若瑾煞白的脸,低斥道:“旧伤未愈就敢胡来?”
他说着,面色阴郁。
去江怀别苑的路上,庞嘉雯问张云逸道:“他们怎么打起来的?”
张云逸抬头,复杂地看了一眼她。
庞嘉雯似有所觉,指着自己道:“因为我?”
张云逸也不敢妄言,便道:“是高小将军主动约战的。”
庞嘉雯扶额,好一阵无语。早知道就让白若瑾住她家了,现在还引发了旧伤,这可怎么好?
她轻轻叹了口气,到别苑外还拜托了张朔,一定要医好白若瑾。
张朔也答应了,还让她放心。
谁知道最后他们两个都傻眼了,因为江怀根本没有让他们两个进房间,他们两个是被关在门外等消息的。
张朔:“……”他突然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庞嘉雯:“……”她突然觉得师父真的生气了!
两个心事重重的人坐在院子里,原本都叹着气呢。
疯道人突然蹿出来,兴奋道:“哎呦,有人来陪我玩了。”
庞嘉雯被吓一跳,险些摔倒。
张朔眼疾手快地扶着她,他看着疯道人,连忙安抚道:“你别吓她了,她不喜欢和你玩。”
“你来跟我玩吧,我正无聊呢。”
疯道人一言不发地坐到张朔的身边,他隔着张朔偷偷看了一眼庞嘉雯,问张朔:“你是不是喜欢这丫头?”
张朔失笑:“这小丫头谁不喜欢啊,我很喜欢。”
疯道人碎碎念:“你不能喜欢她,你不能喜欢她,你不能喜欢她……”
张朔受不了,连忙道:“好,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行了吧。”
疯道人果然安静下来。
庞嘉雯想跑了,往外跑更害怕,她就想进房间里去。
然后她紧盯着房门,偷偷移动着步伐。
这才刚动呢,疯道人便道:“是谁在里面,闻起来怪香的。”
庞嘉雯觉得疯道人那语气,好像要去吃人。
她欲哭无泪地望着张朔,快奔溃了。
张朔扶额,连忙对疯道人解释道:“君洛的外甥,白若瑾,洛阳白家的孩子。”
疯道人听后,想了想,突然看向庞嘉雯道:“是你那个相好啊。”
庞嘉雯:“……”
“师叔,您平时都跟他说什么了?”
张朔一头雾水,他看着疯道人,狐疑道:“我没有说啊,难道是你师父说的?”
疯道人站起来,又深吸了几口气,认真道:“他是新魂,怪不得我说这么香呢。他原来刚死那会很臭的,戾气太重了,入不了轮回台。”
张朔无语,已经懒得拦了。
他对庞嘉雯道:“他发病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胡言乱语。但他有一点好,那就是不伤人。”
“不管疯得多厉害,别人打他他都不还手的,只是一个劲地跺,说起来也可怜。”
张朔才说完,疯道人便叉腰大骂道:“谁可怜?你才可怜!”
“他们这几个,就数你最可怜了。”
“张朔,好好的国师不做,为了成全别人做了疯子,你才可怜。”
张朔哈哈大笑,他指着自己,戏谑道:“谁能做国师?我吗?”
“我要是能做国师,那你就是太上老君能练仙丹了。”
张朔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与此同时,庞嘉雯却笑不出来了。
张朔前世的确做了国师,白若瑾前世的确戾气太重,他杀了那么多人,是极有可能入不了轮回台的。
庞嘉雯觉得身体都冷透了,僵硬的四肢宛如借来的,她再也驱使不了。
她望着疯道人,见他蓬头垢面,一如初见时那般邋遢。可他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时拧眉深思,根本就不是一个疯子会有的模样。
他到底是谁?
庞嘉雯见他转身要走,往前急急去拦。只可惜她四肢僵硬,才走两步便直直栽倒。
张朔来不及扶她了,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
庞嘉雯这一摔,磕得不轻,嘴皮都出血了。
可她抬起头来,只见疯道人大步流星的背影,他被张朔气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张朔连忙跑过来扶起庞嘉雯,拿着手帕帮她擦了擦唇瓣上的血,心疼道:“你跟他真的是八字不合吧?”
“快起来,我送你回去。”
庞嘉雯没起来,她坐在地上,唇瓣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刚刚她听到的都是真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更不会是巧合。
庞嘉雯猜测道:“师叔,疯道人到底是谁啊?”
张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反正不是坏人。”
庞嘉雯:“……”这不是等于没有说吗?
她慢慢爬起来,拍着裙摆上的泥土,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张朔扶着她坐下,轻轻哄道:“张嘴我看看,牙还在吗?”
庞嘉雯:“……”
房间内,听到院内声音的白若瑾有些心绪不宁。
江怀给他收了针,看着他胸前那与皮肉不一样的伤疤,轻斥道:“这伤你细细将养本可以痊愈,可你却三番五次动武,恨不能留下旧疾,你是想让赵衡赔你一条命不成?”
白若瑾垂下目光,轻轻道:“只是不小心而已。”
江怀冷幽幽地盯着他,讥笑道:“自幼教你的都是名师,我却不知你是几时学的这些心机手段?”
“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白若瑾拢了拢衣衫,觉得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疼。
他终于……还是把小舅舅惹怒了。
高鹏因为私下与白若瑾武斗,被庞彪打了二十军棍。
庞嘉雯没去看他,只是让如意送了些药膏过去。
晚些如意回来的时候说道:“高小将军说他不知道白若瑾有旧疾,他不是故意的。”
庞嘉雯道:“那是白若瑾自己傻,关我什么事?”
话虽如此,庞嘉雯觉得他们俩都傻。
十月十八日,大将军府给庞嘉雯行了及笄礼。
肃州的知州夫人和一些驻扎在肃州的将军夫人们都来了。
一共插了三支簪子,一支是徐夫人准备的,一支是李老夫人早就准备好请江怀带来的,还有一支是江怀准备的。
三支簪子都很奢华,赤金石榴花式的是徐夫人拿来的,镶翡翠玉如意式的是李老夫人提前准备的,还有凤衔东珠的是江怀准备的,也是最名贵的。
江怀如此郑重,庞彪便请他坐下,叫来庞嘉雯给他磕头。
庞嘉雯给江怀磕头的时候,江怀将一方玉石小印递给她,说道:“今日你及笄,师父便赐你小字:幼绮。愿你日后岁岁平安,珠翠罗绮,富贵余生。”
庞嘉雯接着小印的时候十分意外,她看着小印上的字:幼绮。绮,那是江家姑娘才会用的字吧。
可师父却给了她,师父是不是想说,在他的心里,她和绫姐姐,绾姐姐都是一样的?
庞嘉雯握着小印,感动得眼睛都红了。
可等及笄礼毕,宴席上却早已没有了江怀的踪影。
庞嘉雯应酬了一天,累得刚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白若瑾,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白若瑾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递给她道:“生辰快乐。”
说着,怕她不收,又加了一句:“也算是给你的回礼。”
庞嘉雯听了,这才接了过去。
她当着白若瑾的面就打开了,好在里面不是什么金钗玉佩,而是一只和田玉雕刻的小猪。小猪的肚子很胖,圆乎乎的,看起来憨态可掬。
庞嘉雯拿在手里把玩,轻笑道:“我很喜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