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嘉雯不得不开口道:“这不是你的梦,你放开我。”
她说完,大力挣扎。
就在这个间隙,白若瑾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她,仿佛想确认什么,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温驯极了。
庞嘉雯道:“你醒醒,我要回去睡觉了。”
白若瑾听后,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他醒了,身体僵硬极了,那双抱着庞嘉雯的手却一再收紧。
“你怎么会来?”白若瑾艰涩道,声音很沙哑。
庞嘉雯用力挣开他的手,站在一旁道:“你不要误会,我根本不知道你没有下山。我是夜里太冷了,特意寻到火边来的。”
白若瑾坐直身体,轻咳一声,低垂着头道:“对不起。”
庞嘉雯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她道:“那个道士去请他师父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就行。”
庞嘉雯说完就要走,这时白若瑾站起来道:“等等。”
庞嘉雯回头看他,只见他把身上的鹤氅脱下来,递给她道:“房间里不是冷吗?你把这个带上吧。”
庞嘉雯看着他清瘦的骨架,皱了皱眉,淡淡道:“不用了,这会天都要亮了。”
“你自己披上吧,你都受凉了。”
白若瑾还是固执地递给她:“带上吧,我在火边不冷。”
庞嘉雯不解道:“我都让你颜面尽失了,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白若瑾虚弱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这句话庞嘉雯到是颇为认同,但她还是没有接。
她对白若瑾道:“即便你上辈子真的欠了我的,那这辈子也还了。往后你好好过日子吧,别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庞嘉雯说完,便走了出去。
白若瑾看着她的背影,一再咳嗽,身体摇摇欲坠。
庞嘉雯听到了,但她并没有回头。她想起上次她想安慰白若瑾的时候,师父看她那暗沉沉的目光。有些时候明知道不可能,何必要给别人希望呢?
今夜她不过是恰好遇上了,并非是有意要跟他接触的。
庞嘉雯大步往回走,却在走廊上与匆匆赶来的张朔和江怀碰了个正着。
张朔惊讶道:“你也知道若瑾发烧了?”
庞嘉雯打着哈欠点了点头,解释道:“碰巧的,我太冷了,出来找火取暖。”
话落张朔拍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怪我,竟然忘记嘱咐他们多给你添床被子了。”
庞嘉雯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正好去看看日出。”
她说完,看了看伙房的方向道:“白若瑾好像烧得不轻,刚刚还梦魇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张朔和那清辉道长到是去看白若瑾了,江怀却还在。
庞嘉雯看着侯在一旁的师父,莫名心虚,再一次解释道:“我真是碰巧的。”
江怀勾了勾嘴角,淡淡道:“我知道。”
庞嘉雯狐疑道:“那您还不去看他?”
江怀道:“有张朔在,我就不用去了。你不是想要去看日出吗?我知道有个地方正好能看日出,我带你去。”
庞嘉雯讶然,呆站在原地。
江怀都走出去七八步了,见她还不跟上,便回头看着她,微微拧着眉道:“还不走?”
庞嘉雯受宠若惊地应了一声,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话说,师父好像变了?
变温柔了呢!
江怀带着庞嘉雯去了一处陡峭的山崖上,那里建了一处小憩的凉亭。
因为在山顶,凉亭孤高耸立,放眼四周都是袅袅的云烟。
周围还是很暗,可天边的朝霞却已经冲破云层,像一面橙红色的轻纱铺展开来,显得格外柔美。
庞嘉雯趴在栏杆上轻呼,仅剩那点睡意顷刻间消失殆尽。
“哇,好美啊!”
“原来天边的朝霞竟然像是源源不断汇聚的光源,像江河奔赴大海一般。”
江怀见风还是很大,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庞嘉雯的肩上。
庞嘉雯回头时,江怀已经折返,坐在凉亭里。
他仿佛早就司空见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将温润如玉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庞嘉雯拢了拢披风,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朝霞现,山间里的薄雾渐渐消散,宛如一件轻纱被风吹走了,山峦渐渐变得清晰。
庞嘉雯看见一只雄鹰从远处飞来,钻入云层中,不一会俯冲而下,停栖在山峦的顶峰。
云层是白的,朝霞是橙红色的,渐渐的,一抹金色耀眼的光芒从朝霞中穿过,漫天的金光耀眼极了,仿佛连天都跟着亮了起来。
庞嘉雯忍不住回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十分激动地对江怀道:“师父,你看,好美啊!”
江怀朝天边看过去,的确是很美,金光把云层和朝霞都照亮了,周围仿佛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
他们在山顶的亭子里,视野本就宽阔,这一看,便觉得整个天下都尽在眼中。
江怀一语双关道:“是很美!”
庞嘉雯瞬间像是得到认同的孩子,满足地笑了起来。
她沉浸在眼前的美景当中,想着自己浑浑噩噩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一时间不免有些惋惜。
原本,她可以过得更好的。
天大亮的时候,庞嘉雯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她转身时,意外地发现江怀穿了一件银色的直身,在外罩了一件白色绣祥云襕边的对襟大衫,银白色很好看,尤其是在清晨,阳光明朗的时候。
他束着发,带着素雅的银枫冠,头发在轻风中飞扬着,目光专注地望着远方。
庞嘉雯朝他看的方向看过去,远方除了天光破晓的层云和刺眼的阳光,其他什么都没有。
也许他是在想什么事情吧?庞嘉雯轻抿着唇,并没有出声。
她看着江怀,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浓密的眉峰斜入鬓角,眼眸温煦明亮,鼻梁高挺,唇瓣薄厚适中,轮廓宛如刀削,第一眼看上去,俊美无俦。仔细瞧瞧,眉眼如画,引人沉醉。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可他矜贵不凡,天生透着一股清冷神韵,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不知不觉,庞嘉雯看得痴了,不免想起那句“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江怀有所察觉,便慢慢转过头来。
他问庞嘉雯:“想回去了?”
庞嘉雯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傻乎乎地点头。
江怀就站起来道:“那走吧,刚好能赶上早膳。”
一路上,庞嘉雯紧跟着他,一言不发。她在想,有这样一位神仙师父是她的福气,她之前怎么还糟蹋呢?
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于是吃早膳的时候,庞嘉雯给江怀盛了粥,拿了五谷杂粮饼和卷饼。
张朔看见了,便笑道:“你们和好了?”
江怀不作回答。
庞嘉雯自顾自地点头道:“对啊,之前是我不知好歹,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
张朔意外道:“呦呵,你师父是怎么哄你的啊?”
江怀抬头看了一眼张朔,示意他适可而止。
庞嘉雯可说不出,她是见识过师父的美色,觉得有这样一位美人师父是她三生有幸,所以才突然珍惜起来的。
但她还是冠冕堂皇道:“没有,我不用师父哄。师父还愿意认我做徒弟,那就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这下别说是张朔,就是江怀都有些狐疑起来。
可庞嘉雯还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她给张朔盛了粥以后,便道:“师叔,白若瑾怎么样了?用早膳了吗?”
张朔打趣道:“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庞嘉雯就道:“怎么会呢?就算我和他划清界限了,可他是我师父的亲外甥,看在我师父的面上,我还是会给他送早膳的。”
江怀喝着粥,淡淡道:“不用。”
末了,又添一句:“你和他在我心里都一样重要,我不会偏袒谁,自然也不会让你因我而厚待他。”
庞嘉雯讶然,一个人傻傻地咬着筷子。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师父说,她和白若瑾都一样重要。
事实上,她一直觉得,白若瑾在师父心里更重要些。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呢,她就只有一个师徒名分。
张朔看着愣住的庞嘉雯,对着江怀调侃道:“真的一样重要吗?我不信!”
江怀瞪着张朔,目光幽深,暗含警告。
张朔哈哈大笑,像是猜中江怀的心思,一时不免得意。
只有庞嘉雯,低垂着,一个人默默喝粥。
江怀突然就觉得气闷,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全被张朔给毁了。
他当即将夹了一个卷饼给庞嘉雯,淡淡道:“别听你师叔胡说。”
庞嘉雯的下巴还埋在碗里,额头却抬起来,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江怀,水汪汪的,像是懵懵的小萌物一样。
江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添一句:“快吃吧。”
庞嘉雯受宠若惊,埋首就各种吃吃吃。
等她放下筷子,她都已经喝了一碗粥,吃了五谷杂粮饼还有卷饼,肚子都撑圆了。
为了消食,庞嘉雯散步去了。
她顺着山道往下走,走了没多久,她便看见了白若瑾的那把古琴。
庞嘉雯嘀咕道:“这不会就是他丢的东西吧?”
“这么大?不会一直找不到啊?”
庞嘉雯狐疑着,却还是上前捡起那把古琴,然后转身折返。
她把古琴交给了小道士,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没过多久,小道士把琴给她送回来,说道:“白公子说这不是他的琴,他的琴已经找不回来了。这把琴既然是姑娘捡到的,那就请姑娘代为保管。”
庞嘉雯愕然:“不是?我昨天明明看着他……”
“罢了,你放下吧!”
小道士放下琴就走了。
庞嘉雯在永宁侯府学过琴,但她没有耐心,才学了几天就放弃了。但她知道白若瑾会,不仅会,而且精。
这分明就是他的琴,他却说不是?
庞嘉雯一时不知道白若瑾在打什么主意,想了想,还是抱着琴去找江怀了。
江怀和张朔用了早膳后就在一起下棋喝茶。
庞嘉雯去的时候,张朔眼眸一亮道:“你想弹琴给我们听啊?”
庞嘉雯笑着摇头:“我到是想,可我不会啊。”
张朔道:“不会你抱着琴干什么?”
庞嘉雯看向江怀,苦恼道:“这是白若瑾的琴,我昨天见过的。我刚刚不是吃撑了吗?便在山下的小道上走了走,顺手捡回来的,谁知道他说不是他的。”
江怀眼眸微动,淡淡道:“你拿过来给我看看。”
庞嘉雯当即送过去,撒开手就往后退了退。
江怀抚弄着古琴,看了看刻在琴身上的字,“悦”。他当即点了点头,肯定道:“是他的不错,这原是他母亲的陪嫁,十几年前我就见过了。”
庞嘉雯讶然道:“那他说不是?既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那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张朔在一旁轻哼道:“他不急是因为琴在你的手里。”
话落,又饶有趣味地盯着庞嘉雯道:“你说你又不喜欢他,怎么老是个跟他有来往?大半夜寻个伙房取暖,正巧撞见他,去散个步,又能把他的古琴捡回来了,你好心还给他吧,他竟还说这不是他的琴。”
“你们俩这缘分啊,照我说是月老绑死的,兜兜转转都要遇上。”
庞嘉雯也觉得很奇怪啊,上个老君山都能遇到白若瑾。
而且她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是白若瑾先来的。
那一日柯老夫人拂袖离去,他们便没有关注白家的动向,不曾想,缘分还真是奇妙。
不过庞嘉雯心如止水,只是道:“他不认我也不要,我又不会弹琴。”
“既然师父认识,那师父就留下吧,我回去了。”
庞嘉雯说完就走了,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张朔啧啧两声,看着她的背影对江怀道:“人家是想把琴留在她这里吗?人家分明是把情留在她这里,取不走了。”
“傻丫头,这样以后还怎么鸿雁传书,跟丈夫举案齐眉?”
江怀把琴收起来,淡淡道:“若瑾只是在生气,并不是真的不想要。”
张朔哈哈大笑道:“气嘉雯傻吗?不是我说,她真的好傻。但是她也好可爱,特别好骗。”
“我跟你讲,嘉雯要是个男娃娃,我能骗她天天下山给我打酒喝。可她偏偏是个女娃娃,我说什么就信什么,我便不忍心骗她,心里还想多宠着点她。”
“若瑾是个好孩子不错,咱们嘉雯也不赖,我在想,将来给她寻个什么样人家合适?”
江怀抬头看向张朔,目光忽而一眯,轻嗤道:“嘉雯不是姻缘不顺吗?”
张朔意外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怀冷眸泛寒,淡淡道:“我猜的。”
张朔突然就想起清辉道人的话,不以为意地挥着手道:“那是之前,现在好了。”
江怀虽说入了道家的外门弟子,却是对命数之说嗤之以鼻。他昨日见张朔脸色不好,便知道一定是清辉道长说了什么?
不过直接问到显得他疑神疑鬼的,故而忍到现在。
现在听张朔这般说,江怀勉强放心了。
无论如何,有他在,总不会让这唯一的徒弟过得不好,他总会有办法力挽狂澜的。
在厢房中养病的白若瑾并未等来庞嘉雯,后来张朔来看他,透露出琴的下落。
白若瑾顿时心凉,他怕是没本事从小舅舅手中把琴要回来了。
谁知道快要下山那一日,小舅舅亲自把琴给他送来了。
抚摸着古琴,小舅舅还给他弹了一曲《恨离》。
一曲完了,白若瑾陷入琴音中久久难以回神。
江怀帮他把古琴装起来,然后道:“我和张朔要去一趟肃州,顺道送嘉雯回去。”
白若瑾顿时急了,慌张道:“那她还回来吗?我是说京城,她还会回京城吗?”
江怀摇了摇头,淡淡道:“也许吧!庞彪若是打了胜仗,拿下沙洲和哈密,皇上肯定会大赏顺便召他回京。但前提是,那个时候嘉雯还没有嫁人,还是忠义侯府的丹阳郡主。”
白若瑾早就知道庞嘉雯想回去,之前是西宁,现在是肃州。
那里有她的父母兄长,她想要回去是对的,毕竟那才是她的家。
可他更清楚,庞嘉雯一旦回去就很难再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她会定亲,也许是因为她父亲战事失利,亦或者……战事持续不断。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难以接受。
眼下他也该回京了,心爱的姑娘和他划清界限,他没有了执着的勇气。
爱情没了,前程总该要保住的。聪明人都知道要怎么做,可他却觉得格外悲凉。
也许终有一天他会接手白家所有的势力,也会权倾朝堂,眨眼间断人生死,一笑置之。
可那个时候,他也注定会很孤寂,成为一个被权势所驱使的行尸走肉罢了。
白若瑾苦笑道:“庞大将军知道是为了边疆数十万百姓而活,为了李家最后的威望而活,所以英勇无畏。嘉雯一心想要归家,因此无论是永宁侯府还是成国公府,她都从不眷恋。”
“小舅舅想要逍遥一世,早早就练就一身好武艺,这些年无往不利。”
“可我想想自己,这些年却仿佛水中浮萍一般,浮浮沉沉都由不得自己。”
“我喜欢嘉雯,就算她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总是想守着她,护着她,看着她便足够了。”
“可现在看来,连这微末的心愿也不成了。”
江怀伸手摸了摸白若瑾的额头,宽慰道:“有遗憾并不是一件坏事。更何况,你已经拼尽全力了。”
“回京后,稳中求进,切勿卷入几位王爷的内斗中。”
白若瑾轻嗤道:“太子早立,几位王爷还争什么?”
江怀背过身去,淡淡道:“太子……就快不成了。”
“什么?”白若瑾心里一惊,白家忠于皇上,白烁为太子少傅,白家二房明面上已经站队了。
太子若是……不成了,那二叔自然也就只能重新择位新主子。
可跟过太子的少傅,哪一位王爷会收呢?
白若瑾心里一震,忽然就明白了小舅舅的深意。
等他回京时,皇上必然会重用他,这是他的契机,也是白家大房的契机。
江怀走了,身影一贯孤傲,看起来还是冷冷清清的。
可这些都是表像,小舅舅已经管了太多他从前不会管的闲事,说了太多他从前绝不会宣之于口的话。
小舅舅变了。
白若瑾苦涩地勾了勾嘴角,喃喃道:“您是怕我会跟去肃州吗?”
“可我早就没了选择,就算跟去又怎么样呢?”
“小舅舅,您真的没对嘉雯动心吗?”
还是说,其实您已经动心了,只是您自己不知道罢了!
如若不然,何必要煞费苦心告诉我这些……
庞嘉雯回到江居别苑,李老夫人告诉她,南阳郡王妃的处置下来了。
“皇后娘娘求情,免了死罪,在卧云庵出家了。”
“南阳郡王纵妻为恶,降为宁国公,罚俸三年。”
“又因宁国公与云阳县主断绝关系,皇上已将收回了云阳县主的封号,将她贬为庶人。”
“幸亏你此时不在京城,否则皇上为了表示关怀,说不定会接你入宫,请皇后代为照看。”
庞嘉雯道:“就算我在京城也不怕,我知道您一定不会让我入宫的。”
李老夫人见她那底气十足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看来我以后是吓不住你了。”
庞嘉雯撒娇道:“吓得住的,您一吼我,我就老实了。不信您吼吼看?”
李老夫人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滚,不许挨着我。”
庞嘉雯当即怕怕地往她怀里钻,嘴里嚷嚷道:“哎呀,人家不嘛,人家就喜欢黏着您!”
李老夫人被逗笑了,抚摸着她的额头,又帮她理了理衣服,满满都是不舍。
“我们上街去吧,你帮我给你爹娘和两个哥哥选些礼物,让他们知道我也是惦念着他们的,不是偏宠你一个。”
庞嘉雯问道:“会有我的礼物吗?”
李老夫人摇头:“没有。”
庞嘉雯失望道:“那我就把他们的都贪墨了,谁也不给。”
李老夫人轻哼道:“那你就贪呗,横竖都是你们庞家的人得了好,我只当不知道就行。”
庞嘉雯憨憨地笑着,心满意足道:“我就知道,就算全部都给我您也是舍得的。”
李老夫人瞧她那傻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花朵一般的小姑娘,明媚动人,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初来这人世,周遭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美好的。
李老夫人忍不住在心里长长一叹,爱怜般握住她的手,紧紧攥住道:“走吧,让我这老婆子带你去见见世面。”
李老夫人和庞嘉雯前脚才刚离开江居别苑,后脚便有人将肩上的担子一扔,急匆匆跑了。
将这一切纳入眼底的陈勇抱剑转身,眼中的轻蔑一闪而逝。
张朔在江怀的院子里喝茶,看到陈勇来的时候道:“不是让你跟着去保护老夫人吗?怎么回来了?”
陈勇道:“属下发现有人盯着老夫人和郡主,特地前来回禀。”
张朔站起来,蹙着眉头道:“谁的人?”
江怀从房间里渡步出来,淡淡道:“那位新晋宁国公的人,不必理会。”
张朔诧异:“你就不怕他破罐子破摔。”
江怀道:“前提是他还有破罐子可摔。”
张朔一想就明白了,南阳郡王被降为宁国公,封地也没了,不过是个软禁在封地宗亲而已,还有什么皇族的威严。
不过江怀这么说会不会太损了点?
还新晋呢?
“算了,我还是去看着点吧,嘉雯那手才刚刚好呢。”
张朔说完,站起来便要走。
江怀道:“赵集总共就留了两个护卫给女儿赵嫣使唤,根本不是江家护卫的对手。无论她想做什么,都不可能会成功。”
张朔道:“那也要去看着啊,谨防人家有帮手。”
江怀道:“嘉雯连云阳县主赵嫣都没有见过,便被人家的母亲害得险些丢了性命。这场子不应该由她自己找回来?”
“你武功高强,去了人家也只会说你恃强凌弱,何必呢?”
张朔:“……”
“你这哪里是教徒弟,你这分明就是养小狗嘛。看她在外面被别的狗欺负了,你先是把别的狗痛打一顿,转过身再放她出去咬回来。话说我怎么觉得嘉雯不会感激你的,她或许都不明白你的用意。”
江怀被张朔的形容逗笑了,瞪着他道:“你有本事就当着嘉雯的面说,看她会不会先咬你一口?”
张朔轻嗤道:“事情是你做的,我只是说出来罢了。嘉雯就算要咬,也是先咬你。”
江怀挑了挑眉,神色从容道:“你放心,那丫头认主,不会咬我的。”
张朔翻了个大白眼,无语道:“你到底是收徒弟还是养宠物,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老不正经了??”
江怀:“……”
洛阳的官街与京城不相上下,商品琳琅满目,货种繁多,让人看得目不暇接,宛如进了宝库一般。
庞嘉雯的确见了世面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商铺中还有商铺,但却并不是谁都能进的。
好在他们有洛阳富商花富贵带着,一路上进的全是大商行,歇脚之处也全是静室雅阁这些。
摆放在李老夫人面前的珠宝都是市面上少见的,花富贵在一旁帮着掌眼,看到疵品便都先挑出来。
然而李老夫人还是不满意,她对花富贵道:“我想要顶好的紫翡翠手镯,最好要成双成对的。”
花富贵会意,给掌柜使了个眼色。
不肖多时,掌柜又端上一盘全是紫翡翠的首饰,光是镯子都有七八对。
李老夫人挑了一对色泽通透的,拉过庞嘉雯的手给她套上去。这对紫翡翠手镯比之柯老夫人送给庞嘉雯那只还要透亮些,李老夫人见大小也合适,便笑着道:“我的眼光真不错,很配你。”
庞嘉雯看着也很喜欢,便道:“那就买吧。”
李老夫人打趣道:“我以为你会说使不得使不得?”
庞嘉雯摸着镯子道:“您给我买的,那我就使得。”
李老夫人最喜欢庞嘉雯这副坦然的模样,好像她们本就是最亲最亲的亲人,不需要计较那么多,出门在外买东西也只会看合不合适,喜不喜欢。
可贵的是,庞嘉雯其实很计较金银之物,她若得了别人的好,怎么着也会多还回去几分。
也正是她这样的性子让李老夫人觉得欣慰,无论是从前的李家还是现在的庞家,都可以称得上叱咤一方的权贵,可绕是如此,庞嘉雯也没有养成骄纵轻狂的性子。
李老夫人大手一挥,豪气道:“买。”
花富贵抢着去付钱,李老夫人直言道:“我知道你不缺钱,但这是我买来送孙女的,你就消停点。”
花富贵赧然地笑着,退到后边去了。
李老夫人付了银子,挽着庞嘉雯的手拨动着她手腕上的镯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就在这时,守在外面的袁嬷嬷突然进来道:“老夫人,郡主,咱们先歇歇吧。”
李老夫人收敛笑容,不悦道:“怎么了?”
袁嬷嬷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位姑娘跪在外面了。”
“姑娘?”庞嘉雯诧异地接了一句,转而对掌柜说道:“你们店坑人家姑娘了?”
掌柜的连忙赔笑道:“郡主说笑了,我们无暇珠宝行在洛阳也是鼎鼎有名的,绝不敢做出欺骗客人的事情来。”
说着,连忙让伙计出去看一眼。
花富贵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便朝李老夫人作揖,说道:“老夫人先歇歇,我这就去看看。”
李老夫人淡淡道:“去吧,不过要问清楚,不要欺负人家小姑娘。”
花富贵应声,快步出去。
庞嘉雯扶着李老夫人又坐回去,可才刚刚坐下,花富贵就折返回来道:“老夫人,郡主,那位是原先的云阳县主。”
李老夫人一听,眸光倏尔一冷,当即站起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她?”
“走,我们出去看看!”话落,拉着庞嘉雯就出去了。
第146章 想管她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因不知道具体事宜,众人交头接耳,时不时指着无暇珠宝行几个大字,想着这姑娘别是被珠宝行的人给坑了。
赵嫣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被人捧着的,哪里受过这份屈辱,还未等李老夫人一行出来便已然红了眼睛。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哭了起来,任凭是谁都会起怜香惜玉的心思。
但前提是,她真的无辜纯良。
李老夫人出来以后,看到赵嫣跪在地上,她当即冷冷一笑。
花富贵搬了椅子来,李老夫人顺势坐下,宛如审判般望着赵嫣道:“我听闻你母亲都已经在卧云庵出家了,能让她活着,那已是皇家开了天恩了。如今你又是为了谁来请罪?”
李老夫人开口一句请罪,便将赵嫣来此的目的定得死死的。
赵嫣咬住唇瓣,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珠。
她生得白净,脸颊多肉,一双杏眸温婉如水,又是梳着双垂髻,怎么看都是无辜可怜的小丫头。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姑娘是那位云阳县主吧,我之前在花宴让见过,她怎么跪在这里?”
又有人轻嗤道:“什么云阳县主?她爹都被降为国公了。”
“听说是得罪丹阳郡主了,之前百花巷不是被白家围了吗?。”
“你们知道什么?丹阳郡主如今有庞大将军和江贵妃撑腰,想要弄死她还不容易,谁让皇亲不如权臣呢?”
“呵!”庞嘉雯听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