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笑完以后搂着庞嘉雯叹气,说道:“傻丫头,你这么傻,你让我怎么放心啊?”
庞嘉雯不明所以,据理力争:“姑祖母瞎说,我一点都不傻。”
李老夫人就想啊,先栽在她手里,等留下来说不定又要栽到她儿子的手里?
这还不傻?
都说傻人有傻福,也不知道她的福到底在哪里?
李老夫人叹啊,觉得心里挺内疚的,她怎么就上了儿子的当,亲自来当这个说客了?
明明她之前还在开箱翻首饰,准备多给嘉雯找些值钱玩意的。
江怀大半夜回去,也不说洗漱休息,就让陈勇把青霜剑和天缥找出来。
然后他看着那两件东西,想着怎么还回去,因为想得太入神了,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陈勇在一旁轻咳一声,提醒道:“主子,夜深了。”
江怀抬头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知道。”
陈勇:“……”??
所以呢?今夜是不睡觉了吗?
就在陈勇狐疑的时候,江怀道:“你去看看,老夫人睡下没有?”
陈勇多嘴说了一句:“这个时候,老夫人肯定已经睡下了。”
话落,正面对上他家主子的死亡凝视!
陈勇连忙道:“属下马上去。”
没过多久,跑出去的陈勇折返,喘着气道:“属下遇见洪嬷嬷,她说老夫人去郡主房中歇下了。”
江怀闻言,扬了扬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那我也歇了,你把东西收一下。”
陈勇看着桌上摆着的青霜剑和天缥,好一阵无语……
又收起来??
所以主子让他拿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看着发呆么?
李老夫人亲自留了庞嘉雯,邓翎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庞嘉雯请他带信时,他看见庞嘉雯放在信上的庚帖便递还回去。
“先前罗老夫人写信去问郡主的亲事,大将军便有所察觉了。这次白家请林镖头去肃州提亲,大将军就借机让我把郡主的庚帖带过来。”
“大将军说了,庞家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他也无意拉拢权贵。郡主若是有了心仪的人,自己做主便是。”
“大将军还说,郡主自幼心地善良,最是看不惯恃强凌弱,也绝不会喜欢上心怀不轨之人。他相信郡主的选择,也愿意接纳郡主自己找的夫婿,一切只愿郡主开心便好。”
庞嘉雯捏着自己的庚帖,眼睛顿时红了。
邓翎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别哭了。等你回到肃州,邓叔叔请你吃烤肉。”
庞嘉雯哽咽着点头,把庚帖收起来。
邓翎叹道:“乖,回去吧。”
庞嘉雯摇头:“我看着邓叔叔走,邓叔叔走了我再回去。”
邓翎笑了笑,翻身上马。临走前他对庞嘉雯道:“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受伤了。”
庞嘉雯红着眼睛点头,也想跟去。
邓翎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鞑靼的马蹄声响彻长街,庞嘉雯站在江居别苑外看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去。
可还没有走两步,张朔突然跳到她的面前,活脱脱像个江湖臭道士般拦住她戏谑道:“小美人,你想上哪儿去啊?”
庞嘉雯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又忍不住惊呼道:“张师叔,您怎么来了?”
张朔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惆怅道:“听闻我都快做不成师叔了,一时心急,飞来了。”
庞嘉雯忍不住笑,离别的情绪冲淡一些。
“师叔,您是来陪老夫人逛洛阳城的吗?”
张朔摇了摇头:“不是啊。老夫人十几年前就在洛阳城住过,怎么会想要逛洛阳城?”
庞嘉雯狐疑道:“也许是想故地重游呢?”
张朔想了想到:“是有这个可能啊,毕竟十几年过去了,也许洛阳很多地方都变了。”
说着又问庞嘉雯:“龙门石窟你去了没有?官府的人每年都会遣一批工匠开凿修缮,以维护古迹,不少书生游子慕名而来,都想见识一番呢。”
庞嘉雯摇头:“我来洛阳就只去过百花巷。”
张朔鄙夷道:“那些花翻来覆去不都是牡丹,千篇一律的,有什么好看的。”
“走走走,我带你去看龙门石窟。”
说完拽着庞嘉雯就要走,庞嘉雯右手疼,忍不住哼了一声。
张朔立即停下查看嘉雯的右手,发现伤口都还没愈合完,当即捏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江居别苑拉。
“你都受伤了你师父还跟你吵架,怪不得他长那么好看都没有姑娘喜欢呢,活该!”
庞嘉雯跌跌撞撞地跟在张朔的身后,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好笑。
她侧着头看他,见他说得十分认真,一点也不像是调侃或者玩笑。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师叔,您不喜欢我师父啊?”
张朔听后,冷哼道:“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练武,出门游历。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根本就没得选择。”
“一开始他拿我敷衍老夫人,后来我知道了就拿他来敷衍师父,现在我们两个相互敷衍。”
庞嘉雯觉得好有趣,就一个人偷着乐。
张朔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这丫头笑得贼开心。
他当即狐疑道:“手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庞嘉雯嘿嘿地笑出声,问道:“师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喜欢?”
张朔板着脸问:“什么喜欢?”
庞嘉雯偷着乐,摇了摇头:“我不告诉你!”
张朔:“……”
张朔重新给庞嘉雯上药包扎,十分仔细上心。
对比之下,如意便在一旁道:“还是张道长的医术更高明。”
张朔得意道:“那是。”
话落,他自己添了一句:“你们江二老爷也不差,只不过武功更高。他觉得学医能治自己就可以了,但他又没有什么毛病,所以就懒得精进。”
庞嘉雯猜测道:“他应该是怕麻烦吧,比如怕别人来请他去治病这些?”
张朔睁大眼睛,给庞嘉雯鼓掌。
“对,他就是这样想的。”
庞嘉雯道:“那我之前是不是很荣幸?”
张朔笑道:“还真是。他这个人对外从不展露半分医术,他肯治你的伤,那就证明没有把你当成外人。”
庞嘉雯低垂着头,一时间无言以对。
张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真的不打算认他做师父了?”
庞嘉雯难为情道:“不是我不认,是他不认。”
张朔笑着道:“那我们打个商量,你拜我为师,叫他师叔怎么样?”
“我脾气可比他好太多了吧,而且我还会教你医术,你想想,不亏的。”
庞嘉雯觉得不太妥,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张朔肯定道:“当然可以啊。不是他不认你的吗?又不是你不认他?有什么不可以?”
庞嘉雯斟酌着,小脑袋歪着想了又想,看起来在特别认真。
张朔就忍不住笑,在心里偷偷开心,他就快能拐到小徒弟了。
下一瞬,某人直接大步踏进去,冷笑道:“你做梦呢。”
庞嘉雯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想往后缩。可她坐在椅子上,再缩也缩不到哪里去,只得很快站起来。
张朔见她被吓了一跳,便转头瞪着江怀道:“你来干什么?”
江怀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庞嘉雯,轻哼道:“我们师出同门,我若逐她出师门,那你这辈子都不能收她为徒!”
张朔听得火大:“逐出师门,亏你敢说?嘉雯又不是叛徒,你怎么逐她出师门?”
庞嘉雯也第一时间看向江怀,她那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眉头微微拧起,看起来有些生气。
江怀瞧着她也没有昨日那么气人了,便道:“她自作主张把青霜剑和天缥还了,要与我划清界限。我送她的她到是好还,可她给我的我怎么还?”
“既然还不了,还不如逐出师门,也省得我麻烦。”
庞嘉雯惊讶道:“我给您什么了?”
话落的一瞬间,庞嘉雯想起来了,便惊呼道:“拜师礼啊?”
“那不用了,我不要了。”
江怀瞬间眯了眯眼,冷笑道:“还有呢?”
庞嘉雯只觉得一股寒气笼罩着她,当即后怕道:“还有什么啊?”
江怀锐利的眸子一眯,怒声道:“自己想。”
第140章 太巧了
庞嘉雯顶着虎视眈眈的目光,偷偷地扯了扯张朔地袖子,小声问:“师叔,还有什么啊?”
张朔也愁呢,他也没有想到。
江怀的目光冷幽幽的,特别慑人。
张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适道:“你不要吓唬嘉雯了。”
江怀睃了他一眼,不悦道:“你闭嘴!”
张朔当即翻了个白眼,轻哼道:“也不知道昨晚是谁独自饮酒,就是怕徒弟……”
“唔……”
江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张朔地嘴,并冷冷地盯着庞嘉雯道:“你实在想不起来的话,便去给老夫人磕个头,求她老人家指点指点。”
“什么?”
庞嘉雯瞪大双眼,懵懵地寻不到答案。
然而江怀却已经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拖着张朔就走了。
庞嘉雯那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的背影,一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缓过来。
到底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啊?
这种靠猜的感觉真不好!
庞嘉雯叹了一声,对如意说道:“我要去给老夫人磕个头吗?”
如意道:“那就磕呗,反正郡主磕完头老夫人一定会告诉你的。”
庞嘉雯看了看地面,脑袋里灵光一闪,苦笑道:“不用,我已经知道了。”
如意奇怪道:“啊,那是什么啊?”
庞嘉雯苦着脸,皱着眉,长叹道:“还有什么啊?磕头呗!”
“师父可真是坏啊!”
明知道她不可能要回这些的,还故意这样说。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庞嘉雯整理下衣衫,对如意道:“我们去陪老夫人吧,看看今天要不要出门。”
如意也迷糊了,问道:“那你和二老爷还是师徒吗?”
庞嘉雯轻哼道:“谁知道呢,反正我就不叫他!”
当着他的面不叫!
气死他好了!
接下来的几日,庞嘉雯陪着李老夫人故地重游,分别去了龙门石窟,香山寺,潜溪寺,白马寺。
庞嘉雯发现李老夫人挺喜欢拜佛的,看见寺庙就要去进香,然后让她磕头抽签。
不知道是庞嘉雯的运气好,还是寺庙里的签好,庞嘉雯接连抽了三根签都是上上签。
因为求的是姻缘,所以李老夫人显得特别开心,觉得她以后一定能找一位如意郎君的。
接连奔波几日后,李老夫人累了,准备歇歇。
刚巧张朔过来问李老夫人要不要去老君山拜拜,李老夫人就指着庞嘉雯道:“我就不去了,你把嘉雯带去。老君山是你们道家圣地,嘉雯虽说是你们道家的外门弟子,但理应要去拜拜的。”
庞嘉雯看向张朔,问道:“我可以去吗?”
张朔道:“当然可以了。不过我们要在上面住两天,你可待得住?”
庞嘉雯点了点头:“我待得住的。”
张朔便道:“那你去收拾些换洗衣物,一会我们走的时候叫你。”
庞嘉雯当即去收拾行李去了,张朔却坐下来喝茶。
李老夫人笑道:“君洛也要去?”
张朔笑着道:“那是当然了。”
李老夫人靠着大迎枕,笑呵呵地道:”不知道是不是我老了,耳朵不好,我这几日怎么没有听见嘉雯叫他师父?”
张朔神情微顿,随后道:“嘉雯跟她师父置气呢,我这不是来当和事佬了?”
李老夫人看着张朔,轻哼道:“他不是很能耐吗?你操什么心?”
“照我说就让嘉雯一直冷着他好了,看他羞不羞?”
张朔叹道:“还是别了。嘉雯不理他,他就不理我,他们任性的人哪里会懂我们好人的苦,罢了罢了,横竖还是我最惨,我不出力谁出力?”
李老夫人被张朔逗得直笑,转而又吩咐他道:“山顶上凉,给嘉雯找个暖和的地方歇脚,别让她受凉了。”
张朔连连点头道:“那是必须的。”
李老夫人知道张朔办事素来可靠,便道:“那你也去准备吧,顺便告诉君洛,他要是让嘉雯哭着从老君山上下来,我就爬上去打断他的腿。”
张朔站起来,宽慰道:“有我在呢,您就放心吧,君洛欺负不了嘉雯的。”
李老夫人轻哼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是道:“我不管,反正你们三个,我最疼嘉雯。”
俏生生的小姑娘,花朵一般刚刚长成,迎着晨曦的阳光摇曳着,谁不喜欢呢?
张朔笑着颔首,心想江怀也就是嘴硬心软,真要让他去欺负,他只怕去了也就是摸摸花儿的头就回来了,总不可能摘了吧?
这样想着,张朔越发觉得那师徒两很快就能和好了。
庞嘉雯没有想到步行上山会这么累,但她还不好意思说。因为身边的师父和师叔大气不喘,一路上还富有闲情逸致地聊天,时不时坐下来等她。
眼下已是傍晚,落日余晖下她一个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感受不到风的温柔,也嗅不到花的香味。
她穿梭在林间,咽着口水,艰难前行。
张朔走到庞嘉雯的身边,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道:“你要是个男娃娃,师叔这就背你上去了。”
庞嘉雯伸手拽着张朔的衣袖,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十分认真道:“师叔,我是男娃娃,你背我吧。”
张朔被她逗得直笑,都想弯腰背她了。
却冷不防听到江怀凌厉道:“这才几日没有练武就成这样了,人家八十老妪都能爬上去,你这么大了还想要背?羞不羞?”
庞嘉雯:“……”
幽怨加愤懑的冲击下,庞嘉雯觉得不会怜香惜玉的师父最坏了!
还是师叔好,师叔心肠好,人也好,哪里都好!
张朔伸出自己的手臂给庞嘉雯拽着,小声道:“你师父出身名门,又不修道,你要理解。”
庞嘉雯愤懑道:“我爬!”
说完,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没骨气地挽着张朔的手腕,被张朔半拖半拽地往上拉。
江怀看得眉头紧皱,心里突生一团怒火,当即拂袖而去。
眼看着江怀的背影不一会就消失在山林中,庞嘉雯这才后知后觉道:“原来你们平时都是走这么快的啊?”
张朔故作唉叹:“师侄,我们门派不收废物的,劳烦你给师叔争口气。”
庞嘉雯噗嗤地笑出声,放开张朔,认真道:“师叔先请,我努力跟上,顺便练练轻功。”
张朔见状,轻跃而上,然后回头看着庞嘉雯道:“你说的啊,那师叔就先行一步了。”
庞嘉雯看着也没多远了,就点了点头,快步跟上。
一开始还好,庞嘉雯还跟得很紧的。后来力竭,便逐渐放弃。
眼看着山门就在眼前了,庞嘉雯顿时失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台阶上。
此时夕阳斜落,余晖漫过山林,好似天边金光乍现。
庞嘉雯忍不住轻呼一声,感受着漫漫清风,心里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然而当她休息好,站起来准备继续奋进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人下山了。
那人穿着一身青圭色道袍,清瘦如竹,颧骨都凸了。此时他正抱着一把古琴从山上走来,迎面一看,不是白若瑾是谁?
许是没有想到会见到她,白若瑾的脚步顿了顿,一时间站在原地。
他那双眼睛黑定定的,徐徐地望着她,仿佛平静无波又仿佛深不可测。庞嘉雯张了张嘴,满脸愕然。
这可真是太巧了!
她能装不认识吗??
空灵的山道上,两人想对而望。
远处的群山传来鸟鸣声,西落的阳光渐行渐远,余晖漫漫,竟没有一缕霞光照过来。
庞嘉雯觉得口干舌燥的,突然想念起师父和师叔的好。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白若瑾说话时,白若瑾朝她走过来了。
他真的清减了许多,眼神也不像之前那般灵动,而是变得很深沉。
庞嘉雯都不敢正眼看他,她微微侧着身,在他到来之前轻轻呼了口气。她想着只要白若瑾不开口,那她就不开口,反正她也没有什么话想说的。
结果白若瑾走到她面前便道:“快上去吧,小舅舅他们在等你。”
庞嘉雯囫囵地应了声,低头就跑。
她跑得很快,耳边的风声呜呜的,好像比之前大了许多。
与此同时,她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心想以后她还是少和白若瑾碰面的好,不然这么压抑,总感觉还在长生牌里似的。
白若瑾继续往下走,没有回头,只是迈动的步伐略微僵硬些。
高高的巨石上,周围的一切十分静谧,慵懒的张朔盘腿坐着,笑看庞嘉雯跑得踉踉跄跄的,却连歇一口气都不敢。
他侧着头,想跟江怀分享一下喜悦,却看见江怀迎风站着,面容冷肃。
张朔便道:“这两小孩可真有意思,好好缘分二字,硬是被他们拆开了带走,怎么看都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江怀踢了张朔一脚,不悦道:“你怎么不等嘉雯就自己上来了?”
张朔好一阵无语,拍了拍被江怀踢脏的衣物,狐疑道:“你在生气?”
江怀懒得理他,亲自下去接庞嘉雯去了。
看到庞嘉雯那么害怕跟白若瑾相处,不过是错身而过就跑得狼狈不堪,江怀瞬间就心软了。
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心里的善恶是非都还在混沌阶段,又怎么会有心思与他置气,故意疏远他呢?
庞嘉雯跑得太急,一头扎进了江怀的怀里。
江怀伸手扶住她,将她拉起来道:“你跑什么?”
庞嘉雯连忙整理衣服,紧张道:“没有什么,我看见白若瑾了。”
江怀道:“你看见就看见了,怕什么?”
庞嘉雯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也许是怕白若瑾报复吧?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总是在心里莫名担心。
她笑了笑,站直身体道:“师父是来接我的吗?”
江怀想说不是,可看她那红彤彤的脸颊,一双小鹿般的眼睛还惊魂未定的,便道:“走吧。”
庞嘉雯就当他是默认了,开开心心地跟着江怀上山去。
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他们之前也不曾有过什么嫌隙。
江怀看着她那愉悦的脸颊,想着他们也不算吵架,小丫头都没有让他哄就自己好了。
安顿下来的时候,庞嘉雯又来了精神,说要去山上转转。
江怀好心情地带着她去转了,留了张朔自己陪陪山辉真人喝茶。
在山顶的茶寮里,清辉真人捋着胡须笑呵呵的,他对张朔道:“君洛可比从前多了些烟火气了。”
张朔就道:“他都是当师父的人了,总不好一直高高在上的。”
说着,问清辉真人道:“你素来会观面相,你瞧瞧我这师侄,她寿元可长?”
清辉真人朝那游走于台阶之上,向往着峰林云海的小姑娘看过去,目光倏尔一暗,笑容慢慢敛去。
清辉真人道:“小姑娘骨相好,眉宇间英气不凡,想必是出自将门吧?”
张朔笑道:“可不是吗?她父亲是庞彪,李氏一族教出来的人物,是个震慑一方鬼神的大将军。”
清辉真人道:“那就难怪了。不过这丫头明眸善睐,品貌俱全,理应早早定下亲事才对,怎么还让她陷在姻缘劫里?”
张朔吃惊道:“这你都看出来了?不过也不算劫吧,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清辉真人摇了摇头,沉凝道:“你问她的寿元,可她这寿元就折在这姻缘劫里,怕是红颜薄命。”
张朔猛然站起来,面色不悦道:“你这死老道会不会看,不会就别乱说。这丫头有我和君洛护着,纵然她命悬一线我们也能救回来,你瞎说什么呢?”
清辉真人挥动着拂尘,远远看过去,目光落在小姑娘那张清丽明媚的小脸上。他仔细看了又看,神情边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拉扯着张朔的袖子,等张朔坐下后才道:“我是老眼昏花了吧,我越看越觉得这丫头已经是个死人了。”
“嘭!”的一声巨响,张朔重重地拍在茶桌上。
江怀和庞嘉雯远远看过来,张朔连忙挥了挥手,表示无事发生。
等他们转过头去,张朔压低声音对清辉真人道:“这种话你最好不要说给君洛听见,不然他拆了你的老庙。”
清辉真人轻哼道:“这换了别人来问,求我我都不说。”
张朔心里挺慌的,便站起来道:“我过去看看。”
清辉真人道:“你那点道行根本看不出来,就别去招人烦了。”
张朔险些气吐血,却还是固执地走上前去。
江怀看到他来了,瞥了一眼因为晚风摇曳的山林,淡淡道:“你刚刚跟清辉道长说什么了?”
张朔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他说着,把往前探的庞嘉雯抓回来,仔细打量着她的五官。
天庭饱满,下颚圆润,鼻子灵巧,眼眸明亮,一张鹅蛋脸白皙细嫩,真是个美人胚子。
小姑娘怎么看都好,笑起来更好,不像是红颜薄命之人。
庞嘉雯一头雾水,懵懵地站着。
江怀推开张朔,不悦道:“你看什么?”
张朔就道:“清辉真人说这丫头面相好,我看看怎么个好法?”
庞嘉雯意外道:“真的吗?”
张朔点了点头,肯定道:“真的。”
庞嘉雯迎着冷冷刮来的寒风,裂开嘴角,高兴道:“那我能长命百岁吧?”
张朔愕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
到是江怀在张朔发愣的时候就道:“活那么长干什么?老了不能动了,亲朋好友都走光了,子子孙孙也都嫌弃你。”
庞嘉雯的笑容僵在嘴边,慢慢收敛道:“师父说得对,是我贪心了。”
江怀道:“先回去用膳,明天让你师叔陪你四处走走。”
庞嘉雯点头,听话地回去了。
一路上,张朔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江怀看了,眉头微微拧起,眼中闪过一丝幽芒。
用完晚膳,庞嘉雯就回房去睡觉了。
她一整天都几乎在爬山,刚躺下就睡着了。本以为会一夜天明的,谁知道大半夜的她被冻醒了。
因为不熟悉,她也不知道要找谁添被子,就这样哆哆嗦嗦坚持了半个时辰,后面实在是冷得睡不着就爬起来。
一路上她寻着灯光,慢慢摸进了伙房。
伙房里值夜的小道士只打瞌睡,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庞嘉雯拿了挂起来的氅衣给他盖着,准备在火边坚持一会。
可她才坐下没多久,便听见外面有人道:“白公子,您先进去暖和暖和吧,我去给您准备厢房。”
“不用了,天一亮我就走。”
说着,推门进来。
庞嘉雯听到是白若瑾的声音,下意识就想躲起来。
然后她看见伙房后面还有一个大水缸,就躲到大水缸后面去了。
白若瑾推门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打瞌睡的小道士,他走到火边,坐下来取暖。
跟进来的道士把小道士叫醒去睡,由他来值夜。
他跟白若瑾也有些熟悉了,先是给白若瑾沏了热茶,随后才道:“您昨夜没有下山怎么不回来呢,庙里厢房这么多,您住的那间还空着呢。”
白若瑾捧着茶杯,淡淡道:“不了,我只是落了点东西在林子里,不想找着找着就夜深了。”
道士道:“那您找着了吗?”
白若瑾摇了摇头。
气氛一直陷入沉默,过了一会,那道士道:“那明日我陪您去找吧。”
白若瑾道:“不用了,天一亮我就回去了。”
“咳咳……”
道士见白若瑾咳嗽了,有些担心,想探一探他的额头。不过白若瑾避开了,那道士便叹道:“白公子一定是受了风寒,您等着,我去给您拿点草药来。”
白若瑾只是觉得有些冷,他在火边取暖,没过多久又觉得有些热。
他捧着茶水喝,见那道士走了以后,微不可见地皱着眉,有些难受地轻哼着。
庞嘉雯躲在水缸后,想着他别是生病了。
那道士去了好一会都不回来,庞嘉雯缩在水缸边潮潮的,倘若不是柴房里暖和,她这会也待不住了。
她忍不住偷偷瞅了一眼白若瑾,见他难受地靠在椅子上,紧闭双目,唇瓣紧抿着,身体在阵阵发颤。
庞嘉雯把头缩回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毕竟她又不是大夫。
等了一会,那道士来了。
不过刚进门就惊呼道:“天呐,白公子发烧了。”
“这可不行,得找师父来看。”
话落,人又奔了出去。
庞嘉雯靠着水缸,听着没动静了,便想着白若瑾是昏睡着的,当即慢慢站了起来。
当她走过去的时候,白若瑾的确没有动静,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不是。眉头紧锁,脸色蜡黄,唇瓣苍白,看起来病得不轻。
外面风声呜呜地吹,庞嘉雯下意识紧了紧衣服,外面那么冷,他肯定是受风寒了。
她其实也就停下来看了那么一眼,谁知道白若瑾突然就睁开眼睛了。
他迷迷糊糊地唤她:“嘉雯……”
庞嘉雯吓了一跳,转身就走。
白若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嘴里喃喃道:“在梦里你也要走吗?”
庞嘉雯愕然,又回头看了一眼。
白若瑾是拉着她不错,但他昏昏欲睡的,眼睛睁开又闭上,像是梦魇一般。
她一根一根地扒开他的手指,也不敢说话,就想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好了。
可白若瑾捏得太紧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扒不开,不仅如此,白若瑾还道:“嘉雯,你别想离开我。这是我的梦,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