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朔大手一挥,借着酒劲道:“那不重要,最重要的,你跟师叔出来要玩得开心。”
庞嘉雯嘀咕道:“开心是开心,可再不回去师父该担心了。”
张朔笑道:“就是要让他担心,谁让他不给我吃糕点的。”
“什么糕点?”
“你做的糕点,你师父小气,不给我吃。”
庞嘉雯:“……”
所以她现在回去做一份还来得及吗?
就在庞嘉雯一筹莫展的时候,江怀来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交领直裾,外面罩了一件黑色银纹对襟鹤氅,步履匆匆,气势凌冽。
庞嘉雯一抬头就看见了,只见他眉头紧锁,面容冷肃,一时间吓得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张朔也看到他了,虽然没有当即站起来,但也下意识挺直腰板。他还找话对庞嘉雯说:“我们吃好东西就去买贺礼。”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好的。”
江怀坐下来,嗅到了庞嘉雯身上的酒气。他那锐利的眼眸一眯,盯着庞嘉雯道:“你喝酒了?”
庞嘉雯讪讪地点头:“就一点点。”
末了,补上一句:“师叔说出门在外,要我练练酒量。”
“张朔!!”江怀连名带姓地叫,恨不得暴揍他一顿。
张朔侧着身,以手挡脸,心虚极了,小声道:“我听得见。”
庞嘉雯怕他们打起来,连忙坐到张朔的身边去。她倒是没敢护着张朔,只是着急道:“师叔第一次带我出门也没有经验,他以后肯定不会了。”
江怀冷冷地瞥了一眼庞嘉雯,怒声道:“你还是小孩子吗?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庞嘉雯也懵,轻轻对张朔:“我也没有干什么啊?”
张朔这会憋着笑,又怕江怀动手,也不敢答她。
江怀就一把将她扯过去,紧紧拽住她的手道:“不许碰他!”
庞嘉雯一脸懵相:“昂?”
张朔抬起头,看着江怀紧拽着庞嘉雯的手,十分不解地“嗯??”了一声。
随后张朔和庞嘉雯对视一眼,眼里都很意外。
江怀见他们还有眼神交流,气得半死,直接拽着庞嘉雯离开酒楼。
张朔在后面被拦着结账,喊着等等,眼里焦急似火。
他怕江怀打庞嘉雯,想去拦着。
然而等他出了酒楼,外面灯火阑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江怀和庞嘉雯的身影?
第150章 被她给吓着了
江怀一路带着庞嘉雯入了深巷,那里面静悄悄的,路面又窄,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街道上的声音,却是怎么拐也没有能拐出去。
庞嘉雯被拖着走,绕了半天没能绕出去以后,哀叹道:“师父,我们再绕下去商铺都要关门了。”
江怀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拐进来的,他放开庞嘉雯,自己一跃上了房顶探路。
庞嘉雯两眼一抹黑,可怜巴巴地喊道:“师父,我还是您亲生的吗?”
话落,房梁上江怀脚底一滑,险些摔下来!
等他看准应该要往哪边走了以后,轻掠而下,阴沉沉地盯着庞嘉雯。
只可惜当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庞嘉雯见江怀回来,主动拽着他的手腕道:“师父,你要是把我丢在这里,那我只能叫救命了。”
江怀气得半死,冷冷拂开她的手,一个人大步往前。
庞嘉雯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嘴里喊道:“师父,您别丢下我啊,我怕黑!”
江怀冷哼一声,走得更快了。
眼看是追不上了,庞嘉雯停下歇了口气。这一歇,发现右边有一条小巷只够一个人过,但却直抵对面街道。
在看到街道上灯光的那一刻,庞嘉雯眼睛一亮,直接走上小道。
她这一走不要紧,当江怀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就慌了。
江怀回去找没有找到,再回到大街上,四顾茫茫然,哪里有他熟悉的身影?
刚巧张朔看见他了,连忙奔过来,问道:“嘉雯呢?”
江怀捏了捏拳,面色难得紧张道:“我不知道,她不见了。”
张朔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便抓住江怀问道:“什么叫做她不见了?不是你拉着她走的?”
江怀猛地推开张朔,都没顾得上解释,只是道:“快找,分开找!”
两个人自长街分开,往南北两个方向奔去。
大约一刻钟后,两个没有找见庞嘉雯的人都默契地折回原地。
再看到对方的那一刹,双方身边空荡荡的感觉瞬间侵袭入心,江怀抿了抿干燥的唇瓣,第一次感觉到惶惶不安是什么感觉?
张朔也难得对他大发脾气道:“你既然看不好她你还带走她干什么?”
“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找不到嘉雯,我就跟你绝交!”
江怀并未理会,他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目光慌乱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发现没有一个熟悉的。耳边听到的声音像洪水一般袭来,让他整个人如溺水般,突然就喘不上气。
这种感觉陌生且可怕,江怀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一个人往前去,脚步极其沉重。
张朔拽了他一把,亦是呼吸粗重地道:“那上面我找过了,没有。”
这句话宛如当头一棒,江怀只觉脑袋一阵眩晕,险些连站都站不住。
也是在这短短一瞬,他想到了许多许多极坏极坏的可能,他甚至于想,难不成往后余生他都要这样找下去,茫茫人海,了无音讯……
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了,江怀苦涩地笑着,心里空荡荡的,宛如被刨了心。
可就在他和张朔都挪不动脚,两个人都不知所措才时候。
前面不远的商铺门口,掌柜的亲自把人送出来,并高高兴兴地道:“小公子真有眼光,欢迎下次再来啊!”
而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高兴地回道:“好的,谢谢掌柜的。”
庞嘉雯站在商铺门口,两只手分别提着两个包装好的礼盒,看起来已经买到了心仪的贺礼了。
她站在街上张望着,似乎也是在找江怀和张朔。
在确定是她的那一刻,张朔就奔了上去。
他一把拽过庞嘉雯,伸出的手想打她,最后却收回来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死丫头,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刚刚我们找不见你有多担心?”
庞嘉雯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知道张朔不会骗她的,便笑着道:“我不知道。师父走太快了我追不上,我就想着先把贺礼买了再去找他。”
“对了,我师父呢?”
张朔往边上站了站,指着不远处的树下道:“那里呢。”
庞嘉雯看过去,只见江怀站在街边的一棵大树下,那颗树很大,他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黑暗的气息,莫名慑人。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张朔:“我师父没有生气吧?”
张朔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不做回答。
生气到是不生气,就是快要担心死了。
偏偏这会看她也挺无辜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去怪谁?张朔喘了口气,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礼盒,给她使了个眼神道:“去看看你师父。”
庞嘉雯想着自己刚刚喊都喊不住,没准师父很嫌弃她呢?
她站在有光的地方,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朝江怀喊道:“师父,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江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得透透彻彻的。
庞嘉雯莫名觉得胆寒,整个人犹犹豫豫地往后退了退。
然而江怀很快收回目光,他背过身去,淡淡道:“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庞嘉雯的错觉,她总感觉江怀很累似的,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仿佛多余的话已经没有精力再讲了。
她跟在他的后面,步伐迈得不是很大,想等等张朔。
江怀察觉了,回头看着她,问道:“你还想买什么?”
庞嘉雯摇着头,却看见江怀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会子他站在光影里,眼神锐利,神情冷肃,看起来可不好招惹。
庞嘉雯摇着头,飞一般跟了上去。
然后一路江怀都没有再说话,他一直负手而行,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可当庞嘉雯的慢下来时,他却会在第一时间回头,然后目光幽幽地望着她,眼底泛寒。
庞嘉雯感觉到心里毛毛的,终于在跨进江居别苑大门的时候拉住了张朔,压低声音问他:“师叔,我师父他怎么了?”
张朔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伸手弹了弹庞嘉雯的额头,越过她说道:“他还能这么了?被你吓着了呗!”
庞嘉雯愕然地“啊”了一声,不解地跟了上去。
怎么会?
张朔知道她不信,但倘若不是他也跟着江怀找了,只怕他也不信想到这里,张朔轻叹一声道:“我说笑的。你师父他只是在跟我置气呢。”
庞嘉雯听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道:“我就说嘛,怎么会是因为我?”
怎么不会呢?
张朔回头望着庞嘉雯,无奈叹道:“小丫头,你可要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才行啊!”
第151章 舍不得
张朔突如其来的煽情丝毫没有感染到庞嘉雯,她还在为自己买了个好贺礼还沾沾自喜。
贺礼是一对玉雕的葫芦,分别为绿色和黄色,色泽明艳,通透干净,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觉特别好,主要还是成对的。
在玉葫芦的口部,还雕刻有玉如意,玉如意上镶入了一颗闪耀的红宝石。
这样的精致的摆件,随便送一件都是拿得出手的。主要她还可以分开送,这样等白汲和谢筝成亲以后就可以凑一对了,寓意特别好。
庞嘉雯越看越满意,当即写了信放入贺礼中,让秦姑姑连夜送去了白若瑾那里。
等做完了这些,她便洗漱了。
等她洗漱出来,发现李老夫人过来了。
她老人家穿着宽松的白色寝衣,有些慵懒地坐在罗汉床上,神情微倦。
庞嘉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过去道:“我还想着洗完澡就过去陪您的。”
李老夫人接过帕子,要给她擦头。
庞嘉雯拿了枕头垫着,乖乖地靠在李老夫人的腿上。
李老夫人想着自己明日便要回京了,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她问庞嘉雯:“听说你今天和张朔出去了,买了什么?”
庞嘉雯翘了翘脚,高兴道:“买了贺礼。”
“白若瑾跟我说白汲和谢筝要成亲了,我去给他们选贺礼去了。”
李老夫人道:“什么贺礼??”
庞嘉雯道:“一对玉葫芦,上面还有雕有玉如意,我觉得寓意特别好,而且还是成双成对的,送他们做新婚贺礼正适合。”
“我怕白若瑾明天跟您一道回京,已经遣秦姑姑送过去了。”
李老夫人耐心地帮庞嘉雯擦着头发,说道:“若瑾暂时还不走,他还要再等几天。”
庞嘉雯“嗯”了一声,觉得白若瑾想多留几天也无可厚非,毕竟柯老夫人还病着呢。
就是她也该走了,便问道:“您让谁送我去肃州啊?是陈护卫吗?”
李老夫人的手顿了顿,想着儿子竟然都没有开口,那她便卖一个关子好了。
“等我启程了,你师父会安排的,你别担心。”
庞嘉雯觉得奇怪,怎么就不说到底是谁呢?
但她也没有追问,只是道:“那我到肃州就给您写信。”
李老夫人嘴上说着不干涉,随她去。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又舍不得,那些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好几次都压下去了,可却在不经意的时候又突然说了出来。
“嘉雯,要不你还是别去肃州了,跟我回京吧。”
李老夫人说出口以后又暗暗震惊,她怎么就说了呢?
可说了就是说了,这话她收不回去,还有几分灰心丧气的。
庞嘉雯先是一惊,随即翻身面对她老人家,拉着她老人家的手道:“您舍不得我啊?”
李老夫人摸摸她的小脸,眷恋道:“可不是舍不得吗?”
庞嘉雯便往她怀里钻,嗡声嗡气道:“我也舍不得。”
李老夫人的心顿时就软了,小丫头舍不得她是真,惦念父亲母亲和两位哥哥也是真。
她拍了拍庞嘉雯的额头,出声道:“将来还是嫁到京城来吧,陪着我。”
“你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我回京后就给你仔细挑挑,到时候你直接点个头就行。”
庞嘉雯眼泪都出来了,又给憋回去。她委委屈屈地哼道:“一定要嫁人才能陪着您吗?我不可以去肃州看看我爹娘和哥哥们,然后想您就到京城来看您?”
李老夫人搂着她,高兴道:“当然可以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就算嫁人了也一定要回到京城来。”
庞嘉雯点头,认真道:“一定会的。”
李老夫人抱着庞嘉雯,久久都不愿意撒手。庞嘉雯的头发还有水,把她衣服都蹭湿了她也浑不在意。
心里就是在想,她宠着的小丫头要出去独当一面了,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人欺负?
可一直护着也不行啊,她老了,终究会有护不住的一天。
人总是矛盾的,既希望自己养的花儿好好活在温室里,又希望她可以坚强些,不怕日晒雨淋,可以自由生根。
李老夫人叹啊,觉得人老了也不见得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开。心里在乎的,总还是会下意识偏爱,她想要庞嘉雯这一生都过得平安顺遂,快快乐乐的。
秦姑姑是在庞嘉雯和李老夫人都睡下才回来的。
同她一起来的还有白若瑾。
只是白若瑾并未进入内宅,在外院就止步了。
秦姑姑走到拱门处,回头看他站在院外的水缸边,一个人静悄悄的,却显得格外执着。
她轻叹一声,回去拿了驱蚊的熏香来点着,说道:“老夫人和郡主都歇下了,白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白若瑾点了点头,轻声道:“劳烦姑姑了。”
秦姑姑摇了摇头:“不敢当,白公子请自便吧。”
白若瑾微微颔首,等秦姑姑走了以后,他便去了厨房。
白天他来的时候听说庞嘉雯在厨房做糕点,她对吃食不挑,也不喜欢进厨房。但如果进了,那必然是心情很好的时候,亦或者,有求于人。
厨房里,值守的两个婆子在打盹。
白若瑾叫醒她们,给了二十两赏钱,想学庞嘉雯做的糕点。
那两个婆子诚惶诚恐,又是讲解又是动手的,恨不得一下子把人教会了。
好在白若瑾聪慧,很快就学会了。然后他遣退那两个婆子,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庞嘉雯睡到四更天就起床了,她想亲自做些糕点给李老夫人带在路上吃,这是她的心意。
只是没有想到,一个人打着哈欠去了厨房,结果看见正在揉面的白若瑾。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还揉了揉眼睛。
等确定是白若瑾没错,白若瑾也发现了她。
但他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道:“你也来为外祖母做糕点?”
庞嘉雯张了张嘴,突然回过神来,原来白若瑾也是。
她走上前去,看着白若瑾手都揉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问道:“你今天晚上不睡觉了?”
白若瑾点了点头,继续揉面。
庞嘉雯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看见白若瑾做就不想做了。可大半夜为了给外祖母做糕点连觉也不睡的白若瑾显得特别乖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庞嘉雯蹲下来,撑着下巴看他,像从未认识过一样。
微凉的夜风吹拂着,炉灶里的火噼啪炸响。
静谧的气氛中,白若瑾忍不住看向庞嘉雯。他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紧张,就道:“你回去睡吧。”
庞嘉雯道:“我一会就回去。”
她说完,无意识打了个哈欠。
白若瑾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庞嘉雯就站起来了。她讪讪道:“你那把琴我给师父了。”
白若瑾低垂的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他给我了。”
庞嘉雯道:“那就好,那我回去了,你慢慢忙吧。”
庞嘉雯转过身去,心想早知道白若瑾亲自来做糕点,那她就直接睡到天亮了。
这会子回去还要重新酝酿睡意,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得着?
她还没走两步,白若瑾叫住她道:“等等。”
庞嘉雯回头,看见白若瑾望着她,有些局促道:“你什么时候走?”
庞嘉雯脑袋迟钝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才道:“你说我去肃州啊?”
白若瑾点了点头。
庞嘉雯道:“我也不知道,姑祖母说等她老人家走了我师父就会安排,我猜也就明后天吧。”
白若瑾蹙了蹙眉,问道:“不是小舅舅送你去吗?”
庞嘉雯惊呼,然后高兴得几乎蹦起来道:“师父送我去?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白若瑾见她这么开心,由内而外的喜悦几乎都感染到他了。
白若瑾笑了一下,淡淡道:“我听小舅舅说的。”
“真的啊!”庞嘉雯高兴得欢呼,她太意外,太惊喜了。
“那我岂不是又可以继续练武了?”
“太好了,那我得多准备几套男装才行。”
庞嘉雯说着,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那是一种白若瑾没有见过的笑容,与她从前欢欢喜喜凑到他面前时的狡黠不同,是一种特别单纯的幸福感,像个孩子一样。
白若瑾突然明白白汲说的,如果小舅舅对她好,他也要跟着开心才是。
对啊,可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是因为小舅舅对嘉雯特殊,还是他在吃小舅舅醋?
亦或者是……嘉雯对小舅舅毫无戒备地信赖呢?
这一刻,白若瑾好像找到缘由了。
庞嘉雯最后还是没有回去睡觉,她帮白若瑾打下手,烧烧火,打打水什么的。
白若瑾看她不计前嫌,心情也莫名轻松下来。
他之前绞尽脑汁地想要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怎么想也想不到。他甚至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谁知道会在今夜,他最没有准备的时候,她和他冰释前嫌了。
白若瑾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绝处逢生这个词,心里异常温暖,这种感觉仿佛就像是所有摆在他面前的悬崖都有了梯子一般,他再也不会那么孤立无助地感觉到害怕了。
看着专注生火的庞嘉雯,白若瑾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开口问道:“你还会回京城吗?”
庞嘉雯点头:“会的,我还要回京城看望老夫人呢。”
可能是因为要走了吧,庞嘉雯对白若瑾也没有那么厌恶了。
两个人合力做了一笼新鲜出炉的点心,在晨光熹微中相视一笑,好像把所有的过往都放下了。
天亮后,他们一起陪李老夫人用了早膳。
李老夫人看着这个,看看那个,见他们都没有嫌隙了,意外道:“我是梦游了吗?”
庞嘉雯道:“我们不吵架了。”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揶揄道:“我懂了,前脚把我哄走了,后脚你们再继续吵。”
白若瑾给李老夫人摆了筷子,认真道:“不吵了。等嘉雯和小舅舅启程,我就回京陪着您。”
李老夫人道:“既然迟早都要回京,那还不如今天就走,跟我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白若瑾摇了摇头:“我还要再等两日。”
李老夫人知道他想送庞嘉雯,就算不能明着送,他暗中也会跟着送一程的。
李老夫人捏了捏他的手,似宽慰道:“那行,我让他们走慢点,半道等等你。”
白若瑾笑着颔首,给李老夫人夹了个小包子。
快出门的时候江怀才来,他一来便对李老夫人道:“嘉雯身边的丫鬟留一个如意就行了,其余的您全部带上,回京后随意安置。”
李老夫人看了看突然就垮了脸的一众丫鬟仆妇们,无语道:“随意安置?”
“这是嘉雯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江怀看了眼缩着脖子不回话的庞嘉雯,收回目光道:“我的意思。”
秦姑姑和程姑姑当即跪下,可还未等她们开口江怀便道:“既然跟了新主子就别拿宫里那套来当说辞,郡主早晚还要回京的,你们在京城等着便是。”
秦姑姑又往前跪了跪,焦急道:“二老爷明鉴,奴婢是真心想跟着伺候郡主,绝无二心。”
程姑姑也连忙道:“奴婢也绝无二心。”
江怀充耳不闻,只是对庞嘉雯道:“你的奴婢,你自己做主。”
庞嘉雯连忙道:“我听师父的,师父做主。”
江怀蹙着眉,冷声道:“你们都听见了,退下吧!”
秦姑姑和程姑姑不敢造次,站起来时双腿打颤,脸色也显得很苍白。
庞嘉雯不忍,但却没有替她们说话。她挽着李老夫人的胳膊,想着江怀一贯的杀伐果决,知道他表面上让她做决定,但其实他不会更改这个决定的。
“走吧,我送您出去。”
江怀过来,想搀扶着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拂开他,淡淡道:“不用,让若瑾来就行。”
话落,李老夫人朝白若瑾招了招手,让他和庞嘉雯一左一右地送她出去。
等上了马车,李老夫人还探出头来和庞嘉雯说话:“程芝我带走就带走吧,可我觉得秦盼不错,你真的不留下?”
庞嘉雯凑到李老夫人的耳朵边,悄悄地道:“我师父带我一个都嫌麻烦,算了。”
“如意是我从西宁带来的,理应要带回去,否则我师父都不会让我带的。”
李老夫人被庞嘉雯可怜的小模样逗笑了,问她:“你这么怕你师父啊?”
庞嘉雯斟酌道:“也不是怕。我不能明知道我师父不喜欢什么却硬要跟他对着干,这样不好。”
李老夫人瞬间就觉得很欣慰,她摸了摸庞嘉雯的脑袋,轻叹道:“去吧,去找你师父。”
庞嘉雯点头,却还是在车窗边逗留着,直到江怀叫她,她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后退了退。
离别的情绪涌上心头,李老夫人不忍再看,很快便放下了车帘。
庞嘉雯往前追了几步,直到马车远去才折回来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像是被遗弃在街边的小狗一样。
江怀看得直皱眉,出声喊道:“嘉雯。”
庞嘉雯拖着腿走过去,蔫头耷脑的。江怀弹了弹她的额头,吩咐道:“快回去收拾行李,我们今天就走。”
“今天!!”
“今天?”
庞嘉雯和白若瑾同时惊呼。
江怀点了点头道:“我和你张师叔商量过了,带着你们一路游山玩水,争取在中秋节之前赶到肃州就行了。”
庞嘉雯当即欢呼道:“那太好了,我这就去收拾。”
她说完奔进江居别苑,可想到白若瑾还在,便又跑出来。
白若瑾还站在外面,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呢,见她跑出来了,便定定地望着她。
庞嘉雯笑着,毫无离别的愁绪道:“我们要先走就不能去送你了,如今我们冰释前嫌,往后若是再见,我们还是做亲戚吧。”
“澄表哥!”
庞嘉雯说着,遥遥一拜,大方得体。
白若瑾还未回应她呢,她便已经笑着转身跑回去了。她不再执着于白若瑾的态度,也并非一定要求一个好的结果。
她知道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一切,剩下的好与不好全是白若瑾的选择,与她再无干系!
白若瑾看着她那欢脱的背影,像只小兔子一样他知道自己此时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但他还是在作揖后道:“我知道了,嘉雯表妹。”
江怀也要进去了,他没有什么话想要嘱咐白若瑾的,故而径直就走。
白若瑾却在他错身时叫住了他:“小舅舅。”
江怀回头望着他。
白若瑾微微笑道:“我们京城见。”
江怀眯了眯眼,心里闪过一丝警觉。他知道白若瑾想说的不会是这一句,但说了,那必然还掺杂着其他意思?
江怀蹙了蹙眉,淡淡地回道:“京城见。”
李老夫人走了,庭院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庞嘉雯和如意把行李都搬到院子里来,看着一样一样地清点。
要紧的都在这里了,还有路上用得到的也带了,清点到最后发现她想带走的洛阳锦不见了。
庞嘉雯跑去问管家,管家道:“郡主的养的牡丹被二老爷带走了。”
“带走了,带到哪里去了?”
“好像是放在了老夫人的行李车上。”
“什么?不会吧?”
庞嘉雯连忙跑去找江怀,询问道:“师父,您把我的牡丹花,就是那盆洛阳锦给老夫人带走了?”
江怀点了点头:“是。”
庞嘉雯哀嚎:“为什么啊?”
江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轻不重道:“你不准备回京城了?”
庞嘉雯叹气:“要回的。”
江怀就道:“既然要回的,那花就还是你的,你急什么?”
庞嘉雯据理力争:“那不一样啊。”
江怀问她:“哪里不一样?”
庞嘉雯说不上来,闷闷不乐道:“哪里都不一样。”
“那您让老夫人带回京城,是养在江家吗?”
江怀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庞嘉雯皱着眉,在背后偷偷瞪了他一眼,很愤懑地走了。
江怀负手在院子里,看起来冷漠傲然。
张朔收拾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拧出来,打趣道:“她就想养盆花你都不让,你是不是太狠心了。”
江怀道:“我们此去路途遥远,不小心就会把花给养死了。”
而偏偏,那是她最钟爱的洛阳锦。
张朔何尝不知,只是觉得江怀极为别扭,既然是为了庞嘉雯好,怎么就不说清楚呢?
他叹了口气,拿着他的包袱往前走,淡淡道:“身边跟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小丫头,我还是不做道士打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