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是看出来了,感情这位赵姑娘寻思着扯下最后这层遮羞布,拖着她一起下水了?
好笑的是,她以为她是谁?
花富贵见场面有些难看,便想着抬出李老夫人的身份镇压一下。
谁知道他才刚动,李老夫人便拦着。
与此同时,李老夫人也明白过来。她看向已经按耐不住的庞嘉雯,轻笑道:“你去。”
庞嘉雯求之不得,当即站出来道:“是啊,我证明,就是丹阳郡主欺负她的。”
众人一阵热议,有些都傻眼了。
胆大的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的?”
庞嘉雯环抱着手,似笑非笑道:“因为我就是丹阳郡主啊!”
说完,把玩着腰间的小印道:“我这里有皇上亲赐的郡主印信,你们要看吗?”
众人诚惶诚恐,连忙后退几步。
庞嘉雯走到赵嫣的面前,转身去问花富贵:“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花富贵汗颜,顶着众人灼烈的目光道:“赵嫣,嫣然的嫣。”
庞嘉雯回头,饶有趣味地道:“赵嫣啊,名字不错,就是人长得丑了点。”
“噗。”
人群中有人不知是谁笑出声,随即又忍着不敢放肆。
庞嘉雯看着赵嫣那双红彤彤的眼睛道:“你哭什么啊?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不张口告诉大家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虽说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云阳县主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听说了。”
赵嫣知道自己强不过庞嘉雯,就一味地示弱。
她跪着磕头,泪眼婆娑地道:“求郡主成全,让我嫁给白澄公子为妾。”
众人一阵轻呼,几乎以为听错了。
庞嘉雯也挑了挑眉,十分意外。
但也只是片刻,庞嘉雯很快便道:“我虽贵为郡主,但没有皇上的旨意却不能随意给人指婚。”
赵嫣又磕头,声泪俱下道:“我已经没有了父亲母亲庇护,再也不会对郡主造成威胁,求郡主成全。”
庞嘉雯就笑道:“你父母为你撑腰的时候我也没怕过啊。不过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赵嫣诧异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庞嘉雯,她就这样答应了?
庞嘉雯不应该当街暴怒,鞭打她一顿吗?
怎么会这样?
就在赵嫣诧异的时候,庞嘉雯对花富贵道:“卖身契你会写吧?替她写一份!”
“卖身契?”赵嫣惊呼,连忙看向庞嘉雯。
庞嘉雯道:“对啊。你不写卖身契我怎么帮你呢?我虽然没有指婚的权利,但是我有赠送奴婢的权利啊。你不是喜欢白澄吗?我买下你转手就送给他,至于能不能为妾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毕竟我怎么说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总不好强迫良家男子纳了你。”
“噗。”
“哈哈哈……”
周围不知是谁带头,突然就一阵爆笑。
赵嫣羞红了脸,指甲掐入掌心,整个人显得难堪极了。
庞嘉雯却犹嫌不够,继续道:“你也不必太感谢我,毕竟当街自荐为妾,你乃古今第一人。而我之所以会帮你,不过是希望来日史官提笔,能多几句慷慨陈词罢了。”
赵嫣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她只觉眩晕阵阵。
庞嘉雯太过分了,她都这样低三下气地来求她,她竟然还要羞辱,当真以为有个能干的爹就可以一手遮天了?
赵嫣愤懑地站起来,指着庞嘉雯道:“我为什么要当妾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仗着和李老夫人亲近就能嫁给白澄,我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明明是我先和他议亲的!”
庞嘉雯伸手捏住赵嫣的手指,猛然一扭,赵嫣便痛得嗷嗷叫唤。
众人以为庞嘉雯会大打出手的时候,庞嘉雯却嫌恶地将赵嫣推出去,轻嗤道:“谁告诉你我要嫁给白澄的?”
赵嫣又痛又怒,爆喝道:“他请去肃州提亲的人都回来了,你还装?”
庞嘉雯用帕子擦拭着手,慢条斯理道:“我若是和他真定了亲倒也不会装。你跟你娘是不是都喜欢臆测,觉得你们喜欢的别人就一定会喜欢?然后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无辜的就率先痛下杀手!”
“说来也是好笑,我连你的面都没有见过,你却恨不得我死了?”
“你的心肠如此歹毒,怎么就没有想过,我也会还施彼身呢?”
赵嫣被庞嘉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吓到,往后退了退道:“你敢,你敢乱来我就去报官!”
庞嘉雯盯着她,眸光泛着幽幽寒意道:“你去报啊。是先击鼓还是哭诉,还需要我教你吗?”
“哈哈哈……”
“哈哈哈……”
周围又是一阵爆笑!
赵嫣愤然地跺脚,怒不可遏道:“庞嘉雯,你别得意。就算你能如愿嫁给白若瑾又如何,白家的长辈们根本就不喜欢你,他们迟早会折磨死你的。”
庞嘉雯轻嗤道:“那就不知道了,毕竟我的脾气也不好。我这个人向来是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别人对我指手画脚,我就剁她手脚,别人让我过不下去,我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白家的长辈对我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将来的夫家对我好就行了。”
庞嘉雯说完,邪肆一笑,当真把张狂骄纵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会别说是赵嫣,就是周围的百姓都被她的气势所震。
丹阳郡主嘛,仗着李氏余威和江家的权势,还有她那位极人臣的父亲,理应要张狂些的。
倘若这样的姑娘谁来都可以踩上一脚,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赵嫣终于品出些许端倪,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庞嘉雯,惊颤道:“你真的没有跟白澄定亲?”
“没有!”掷地有声的回复却不是庞嘉雯说的,而是白若瑾说的。
姗姗来迟的白若瑾推开众人,径直走到庞嘉雯的面前,与他一同面对着赵嫣道:“她没有与我定亲。”
赵嫣紧盯着白若瑾,确定是他不错。
她十三岁就见过他了,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面,却未曾想过会是今日这般,在如此难堪的时候。
于是她连忙捂住脸,露出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道:“你怎么会来?”
白若瑾冷笑着,厉声道:“你都有脸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一心爱慕郡主,诚意求娶,结果却因为你母亲派人刺杀郡主,导致郡主在我白家的地界上受伤,惹得庞大将军动怒不肯将郡主许配给我,如此这般,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会来?”
“赵嫣,你和你母亲因为觊觎白家长房的家业,暗害郡主,毁我姻缘,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报复吗?”
庞嘉雯没有想到白若瑾会来,更没有想到他会主动将两家议亲不成的事情说出来,还说得如此义愤填膺,好像这就是真相。
但她心里清楚,白若瑾是在维护她,维护她的名誉。
有什么比洛阳第一世家公子想要求娶却求娶不到而生憾事的姑娘更加显得与众不同的呢?
她是出自将门不错,但这偌大的大燕看不起将门的人也多如牛毛。
但从此之后,他们应该也会深想,连洛阳第一世家的公子都钦慕不已的姑娘,那应该会是个顶好的姑娘吧?
就算他们已经走到形同陌路,白若瑾也还是想维护她。
这份情谊如此之重,到是让庞嘉雯出乎意料了……
明朗的天空下,熙熙攘攘的大街中,白若瑾的声音宛如肺腑中嘶吼而出,众人只觉得甘苦在喉,竟也有几分惋惜起来。
洛阳第一世家,显赫书香。
威名赫赫的李氏门下,庞家嫡女。
这婚事真乃算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可怎么偏偏就遇上这对阴毒狠辣的母女,偏巧还在洛阳百花巷行刺,这不是明着打白家的脸吗?
庞大将军听闻爱女在洛阳都受了重伤,如何还肯同意这门亲事?
路人义愤填膺,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真是个不要脸的,现在还敢来自荐为妾?”
“她哪里是来自荐为妾,我看她是来存心来恶心郡主的。”
“就是,她还倒打一耙说郡主欺负她,当真是可恶至极。”
“打她!!”
“打她!!”
周遭纷纷附和,菜叶子,小石头,土豆、鸡蛋……但凡能砸的都砸了,一时间街面乱成一团。
白若瑾怕庞嘉雯被误伤,拉着她往后退了退,并在下一瞬挡在了她的面前。
也许是怕显得刻意,白若瑾还面对着她,开口说了一句:“我来得还不算晚吧?”
庞嘉雯轻哼道:“你不来我也能解决,我才不怕她。”
白若瑾看她那神气的小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欺负你的人好过嘛。”
他学着她的口气,听起来凶凶的,看起来却很欠揍。
庞嘉雯忍不住红了脸,低斥道:“要你管。”
她说完便跑回李老夫人的身边了,还是那个乖乖听话的丹阳郡主。
白若瑾站在原地,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敛去,脸上也多了些许苦涩。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还是忍不住……
想管她。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白府。
王夫人惊讶道:“你是说赵嫣去求庞嘉雯,她要给白若瑾做妾?她哪里来的脸的啊?她当真以为她还是云阳县主?”
刘嬷嬷冷哼道:“可不是吗?太不要脸了,还是当街说的。得亏咱们当时没有找到她,倘若找到她,现在咱们白家也跟着丢人了。”
王夫人冷笑道:“和她那蠢笨如猪的母亲一样,惯会拖人下水。”
刘嬷嬷阴测测地笑道:“话虽如此,这赵嫣也不全无可取之处。”
“她去闹一场,咱们长房的大公子竟然亲口说出庞大将军并未应下他和丹阳郡主的亲事。庞大将军远在肃州,提亲的人又不会飞,怎么可能会让庞大将军知道?”
“这必然是李老夫人不肯。”
“说起来咱们大公子也是个可怜的,亲祖母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外祖母却不以为意。”
王夫人喜上眉梢,不敢置信道:“果真?”
刘嬷嬷笃定道:“千真万确。”
王夫人大喜,开心道:“我就说老夫人怎么从江居别苑回来就病了,白若瑾说是去老君山求平安符,这一去便好几日都没有回来,原来竟然是白若瑾和丹阳郡主的婚事黄了?”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老夫人一心想让老爷为白若瑾让道,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们老爷的人脉都是要留给濯之的,白若瑾不是很厉害吗,他怎么不自立门户算了?”
王夫人越想越觉得畅快,当即让刘嬷嬷给她置上一桌好菜,她要好好喝一杯。
然而等好菜上桌,倒好的酒还未入喉,突然下人匆匆来禀,说道:“二夫人,圣旨来了。”
王夫人惊得站起来,因为太快,膝盖撞在桌子上,当即打翻了酒杯。可她顾不得,连忙问道:“来传旨的公公可有说什么?”
下人摇了摇头,气息不稳道:“传旨的公公只说是喜事。”
王夫人松了一口气,整理着衣衫道:“派去去通知老夫人,你们且随我来。”
王夫人一边往正厅去,一边却忍不住在心里打鼓。
昨天京城还来信说,皇上对李老夫人和丹阳郡主在洛阳受惊的事情不满,今日怎么圣旨就到了?
而且还是喜事?
王夫人去接旨,发现来传旨的竟然皇上身边的余公公,她心里更咯噔一声,越发不安了。
余公公嘴紧,什么也不肯说。
等柯老夫人撑着病体来了以后,余公公卖柯老夫人一个面子,便道:“是府上二公子的喜事,皇上为他赐婚了。”
话落,王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昏死过去。
刘嬷嬷连忙扶住她,面上也是惶惶不安。
柯老夫人杵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微微颔首道:“辛苦余公公了,宣旨吧。”
余公公打开圣旨,白家从上到下,乌泱泱跪了一地。
当王夫人听到,皇上将赵嫣赐婚给她的儿子白濯之以后,当即眼睛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柯老夫人见状,只不过冷冷地斜睨了一眼,便面不改色地对余公公道:“让余公公见笑了,我这儿媳只是太高兴了。”
余公公见怪不怪道:“咱家明白的。”
“老夫人既接了旨,那咱家就走了,咱家还赶着给李老夫人和丹阳郡主送些补品呢,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一点心意。”
柯老夫人点了点头,亲自送余公公出去。
等余公公走了以后,柯老夫人浑身乏力,险些摔倒。
刘嬷嬷及时扶住了她,眼眶泛红道:“老夫人,您可要好好的。”
柯老夫人强撑着,嘲讽道:“我当然会好好的。”
“王氏蠢笨如猪,自以为把自己摘干净了。殊不知,江家不动声色就要了她半条命。她不是想左右若瑾的婚事吗?那她儿子的婚事也别想做主了。“
“瞧瞧现在,濯之哪里还有什么前途?”
柯老夫人只觉得心脏疼得厉害,都是她的孙子,她纵容偏心白若瑾也从未想过断了白濯之的前途。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被王氏亲手给毁了。
庞嘉雯见到余公公才知道赵嫣被赐给白沐做妻子了。
这惩罚怎么说呢?像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
庞嘉雯再一次领教到江家的权势,晚上陪李老夫人用膳时便说道:“赵嫣就算被贬为庶人也改变不了她曾是云阳县主的事实,与皇家宗室之女成亲,白沐将来再能干最多也是止步于正四品,再不可能迈进九卿之列了。”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淡淡道:“是的。”
庞嘉雯想了想道:“那王夫人会气死吧?”
李老夫人轻哼道:“那样最好了。”
庞嘉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开心的样子。
李老夫人挑了挑眉,意外道:“我以为你会觉得白沐无辜,想着问能不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庞嘉雯偷着乐道:“白家二房夫妇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儿子背靠大树好乘凉吗?要我说,只要白沐娶了赵嫣,回到洛阳苦读补个闲差,日子也安逸得很。倘若他贪心京城的势力,想要在朝堂上有所建树,那他一定会是个悲剧。”
李老夫人饶有趣味道:“哦,你怎么知道的?”
庞嘉雯直言道:“我猜的。白烁还年轻,再当二十年的官都没问题,他有的是时间为他儿子孙子铺路。可问题是,皇上不愿意。”
“白家长房子嗣单薄,白若瑾是江家的外孙,又跟楚王殿下是表兄,于情于理皇上都会扶他起来,与白烁分庭抗礼,以此来平衡白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否则那么多的白家门生入仕了,全都拜入白烁的门下,那谁知白烁会不会成为另外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儒?”
李老夫人十分满意庞嘉雯的分析,还笑言道:“这样看来,你倒是也不傻”
庞嘉雯不满地轻哼,傲娇道:“我本来就不傻。”
李老夫人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慈爱道:“是是是,你不傻。”
“不傻的小丫头,我准备后日启程回京,明日去江家探望柯老夫人,你要跟我去吗?”
庞嘉雯摇了摇头,她不想去。
李老夫人就笑道:“那你回房去把柯老夫人给你的镯子取来,我明日带过去。”
庞嘉雯眼眸一亮,当即放下碗筷道:“我这就回去取。”
李老夫人看她这利索的模样,摇着头笑了笑,眼里满是宠溺。
人家的东西,还了好。
原本就不成的婚事,何必留什么东西落了话柄呢?
李老夫人想着现在庞嘉雯戴的是她买来的镯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起来。
白府,二房内灯火明亮,远远都能听到王夫人的哀嚎的哭声。
白若瑾从虚谷斋出来,准备往益寿堂去。
他一个人走,没有惊动下人,从园子里的小道穿过去。
路过小竹林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哭,便停了下来。
皎洁的月光下,竹林里影影绰绰,看不清到底是谁?
但他还是凭着哭声分辨出是谢筝,另外还有一个,出声了他才知道的,是白汲。
谢筝哭哭啼啼道:“你是不是喜欢丹阳郡主。”
白汲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谢筝嗔怒道:“那你怎么还不去我家提亲?”
白汲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道:“若瑾很喜欢丹阳郡主,眼下他和丹阳郡主的婚事不成了,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再等等吧。”
谢筝不满道:“我一直不肯回家,就是为了等你回来。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外祖母也病了,不能再为我的婚事操心。你若不提,我回家后只能由父母做主了,到时候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人吗?”
白汲将谢筝搂入怀中,情不自禁地吻着她的额头道:“不会的,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请人去你家提亲,绝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谢筝埋首在白汲的怀里,羞赧道:“我也不是想逼你,只是今日濯之突然被赐婚,我害怕了。”
白汲抱着她,蹭了蹭她的额头,安抚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谢筝的声音像蚊子般低了下去,细不可闻,但听得出她还是很高兴的。
有什么比两情相悦又能结为夫妇来得幸运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携手共进,不离不弃。
他的姻缘不成了,别人的姻缘却已经水到渠成。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悲喜与共,他又何必要让身边的人跟着遭殃呢?
白若瑾悄然转身,准备给白汲请个体面的媒人,让他在谢筝的父亲面前长长脸。
李老夫人去探望柯老夫人了,庞嘉雯去了厨房,准备做些点心的给江怀和张朔,顺便厚着脸皮把青霜剑和天缥剑谱要回来。
只是她点心还没有做好,白若瑾来了。
庞嘉雯问道:“是来找我的?”
秦姑姑点头,问道:“要不要我去回禀二老爷,请他出面。”
庞嘉雯拍了拍手上的粉面,淡淡道:“不了,还是我去见吧。”
她洗了手径直去厅堂见白若瑾,问道:“你找我?”
白若瑾见她穿着一套蜜色绣海棠花的交领襦裙,带着披帛,摇曳而来,身量好像又高了些。
娇艳的衣服衬得她那小脸白皙如玉,宛如一株迎风玉兰,美得叫人心头微颤。
白若瑾神思恍惚地收回目光,开口道:“白汲要成亲了,我想着你和他相识一场,所以来问问你想不想提前送他点什么作为新婚贺礼?”
庞嘉雯意外道:“白汲表哥要成亲了?跟谁啊?”
白若瑾道:“谢筝。”
庞嘉雯捂住嘴巴,惊讶道:“真的啊?”
白若瑾点了点头:“他让我给他请个体面的媒人,我请了大舅舅,已经写信去京城了。”
庞嘉雯赞同道:“这倒是你应该操心的。不过我还没有想好要送他什么?一般姑娘家的都是送些首饰添箱,说来我也认识谢筝,得好好恭贺他们。”
白若瑾道:“昨天外祖母带你去的无暇珠宝行不错,你要去看看吗?”
庞嘉雯到是想,可和白若瑾一起,那还是算了吧。
她摇了摇头,出声道:“我从京城带了不少金银玉器出来,昨天余公公奉旨又送了些补品和金银之物,我一会翻出来找找。”
白若瑾打住这个话题,说道:“那行。如果你选好了,差人送到我那儿,我先替你收着,等他们大婚的时候一并送去。”
庞嘉雯点头,应了声好。
白若瑾走了以后,庞嘉雯还是觉得很神奇。
白汲竟然喜欢谢筝啊?
她回厨房接着做糕点了,做好以后端去给江怀和张朔吃。
张朔便打趣道:“不是听说若瑾来了,我以为今天是吃不成你做的糕点了。”
庞嘉雯轻哼道:“他是来告诉我白汲表哥要成亲的事情,我们相识一场,总是要送点贺礼的。”
“不过我还没有想好要送什么?难不成直接送礼金吗?”
江怀看她那发愁的眉眼,淡淡道:“送件玉器做摆件,比礼金好,也不算失礼。”
庞嘉雯道:“玉器的摆件我没有,只能出去买了。”
江怀道:“我让花富贵送些好的过来给你挑。”
庞嘉雯道:“那会不会太麻烦了?”
江怀摇头:“不会。”
庞嘉雯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吧。花叔叔看着您的面子上已经很照顾我了,让他来回跑我挺过意不去的。”
她说完,有些期待地看着张朔道:“师叔,您之前说要带我去玩的,不如就今天吧?”
“您带我去买件像样的玉器,我请您在外面吃饭怎么样?”
张朔见江怀那突然冷下来的眉眼,好笑道:“可以啊,那师叔就陪你出去逛逛。”
庞嘉雯喜出望外,高兴道:“那太好了。师叔等我,我这就回去换衣服。”
庞嘉雯说完就跑回去了,步伐灵活得跟能蹿墙的小猫似的。
张朔看了直笑,对江怀道:“小丫头不愿跟世家公子白若瑾出去,却愿意跟我这个臭道士出去,我可真是太骄傲了。”
江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轻嗤道:“因为你就是个道士!”
张朔:“……”??
所以呢?
有什么不对吗?
张朔看着幽怨的江怀,鄙夷道:“你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要怪就怪你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好像我们都欠了你钱似的。”
“你没有看见嘉雯对你都是用敬语,对我却随意得多?”
江怀眼色森然地瞪了一眼张朔,轻嘲道:“你沾了谁的光才能做师叔的?现在却说我板着个脸?”
江怀说完,起身把庞嘉雯送来的糕点端走了。
张朔伸出去的筷子僵在半空,忍不住骂道:“幼稚!”
他是师叔怎么了?远比江怀这个做师父的称职多了。
张朔站起来,朝着江怀的背影喊道:“那你一个人吃吧,我跟嘉雯出去吃好吃的。”
话落,明显看见江怀的脚步微顿,身体也僵硬了些。
张朔当即大笑,得意地走了。
江怀将点心端进屋里,放在桌上时,下意识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镜子里的人风度翩翩,俊美无俦,哪里板着个脸了?
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向来冷些,但那也不怪他,谁让他遇见的大多是蠢人呢?
眼下不受徒弟待见,难不成他还去跟张朔争宠,那算什么?
江怀轻嗤一声,一个人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喝茶,越发不想动弹了。
庞嘉雯换了一身利索的男装,是件窄袖的圆领袍,再戴上儒巾,活脱脱就是一个书生意气的小公子。
张朔难得没做道士打扮,换了一身简便的直身,带着莲纹冠,顺便拿了一把折扇装模作样。
两个人从后门走的,庞嘉雯刚出门就蹦蹦跳跳,像只偷溜出去玩的小狗一样。
张朔跟在她后面,见她这么欢脱,忍不住笑道:“嘉雯,我们现在是一伙的,你这么蹦蹦跳跳的,到显得我手脚不中用了。”
庞嘉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蹦蹦跳跳的,张朔一说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奔回张朔的身边。
张朔见她这么乖,心里便有几分复杂。
他对庞嘉雯道:“你原来在西宁能经常上街玩吗?”
庞嘉雯摇头:“也不能。小时候我爹经常出去打仗,要隔几个月才会回来。我娘怕有探子盯上我们家,都不许我和哥哥们出门。”
张朔道:“那多久能出去一次?”
庞嘉雯想了想道:“两三个月或者半年吧。不过哥哥们有偷偷带着我出去玩过,然后他们还被我娘毒打了。”
“噗。”
“毒打?”
“你娘还真下得了手?”张朔调侃道。
庞嘉雯点头:“那必须得是毒打,我娘凶起来我爹都不敢惹她。”
骁勇善战如庞大将军也会怕媳妇?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张朔带着庞嘉雯在街上游荡,从这条街吃到那条街,再绕一圈回来继续吃。
两个人说是买贺礼,却连店面都没进去过,活脱脱像是刚下山两个野人。
张朔难得找到这么投缘的人,吃饱喝足以后,和庞嘉雯在桥下席地而坐,纳凉歇息。
眼看暮色黄昏,夕阳斜落。张朔感受着徐徐吹来的微风,看着丝毫没有洁癖的庞嘉雯,宽慰地笑道:“当初若是同我拜入师门的人是你,那我的日子可就快活多了。”
“你师父那个人特别爱干净,别说是跟我席地而坐,就是我练武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他都会想办法把我踹进泥潭里报复回来。”
“早知道你跟京城那些娇娇大小姐都不一样,当初我就应该主动收你为徒的,如此咱们师徒二人现在就可以游荡江湖了。”
庞嘉雯站起来,双手交叉,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她对张朔道:“率性而为和落魄街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跟着师父我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跟着师叔我说不定就要饭了,所以咱们玩归玩,可不能说师父的坏话。”
张朔先是一愣,继而大笑。
他对庞嘉雯道:“师叔在你眼里就这么穷啊?”
庞嘉雯想着自己花了几条街的钱,一本正经道:“反正也不是特别富裕。”
张朔看她下意识捂钱袋的模样,当即哈哈大笑。
他发现越是了解庞嘉雯,他越是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她怎么能这么好玩呢?
江怀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晚上,等到李老夫人都回来了,张朔和庞嘉雯还是没有回来。
有张朔在,庞嘉雯断不会遇到危险,那就是乐不思蜀了。
江怀连晚膳都没用就出去了,一路上寻着洛阳最有名的酒家过去,在那小桥河畔,杨柳依依的街头,终于寻到临窗而坐,依河而栖的两人。
张朔喝得微醺,还给庞嘉雯尝了点酒。
庞嘉雯晕晕乎乎的,还不忘道:“咱们不是出来买贺礼的吗?”